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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中間治鬼案的過程蘇瀧并沒有寫。

    這位曾經(jīng)名揚(yáng)萬安縣,并被認(rèn)為大有可為的令司在卷宗的后面警告后來者:萬安縣城南劉氏宗祠的這個厲鬼等級未知,極有可能已經(jīng)達(dá)到了煞級、甚至煞級之上的禍級。

    他寫道:經(jīng)此一事,我身上馭使的鬼有失控的趨勢,可能不出一年,我不是死于厲鬼之手,便是死于魂命冊的索命。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若有鎮(zhèn)魔司后來者愿意翻看卷宗,想必是城南鬼案失控。

    蘇瀧寫到此處,筆鋒漸亂:若你看到這卷宗,立即上報朝廷,不要試圖自己解決。

    沒有馭使禍級以上鬼物的人,不可輕易踏入城南,進(jìn)之必死!

    “……”

    趙福生看到此處,胸腔因為長時間的憋氣而感到疼痛,腦袋也因缺氧而有些昏漲難忍,她長長的吐出胸口濁氣。

    【第19章

    迷霧重重】

    第十九章

    卷宗之后再也沒有多余的記載,這一樁案子仿佛就到此為止。

    趙福生終于如愿找到了四十年前的城南鬼案記載,可看完之后卻并沒有如預(yù)想一般的松口氣。

    她的心中有說不出的疑惑,這些種種疑惑反倒比沒看案子之前還要更多一些。

    蘇瀧此人實力非凡,連破四樁鬼案,這在整個萬安縣的歷史上,都是十分少見的事。

    而城南劉家的這樁鬼案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他‘破解’的,畢竟自此之后,劉家的‘鬼’被驅(qū)趕,此后再也沒有發(fā)生怪事,這種平安一直持續(xù)了四十年。

    在這樣一個鬼案頻發(fā)的時代,這其實是很不可思議的,也足以看出蘇瀧的非凡之處。

    他破了五樁大案,對于劉氏的這樁案子卻記載得異常神秘。

    首先,這張卷宗寫得密密麻麻,相較之前趙福生所看的鬼案卷宗,這個案子對于劉家及家主劉化成的過往記錄得算是十分詳盡。

    而到了該提正式的鬼案時,卻只是寥寥數(shù)語,只記這個鬼品級不低,且死了兩名令使。

    至于蘇瀧與張雄五是以什么樣的方法破鬼案,解決鬼禍的,更是只字不提。

    最重要的,是趙福生從蘇瀧事后提到的警告,再聯(lián)系范必死早前說過的話:一個月以前,一個少年過來傳信,想請鎮(zhèn)魔司完成當(dāng)年約定——

    由此趙福生大膽推測,蘇瀧在四十年前恐怕就已經(jīng)料到這鬼禍會重啟——更有甚者,他當(dāng)年在辦案之后,已經(jīng)猜到鬼案會在多年后再度復(fù)蘇,所以在鬼案之后與劉家私下有約,這約定極有可能是鎮(zhèn)魔司要為他當(dāng)年的事情處理善后。

    可惜當(dāng)時時機(jī)不對。

    要飯胡同的鬼禍暴發(fā)時,鎮(zhèn)魔司自身難保,范氏兄弟對此束手無策。

    時至今日,已經(jīng)一月有余。

    趙福生想到這里,心都頓時涼了半截。

    她手里的卷宗重逾千斤,令她想要放下,卻又不甘,最終再從頭到尾又看了兩遍,將細(xì)枝末節(jié)的東西都牢牢記住之后,才神情凝重的將卷宗重新放下。

    “劉化成——劉化成——”她嘴里喃喃自語:

    “此人早年買官,任京都廷尉右監(jiān)司,后離奇辭官回鄉(xiāng)繼承家業(yè)……”

    六十大壽當(dāng)天,家中鬧鬼,家族血親死了不少人,當(dāng)天劉氏出現(xiàn)鬼域。

    “右監(jiān)司是個什么樣的官?”趙福生皺眉苦思。

    她工作數(shù)年,早脫離了學(xué)習(xí)環(huán)境,對于歷史朝代中的官職背景等資料已經(jīng)不記得。

    且這個大漢朝與她已知的漢代只是同名,畢竟鬼案的出現(xiàn)及鎮(zhèn)魔司的存在就已經(jīng)說明了這個朝代的怪異。

    而原主又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女孩,對朝廷官職更是一無所知,她回想原主記憶,原主認(rèn)為村鎮(zhèn)官職已經(jīng)是很大,至于‘廷尉右監(jiān)司’在原主的觀念中,只是‘很大的官’而已!

    但趙福生雖說不知劉化成的官職究竟有多大,但卻知道一點。

    對普通人來說,‘民不與官斗’是已經(jīng)深入人心的觀念。

    劉家雖說家大業(yè)大,可仍舊只是偏居一縣。

    劉化成當(dāng)年能做到在京都任職,足以見他能力不一般。

    事后他突然告職還鄉(xiāng),此事必有蹊蹺。

    “范必死說過,能施展鬼域的厲鬼,至少是突破了祟級……假設(shè)祟級是最低級,那么祟級之上又是什么品級?而煞級的鬼物又是什么級?”

    她苦于才借尸還魂,對于大漢朝的了解太淺,而原本的趙福生見識淺薄,對于這些情況一無所知。

    “照蘇瀧的警告,劉家的這個厲鬼如果需要馭鬼之人至少要馭使煞級以上鬼物才能踏入,是不是證明這個厲鬼將近煞級的實力,亦或是已經(jīng)達(dá)到了煞級?”

    趙福生喃喃自語:

    “如果是這樣,其實我倒是可以試一試……”

    她身纏厲鬼,且據(jù)封神榜提示,糾纏在她身上的厲鬼已經(jīng)恰好達(dá)到了煞級。

    但一旦動用厲鬼力量,無異于與虎謀皮,后果很是嚴(yán)重。

    最重要的,她其實對于劉家附近的要飯胡同中這個鬼是不是‘煞級’心生懷疑。

    蘇瀧的警告是四十年前。

    以當(dāng)年他的見識、眼光及手段,趙福生是相信他的判斷的。

    可問題是鬼物可以依靠殺人而進(jìn)階。

    蘇瀧當(dāng)年在處理這樁鬼禍時,有沒有想過他的處理方法可以保劉家四十年的太平?

    他有沒有預(yù)料到,四十年后,這個厲鬼還是不是當(dāng)年他預(yù)估的樣子?

    她陷入躊躇之中,半晌后,趙福生將這張卷軸重新裹好,塞入了自己的衣襟內(nèi)。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書架上,又重新抽出一張卷宗。

    這一張卷宗的時間仍是大漢朝206年,可時間線已經(jīng)是到了11月時,記錄鬼案的不再是蘇瀧。

    她將卷宗放到一旁,再重新拿取,后面翻找了半天,距離6月時間最近的是8月的鬼案記錄,也不再是蘇瀧。

    趙福生心中生出一個念頭:莫非蘇瀧在辦完劉家鬼案之后不久便死了?

    這樣一想,她的目光落到了遠(yuǎn)處另一側(cè)墻壁的架案之上,那架案上方寫著:萬安縣歷往鎮(zhèn)魔司名冊。

    因鬼案危險重重,鎮(zhèn)魔司的人員更換名冊看起來反倒比鬼案卷宗更多一些。

    依照時間線而擺放,每個架格之間塞得密密麻麻。

    之后,趙福生花費(fèi)了不少時間,終于找到了大漢朝206年的年份。

    在翻找的過程中,她發(fā)現(xiàn)了許多令司、令使的名字先后出現(xiàn),接著又很快的消失。

    上面簡略的記載了他們的年歲、進(jìn)入鎮(zhèn)魔司的時間,以及最終多久死亡,及死亡原因。

    趙福生找到了蘇瀧的資料。

    ‘大漢朝206年7月4日,萬安縣鎮(zhèn)魔司令司蘇瀧,因身上厲鬼失控,最終由邵文勛持令殺死,其身上厲鬼由邵文勛控制,帶回京都�!�

    ‘蘇瀧,享年31,入鎮(zhèn)魔司一年半,死后論功評賞,其五代血親皆由朝廷照顧�!�

    果然不出趙福生的所料,在萬安縣劉家的鬼案之后,蘇瀧很快便死于厲鬼失控。

    “唉——”

    她再次嘆了口氣。

    鎮(zhèn)魔司的令司、令使死亡率真的很高,蘇瀧才干非凡,這樣的人物也難逃一死。

    萬安縣劉家的這淌水可不好趟,她猶豫了半晌,卻并沒有將懷中的卷軸放回原位置。

    【第20章

    厲鬼復(fù)蘇】

    第二十章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外間突然傳來范必死的喊聲,將趙福生的沉思打破:

    “福生、福生?”

    “來了。”

    趙福生頓了頓神,接著應(yīng)了一聲,從左側(cè)廂房之中走了出來。

    范必死聽到她在旁側(cè)回應(yīng),又見她從擱放檔案、卷宗的廂房之中走出,先是愣了一愣,接著又嘴角抽搐,目光之中帶著訝然之色:

    “你倒是膽大,竟不怕。”

    那廂房死過人,雖說時隔幾月,但仍殘留著人被鬼殺死前的痕跡,血印、抓痕都沒有人去收拾。

    一般人會嫌棄死了人的地方晦氣,她倒膽大,還真敢往里面鉆進(jìn)去。

    范必死跟她指路時,原以為她會一推門便被鎮(zhèn)住,哪知她膽子倒不小,像是在這廂房之中呆了不少時間的樣子。

    “如今最讓人害怕的,難道不是我嗎?”

    趙福生笑了笑,回了一句。

    造成鎮(zhèn)魔司鬼禍的厲鬼就在她的身上,她所在的地方才是最危險的,其余地方與她相比,又有什么可怕的?

    她這樣的表現(xiàn)倒令范必死一時語塞,末了與范無救對視一眼,道:

    “老張那邊棺材已經(jīng)準(zhǔn)備妥當(dāng),你想要何時將你爹娘下葬?”

    趙福生收斂了心神,應(yīng)道:

    “越快越好。我總擔(dān)憂遲則生變,到時再出鬼案。”

    “要養(yǎng)出蘇醒的鬼物哪是那么容易的事?這個世道人命如草芥,冤死、橫死的人不知凡幾,死于厲鬼之手的人就更多了,如果人人都變鬼,這個世界早成人間地獄,哪有活人生存之機(jī)?”

    范必死不以為然:

    “更何況,人雖有靈,死后卻是混沌的魂體,連靈魄都稱不上,更別提鬼了�!�

    “總之我還是想要盡快安葬了父母,再思索下一步的事。這入葬之處……”趙福生搖了搖頭,仍堅持要將父母早日下葬。

    范氏兄弟拗不過她,范無救就道:

    “如今萬安縣地廣人稀,你只要不求風(fēng)水寶地,要想找無主空地還不容易?”

    “那就好�!壁w福生聞言松了口氣,接著又道:

    “我不求風(fēng)水寶地,但喪禮該有的東西也不能缺,香燭紙錢、紙人房屋,都來兩套……”

    “可是……”范必死正要說話,趙福生將他打斷:

    “先賒欠就是,如果香燭紙錢鋪的老板不愿意,我來和他說�!�

    “……”

    范必死無語。

    有了棺材鋪老張前車之鑒,香燭紙錢鋪的老板恐怕不敢說不‘賒’。

    趙福生死而復(fù)生之后性格有了很大的變化,范必死隱約感受到了壓力。

    到了這一刻,他終于意識到面前的女孩與以往任他拿捏的趙福生已經(jīng)截然不同,自己兄弟二人的算計給她帶去了禍?zhǔn)碌耐瑫r,可能也帶去了改變她人生的契機(jī)。

    “他應(yīng)該很愿意——”范必死道。

    說完,他突然低聲道:

    “福生,我們兄弟此前確實不厚道,但我們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等辦完你爹娘的喪禮,我先前的話,你考慮考慮�!�

    趙福生沒有出聲,范必死向范無救使了個眼色,他退出鎮(zhèn)魔司府衙,前往香燭紙錢鋪去了。

    因擔(dān)憂趙氏夫婦鬼魂復(fù)蘇,趙福生一刻都不敢將尸體在府衙之內(nèi)多停留。

    到了下午時分,范氏兄弟便將一切雜務(wù)處理好了,并且不知從何處請來了幾個骨瘦如柴的男人回衙門。

    這些人手持扁擔(dān)與繩索,目光中帶著敬畏與忐忑,不安的盯著趙福生看,一與她目光對上,便抖個不停,如見了鬼般,忙不迭的移開眼神。

    “將尸體裝入棺材,小心一些,先抬出城�!�

    范必死吩咐著,其他人連連答應(yīng)。

    趙氏夫婦死于鬼禍,其死狀必定極慘,這些抬尸人平時與尸體打交道,對此倒并不如何懼怕。

    幾人分別站于尸身頭腳及兩側(cè),有人提腿、有人捉手,齊齊喊了一聲:

    “起——”

    話音一落,一旁的范無救便皺眉喝斥:

    “只抬尸,不要帶門板一起�!�

    門板只是臨時停尸所用,哪有一起帶著起來,再裝入棺材的?

    他這樣一喊,其他人頓時慌了。

    “咦?”

    “怎么回事?”

    “誰抓門板了?”

    “沒有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重新將尸體放回原處。

    帶著尸體的門板重新落回擺尸的長凳上,發(fā)出‘哐’的重響聲。

    “興許是人死之后血液干涸,與停尸的門板相粘黏的緣故�!狈侗厮滥橆a肌肉抽搐,吩咐了一句:“再來一次�!�

    其他人連忙唯唯喏喏答應(yīng),又同時再去抓抱尸體。

    甚至為了以防萬一,其余兩人還專門按住了門板,以防尸身與門板粘黏。

    “再起——”

    眾人同時用力,但怪事發(fā)生了。

    有兩人按住門板之后,其余四人無論怎么用力抱拉尸體,卻都無法將尸身抬起。

    “這——這——好、好邪門啊�!�

    一夜時間,尸身仿佛與門板牢牢的黏合,合六人之力,竟然無法將門板與尸體相分離。

    “我、我這……”

    有人開始打起了退堂鼓,但一旁范氏兄弟臉色凝重,趙福生的神情陰沉,那想要退走的人并不敢將心中的話說出口。

    “再試一次�!壁w福生心中不安至極,又說了一聲。

    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開始瘋狂的跳動,因為緊張的緣故,她情不自禁的用力握緊了冰涼的手掌,強(qiáng)迫自己鎮(zhèn)定。

    “好……”

    眾人的聲音像是要哭了出來,幾人瑟縮著上前,但這一次六人使出渾身解數(shù),仍未能單獨將門板與尸身分離。

    “勞煩范大哥、范二哥也幫幫忙。”

    趙福生聲音有些干澀,吩咐了一聲。

    “我——”范無救也開始抖,正想搖頭拒絕,趙福生就道:

    “范大哥說過,厲鬼哪有這么容易復(fù)蘇,更何況鬼有自己特殊的‘域’,不可能兩鬼同處一地,如果真有兩鬼出現(xiàn),必定會互‘沖’,說不定會導(dǎo)致雙鬼形成獨特的制約,你們說是不是?”

    “……”

    范必死啞口無言,連話都說不出來。

    這些話是他自己親口所說的,他無從抵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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