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霍良深正要開口,嗓子癢,咳嗽兩聲,才道:“陪我說說話吧,薇薇,你在哪兒,下午都做了些什么?”
奚薇醉醺醺地啐他:“管我做什么,你和陳皓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耍猴玩兒呢?”
說完把電話掛斷。
陳皓搞到她的號碼,下午打來,理直氣壯地質問她為什么要糟踐霍良深,糟踐完丟在那里,不管他死活。
奚薇心想:難道是我要強奸他嗎?他還被糟踐。
沒等陳皓數(shù)落完,她把手機掐了,然后拉黑。
過兩天彩邦就要回學校上課了,以后只有周末才能回家,晚上他請奚薇喝酒,沒想到她竟然存心把自己灌醉,話沒說兩句,啤酒已經(jīng)空了幾罐。
“你不開心嗎?”彩邦問。
奚薇“嗯”了聲。
“為什么?”
她說:“快樂很奢侈,不開心是常態(tài)呀�!�
彩邦不以為然:“你們這些人腦子里想的東西太多了,我就很開心,現(xiàn)在唯一的煩惱就是怕考不上大學�!�
奚薇也笑:“你才十八歲,以后煩惱會越來越多的,不著急�!�
彩邦專注凝視她的臉:“你……下顎這兒怎么有道印子?”像鞭子抽的。“早上出去被人打了嗎?”
奚薇點頭。
“誰干的,我?guī)湍愦蚧厝ァ!?br />
她又笑:“你還是個小孩,別管大人的事�!�
彩邦不爽:“我已經(jīng)成年了!”
“在我眼里,就是小孩,跟格格一樣,沒多大區(qū)別�!�
彩邦斜眼瞥著,本來有點生氣,但隨便想了想,自個兒就想開了,也不在意。
“格格成績好,將來考出去,比我有出息�!彼f:“我嘛,沒多大志向,也不是讀書的料,如果考不上大學就留在古鎮(zhèn),和我媽一起打理這間民宿�!�
奚薇眨眨眼睛:“留在這兒干嘛?”
他隨口說:“陪你啊�!�
奚薇擺手:“現(xiàn)在的孩子怎么都這么不思進��?我小的時候,天天盼著趕緊長大,離開老家,去大城市打拼。你要到外面看看更大的世界,給自己多一些選擇,否則將來會后悔的�!�
彩邦托腮:“那你打拼了幾年,為什么又跑來古鎮(zhèn)生活呢?”
奚薇被問住,忽然變結巴:“我,我跟你情況不一樣,總之,努力讀書總沒錯的,我們家寶妹要是長到你這么大,突然告訴我她不想讀書了,我肯定打斷她的腿�!�
彩邦說:“你要不提女兒,我都當你和我是同齡人�!�
奚薇指著自己:“我?姐姐三十歲了,三十歲!”
“看起來像二十出頭�!�
奚薇笑得眼睛彎彎的,月牙一般:“逗我開心呢,知道三十歲和十八歲最大的差別在哪兒嗎?”她歪著腦袋,直視少年,一字一句:“精神,活力,看見了嗎,姐姐眼睛里沒有十八歲的光了�!�
彩邦聽著這話有點難受,抿嘴不語。
以前覺得自己是全世界的中心,想要的東西都可以得到。
現(xiàn)在嘛,能有個安身之所就不錯了。
“你還喝嗎?”
“喝呀,為什么不喝,今天高興。”
彩邦起身去拿酒。
奚薇手冷,搓了兩下,揣進外套兜里。
她摸到一個紙團,拿出來,展開,發(fā)現(xiàn)背面還有兩個字,中午太倉促,竟然沒看見。
她屏住呼吸,盯著霍良深的筆跡,心臟突突直跳。
什么意思?
他什么意思?
……
想她干嘛?當初不是急著擺脫她,遠遠的逃走嗎?
奚薇隨手把紙條扔掉。
沒過一會兒,心里那股火消了,又從地上撿起,鋪在腿上,用手抹平整,折兩下,放回兜內(nèi)。
這夜喝到凌晨,大醉。
彩邦背她回店里,背上樓,放到臥室床上。
“究竟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啊,喝成這樣�!�
他給她脫鞋,脫外套,然后蓋好厚被子。
“冷……好冷……”
“冷嗎?”彩邦在床邊摸索,找到電熱毯開關,調(diào)至最高檔位�!昂芸炀团��!�
奚薇縮成一團。
彩邦正打算走,這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凌晨一點,誰會給她打電話?
看著來電顯示,Anson。
霍良深自己存進去的。
彩邦接通。
“喂。”
那邊略停頓,嗓音微涼:“奚薇呢?”
“她睡了�!�
“睡了?你怎么會在旁邊?”
“我,”彩邦鼓起勇氣:“我陪她。”
霍良深直接命令:“回你自己家去,何彩邦�!�
他不爽:“薇薇喝醉了,萬一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Α?br />
“她不需要�!�
“不是,”彩邦摸不著頭腦:“深哥,你到底想干嘛?我跟她的事用不著你管吧�!�
霍良深說:“把手機給奚薇�!�
“可她已經(jīng)睡著了�!�
“那就把她叫醒�!�
彩邦無法,私心里早就想弄清楚他們之間到底什么關系,于是打開擴音,把手機放在奚薇枕邊。
她昏昏沉沉,腦子仿佛漿糊,暈得厲害。
忽然聽見耳邊傳來霍良深的聲音,以為是夢,哼兩聲,心里難過起來。
“喝那么多酒干嘛?是不是何彩邦把你灌醉的?那小子還留在旁邊,這么晚了,像什么話?”
“不要你管�!�
“我不管誰管?”
“你滾蛋�!�
“這話應該對彩邦說�!�
奚薇忽然想起什么,茫然地喚他:“阿深�!�
“怎么�!�
“你有沒有吃藥啊,為什么感冒嚴重了,中午都沒有咳嗽的。”
他一愣,意識到她是真的醉了。
“我,”心中怒火逐漸消散,他輕輕地說:“我吃過了,但好像沒用�!�
“怎么不看醫(yī)生呢?感冒也分風寒和風熱,不可以自己亂用藥的�!�
霍良深聽她著急,心里愈發(fā)舒服,溫順地答應:“好,等天亮我就看醫(yī)生�!�
“不行,現(xiàn)在就看。”
“現(xiàn)在已經(jīng)……嗯,好吧,我馬上去醫(yī)院問診拿藥�!�
“乖乖的,要聽話�!�
他失笑:“你才應該聽話�!�
“我……好困�!�
“那就睡吧�!�
“不要,我想聽你的聲音�!�
“那,我給你念書?”
“嗯,好呀�!�
他隨手拿起床頭柜上的雜志,翻開一頁:“傳統(tǒng)的物流行業(yè)市場規(guī)模達15萬億,正處于轉型升級的拐點……”
什么玩意兒?
霍良深皺眉,丟開,再找,可旁邊竟然沒有一本像樣的睡前讀物。
“等等�!彼麓�,進書房,站在柜子前,發(fā)現(xiàn)一本明清小品文,不僅適合他與奚薇,還適合催眠。
霍良深就近歪到椅子里,拿著書,輕搖慢晃。
“蕓作新婦,初甚緘默,終日無怒容,與之言,微笑而已……居三月,如十年之隔……每當風生竹院,月上蕉窗,對景懷人,夢魂顛倒……蕓起相迎,握手未通片語,而兩人魂魄恍恍然化煙成霧,覺耳中惺然一響,不知更有此身矣。”
彩邦早已關燈離開,奚薇蜷在溫暖的被窩里,漸漸沉入夢中。今夜月光清皓,斜斜地照進屋子,灑落床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