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彩邦碰碰奚薇的胳膊:“對啊,你打算種什么?”
她在寒風里縮了縮肩膀:“沒想好�!�
彩邦打量:“你是不是手冷?”
“嗯。”
他抬起胳膊:“放到我兜里�!�
奚薇納罕,把手揣進他的外套口袋,詫異:“怎么這么暖和?”
彩邦揚眉,得意的樣子:“我年輕啊,身體好,不怕冷的,年輕你懂吧?”
奚薇覺得好笑,嗤一聲:“你不要以為彩玉嫁出去就沒人管得了你了�!�
彩邦瞅她幾眼,某句話在嘴里拐了個彎,最后只嘀咕:“反正我不會叫你姐�!�
霍良深加快步伐,邁著長腿往前去。
回到街上,彩邦關(guān)掉手電筒,菲亞在寒風里瑟瑟發(fā)抖,往霍良深懷里靠,他抬起胳膊將她攬住。
奚薇挪開眼,轉(zhuǎn)頭去看熱鬧的街景。
“那邊有篝火晚會,Anson,我們?nèi)タ纯矗俊狈苼唵枴?br />
“嗯�!�
彩邦也對奚薇說:“一起去吧�!�
她搖頭:“太冷了,店里還得做生意�!�
于是四人告別,分道揚鑣。
時間還早,奚薇回去把店門打開,不一會兒就有客人買煙買水,一波走了一波又來,生意很好。
不知過了多久,大約半個小時,篝火晚會應(yīng)該還沒結(jié)束,但霍良深和菲亞已經(jīng)回來了。
他們牽著手,經(jīng)過奚薇的店,往民宿走去。
隔壁依然熱鬧,那群年輕人直玩到凌晨。
奚薇關(guān)了門,上樓洗澡,準備休息。
屋外也逐漸靜下來,街巷變得寂寞。
這種房子隔音都不太好,旁邊就是彩邦他們家的民宿,有時二樓住進情侶,夜半三更的,奚薇會聽見一些不該聽的動靜。
除了這點尷尬以外,她在鎮(zhèn)上住得還算舒坦。
洗完澡,渾身暖烘烘的,等吹干頭發(fā),看看時間,已經(jīng)一點過了。沒有睡意。
當初選擇來到西河古鎮(zhèn),并非抱著明確的目的,要在這里生活。其實她根本不知道為什么跑來這兒。渾渾噩噩,無處可去,那時大概在想,就當給自己最后一次機會吧,反正她什么都沒了,這世上唯一可親的人也沒了,孑然一身,要走隨時可以,不差一時半會兒。
于是用所有積蓄租下這棟小木樓,開了間小商店。
她還想種地,想跟鎮(zhèn)上的木匠學做手藝活。以前的愿望,趁著現(xiàn)在通通去實現(xiàn),也算沒有遺憾了吧。
只是沒想到會遇見彩邦彩玉,還有格格。
奚薇冷漠警惕的本能在這里仿佛失效,他們的人情味和煙火氣令她無法抗拒。
以前在清安,每個人都是冰冷的,脆弱的,只要她往后退一步,別人就會退十步。
可彩邦一家完全沒有眼力見。
起初奚薇并不打算去他們那邊吃飯,原本付了錢,讓彩邦媽媽把飯菜裝在保溫桶里,她提過來,自己在店里吃。誰知到了中午,那姐弟倆就像土匪,嘻嘻哈哈地拽著她,幾乎把她“綁架”到家中。
“客氣什么,一起嘛!我們又不吃人!”
原來他們知道她在客氣啊。
奚薇極力維持的分寸感絲毫不起作用。
后來又認識了格格。
她第一次去小朋友家里,仿佛走進一間正在發(fā)霉的房子,嚇了一跳。鋪在床上的褥子是破的,墻壁掉皮,桌上亂糟糟的鍋碗瓢盆,隔夜飯都壞掉了。
格格的媽媽在她九歲時外出務(wù)工,難以想象九歲的孩子過這樣的生活,也許她自己習慣了,意識不到苦澀,但旁人看著卻很酸楚。
奚薇什么也沒說,幫忙把家里收拾干凈,然后讓她以后放假回來跟著自己一塊兒吃,有空就幫忙看店,她還能給她零花錢。格格起初不好意思,奚薇給她母親打了個電話,很快談妥。
日子就這么慢慢過著。
最難的那段時間,感覺和這世界的連接薄如蟬翼,脆弱得一碰既碎。
有天夜里她喝多了,爛醉,模糊間有人拿熱毛巾給她擦臉,把她抱在懷里,輕輕拍背。
睜開眼,看見彩邦媽媽,還有兩姐弟。
他們說,聽見她嚎啕大哭,闖進來一看,地上的碎酒瓶子沾著血,她縮在床角,胳膊有傷,不知是不小心扎到的還是自己弄的。
他們幫她抹藥,包扎,收拾狼藉。
可奚薇清醒之后什么都不記得了,不記得哭過,不記得叫過媽媽、寶妹,太難堪了,肯定很嚇人。
那晚彩邦媽媽留在房里陪她,兩個人聊天,這位長輩說起自己早年喪夫,一個人帶大兩個孩子,也曾經(jīng)難得過不下去,但還是熬到了現(xiàn)在。
奚薇說她什么都沒有了,失去所有家人,不知道這么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彩邦媽媽說,沒有誰會陪你一輩子,自己得找到跟世界的連接,比如這家店,經(jīng)營起來,只要有了牽掛就能走下去。
她聽進了心里,于是又租了塊地,學木匠活兒,還打算做格格的長期飯票。
可以的,肯定可以的。
奚薇打開窗戶,聞到水仙清冽的香氣,透徹心脾。
一條野狗從窄巷經(jīng)過。
霍良深正靠在窗前抽煙。
奚薇愣了愣,下意識的要避開,但已經(jīng)四目相對了,她不想顯得太在意,于是挪開視線,點自己的煙,然后把耳機戴上。
深夜的古鎮(zhèn)清冷孤寂,寒風吹散煙霧,皓月當空,路燈支在灰撲撲的墻壁,光線無比昏暗。
一個年輕女孩拐入巷子。
流里流氣的青年原本要往前走,此時發(fā)現(xiàn)她獨身一人,腳步頓住,轉(zhuǎn)而跟了上去。
霍良深冷眼看著,抬手把煙丟下去,砸中青年的腦袋,把他嚇得跳了兩跳,拼命拍打頭發(fā)。
女孩霎時回頭,驚恐地望住這個陌生男子,立刻不敢往前走了。
奚薇胡亂謅了個名字,叫她:“小露,怎么這么晚才回家?”
女孩仰起臉:“哦,是啊……”
尾隨者裝模作樣地低頭看手機,逗留在巷口,還不愿走。
霍良深直接問:“后面那人你認識嗎?”
女孩說不認識。
他垂著眼皮瞥向青年,聲音又沉又冷:“你誰啊?”
對方往上面掃了兩眼,悻悻地離開。
女孩松一口氣,按住心口:“謝謝你們啊,媽的嚇死我了�!�
奚薇說:“你最好讓朋友來接。”
她連連點頭,也不敢走夜路了,忙掏出手機打電話,沒過一會兒,好友出現(xiàn)將她帶走。
風更涼了些,奚薇聽見那邊屋子里菲亞迷迷糊糊在叫霍良深,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她也不想細聽人家的閨房之樂,于是關(guān)上窗,拉好簾子,吃藥睡覺。
※※※※※※※※※※※※※※※※※※※※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后天晚上更
衣崋獨
家
第26章
第
26
章
菲亞在睡夢中聽見霍良深的聲音,下意識把胳膊伸向旁邊,沒摸到人,睜開眼,發(fā)現(xiàn)他歪靠在窗邊,這么晚了還不睡,也不知在想什么。
“Anson�!�
對面已經(jīng)熄燈,黑洞洞的,只剩兩盆花擺在那兒。于是他也默不作聲地把窗關(guān)緊。
脫下外套,隨手扔向椅子,他剛坐到床邊,那床榻竟然發(fā)出“嘎吱”的聲響,很有些微妙。
霍良深愣了愣,心想萬一被人聽見,會不會以為他在做壞事?
這還得了。
于是放輕動作,小心翼翼地躺下來,蓋上棉被。
菲亞靠近,用手攬住他的腰。
該死的床又“嘎吱”幾聲,霍良深擰起眉頭:“安靜。”
“�。俊�
“別亂動,不要打擾別人休息�!彼f:“這什么破床?”
菲亞有點糊涂,喃喃道:“那群年輕人喝成那樣,聽不見的�!�
霍良深還在抱怨:“這破房子就不能裝一臺暖氣嗎,冬天這么冷,沒有取暖工具,是想把客人凍成冰雕拿去賣么?”
菲亞支起身:“好像墊了發(fā)熱的毯子,我覺得太干,關(guān)掉了,不然打開吧。”
“不用�!被袅忌钜槐菊�(jīng)地制止:“乖乖躺在自己的位置,不要發(fā)出奇怪的聲音。”
菲亞被他說得,忽然覺得手腳有點多余,放哪兒都不合適。
“這樣嗎,像個木乃伊?”
霍良深望過去,“嗯”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