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直到上個月初,武立人才請了人做道場,重新替他擇了陰府�!�
說完,他咳了兩聲:
“我早前身體不大利索,興許是年紀(jì)大了,突然流起了鼻血,武立人替他爹辦71陰壽時,我就沒去參加。”
他話音一落,鼻腔之中突然流涌出兩股黑色的血液,一下將他唇上胡須浸濕了,流入他的嘴唇中。
武大敬咧嘴一笑,唇齒上一片血紅。
“……”
張傳世呼吸急促,死死咬住舌尖才沒有發(fā)出慘叫。
武大敬漫不在乎伸手一抹,順手就擦到自己的褲腿上:
“您看,又流血了�!�
趙福生沒被他這可怕的模樣震住。
她的目光落到了武大敬的腿上。
村老穿了一條淺灰色褲子,他順手擦血的動作使得褲子上留下了深淺不一的四條往上斜飛的血杠。
三道略深,一道稍淺,是小指尖沾了血后順手搭到了。
最重要的是,這幾道血痕,與馬車上先前她找到而后又消失的血印是一模一樣的。
此時趙福生基本可以斷定自己與武大敬同行的記憶屬實(shí),馬車上的印記也是這老頭兒留下來的。
中間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使得雙方分離。
結(jié)合此時詭異的事件看,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出現(xiàn)在趙福生腦海之中:武大敬恐怕是遭受了厲鬼法則詛咒而死,此時說不定是他在生時某一時刻的記憶重復(fù)。
趙福生搓了搓胳膊,鬼使神差的揉了揉鼻子。
她早前在馬車上時也聞到自己鼻腔、喉間有血腥氣,她會不會某一時刻也像武大敬一樣血流不止呢?
她正想著事,武立有就道:
“大人里頭坐,有話坐著說,您是不是餓了,我讓人給你洗個碗,盛碗湯喝�!�
趙福生壓下心中雜念,點(diǎn)了點(diǎn)頭。
武立有連忙招呼著人架桌子,幾個女人忙碌著將準(zhǔn)備好的食物上桌。
眾人一一坐定,張傳世站在趙福生的身后,警惕的盯著陪坐的武大敬看。
“你們說的這武大通是幾時去世的?”
武大敬就陪笑道:
“他命苦,大漢215年的7月就去世了,那會兒他兒子武立人還小,沒辦法張羅喪事,還是村里人幫著置辦下葬的�!�
武立有也點(diǎn)頭:
“后來武立人有了出息,趁著他爹71陰壽生辰,便補(bǔ)辦了當(dāng)年的喪事,還宴請了村中人,請了走陰的神婆,辦得熱鬧極了�!�
“可惜不久后,立人叔就出事了,我懷疑是動了老墳的緣故�!痹谝慌耘阕毁p了一塊雞肉啃的武少春也接了句嘴。
趙福生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她話鋒一轉(zhuǎn):
“對了,我看狗頭村并不是很大,村中共計有多少人呢?”
武大敬本以為她要談武大通,哪知她突然又問起狗頭村人口。
武立有與武少春相互對望了一眼,武立有試探著問:
“大人問這話做什么?”
“肯定是與案子相關(guān),你只管回答就是,哪有那么多問題?”張傳世化恐懼為憤怒,大聲喝斥武立有:
“是你當(dāng)差還是我們當(dāng)差查案?”
武立有被他罵得連連認(rèn)錯,武大敬就道:
“我們村共21戶人家,如今一共有126口人,大多都姓武�!�
之后趙福生沒有再說話,眾人便各自說些話暖場,一頓飯下來,趙福生對于狗頭村的情況也了解了許多。
飯后,武家的人正收著殘羹剩菜,趙福生突然道:
“明日一早,將村里人都喊來,我要再去武立人的家中一趟�!�
她這話音一落,所有人都轉(zhuǎn)過了頭來。
武立有問:
“全村人都喊來?”
“可有問題嗎?”
“沒有�!闭f話的是武大敬,他笑著道:
“此時農(nóng)忙時節(jié),所有人都正好在村中,大人若有召,定能全部喚來。”
見他說了話,武立有也忙道:
“既然如此,少春回去就辛苦一趟跑個腿,跟鄉(xiāng)親們打聲招呼�!�
“好�!蔽渖俅簼M嘴油光的點(diǎn)頭。
眾人一一散去,趙福生簡單的梳洗后準(zhǔn)備歇息,張傳世焦躁不安的跟在她身側(cè),圍著她打轉(zhuǎn):
“大人,您怎么還吃得下、睡得著呢?”
“怎么吃不下睡不著?”狗頭村雖說偏僻,可村民恭順熱情,比她第一場辦要飯胡同鬼禍時條件不知好了多少。
張傳世一張老臉皺成苦瓜似的,抱怨道:
“可是、可是這村中有鬼啊,你看那武大敬——”
他一想到武大敬這樣一個不知是人是鬼的存在,便心中犯怵。
趙福生還與他同桌吃飯,同住于一個屋檐下。
若不知內(nèi)情也就算了,知道了怎么還睡得著?
他愁眉苦臉,又問:
“您明天有幾分把握?”說完,他目光閃了兩下,忐忑不安的望向趙福生身后。
他想起了趙福生馭鬼之人的身份,猜測她明日是不是要利用厲鬼力量大展神威,將狗頭村的鬼驅(qū)趕走。
趙福生見他坐立難安,便安慰他道:
“你安心休息,養(yǎng)好精神,若是事情順利,明天回去還要趕一天的路�!�
她沒有回答張傳世的問題,但她話中的意思,卻一下就使張傳世忐忑不安的心徹底落回了原處。
他與趙福生相處的時間不長,對她的性格也不算十分了解,可不知為何,偏偏對她說的話卻是信任極了。
她既然說了明日若是事情順利要帶自己回家,便應(yīng)該是不會拿自己當(dāng)卒子對待,趕他送死了。
張傳世眼眶一濕,連忙答道: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他雙手交握,不停的拱手,道完謝后,又說道:
“我今夜就睡您門口,替您守夜,若是鬼來了,我……我……我能頂��!”
這老頭兒貪生怕死,又膽小雞賊,他說這些話只是表忠心。
但趙福生也并不拆穿他,只是含笑點(diǎn)頭。
張傳世忙不迭的退了出去,還體貼的拉上了房門,故意在門外做了些大動作發(fā)出聲音,示意他就在外頭。
等人一走,趙福生臉上笑意一收。
武家村的鬼恐怕并不是武大敬,極有可能厲鬼就跟在她的身側(cè),伺機(jī)而動。
【第77章
全村集合】
第七十七章
趙福生所住的房間是武立有家最好的主屋。
據(jù)說是早年前武大敬的父母所住。
武大敬爹娘去世后,武大敬夫婦中間修葺過一次,后老倆口居住。
趙福生到來之后,武家人收拾了這間最好的房屋讓出來,屋里打掃過,床上的被褥也是新?lián)Q的。
但她躺下后,一拉被子,卻聞到了一股若隱似無的血腥氣。
被褥床單看得出來已經(jīng)買了些年頭,但平日應(yīng)該舍不得拿出來蓋,專門用來待客用。
因常年壓箱底,床單上帶著深深的抓痕印,為了防止被蟲蛀,應(yīng)該塞了一些防蟲的木料香草,床單上都帶著一股草木的刺鼻味道。
趙福生找了一圈,并沒有看到血跡的存在,這血腥味兒又是從哪里傳出來的?
她伸手摸了摸胸口,摸到了折疊好的人皮被子。
趙福生將人皮被子取了出來,將鋪疊好的床被推開,并將這床從武立人被褥中取出來的人皮被子展開攤蓋到了自己身上。
那種血腥氣頓時便淡了。
這一夜趙福生睡得很沉,第二天凌晨是被張傳世的拍門聲喚醒的。
“大人、大人�!�
張傳世的聲音幽幽從門外傳來,趙福生睜開眼睛,一時之間竟分不清自己是在夢境之內(nèi)還是現(xiàn)實(shí)之中。
她歇息了一晚,并沒有覺得精神有所好轉(zhuǎn),反倒說不出的疲累。
可能是昨天長途奔波,她身上四處疼痛,且腦袋脹疼。
識海內(nèi)一片混沌,許多記憶亂糟糟的,竟忘了應(yīng)答張傳世的喊話。
她的眼睛布滿了紅血絲,表情有些憔悴,往四周看了一眼——
只見屋內(nèi)昏暗破舊,屋角上方布滿結(jié)了灰塵的蛛絲網(wǎng),她睡在一張陌生的床上,旁邊放了一口半人高的柜子。
柜子上面有一盞小油燈。
油燈亮了一夜,里面的燈油少了大半,燈光微弱。
一床古怪的、呈淡粉色,柔軟得像是某種硝薄后的皮子經(jīng)過拼接成被子蓋搭在她身上。
“大人——”
張傳世的聲音再度傳來。
趙福生恍惚的思緒一收,她強(qiáng)打精神坐起身來,正要牽開被子時,卻看到被子的正中被人刺寫了幾個蠅頭小字:我家有鬼!
“我家有鬼!”
這四個字仿佛一把鑰匙,瞬間將她封固的記憶之門打開了。
昨夜的種種齊齊涌上趙福生的心頭:她接到武大敬報案,與他同往狗頭村——中途武大敬祭拜早死的武大通,因此與她和張傳世分開——她到了村子查看武立人舊宅,發(fā)現(xiàn)床上被褥——經(jīng)過拆解,看到被褥內(nèi)有一床人皮被子。
之后武大敬夜半歸來,她想到了案件眉目,因此讓武少春召集村里人今天在武立人的舊宅內(nèi)準(zhǔn)備解決這樁鬼案。
此時張傳世喊她,應(yīng)該是武少春等人來了!
果不其然。
沒有得到她的回應(yīng),外頭的拍門聲更急了,同時響起數(shù)道雜亂的腳步聲,火把熊熊燃燒的聲音也同時響起,武少春壓低了嗓音問:
“大人還沒有醒嗎?”
“不清楚�!睆垈魇缆杂行┙辜钡膿u了搖頭。
“昨夜可聽到有什么事發(fā)生嗎?”
武立有也問了一句。
“沒有,昨夜我沒敢合眼,大人屋里的燈一宿沒熄過。”張傳世答道。
“是不是出事了?”
一個女人膽顫心驚的問。
她這話一說出口,所有人頓時就慌了。
狗頭村此前武立人一家離奇失蹤,都說這是村子里出現(xiàn)了鬼禍,才請來了鎮(zhèn)魔司的大人物驅(qū)鬼的。
要是趙福生死在這村子里,怕是整個村子的人都要賠命的。
“不行,要趕緊進(jìn)去看看。”
張傳世一聽也慌了。
就在這時,趙福生理順了腦海里的記憶,她卻驚恐的發(fā)現(xiàn),自己像是遺失了一部分記憶。
她還記得昨夜讓武少春召喚村里人今日集合的情景,可為什么召集村里人,她卻全都不記得了。
就在這會,張傳世等人已經(jīng)商議著要拍門進(jìn)來,趙福生將心里的恐懼壓下,喊了一聲:
“我沒事,進(jìn)來吧�!�
她昨夜擔(dān)憂出事,和衣而眠。
此時起身下床,剛一站穩(wěn),便頭暈?zāi)垦#U些一頭栽倒在地。
趙福生連忙扶住一旁的木柜,好半晌才覺得舒緩許多。
而外頭的眾人聽到屋里的聲音,也大松了口氣。
眾人推門魚貫而入。
只見趙福生扶柜而站,低頭喘著氣。
床上被褥被推開,一床薄薄的人皮被子凌散著落在床上,這一幕看得眾人毛骨悚然,不敢吱聲,覺得這位鎮(zhèn)魔司的大人真是怪極了。
趙福生熬過了最初的難受,站穩(wěn)了腳步后,這才不慌不忙的轉(zhuǎn)頭去收折床上的人皮被子,隨后將這物品塞入懷中。
“大人,武少春已經(jīng)將村民們喚起來了,此時都在外頭等候�!�
張傳世上前說了一句。
趙福生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洗把臉,這就走�!�
她不記得自己為什么要召集村民,但既然她有此念頭,證明她應(yīng)該是發(fā)現(xiàn)了重要的線索,想要在武立人家解決此案的。
雖說她失去了這一段重要的記憶,但趙福生已經(jīng)意識到了自己詭異的虛弱。
自她馭鬼以來,雖說生命受到鬼的威脅,可身體素質(zhì)卻因?yàn)槭軈柟碛绊�,遠(yuǎn)比以前的趙福生要強(qiáng)上許多。
此時她卻感受到了明顯的不適,有極大可能是她受到了厲鬼傷害的緣故。
“武立有攤了面餅,我替大人帶些,稍后邊走邊吃�!�
有了昨夜趙福生的承諾,張傳世的態(tài)度明顯要殷勤許多。
趙福生也沒有拒絕。
武家的女人端了洗臉?biāo)M(jìn)來,她粗略的拿帕子擦了一下臉與手,不知是不是因?yàn)樯眢w不舒服,趙福生擦臉時感覺臉頰、手上沾了水后火辣辣的疼。
軟巾落回水盆里,水盆清亮透徹,不見血液與皮屑。
趙福生將臉映入水盆中,盆里倒映出她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