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是是是,大人說得是,實在是人手不夠用�!�
“但是不能防守,卻可以監(jiān)視�!壁w福生轉(zhuǎn)了兩下麻繩,幾枚銅錢撞擊得‘叮鐺’作響,她看著曹大宗:
“這個應該是一天十二個時辰不能斷的�!�
曹大宗應道:
“一直盯著,輪班接手,沒敢松眼�!�
“之后匪盜來過嗎?”趙福生問。
“沒有,遠遠有人來探過,看到了幾張‘熟面孔’,但見到了我們,只是冷笑,沒有動手�!辈艽笞谙肫甬敃r的情景,也有些恐慌,擦了把額頭的冷汗,搖了搖頭。
這些匪盜兇殘冷血,但雙方彼此都有顧忌,因此還沒有徹底撕破臉。
村鎮(zhèn)的人還不知道萬安縣已經(jīng)被朝廷拋棄,大戶人家大量遷走,匪徒們擔憂屠殺官府會引來朝廷派兵鎮(zhèn)壓,因此還在觀望階段。
“之后郭家有人失蹤了?”趙福生說到這里,曹大宗猶豫了:
“……”
這一次趙福生沒有催促他,他自己思索半晌,最終答道:
“反正幾天后,郭威自己來衙門,推脫了這樁差事,說是辦不了�!�
說完,他看向趙福生:
“他說他的妻子失蹤了�!�
“妻子失蹤?”趙福生皺了下眉頭。
曹大宗點頭。
“當時孔老爺大怒,說這刁民出爾反爾,要拿他進監(jiān)獄,但他當時抱個孩子,眼圈漆黑,像是幾天沒睡好過了,不像是說假話的�!彼f道。
“后面搜查他家沒有?”趙福生又問。
“搜了,他家只有土房三間,舊灶一個,家具都沒有像樣的,確實除了父子兩人之外,沒有其他人了�!辈艽笞诨卦�。
趙福生聽到這里,卻覺得不對頭:
“什么?兩個人?”趙福生有些奇怪的道:
“我記得龐知縣提到過,郭家原本共有四口人。”
“大人好記性�!辈艽笞谂牧司漶R屁:
“郭威的老娘早去世了,他老子與他跟婆娘同住,兩人生了三個孩子,但前頭兩個沒養(yǎng)活,如今剩了個小的,才剛四歲——”
說到這里,曹大宗搖了搖頭:
“前幾日時,他抱來鎮(zhèn)上,我看那小子瘦得跟灰耗子似的,皮包骨頭,恐怕也難熬過這個冬�!�
他說到這里,又似是意識到這個話題與郭威反悔無關,深怕趙福生惱怒,連忙就拐回正題:
“我們當時去他家中搜拿時,才發(fā)現(xiàn)除了他媳婦不在,他爹也不見影蹤�!�
“是不是公媳不合,二人大打出手,鬧出禍事,其中一人躲了?”
趙福生率先從普通案件的路子去考慮,猜測著。
“也、也許有這個可能——”
曹大宗硬著頭皮答道。
他說話時目光閃躲,不敢看趙福生的眼睛,這表情分明就是心虛——也就是說,他此時說的話并不誠心,只是虛假的恭維罷了。
趙福生隨即領悟:
“看來郭家這幾日沒有人進出�!�
曹大宗一見自己的小心思被點破,趙福生沒有尷尬,他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只能陪著笑點頭:
“大人英明�!�
“少拍馬屁�!�
趙福生說道:
“郭家進出入門的地方都看住了嗎?有地道沒有?”
這老頭兒與她說了一會兒話,見她說話態(tài)度尋常,雖說位高權重,但并沒有擺架子捏官腔,也沒有動輒喝怒,心中膽氣漸漸也盛了一些。
此時聽聞她這樣一問,他頓時明白趙福生話中之意,連忙就道:
“都看住了。郭家只有兩間爛房,門前正對別人家的房子,與他大門之間僅有一條巷道,房屋通后山,背面是草坡,都一早讓人守住了�!�
曹大宗說道:
“而他家本來位處低洼,屋子靠坡潮濕得很,沒有挖什么進出口的地洞。事發(fā)之后,孔老爺也疑心他是不是家宅不合,家里翁媳打架,致使其中一方出事�!�
但后面孔佑德讓人走訪封門村,村民都說郭威人老實懦弱,其妻膽小內(nèi)向,與公公關系和睦,沒有發(fā)生過吵斗。
【第208章
少春潛力】
第二百零八章
曹大宗將食指放進嘴里舔了舔,接著俯身趴在車廂中以口水作畫:
“他家與隔壁離得很近�!�
他畫了郭家與鄰居的布線圖。
郭家的正門前是鄰居家修的房子,房屋離得很近,曹大宗道:
“我去走訪過,兩家之間的距離最多不到半丈。”
“半丈?”也就是郭家與鄰居的間隔只有一米五不到。
“是,他鄰居房子正對郭家大門,將他家房屋的光線擋了個嚴實,據(jù)說早年鄰居修葺房子時,兩家打斗過�!�
在鄉(xiāng)下,房屋正門被人屋子擋了,便好似財氣、旺氣都一并被人阻了,這是十分嚴重的事。
郭家雖說是老實人,一開始也是不能忍的,雙方暴發(fā)過嚴重的口角沖突。
曹大宗指了指地面的畫:
“只是鄰居家生了四五個兒子,各個都膀大腰圓,據(jù)說與山中匪徒還有瓜葛,相較之下,郭家人丁單薄,日子越過越差,面對這樣的惡事,最終便只能忍下這口惡氣,這房屋之爭就不了了之了�!�
“也就是說,雙方有前隙在,鄰居家與他交惡,不會替他作偽證。”趙福生聽出了曹大宗言外之意。
曹大宗點頭:
“大人英明。”
“……”
這老頭兒真是拍馬屁的好手,一會兒功夫,已經(jīng)說了好幾句‘大人英明’了。
武少春直翻白眼,曹大宗露出尷尬而又畏縮的笑容。
“事后也問了鄰居家,他鄰居姓張,當時只有老父母在家中,說事發(fā)前幾天沒有聽到過隔壁打斗�!�
兩家離得這樣近,彼此家里有什么動靜壓根兒瞞不住。
雙方又有仇怨在前,鄰居不可能替郭家遮丑,也就是說,鄰居的證詞是可信的。
郭家沒有發(fā)生過案件,幾天之內(nèi),郭威的妻子、父親卻都離奇失蹤,家里沒有地道通外界,官差又一直在十二個時辰監(jiān)控,那郭家的這對翁媳去哪了?
趙福生正皺眉思索間,武少春鬼使神差的道:
“大人,是不是鬧鬼了?”
“什么?!”
曹大宗一聽這話,嚇得渾身一抖。
趕車的差役本來一直默默驅(qū)趕馬車,只是安靜的傾聽車內(nèi)對話沒有出聲,此時聽到‘鬼案’二字,險些從車上栽了下來。
“鬼案?不可能吧!就是尋常失蹤案——”
對普通人來說,寧愿郭家是翁媳不和,繼而鬧出了人命,也比出現(xiàn)了鬼案簡單。
畢竟如果是命案,死也就死郭威的老子與老婆,但如果出了鬼案,封門村都會受到牽涉……
趙福生看了焦躁難安的曹大宗一眼:
“不排除厲鬼作祟的可能,但我還沒有到封門村,此時說這些話為時尚早,是人是鬼作亂,到時一看便知。”
若是有人裝神弄鬼,她此來就是為了解決匪患;
而要是真有厲鬼橫行,那么正好這是鎮(zhèn)魔司的事,她這一趟也不算白來。
說完之后,她又問趕車的差役:
“照你估計,我們到達長條鎮(zhèn)還有多長時間?若要到封門村,則要多遠?”
“回大人的話,我們未時三刻出發(fā),一路疾行,約在戌時中就能到達長條鎮(zhèn)�!蹦勤s車的差役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答道:
“長條鎮(zhèn)距離封門村無法驅(qū)車,那邊路爛不好走,只能半車半步行,一去往返,至少要兩個時辰的時間�!�
曹大宗就勸道:
“大人,我們到了鎮(zhèn)上天色已晚�!�
入冬之后白天時間短,夜晚來得快,“朝廷有宵禁,夜里也不好出行,不如到了鎮(zhèn)上之后大人先洗漱一番,孔老爺定會為大人接風洗塵,諸位大人們歇息一晚后,第二天一早出發(fā),前往封門村——”
趙福生抬了一下手,將曹大宗的話打斷:
“我們不進鎮(zhèn),直接前往封門村。”
郭家的這樁案子經(jīng)由曹大宗的口中說出前因后果后,已經(jīng)顯出撲朔迷離之態(tài)。
官差不可能在自己面前替郭威隱瞞,不過趙福生還沒有到達長條鎮(zhèn),也沒見過郭威,并沒有將這一條猜測完全掐斷。
但假設曹大宗說的話句句屬實,那么郭威父親與妻子失蹤之事就顯得很離奇了。
趕車的差役聽她這話,有些害怕,但卻沒有勇氣反駁,只好語氣沮喪的應了一聲:
“是。”
趙福生轉(zhuǎn)頭看向哭喪著臉的曹大宗:
“郭威前來推辭做官府的中間人時,你說他講的緣由是妻子失蹤�!�
“是、是的,大人,當時去了他家,問及他父親,他才知道父親也失蹤了。”曹大宗心中忐忑,但見趙福生問話,深怕她認為自己年邁不堪大用,便強打精神應道。
“也就是說,他并不知道他爹事先也消失了,對他爹格外忽視�!壁w福生在腦海里將目前已知的線索再三串連,同時提出疑問,以求獲得更多的訊息:
“孔佑德當時懷疑他撒謊,派遣了差役前往郭家搜查,搜查過程中發(fā)現(xiàn)他妻子確實失蹤,同時失蹤的還有他的父親�!�
趙福生一心二用:
“經(jīng)過搜索他家,沒有發(fā)現(xiàn)翁媳影蹤,通過訊問鄰居張家人,得知這翁媳兩人在案發(fā)前幾天,沒有過吵架打斗的響動�!�
“是,是的�!�
她總結(jié)得全面,曹大宗無話補充,只好點了點頭。
“郭家貧困,據(jù)你所說連飯都吃不上,郭威為人懦弱,郭妻性格內(nèi)向——”
曹大宗又點了點頭。
趙福生細細品味這些曹大宗提起郭家時的形容詞,雖說半個字沒說郭家‘不好’,但又處處透露出郭家的窘迫。
“郭家人應該瘦弱矮小吧?”趙福生推測。
“大人明察秋——”曹大宗正欲夸攢,但話沒說完,便見到一旁武少春,連忙又道:
“大人真是英明神武�!�
武少春這一次沒有翻他白眼,而是聽了雙方對話后,提出猜測:
“郭妻瘦矮無力,郭父年邁體弱,反倒是郭威本人,再是矮小瘦弱,始終是成年人,有沒有可能是這一家人平日積怨頗多,他一怒之下殺父、殺妻,最后藏尸家中?”
他曾與黃崗村的人打過交道,對封門村的人印象也不太好。
這兩個村出了不少匪盜,村民大多性情兇惡,殺人放火打家劫舍不在話下,殺父、殺妻聽起來不可思議,但對惡人來說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武少春說這話時,趙福生的目光轉(zhuǎn)向了曹大宗。
這老公差聽聞武少春的話,有些不贊同的努了努嘴,但身體卻很誠意的附和道:
“這位大人說得對——”
趙福生看到這里,就知道武少春的猜測不正確。
不過武少春的表現(xiàn)卻給了她驚喜。
原本收他進入鎮(zhèn)魔司,純粹是當時狗頭村鬼案后,武少春性命垂危,情急之下的選擇。
但之后武少春表現(xiàn)卻頗出色。
作為沒有馭鬼的普通人,又經(jīng)歷過鬼禍,好不容易揀回一條小命,但他并沒有因此而畏縮。
蒯良村鬼案是他第一次參與辦案,雖說沒有亮眼表現(xiàn),但他在整個案件參與的過程中,卻十分鎮(zhèn)定,沒有給趙福生拖過后腿,這已經(jīng)讓趙福生很滿意了。
且他對參與辦鬼案并不害怕,反倒頗為積極,此時雖說猜測不準確,可他卻能積極思考,實在很有前途。
趙福生已經(jīng)在考慮先給他打個門神烙印,為他加個護持了。
“看來少春猜錯了。”趙福生笑瞇瞇的說道。
武少春愣了一愣。
但他并不傻,聽了趙福生這話,下意識的轉(zhuǎn)頭去看曹大宗。
曹大宗有些尷尬,聳著肩膀縮著腦袋,屁股坐在腳后跟上,一雙手合十,插在大腿中間,陪著笑容。
他這樣的表現(xiàn),令武少春臉‘刷’的一下就紅了:
“大人,我——”
“你說得很好�!�
趙福生笑容不變,“一切皆有可能,任何猜測都不能放過�!�
她看出武少春潛力,也有意教導他:
“這樁案子目前雖說不一定是與鬼相關,但我們鎮(zhèn)魔司本來就是以辦鬼案為主,辦鬼案的過程千萬不能疏忽大意,稍有疏忽,興許賠上的就是自己的命了�!�
她這樣一說后,武少春心中的尷尬頓時消彌,連連點頭。
“厲鬼復蘇之后,本身就是集世間最大的惡�!�
鬼物沒有理智、情感,殺人全憑本能。
如果心慈手軟,性情軟弱,以人的思維代入?yún)柟�,那才真是活得不耐煩了�?br />
“而且辦鬼案最忌一言堂。”
趙福生說道:
“人的思維畢竟是有局限的,大家集思廣益,提出的可能性越多,出現(xiàn)差漏的情況越少�!�
這樣一來,辦案過程生存機率也要大很多。
“相反,如果眾人只知附和,那么三五人辦案與一人辦案也沒什么區(qū)別,最多也就是多幾個跑腿的雜役,這樣的令使太多,當著也沒什么前途�!�
趙福生說完這些話,武少春就明白她確實是在真心實意的夸獎自己,不由臉上露出興奮之色。
一旁蒯滿周聽她說完,玩手指頭的動作一頓,仰頭看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所以少春說得真的很好�!壁w福生對于看得順眼的人,也不吝于給予鼓勵。
她說完后,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