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可是他當(dāng)了那么久的明君，打心底不愿意面對自己錯殺忠良的事情，久而久之，他便堅信自己沒判錯，因此也不想再讓任何人提起袁松文的事。

    思及此，崔行簡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說起來，當(dāng)初他在知道趙永澈喜歡自己的時候之所以那么慌亂迷茫，有兩層原因：

    一是因為他們當(dāng)時是師徒，而且都是男子，他不知道怎么面對這份感情。

    二是他怕將來某一天趙永澈知道了真相之后會因為他父皇的一意孤行而恨自己這個殺父仇人的兒子，導(dǎo)致兩人漸行漸遠。

    與其如此，還不如不要開始。

    可奈何他還是沒控制住自己，對趙永澈動了心。

    趙永澈聞言，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原文里對這件事描述得非常少，他其實也不清楚景國皇帝究竟是如何看待袁松文通敵叛國之事的。

    只覺得景國皇帝就是聽信了奸佞之臣的讒言才會毫不猶豫地將袁氏滿門抄斬。

    現(xiàn)在聽崔行簡這么一說，他大概也清楚了為什么。

    崔行簡見他沉默不言，頓時心生慌亂，“澈兒，我這幾日之所以那么忙，就是因為我找到了當(dāng)年的證據(jù)，想要為你的親生父親翻案，你……你……”

    他“你”了半天愣是沒憋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趙永澈抬眸，反過去握住他的手，“放心，我不會胡思亂想，你很好，我不會因為別人就遷怒于你�！�

    站在袁松文的角度，他臨死關(guān)頭求助崔行簡，也是因為足夠信任他。

    若崔行簡為他沉冤昭雪，還他一個清白，相信他也不會因為景國皇帝錯判的事就遷怒崔行簡。

    而原主喜歡崔行簡，大概、也許、可能也不會怪他。

    更何況真正的罪魁禍首是那些陷害袁松文的人，只有他們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袁氏滿門才能得到安息。

    崔行簡慌亂的心漸漸鎮(zhèn)定下來。

    他緊緊抱著趙永澈，鄭重承諾：“澈兒謝謝你，你放心，這一次我一定會還你父親還整個袁家一個公道。”

    “嗯，我信你�！壁w永澈頓了頓，問他，“你曾說過我在你夢里也喜歡你，那你覺得夢里的那個我如何？”

    崔行簡微愣，松開手，抿了抿唇，眉頭緊鎖地看他，“我……實不相瞞，夢里的我并不喜歡你，也沒有保護好你讓你丟了性命，可當(dāng)我在夢中看到你死了的時候，還是會有點難受也很生氣夢里的我為何沒有保護好你。

    因為夢里的你對夢里的我很好，只是因為嫉妒才失去了自我最終害了自己，但這并不是我想看的，如果那個夢是真的，我希望夢里的你……不要再愛夢里的我了，那樣的我并不值得，好好為自己而活才是最重要的�！�

    趙永澈笑容淺淺地說：“我想他聽見了你這番話應(yīng)該會釋然吧�！�

    崔行簡怔住，總覺得他這句話有點奇怪。

    可是又說不上來哪里奇怪。

    ……

    第二日，崔行簡剛忙完公務(wù)回府，李管家便上前將一炳劍遞到他面前，“王爺，今日一早有個人來了王府，說是您的故交，想約你到城西的王婆茶點鋪子見面，奴才問他姓甚名誰，他也不說，他讓我把這個交給王爺，說是只要您看了之后就知道他是誰了�！�

    崔行簡定睛一看，心中已然明了，“本王知道了�！�

    隨后他收拾收拾，便低調(diào)出府，去了約定的地點。

    一到那個茶點鋪子，他便看見了特意喬裝打扮了一番的馬巍。

    四目相對，馬巍立即起身，正欲行禮，卻被崔行簡阻止了。

    “我知道你今日約我見面是為了何事，他確實是你們要找的那個人�！�

    馬巍有些意外，將斟好的茶雙手奉上，便問：“公子早就知道小的來了京城？”

    崔行簡淺淺抿了一口，“你可知你們已經(jīng)中了別人的圈套？”

    馬巍一驚，“公子何意？”

    “孟東在京城的消息，京中鮮少有人知道，你遠在西域又怎會知曉？”

    馬巍臉色大變，猛地起身，“那我們見面豈不是正中這人下懷？！公子，您趕緊走！”

    崔行簡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無需慌張，我若不知那人的意圖，又怎會來？”

    馬巍一聽這話，急忙冷靜下來，“公子知道那人是誰？”

    “嗯，我今日過來就是想讓你和林保配合我將計就計�！�

    馬巍嚴肅起來，“公子需要我們做什么？”

    接下來，崔行簡將計劃的一部分告訴了他。

    “…我昨日晚上已經(jīng)把一切都告訴了他，你們想對他說的話，我回去后會轉(zhuǎn)告給他，但你們現(xiàn)在不能見面。”

    “小的明白�！瘪R巍連連點頭，“現(xiàn)在是關(guān)鍵時期，小的也不想給公子和小公子添麻煩�！�

    “若沒有其他事，我便走了�！贝扌泻喥鹕恚瑒傔~開步子，馬巍又叫住了他。

    崔行簡回頭，“還有何事？”

    馬巍有些難以啟齒地撓了撓胡子，“京中那些傳言小的也聽說了，小的……就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崔行簡沉默半晌，嗯了一聲，什么也沒說便離開了。

    獨留馬巍一人在風(fēng)中凌亂。

    瘋了瘋了，真的瘋了，這、這還得了？！

    【第104章王爺請自重，我只是個炮灰（44）】

    崔行知得知消息，賢妃娘娘在調(diào)查趙永澈。

    于是他便故意讓人將趙永澈的真實身份透露給她。

    賢妃娘娘知道趙永澈竟然就是袁松文之子的時候，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行簡怎么會如此荒唐？他明知趙永澈是袁……那人的孩子，為何還要把他帶在身邊？他瘋了不成？！”

    她本以為趙永澈就只是個普通老百姓的孩子，哪成想竟然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

    這要是讓他和崔行簡在一起，那還得了？！

    汪公公連忙拱手道：“娘娘請息怒，殿下估計也是顧念舊情才會將他帶在身邊，誰料出了岔子，竟對他生了私情�！�

    賢妃娘娘冷笑一聲，“什么岔子？本宮瞧著就是他故意勾引行簡！”

    這個趙永澈，身為一個七尺男兒，在鱗縣的時候就跟別人糾纏不清，現(xiàn)在來了京城又讓她那行事有度，不近男女之色的皇兒動了心，怎么看怎么都讓人懷疑是趙永澈這個人本身就有問題！

    賢妃娘娘眼眸微瞇，冷冷出聲，“汪延，備轎，本宮要出宮！”

    “是，奴才這就命人去準備！”汪公公急忙退下。

    ……

    今日有學(xué)問高深的名士來明德學(xué)堂講學(xué)。

    大家都集聚在學(xué)堂的廣場上專心致志地聽講。

    趙永澈因為年紀大，個子高，主動坐在了最后一排。

    但也因為相隔太遠，很難聽清那位名士在講什么。

    趙永澈只能努力豎起耳朵，全神貫注地聽，生怕錯過什么。

    這時，他注意到有人行色匆匆地走到了前面與名士同臺而坐的裴掌院耳語了幾句。

    下一刻，裴掌院便朝他看了過來，起身，示意他也出列。

    趙永澈雖然疑惑，但還是照做過去跟他匯合。

    兩人走到了僻靜無人的角落。

    趙永澈心下不安，忍不住問，“裴掌院，不知您叫我來有何要事？”

    裴掌院笑了笑，“并無要事，只是有人想要見你，你跟我來吧�！�

    趙永澈見他轉(zhuǎn)身要走，并未跟上，而是問：“裴掌院可知對方是誰？”

    裴掌院壓下嘴角，看著他，神情有些復(fù)雜，“是端王殿下的母妃賢妃娘娘�！�

    趙永澈和崔行簡的戀情早已經(jīng)人盡皆知，他也不例外，自然知曉賢妃娘娘此行的目的是為了什么，可他只是明德學(xué)堂的一個小掌院而已，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乖乖聽話將趙永澈帶過去。

    趙永澈大概是沒料到賢妃娘娘這么鍥而不舍，都愣了一下。

    但很快，他道：“端王殿下跟我交代過，這幾日誰來找我，我都不能見，麻煩裴掌院替我向賢妃娘娘轉(zhuǎn)達一下�！�

    “這……”裴掌院面露難色，他動了動唇，想再勸勸，身后卻冷不丁響起了一道威嚴的女音。

    “趙永澈，你真是好大的架子，本宮親自出宮見你，你都想以此話搪塞本宮，你眼里究竟有沒有本宮？！”

    此言一出，趙永澈和裴掌院猛地循聲望去。

    只見賢妃娘娘不知何時帶著汪公公來了這里，正面若冰霜地盯著趙永澈。

    賢妃娘娘并未立即讓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俊俏的男子，心下微驚。

    她只聽說趙永澈容貌不俗，可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如此俊美。

    怪不得能惹得她的皇兒動了凡心。

    趙永澈和裴掌院見到她，二話不說便急忙跪下行禮，“草民參見賢妃娘娘�！�

    賢妃娘娘瞥了裴掌院一眼，語氣不咸不淡道：“這里沒你的事了，你先回去�！�

    “是，草民告退�！迸嵴圃浩鹕�，弓著身子后退，離開前，他不太放心地看了看趙永澈，便轉(zhuǎn)身離開。

    賢妃娘娘收回視線，來到趙永澈跟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聲音格外冰冷，“若今日本宮沒有主動過來找你，你是不是永遠也不會讓本宮見上你一面，嗯？”

    趙永澈垂著頭，連忙回答：“草民不敢�！�

    “不敢？”賢妃娘娘呵呵冷笑，伸手捏起他的下巴，強迫他與自己對視，冷厲的目光直直落在他眼里，“本宮看你敢得很，上次本宮派汪公公去請你，你拿行簡搪塞本宮，今日本宮來找你，你還是將他搬出來拒見本宮，你當(dāng)真以為本宮會因為行簡不敢把你怎么樣嗎？”

    趙永澈被迫仰著頭，脖子酸疼，但他不敢亂動，也不敢用力抵著賢妃娘娘的手，只能拼命往后仰，“草民絕無此意，草民只是遵從王爺?shù)拿���，王爺說最近可能會有人對草民不利，所以特意叮囑草民不要亂跑也不要隨便和別人見面，草民擔(dān)心有人假借娘娘的名義將草民騙走，所以方才才會這般言語，還請娘娘恕罪�！�

    賢妃娘娘可不相信他的鬼話，可她此行的目的并非過來教訓(xùn)趙永澈的，若為了此事計較半天，耽擱了正事，那她此行就是白白浪費時間。

    想到此處，她冷冷地撤回了手，“想讓本宮饒恕你也不是不行，只要你離開行簡，本宮便可保你不死，余生衣食無憂。”

    趙永澈早就料到她會來這一句，心里默默嘆了口氣，不卑不亢地說：“娘娘想讓草民做什么都行，可唯獨此事，恕難從命�！�

    賢妃娘娘聞言，對其死亡凝視，“這么說，你是非要纏著他不可了？”

    趙永澈頂住壓力，不慌不忙地開口：“草民跟王爺兩情相悅，并非誰纏著誰�！�

    賢妃娘娘一聽，心中的火氣噌的一下就起來了，“好好好，除了此事，本宮讓你做什么都行是嗎？既然如此，那你現(xiàn)在便自裁吧！你自裁之后想跟他在一起多久就在一起多久，本宮絕無二話！”

    趙永澈動作一頓，抬頭看她，“娘娘確定要草民這樣做嗎？”

    “你覺得呢？”賢妃娘娘怒氣滿面地反問。

    趙永澈這次聲音小了點，弱弱地出聲：“草民覺得娘娘不是這種濫殺無辜的人�！�

    賢妃娘娘呵了一聲，給身后的汪公公遞了個眼神。

    汪公公立即上前，將一顆毒藥拿了出來，遞到趙永澈面前，“趙公子，請吧�！�

    【第105章王爺請自重，我只是個炮灰（45）】

    趙永澈低頭看了眼，猶豫片刻，還是伸出手接了過來，望著賢妃娘娘，“娘娘想要草民死，草民不敢不從，只是草民希望娘娘能夠想清楚究竟要不要草民自裁。

    娘娘是王爺?shù)哪稿�，�?yīng)該比誰都了解王爺，若草民死了，王爺會如何，娘娘應(yīng)該也很清楚�！�

    賢妃娘娘氣極反笑，“你是在威脅本宮？”

    “草民不敢�！壁w永澈搖頭，“草民只是不想讓娘娘和王爺都為難，草民知道草民的出現(xiàn)給娘娘和王爺都帶來了很多困擾，若是草民的死能夠化解這些困擾，還不讓娘娘和王爺之間產(chǎn)生矛盾，草民這就自我了結(jié)�！�

    說著，他抬起手就準備把毒藥往嘴里塞。

    賢妃娘娘卻在那一刻被他的話點醒了，急忙打掉他手里的毒藥丸，黑著臉冷哼一聲，“倒是本宮小瞧了你，今日本宮就饒你一命，可是本宮有一件事需要提醒你�！�

    趙永澈看到毒藥落在遠處，手微微顫抖，劫后余生般，心跳加速，“娘娘請說�！�

    我靠好險，差點就死了。

    “你可知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賢妃娘娘瞇著眼，視線緊緊落在他臉上。

    趙永澈心下微動，連忙點點頭，“王爺昨日已經(jīng)告訴草民了�！�

    崔行簡的母妃怎么也知道了他的身世？

    難道是崔行簡說的？

    賢妃娘娘訝異，“他竟然告訴你了？”

    不應(yīng)該啊，依照行簡的性子，為了安全起見，他絕不會如此草率從事。

    趙永澈接著說：“是的，王爺告訴草民了，王爺還說我父親是被冤枉的�！�

    賢妃娘娘聽到這句話，心里咯噔一下，頓覺不妙，慌忙轉(zhuǎn)身就走，“汪延，回宮！”

    “是！”汪公公大概也明白了什么，急忙跟了上去。

    可兩人剛走到明德學(xué)堂門口，就撞上了匆匆趕來的崔行簡。

    賢妃娘娘和崔行簡四目相對，不約而同地加快腳步，朝著對方走去。

    “母妃，他……”

    崔行簡的話剛出口，就被賢妃娘娘打斷了，“他沒事，你先告訴我，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崔行簡對上她洞悉一切的眼神，斂下眸子，微微頷首，“母妃，老師他是被冤枉的�！�

    相隔多年，再次聽到這句話，賢妃娘娘心頭不由得一緊，“不管他是不是被冤枉的，這件事都已成定局，你莫要再淌這趟渾水�！�

    崔行簡目光微凝，“兒臣相信母妃并非什么都不知道，也明白母妃這么做都是為了兒臣，可此事不僅僅關(guān)系著老師一家的清白，還關(guān)乎著整個景國的安危和命運，兒臣絕不能坐視不理�！�

    見他如此固執(zhí)，賢妃娘娘一口老血卡在了嗓子眼，不上不下，卻異常難受，“行簡，你到底明不明白，你父皇他……”

    “兒臣明白，比誰都明白。”崔行簡沒等她說話，便定定地注視著她。

    賢妃娘娘渾身冰涼，無奈又很驚懼地閉了閉眼，再次開口，聲音里帶上了些許顫抖之意，“你從小到大都很有自己的主意，母妃很少為你操心什么，卻一直都想為你做點什么，可是遇到這事，母妃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崔行簡垂下了頭，“對不起母妃，兒臣讓您費心了。”

    “什么也別說了�！辟t妃娘娘仰起頭，不讓眼淚掉下來，“我知道你心意已決，我不為難你，可是你跟趙永澈的事，你能否順了我的意？”

    【第106章王爺請自重，我只是個炮灰（46）】

    崔行簡抬眸看她，緩緩搖頭，“兒臣做不到。”

    聞言，賢妃娘娘沉默了。

    良久，她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頭也不回地上了轎輦。

    崔行簡撩開衣袍跪地，目送她離去。

    賢妃娘娘回頭看到這一幕，心里除了無可奈何還是無可奈何。

    隨后，崔行簡急忙進入明德學(xué)堂去找趙永澈。

    看到他安然無恙地在學(xué)堂廣場聽講，心里頓時安定了許多。

    許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趙永澈不自覺地回頭，一眼就看到了他。

    趙永澈眉眼彎彎，悄悄地退出人群，大步流星來到他身邊，“你怎么來了？你這會兒不是在官署處理公務(wù)嗎？”

    話剛出口，他就明白了為什么，接著說：“你知道賢妃娘娘來找我了？”

    崔行簡溫柔地嗯了一聲，“我母妃她跟你說了什么？”

    “也沒什么啊�！壁w永澈聳了聳肩，“賢妃娘娘就是想看看我。”

    崔行簡料到他不會說實話，蹙眉，挑明道：：“她是不是讓你離開我？”

    “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