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她終于明白自己身處何地,也明白了自己此時的危險處境。
當(dāng)日她重生開啟了封神榜,在弄清自己的處境后就急著想要接任務(wù)賺取功德。
而范必死當(dāng)日提起了三樁鬼案,而首個鬼案就是鬼馬車!
鬼馬車的線索并不多,可恰好范必死提起了報(bào)案人名叫‘劉三’,且馬車曾在黃泉村附近出現(xiàn)。
如今車上這男人自稱劉三,又是黃泉村人。
兩個重要的線索與當(dāng)日案情相吻合,趙福生哪里還不明白自己已經(jīng)不知不覺登上了鬼馬車!
“造孽��!造孽��!冤孽!”
趙福生長嘆了三聲。
范必死說過,無論是提及鬼馬車,還是聽到鬼馬車事件的人,都有可能會失蹤。
那會兒的她不懂,此時才明白,鬼馬車的存在就是禁忌,與替身鬼的存在相似,一旦提及或是聽人提及鬼馬車,便如觸發(fā)禁忌,踩入禁區(qū)。
她聽范必死提起此案,觸動厲鬼法則。
所以她后來就算足不出戶,也沒有犯什么事兒,仍招來了這樣一樁麻煩,原因就在于當(dāng)日她聽到鬼馬車案件時,就已經(jīng)被鬼馬車標(biāo)記。
想通了這一點(diǎn)后,趙福生迅速的平靜了下來。
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她再是怒罵范氏兄弟也無用,不如想想辦法,要怎么從這詭異的馬車脫身。
“你怎么了?”
青袍大漢宛如沒有聽到她的怒罵,仍低頭書寫。
而那先前搭話的女人性情似是開朗一些,聽她先是咬牙切齒的罵,后又長長嘆息,不由感到好奇,問了她一句。
“唉,我終于明白我為什么會被邀請上這輛車了�!�
趙福生有些憂傷的道:
“可我不明白的是,為什么大家都聽了,就拉我一人,明明說的也不是我��?怎么不拉范必死、范無救兩人?”
“范**?范**?”
一直寫著字的青袍大漢聽到此處,終于抬起了頭。
但不知為什么,他提到范氏氏兄弟二人時,好像兩人的名字被他含在嘴中,無法發(fā)聲。
他自己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diǎn),說話時又去翻動名冊:
“沒有他們的名字,他們不是受邀請人�!�
“……”
趙福生又想罵人:
“他們說的人不是受邀者,我聽一聽就受邀請了???”
“有沒有王法,有沒有天理?”
大漢沒有理她的話,而是微笑著再翻冊子:
“不過你剛提到的鄭副令倒是很有意思,已經(jīng)被我登記在冊�!�
“……”
趙福生突然語塞,一時之間感覺有些對不起這位素未謀面的寶知縣鎮(zhèn)魔司令司主事。
“唉。”
她嘆了口氣。
如今確認(rèn)了這馬車是鬼物,難怪她先前沒有見到駕駛者,原來駕車的是鬼非人。
她目光落到青袍大漢手中的冊子之上,突發(fā)奇想:自己現(xiàn)在真是出息了,被三方厲鬼勢力登記在冊。
如果厲鬼有記憶、有思維、有意識,恐怕要指著她鼻子大罵她三姓家奴。
趙福生眼珠一轉(zhuǎn),她腳踩了三條鬼船,只是不知道這三方厲鬼哪個更兇一些。
鬼倀不用說了。
它遠(yuǎn)在帝京,就是有些力量,也弱得驚人——更何況此時魂命冊不在趙福生身上。
狗頭村案件后,為了讓張傳世利用厲鬼力量止疼,她將魂命冊借給了他。
如今能依靠的,只有一命冊。
這里恰好離夫子廟近。
劉化成可不是好惹的,此人死后厲鬼復(fù)蘇,能克制住無頭鬼,可見他不是什么軟桃子。
一名冊是他衍生的大兇之物,自己此時在一名冊上,只希望劉化成感應(yīng)到自己的處境,迅速復(fù)蘇趕來搶人。
……
不過一切只是她的美好幻想。
劉化成與無頭鬼相互鎮(zhèn)壓,根本不可能在此時復(fù)蘇。
反倒趙福生開始擔(dān)憂,夫子廟內(nèi)可是鎮(zhèn)壓著三個厲鬼,鬼馬車突然在今夜闖入,會不會將平衡打破,令得暫時沒有危險的三鬼復(fù)蘇?
想到這里,趙福生的表情有些難看。
但瞬間之后,她又面對現(xiàn)實(shí),想到了自己的處境——如今她自身尚且是泥菩薩過河,萬安縣縱使有危難,她也有心無力。
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想辦法離開鬼馬車。
范必死說鬼馬車只能上不能下,至今沒有聽說過有人能從鬼馬車上逃脫,因此這樁鬼案詭譎離奇,線索不多。
她想了想,壓下心中對鄭副令的愧疚,對青袍大漢道:
“打個商量,反正你遲早要邀請寶知縣的鄭副令上車,不如你現(xiàn)在去請他,把我找個地方放下,怎么樣?”
大漢笑意吟吟:
“此時不是邀請他的時候�!�
“為何?”
趙福生愣了一愣,反問道。
青袍大漢耐心的道:
“車上坐不下�!�
“坐不下?”
趙福生環(huán)顧四周,說道:
“先前車?yán)镆彩侨藵M為患,可你分明擠出了一個位置來。”
在知道這輛馬車是厲鬼駕馭后,她已經(jīng)猜到車上這些人都不一定是活人。
與自己對話的青袍大漢興許是鬼,興許只是厲鬼法則營造出來的幻覺。
可鬼馬車太過神秘,自己名字被記錄在冊,就算此次成功逃離,將來這輛車仍是隱患,不如趁此機(jī)會盡量交談,看能不能套出一些有用的線索來。
【第90章
紙人替身】
第九十章
“時候到了,位置便能挪開,時候不到,便擠不出位置來�!�
大漢的嘴角上揚(yáng)的角度恰到好處,仿佛經(jīng)過測量,說話時也并沒有垂落。
面對趙福生的再三詰問,他耐心極佳,解釋著:
“車上的位置固定,都是依照名字對號入座,未經(jīng)邀請的人上不了車,上了車的人也沒辦法離開。”
隨著青袍大漢話音一落,被他握在手中的火折子的火光突然由明黃轉(zhuǎn)綠,車內(nèi)頓時鬼氣森然。
綠光之中,所有人的面色被蒙上一層可怕的青光,這些先前還笑意吟吟的人一下變得陰森詭戾,看人時的目光令人毛骨悚然。
最詭異的不是環(huán)境的異變。
每個人的頭上似是垂下一條泛著血光的紅線,線的末端系了一方黑色木牌。
木牌約巴掌長短,上面以血涂寫著名字。
劉跛、林洪福、方玉容……
趙福生心生不妙預(yù)感,她仰頭往自己上方一看——
只見這一望之下,她頭頂上方已經(jīng)看不到馬車的頂棚。
目光所及處,上方似是無盡的黑暗。
黑暗中一條血線垂落滴下,盡端掛著一塊木牌,牌上書寫著她的名字:趙福生。
她一望這木牌便心生怵意,本能的便想起身逃離。
可她剛一動,便覺得五臟六腑鉆心劇痛。
木牌上的字體似是化為液體流淌,血線在木牌之中亂鉆。
劇痛下,無數(shù)血絲垂落,從她頭頂、肩膀四處鉆纏了過來。
與此同時,身下的板凳上也開始鉆出血絲,捆縛著她的身體,仿佛這些血絲開始織繭,要活活將她纏固在馬車凳子上面。
趙福生心中一沉,立即便想抖衣袖抽出鬼手。
只是她剛一動,血絲便纏住了她的手腕,這些絲線仿佛如活著一般,想要鉆破她的皮膚,沖刺進(jìn)她的血管。
可怪異的是趙福生的皮膚滑溜極了,那些泛著血光的紅線戳刺了數(shù)下,卻無法鉆入她的身體,只好牢牢將她捆縛著。
此時危在旦夕,趙福生心中一沉,便想喚醒馭使的厲鬼。
但她意念剛起,封神榜卻提示:煞級厲鬼受到制約!
“……”
趙福生心中暗叫晦氣。
她沒料到自己馭使的厲鬼竟然受到了鬼馬車的壓制,難怪自己上車之后它全無異動。
這鬼之前耀武揚(yáng)威,殺得萬安縣鎮(zhèn)魔司幾乎絕了命脈,關(guān)鍵時刻竟然如此不中用。
不過讓她更加吃驚的,是她馭使的厲鬼已經(jīng)是煞級鬼物,在鬼馬車面前竟直接被完全的壓制住。
看來今夜這一行兇險非凡了。
趙福生定了定神,強(qiáng)作鎮(zhèn)定:
“看到了�!�
青袍大漢見她識趣,臉上笑容不變,但他手里的火光卻再次由綠轉(zhuǎn)黃。
陰冷的怨煞之氣褪去,車內(nèi)被明亮的光芒照耀,先前死氣森然的人各個喜笑顏開,氣氛再次熱鬧起來,仿佛趙福生之前看到名字木牌,且被血線纏繞的一幕只是幻覺。
雖說看不到那煞氣翻涌的血線,可趙福生卻越發(fā)感覺死亡的陰影逼近了。
她精神緊繃,臉上卻露出笑容:
“那這位置什么時候才能騰出來?”
青袍大漢微笑著道:
“時候到了就騰出來了�!�
趙福生意識到眼前與她對話的未必是人,而雙方實(shí)力懸殊極大,她再是追問,恐怕也問不出個所以然。
她略一沉吟,又看向自己斜對面的婦人,再次問道:
“對了,我上車之前就聽到你們在說話,說得熱鬧極了,都在聊些什么?”
說話時,她眼角余光看向青袍大漢。
此人雙手放置在大腿上,身體坐得筆直,對她的問題置若罔聞,并沒有喝止眾人閑聊的意思。
“我好像聽到你們提到了劉員外。”
“不錯。”
那婦人笑道:
“我們今夜都是去向劉員外慶賀的�!�
“向劉員外慶賀?”趙福生音量略提高了一些。
那劉三就道:
“不錯。這劉員外可是萬安縣中有名的大戶。”
他說話時也拉著嘴角笑。
這些車上的人不知何時,全都嘴唇上勾,仿佛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神情,令人一望便心生驚恐。
“萬安縣中哪里來了這么一個姓劉的大戶?”
趙福生將自己自身鬼馬車的恐懼拋開,開始思索起這些特殊的‘客人’嘴里提到的‘劉員外’是誰了。
如今的萬安縣并不安全,縣里知名的大戶早就逃的逃、走的走,哪有什么大戶?
留下來的鄉(xiāng)紳之中范必死整理過他們的名冊,沒有什么姓劉的。
倒是她想起了一個事。
這里是要飯胡同之外,而要飯胡同原本是劉氏宗祠前身。
四十年前,劉化成在時,那會兒的劉家倒稱得上一聲大戶。
她正想著事,卻聽劉跛笑道:
“怎么沒有?”
他雙手?jǐn)R置在腿前,道:
“劉化成劉老爺,今日正是六十大壽,據(jù)說他的子孫們?yōu)樗_了幾天流水席,任憑客人去吃喝,不止不要錢,還倒給賞錢呢�!�
趙福生在意識到自己上了鬼馬車后,便已經(jīng)做好了不能將鬼馬車內(nèi)發(fā)生的一切以常理去推斷的心理準(zhǔn)備。
可當(dāng)她真的聽到劉三提起‘劉化成’的時候,她依舊瞳孔緊縮。
“聽說萬安縣附近十里八鄉(xiāng)的人都要去給劉老爺祝壽,熱鬧極了�!�
一提起劉老爺生辰,車內(nèi)其他人頓時都來了興致,又開始七嘴八舌的討論。
“聽說這位老爺早年曾在帝京當(dāng)官——”
“他兒子找人訂了幾十頭豬呢�!�
……
這些話聽起來正常,可越是正常,趙福生越覺得驚悚。
原本她的耳中只能聽到車內(nèi)的說話聲、鈴響聲、馬蹄行走時拉著車輪滾動的聲響,可隨著眾人提起‘劉老爺’的次數(shù)增多,外間環(huán)境的聲音頓時起了變化。
不知何時,本該極靜的要飯胡同之外突然響起了喧囂之聲。
無數(shù)人急促行走的腳步、此起彼伏的吆喝,間或夾雜著戲子們清亮長吟的震天鑼鼓聲響穿透本該密不透風(fēng)的車廂,傳入了她的耳朵。
“讓讓,豬頭肉端來嘍!”
“你這遭瘟的,動作快些,稍后老爺出來看到桌子沒收拾好,將你皮都扒了——”
催促、叫罵及聽?wèi)虻娜舜舐暫昂玫穆曧懸灰粋鬟M(jìn)車廂內(nèi)來,一切過于真實(shí),并不像是幻像。
趙福生死死咬緊了牙關(guān),不可思議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