第5章
但是想到剛剛另外九人的表現(xiàn),恐怕并非如此吧。
“之前有背過?”孟昭想了想問道。
沈江霖搖了搖頭,恭敬作答:“回孟先生,學生之前有讀過幾次,并沒有背誦過全篇。”
沈江霖說的都是實話,所以坦坦蕩蕩,孟昭一眼望去便知真?zhèn)巍?br />
孟昭心中升起一絲好奇,忍不住問道:“故君子必慎其獨也,何解?”
這句話剛剛孟昭有講解過,沈江霖將孟昭的講解和自己的理解整合了一下答道:“一個人哪怕是在獨處的時候,也要約束自己的道德和自我修養(yǎng),不能松散。誠于中,形于外,此方為真君子所為�!�
孟昭連連點頭,又繼續(xù)發(fā)問:“是故君子無所不用其極,又當何解?”
這是今日沒有講到過的內(nèi)容,但是沈江霖依舊信手拈來:“周文王秉承天命,除舊革新,使一個舊的朝代換發(fā)出新的生機,故而君主總是竭盡全力,為天下蒼生而不懈努力�!�
孟昭將整篇《大學》的難點問題,基本上從頭問到尾了,竟是一道題都沒有難倒沈江霖。
同時,孟昭發(fā)現(xiàn),沈江霖此子頗有大將之風,無論他的問題多么咄咄逼人,語速多快,到沈江霖回答的時候,他依舊可以春風化雨、不疾不徐,絲毫不被外物所擾。
少年英才,不過如此!
不管是他之前學過也好,背過也罷,光這份記憶力、反應能力,就和普通蒙學生拉開了極大的差距。
孟昭自己也從小被人夸聰慧異常,背書背得快不說,對很多字句的理解也快的很,還能舉一反三,但是如沈江霖般在十歲時候就如此淡然鎮(zhèn)定的,他還真沒做到。
兩人一問一答,轉(zhuǎn)瞬間就是十幾道題,一開始還有學生能聽懂,到了后面壓根就像聽天書似的,都沒聽懂兩人在說什么,只是一個個看向沈江霖的眼神,從看好戲都變成了一種駭然!
以往不聲不響的沈江霖,原來有這么厲害嗎?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是因為不喜歡張先生嗎?所以故意藏拙散漫?
雖然孟昭被扔了紙團有點惱火,但是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少年英才更讓孟昭欣喜,眼看到了散學的時辰了,孟昭讓沈江霖坐了下去,對著其他九人道:“你們幾個,就各抄五遍吧。”
不顧那些人的唉聲嘆氣,孟昭又布置了一些其他作業(yè),就讓學童們都散了。
雖然很欣賞沈江霖,但是自己只是臨時替講的先生,干不了多久時間,所以欣賞歸欣賞,孟昭也沒有在課后找沈江霖,只是心中暗暗將此人給記了下來。
今天要罰抄寫,但是一散了學,幾十個男孩子就沖了出去,只是今日注定不太平,眼看著孟昭剛剛離開學堂,沈萬吉就將郭寶成給揪住了。
后領子被揪住的郭寶成一下子就怒了,扭過身去看向沈萬吉,怒喝道:“放開!”
沈萬吉今年已經(jīng)十四歲了,算是學堂里面年紀比較大的,很多小孩都有點怕沈萬吉的拳頭,這也是為什么剛剛沒有人敢站出來舉報他的原因。
沈萬吉占著身高優(yōu)勢,死死揪住郭寶成的后領,嘲笑道:“你個矮冬瓜,你跑��!”
此言一出,又加上郭寶成和沈萬吉的修長身材比,確實是又矮又壯的,惹得在場圍著看熱鬧的孩童們都拍手大笑了起來。
然而,笑了沒幾聲,就看到郭寶成突然身子一彎,然后整個人扭了回來,正面對著沈萬吉,緊握成拳直接砸向沈萬吉的腹部,沈萬吉吃通之下,手一松,就失去了對郭寶成的掣肘。
郭寶成別看年紀比沈萬吉小三歲,個子差了不少,但是著實力氣不小,幾下把沈萬吉打到在地,眼看著就要騎在沈萬吉身上揮拳頭了,沈萬吉就地一滾拉開距離站起來,對著身旁的人大喊道:“弟兄們,給我把這個兔崽子給打趴下!讓他知道,這里是咱們姓沈的地盤,不是這狗雜種的!”
沈萬吉一向在學堂里很有幾分威信,上次和那個郭寶成單打獨斗他沒占到便宜,今日故意要找回場子,頓時就有人站了出來,一起去抓郭寶成,四五個人打一個,還打不死他?
沒想到郭寶成一點不怵,像個發(fā)怒的小獅子一樣,一頭往中間撞了過去,兩個比他年紀大兩三歲的學生都被他的蠻力撞倒在地,只是這樣一來,也徹底激怒了其他人,頓時又來了兩個半大孩子加入了戰(zhàn)局,都是被撞倒者的兄弟,幾個人扭作一團,郭寶成縱是有十分力氣,但也雙拳難敵四手,很快就被人壓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沈萬吉一下子就來勁了,走過去狠狠地踢了郭寶成一腳,正準備再踢幾腳出氣的時候,就聽到了一個聲音從背后傳來:“三侄兒,好大的脾氣�。⊥爸g這么下狠手,不怕周嫂嫂知道了氣的吃不下飯?”
聲音有點熟悉,沈萬吉連忙轉(zhuǎn)回頭去,只見人群中自發(fā)地讓出了一條道,是沈江霖走了出來。
怎么是他?平時跟個鋸嘴葫蘆似的,從來不多說一句話,也從不管他們的事情,今天怎么會幫著這個狗雜種說話了?
難怪狗雜種這么囂張,恐怕是拜過沈江霖的山頭了?
沈萬吉心里好不納悶,但是再次聽到沈江霖“嗯?”了一聲后,沈萬吉他們還是松開了郭寶成,給沈江霖見禮。
“見過叔叔,是這小子前幾日對我出言不遜,我今日給他一個記性罷了,哪有叔叔說的那般嚴重了�!�
沈江霖年紀雖小,但是輩分卻比沈萬吉大一輩,這聲“叔叔”沈江霖泰然受之。
聽完沈萬吉的辯解之言,沈江霖“呵呵”冷笑了兩聲,看向沈萬吉道:“三侄兒,今日我們這一排的人是受誰之過抄的書,你可別以為我真不知道?今兒個既然沒在先生面前戳穿你,你也給我消停點,整日吵吵鬧鬧的,頭也痛了。要是不耐煩讀這個書,我等會兒就打發(fā)人到周嫂嫂處給說一聲,你們看如何?”
剛剛沈江霖不知道是誰扔的紙團,現(xiàn)在還能不知道?
沈江霖此言一出,幾個小的頓時面色慘然,在學堂里再怎么鬧,要是鬧到父母跟前了,可少不了一頓毒打,頓時就圍攏在沈江霖面前,七嘴八舌的告饒起來,就連沈萬吉也變了臉色,連忙扶起了郭寶成,還拍了拍郭寶成身上的灰,嬉皮笑臉地湊到沈江霖面前作揖打躬,求他饒過這一回。
一直到沈江霖點頭答應了他們不去告訴家里,這些學生們才立馬作鳥獸散了。
郭寶成小臉臟兮兮的,明明自己還比沈江霖大了一歲,結(jié)果沈江霖只是輕描淡寫說幾句話就把事情給解決了,自己明明沒有惹沈萬吉什么,卻被他揪著打。
郭寶成心里不是滋味極了,有心想上前說兩句感謝話,但是腳下就跟長了釘子似的邁不開步子,自己剛剛被踩了好幾腳,身上都是腳印,穿的衣服還只是粗棉布,自己就算靠近過去,那個身上披著狐毛領披風、腳蹬羊皮靴的沈少爺也不稀得正眼看他吧?
正在郭寶成糾結(jié)猶豫之時,沈江霖已經(jīng)跟著來接他的小廝走了,徒留郭寶成一個人站在剛剛還鬧哄哄的庭院里發(fā)呆。
日暮西斜,北風寒氣逼人,老鴰在干枯的枝頭上凄厲地叫著,郭寶成在冷風中打了個哆嗦,撿起被扔到地上的書袋子拍了拍,連忙抱著跑回家去了。
原本被人叫回來的孟昭,正好看了個全場,有些欣慰地點了點頭,對這位榮安侯府的二少爺心中升起了許多好感——既聰慧、又穩(wěn)重,關鍵心地善良,著實不俗!
人總是會對自己心生好感之人偏愛些,之前孟昭心里頭還疑惑為什么張先生對沈江霖評價平平,如今卻覺得,沈江霖作為侯府庶子,想來是有自己不得已之處,以后自己還是多盡心盡力地教導,也不枉這一遭師徒緣分。
沈江霖不知道孟昭此番所想,他當時只不過是見不得沈萬吉等人以大欺小的作派,也沒想著郭寶成會對他有什么報答之舉,只是發(fā)自本心的舉手之勞而已。
如今沈江霖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院子,所以散學之后直接回到了“清風苑”,沈氏族學是早上辰時初(7點)上課,下午申時初(3點)散的學,每日可以在里面免費用一餐午食,期間學童們要是餓了,可以自己帶點心備用。
糕點費功夫又價貴,大部分人能啃一個紅棗饅頭已算不錯,只有沈江霖是日日帶糕點的,今日的糕點是核桃酥,吃多了兩個略有些膩,佐以一杯清茶,吃完后很是舒坦。
在學堂里用過點心,所以沈江霖回來后也不覺得餓,直接就攤開書卷,準備溫習今天的功課,完成孟先生的課后作業(yè)。
王嬤嬤見沈江霖開始用功了,連忙輕手輕腳將房里的小丫鬟們趕了出去,自己坐在東邊耳房里靠著窗做針線,聽著里面的動靜。
沈江霖既然決定了要走科舉之路,自然是很重視的,今日所學已經(jīng)都掌握了,然后便是練字。
原主的字尚且稚嫩,練的是時下最流行的館閣體,沈江霖在現(xiàn)代學過行書和草書,書法水平比原身要好上不少,但是現(xiàn)在要改變字形,又要讓人看不出內(nèi)里換了一個芯子,循序漸進地改變字體字意,還是需要一定的功夫的,故而寫的大字很是花費了一段時間。
等到沈江霖寫完,已經(jīng)到了掌燈時分,房間里的油燈蠟燭早就點起,腹中也有些饑餓感了,便吩咐人擺飯。
沈江霖伸了個懶腰,走到擺飯的小廳里,結(jié)果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眼眸突然深了下去。
兩葷兩素盡也罷了,他一個小孩身體吃不了許多,但是用著泛黃的青菜葉炒菜,一盤子紅燒雞肉只剩下點雞架帶了點肉沫子,是不是有點過份了?
第11章
第
11
章
父母兄弟
灶上的人送了食盒過來就走了,王嬤嬤和沈江霖一起看到了今日的飯食,頓時臉色也不好看起來。
這就是王嬤嬤不樂意沈江霖搬出主院的原因。
主院里別的不說,就是這飯食,沒有敢不長眼往沈江霖這里送差的,畢竟就在當家主母眼皮子底下,稍有不慎就會被發(fā)現(xiàn)。
如今倒是好了,打量著沈江霖在偏僻小院住著,這灶上的人就開始怠慢起來了。
一開始剛搬進來的時候,沈府的當家主子都對這里很是關注,大廚房那邊魏氏也是有安排的,所以前幾日尚可,這兩日已經(jīng)開始伙食一日不如一日了,正好前段時間大魚大肉吃多了,換換清淡的,沈江霖并不排斥,便也沒說。
沒想到,會做的如此過分。
王嬤嬤氣的臉都漲紅了,這飯菜,別說是給霖哥兒吃了,就是府里幾個得臉的婆子丫鬟都吃的比這個好!
哪怕以前他們主仆幾人也是伏小做低,但是那是在魏氏這個當家主母面前,是應當?shù)�,現(xiàn)在卻連幾個灶上的奴才都欺上頭了,真是豈有此理!
“我,我找他們?nèi)�!”王嬤嬤知道這事不能就這么算了,有一就有二,若是今天忍了,往后霖哥兒豈不是天天要受這欺負?
屋里當值的小丫鬟翠柳看王嬤嬤要帶著她們幾個小丫鬟去找灶上的麻煩,本能地退后了兩步,愁眉苦臉道:“王嬤嬤,上次奴婢去灶上拿早食的時候,他們就說要先給其他房里做,若是想要先做咱們得,還得另外給錢……咱就是去了,也不好使啊……”
翠柳和王嬤嬤是一直在沈江霖身邊伺候的人,以前并未被灶上的人刁難過,但是新調(diào)過來的小丫鬟黃鸝卻是以前就在灶上做過活計的,連忙勸道:“府里掌勺的大師傅,除了給主院和松林草堂那邊都是最上等的食材,其他院子里都是按照份例點的菜單子,若按照今日點的菜單子,菜是沒上錯的,就是東西……差了點�!�
榮安侯府內(nèi),一共兩個大廚房,一個小廚房,小廚房請的南邊擅長做素齋的大師傅,常年給老太太房里做素食,其他一概不管;另外兩個大廚房,一個是給主子們做飯食的,一個是專門給下人們做飯食的。
給下人做飯,用的都是便宜的菜色,榮安侯府算得上寬和,冬日時節(jié)每三日吃一頓白崧炒肉片,在同是下人身上,就不要想炸出幾滴油了。
所以在給主子們做飯的大廚房里,這是油水最豐的地方,所有人都削尖了腦袋往里擠,黃鸝原叫小花,從灶上調(diào)到沈江霖身邊,心里還老大不樂意,后來她老子娘告訴她,能拿一吊銀子一個月的月例,心里才轉(zhuǎn)悲為喜起來。
黃鸝如今成了沈江霖身邊的一等丫鬟,有心賣弄她之前在大廚房里的見聞,所以便細細講了起來,等聽完之后,沈江霖才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侯府的主子每個人每天的配額都是有限定的,比如沈江霖,每日有一斤羊肉,一斤豬肉,半只雞,半只鴨這四樣肉食里取其二,雞蛋一斤,魚一尾,一等白米一斤,上等面粉一斤,各種時令蔬菜、瓜果若干,這些要看底下莊子上送來的數(shù)量,由魏氏統(tǒng)一裁奪分配。
一般大廚房每日都會將這些食材采買過來,沈江霖自己吃也好,吃不完賞人也可以,但那是在大廚房那邊得臉的主子,那邊人才會畢恭畢敬地對待。
譬如葉姨娘,在沈侯爺那邊如此得寵,就沒有不開眼的人敢在葉姨娘頭上動土,當然葉姨娘出手也闊綽,府里的定例就這么點,偶爾她想吃點其他什么新鮮東西或是菜式了,便會給錢讓大廚房里單做了給她送過去。
“咱們清風苑立門戶這么多天了,一次菜也沒點過,這是灶上的師傅給您提個醒呢!”
黃鸝嗓音脆生生的,當時調(diào)到沈江霖院子里要重新改名,沈江霖見著旁邊的翠柳,就隨口賜名“黃鸝”,只是如今這聲音聽在耳朵里卻是有些刺耳。
沈江霖聽懂了。
就是因為沒有單獨點菜,大廚房做什么他吃什么,導致他們那邊沒有額外油水可撈了,所以今天是來“敲山震虎”來了。
王嬤嬤也聽明白了,厚厚的嘴唇皮子哆嗦著,只有翠柳那個傻丫頭聽了個一知半解,懵懵懂懂問沈江霖:“二少爺,那,咱也點兩個菜?”
王嬤嬤狠狠瞪了翠柳一眼,嚇得翠柳縮了縮腦袋,不敢再言語了。
黃鸝比翠柳大三歲,今年已經(jīng)十三了,又是府里的家生子,府里的規(guī)矩比翠柳懂的多,只是這時候該主子裁奪了,她不再冒頭出主意說話了。
點菜就要花銀子,前段時間為了搬到“清風苑”來,霖哥兒的那點體己銀子都給了春桃了,哪里還有銀子?
“霖哥兒,我那邊還有點散碎銀子,我去走一趟吧�!蓖鯆邒咝睦餆o奈,但是又見不得自己從小養(yǎng)到大的孩子受委屈,想著先幫霖哥兒支應過去再說。
沈江霖心底一暖,原身這個奶嬤嬤,對他真是沒的說。
但這并不能解決問題。
“黃鸝,把菜裝回食盒里,跟我走。”沈江霖說完,自己圍上披風,叫人提上一盞燈籠,揭開毛氈簾子,直接出去了。
黃鸝連忙應了一聲,手忙腳亂地將食盒重新裝好,王嬤嬤和翠柳不解其意,但還是上來幫忙。
黃鸝拎著食盒跟在沈江霖后頭,不知道這個小少爺要做什么。
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正是侯府里用飯的點,處處廊檐下都點著燈籠,遠遠望去,如同星子墜入凡塵。
只是此刻,沈江霖并無閑情逸致他顧。
冒著寒風,一路疾行,很快便到了主院門口。
這里比別處都要來的熱鬧一些,正是要擺飯的時候,來往丫鬟婆子川流不息,有捧著碗碟的,有拿著茶盞的,有負責盥洗銀盆的,有忙著用溫水燙酒杯的,沈江霖瞥了一眼就知,估計自己的便宜爹或者男主大哥也在里頭。
魏氏從不飲酒,說是打娘胎里帶出來的病,一飲酒就會身上起紅疙瘩,沈江霖覺得這是酒精過敏,所以現(xiàn)在燙酒杯,自然是有別人要喝酒。
能讓魏氏照顧這么周到的,除了沈江云,那就只有沈侯爺了。
如此正好。
魏氏身邊的春雨擺飯畢,聽到外面通傳“二少爺來了”,連忙走到門簾前將簾子打起,沈江霖走進飯廳,頓感暖意融融,身上寒意一消。
“孩兒給父親、母親請安!問大哥安�!�
“這孩子,大冷天的怎么跑來了?不是說最近要下雪,不必晚上過來請安了么?”魏氏走上前來,握了握沈江霖凍的發(fā)紫的手,又親自給他卸了披風,拉他到桌子邊坐下。
沈江云這是發(fā)生了碧月的事情后,再見自己這個弟弟,自己和父親、母親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正要用飯,二弟孤身一人前來請安,實在讓沈江云心里有些莫名地別扭。
他還記得去年也有這么一回,當時沈江霖還是住在主院的,自己過來和父親母親用飯,當時沈江霖那眼神,自己至今都忘不了。
還好今日他的臉上并沒有什么異樣。
沈銳看了一眼自己這個庶子:“身子骨大好了?有孝心是對的,但也要注意身體,別再病了,惹你母親憂心�!�
這是沈銳繼原身跳水后,第一次和沈江霖正面相對,語氣不咸不淡,臉上表情平和,但是話里話外都是敲打之意。
沈江霖第一次見這位便宜爹,只見他面頰清瘦,五官俊挺,蓄著齊整短須,頭上用碧玉發(fā)簪束發(fā),身上著淡青色綢緞直裰,胸口是祥云青鳥補子,面容不怒自威,很是有一股名仕之風,是個十足的美大叔。
沈江霖低垂下頭,輕聲應是,然后對著魏氏笑道:“母親,今晚孩兒的菜式里有一道紅燒石雞,孩兒知曉母親一向喜愛這道菜,并不敢先用,怕打開食盒涼了,直接貿(mào)然拎了過來想和父親母親還有大哥一同用飯,還望母親不要嫌兒子。”
魏氏見沈江霖臉上一臉濡慕,還勝往昔,知道這孩子心里是轉(zhuǎn)過彎了,自己也松了一口氣,摟著沈江霖坐到沈江云身邊:“說的什么傻話,你能來,我高興還來不及!”
沈江霖同樣高興地點了點頭,讓黃鸝上菜。
黃鸝拎著食盒的手都抖了,眼神有些驚恐地看向沈江霖,仿佛在反復確認,真的要上菜么,沈江霖微不可查地點了一下頭,黃鸝心一橫,只能將四盤菜都拿了出來。
魏氏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沈銳拿酒杯的手頓住了,沈江云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這!這菜是怎么回事?”沈江霖“震驚”地站了起來,看向魏氏,連連搖頭:“母親,孩兒不知道這菜是這樣的,怕冷了都沒打開過,直接拎了過來,誰,誰想到做成了這個樣子!”
“我找他們?nèi)�!”十歲小少年如玉般皎潔的臉此刻青青白白一片,臉上神色羞憤交加,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
沈銳將酒杯重重放回桌上,冷“哼”了一聲:“坐下!你找誰去啊?主子去和奴才吵嘴去?天底下哪家有這樣的規(guī)矩?”
“你,將這四盤菜,端回大廚房去,讓做菜的人,舉著這四盤菜到外頭跪著,什么時候想通了,什么時候再讓管事的過來回話�!�
外頭天寒地凍,又是夜間寒涼的時候,這可不是好受的��?
只是這府里,侯爺最大,誰也不敢忤逆侯爺?shù)摹?br />
沈銳指著魏氏房里的春雨吩咐,春雨連忙收了菜出去,半點都不敢停留。
“用飯吧�!鄙蜾J深深看了魏氏一眼,到底顧忌著魏氏的臉面,沒有多說什么,但是魏氏自己的臉色此刻也極不好看,面上隱隱忍著怒氣不好發(fā)作。
沈江云心里哀嘆了一聲,不動聲色地給沈江霖夾了一個鴨腿,沈江霖看著桌上的六葷六素一湯,色香味俱全,著實滿意,實實在在地飽食了一頓。
見弟弟吃的香,沈江云臉上憐惜愧疚之色更濃。
一餐飯寂,仆人撤下了杯盞碗碟,捧上了香茗,沈銳略用了一口就起身要走,魏氏有心想留,但是在兩個兒子面前不自在,又想著剛剛的不愉快,便沒有作聲。
沈銳走之前,到底還是對著魏氏語重心長道:“夫人,我一向知道你慈和,但是管家還需寬嚴并濟,方能長久�!�
看著綢緞簾子微微晃動,上面的傲雪紅梅也跟著搖曳,魏氏的心也跟著揪緊——這是嫌她管家不力了么?!
沈江云一看自己母親臉色不好,連忙躬身行禮,找了要讀書的借口回去了。
沈江霖囁嚅了一會兒,還是對魏氏低了下頭:“母親,是兒子冒撞了,原是想多天沒來母親的院子里,盡一盡孝心,沒想到卻徒惹母親不快了。”
看著這個庶子又渴望與自己親近、又小心翼翼的眼神,魏氏心底最后那點疑慮也消散了,她深深嘆了口氣,摸了摸沈江霖的發(fā)頂:“是母親沒管教好下人,不干你的事�!�
兩人“母慈子孝”了幾句,沈江霖才告退出去了。
沈江云還等在主院外面,顯然是在等沈江霖。
沈江云猶豫了一下,叫住了他:“二弟,此刻還早,莫不如到我院里稍坐一坐?正好走動走動,消消食�!�
第12章
第
12
章
賠禮道歉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今日沈江霖的目的已經(jīng)達成,他從小就會看大人眼色,更加知道什么時候該裝,什么時候可以不裝,所以應付起來不算難事。
想來,自此之后,不僅僅是大廚房里的人,就是整個侯府上下,又有誰敢無腦得罪他?
所以此刻的沈江霖,心情不錯。
聽到沈江云的邀請,沈江霖也想多了解一下自己這位大哥,更好奇他想對自己說點什么,所以痛快答應了。
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在明亮的月色下拉出兩道長長的影子,一路上東北風肆虐,兩人也沒有過多開口交談,以免吃了冷風受涼。
不過沈江云還是看了自己身側(cè)的弟弟一眼,將自己手里的手爐塞到了沈江霖手中。
沈江霖被動地接過手爐,小小的銅制手爐很是精致,從上面雕刻的鏤空紋路中,隱隱飄出海棠花的熏香氣息,十分好聞。
若是將這個手爐袖在衣袖內(nèi),不一會兒就會將衣袖中都沾染出海棠花的香氣,暖香盈袖,自是十分雅的一件事。
沈江霖不由得對這個大哥生出了一絲些微好感。
這是第二次給他塞手爐了。
沈江霖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并沒有這種冬天隨身攜帶手爐的習慣,況且這種便于隨身攜帶的手爐,精致小巧,加上出色的紋路雕刻,造價不菲。
原身是有一個手爐的,但他嫌棄這個手爐笨重難看,從不會帶出去使用,故而身邊的王嬤嬤等人也不會幫他出門的時候準備這個。
等走到了沈江云的“松林草堂”,正好飯食也消化了,兄弟兩個再次進入了沈江云的待客書房,伺候的婢女趕忙過來給沈江云脫下披風,端上茶盞,見沈江云沒有其他吩咐了,就輕手輕腳合6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