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帶我走——”
“要遲到了。”
‘噓!噓!噓!’
無臉少女的焦急喊聲與急促的哨音聲響同時響起,形成一種要命的脅迫感。
趙福生內(nèi)心深處的焦慮卷土重來。
她本來躺在地上沒動,一聽這聲響,又開始恐慌,如同垂死掙扎的魚,再度伸手抓住了無臉少女的頭。
“福生——”
腦海內(nèi)的聲音又響起來了,這次聲音大了些。
鉆入她脖頸皮肉的黑發(fā)勒得更緊,趙福生的脖子被這些黑線縫合,窒息的感覺迎面撲來。
“福生,你睡著了�!�
那聲音再度喊她,壓過了無臉少女的喊聲。
睡著了?!
她沒有睡著�。�!在被無臉少女喚醒之前,她確實睡著了,陷入了鬼壓床的可怕境地,但她已經(jīng)被無臉少女喚醒了——
想到這里,趙福生一個激靈。
她真的被喚醒了嗎?此時究竟是夢境還是現(xiàn)實?
她腦海里那些關(guān)于鬼發(fā)的凌亂記憶畫面是夢魘還是真實發(fā)生過的事?她到底遺忘了什么記憶?
這個在她腦海里出現(xiàn)的聲音,一直喊著她名字的人到底是誰?
“福生——”
“福生,醒醒。”
“福生——”
“怎么還不醒?”
“哥,你說福生是不是昨夜沒睡好?”
“福生?”
好幾道聲音同時在她腦海里響起,且她逐漸能分辨得清說話的人是男是女。
“孟……也睡……”
“是不是與……相關(guān)……”
有人在交談,但說了什么,趙福生卻又聽不清。
她有些著急,試圖集中精神去聽。
無論是‘孟’還是‘睡’,都觸及了她的危機(jī)感,令她心中警鐘大作。
……
就在這時,無臉少女將她纏得更緊。
趙福生意識到了不妙,本能的想要抓扯無臉少女胳膊——但她抬臂的瞬間,又想起腦海內(nèi)的聲音,鬼使神差的放開了力氣。
無臉少女將她越纏越緊。
在她眼中的世界開始坍塌。
灰白的墻壁出現(xiàn)裂痕,遠(yuǎn)處的哨音變得斷斷續(xù)續(xù),斑駁老舊的天花板開始扭曲——
窒息感如潮水般涌來,但趙福生卻咧開嘴,露出笑意。
她的意識逐漸變得清晰。
記憶的碎片在她腦海里浮現(xiàn),并開始一一拼湊完整。
死而復(fù)生、借尸還魂。
重生大漢朝,掌控鎮(zhèn)魔司。
范必死、范無救兩兄弟,還有一樁樁她辦過的鬼案在她腦海里浮現(xiàn)。
……
趙福生徹底恢復(fù)冷靜。
她不再掙扎,任由無臉少女將她勒緊。
“原來我還在夢里�!彼稍诘厣希届o的道。
這個意念一起,頓時擊穿了本來就瀕臨崩潰的夢境。
屋頂扭曲,那無臉的少女身形由實變虛。
若隱似無的哨音在她想通的剎那,便戛然而止。
趙福生與無臉少女糾纏在一起的身體也跟著她意識的蘇醒而一道與這個詭異的現(xiàn)實世界分崩離析。
但就在她意識即將抽離夢境的剎那,突然一道尖銳刺耳的大叫聲響起:
“趙福生!”
這一聲喊叫激得趙福生渾身一顫。
聲音是從無臉少女的方向傳來的,‘她’仿佛并不甘心于就這樣消失,仍在大聲的喊:
“你快點,不然趕不及送你媽——”
無臉少女的話音沒落,夢境崩塌,趙福生從椅子上立時驚醒。
托撐著她臉頰的手臂垂落到桌幾上,發(fā)出‘砰’的響聲,她的頭往下點,脖頸處傳來陣陣酸疼。
“大人,大人醒了�!�
“大人!”
“福生——”
蒯滿周、大小范及劉義真都圍在她身側(cè),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余悸之色。
“福生,你剛剛睡著了�!�
小丫頭緊緊的拉著她的手,神情有些緊張的樣子。
趙福生本能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她差點兒死在了夢里。
“是啊,我睡著了——”趙福生點了下頭。
她這個動作看得大小范膽顫心驚——這是李二之死帶給兄弟二人的陰影。
“我們先前還說著話,老張剛一出門,回頭就聽到滿周在喊你,一看你竟然睡著了。”劉義真眉頭緊皺,說道:
“還無論怎么喊都喊不醒�!�
“是。”
趙福生又點了下頭。
范無救眉頭抽搐,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來,捧在她面前,說道:
“大人可別點頭了,我害怕�!�
“我被厲鬼標(biāo)記了�!壁w福生淡淡的道。
其他人已經(jīng)猜到了端倪。
但當(dāng)眾人親耳聽到她這樣說時,仍心中一沉。
“這——”范必死看了身旁幾人,欲言又止。
“我看到老張出門時打了個哈欠,便也覺得困,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在夢里——”
趙福生陷入了夢中夢。
她最初被無臉少女喚醒時,以為自己已經(jīng)清醒,哪知這只是一種迷幻局,故意干擾她的認(rèn)知,將她意識截留在夢境中,對夢境中的一切深信不疑。
“你在夢中遇到了危險?”劉義真想起她醒后說自己‘被厲鬼標(biāo)記’,猜測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是對于流土村鬼案有了一定的看法才會說出這樣的話,所以問了一聲。
“對�!�
趙福生又點了下頭。
她的腦袋并沒有消失,范無救的心逐漸落回原處,收回抬捧的手,好奇的問:
“大人夢到了什么?”
趙福生聽了他這句問話,略微出了半晌神。
其他人面面相覷,好一陣后,范無救以為她不會回答時,她的眼睛逐漸找回焦距,說道:
“我夢到了過去�!�
“過去?!”劉義真聽到這個回答,愣了一愣,有些摸不著頭腦。
范必死兩兄弟也相互對看了一眼,不明白她話中意思。
趙福生就道:
“我在夢中聽到了你們說話,提及了孟婆,是不是孟婆也睡著了?”
說話時,她拉長了脖子,往孟婆先前坐的方向看去。
只見孟婆此時整個人都癱坐在椅子上,她一手?jǐn)R在腹前,一手托著臉頰,睡得很香,發(fā)出微微的鼾聲。
但是鎮(zhèn)魔司內(nèi)幾人都非同一般,感應(yīng)得出來她身上翻涌的煞氣。
一層若隱似無的紅霧籠罩在她身周,霧色很淡,幾乎肉眼無法捕捉,若是普通人,只能看到孟婆的臉被這霧氣映襯微微泛黃的樣子。
“果然是這樣�!�
趙福生一見孟婆睡著,不由嘆息了一聲。
幾人挪到孟婆身邊,將她團(tuán)團(tuán)圍住。
范無救喊了幾聲,沒有得到孟婆的回應(yīng)。
可怖的血光縈繞在孟婆身側(cè),這陰森詭厲的鬼煞之氣本來應(yīng)該令人膽顫心驚,但此時將孟婆包裹在其中,反倒讓眾人松了口氣——只要血光還在,孟婆應(yīng)該就是安全的。
趙福生定了定神,這才準(zhǔn)備提起自己這一次意外入夢的事。
她說道:
“我還不知道厲鬼的身份來歷,但是我想我大約能猜到什么樣的情況才會被鬼標(biāo)記了�!�
幾人聽聞這話,心中一凜。
“我最初對于流土村鬼案的判斷不準(zhǔn)確——”趙福生說到這里,又搖了搖頭:
“也不是不準(zhǔn)確,應(yīng)該說是不完全準(zhǔn)確,只說中了厲鬼標(biāo)記法則的一部分�!�
她抹了把臉。
先前的夢境對她有影響,她醒后難掩疲倦,看起來臉色很差,這一抹臉后,眼神銳利了幾分。
“厲鬼通過人的心境弱點進(jìn)行標(biāo)記�!�
但凡心中曾有過遺憾、隱痛的人,都會成為鬼物的目標(biāo)。
“所謂的心境弱點,應(yīng)該是包含了希望、期待、遺憾、痛苦、等待,等等�!�
趙福生提起鬼案時,逐漸恢復(fù)了平常的樣子,沉穩(wěn)、可信。
可劉義真想起她提及‘心境弱點’,又想到她被鬼物標(biāo)記,不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流土村的楊家、李二都是因此而死�!�
楊家想到楊桂英遭遇憤憤不平,要為她出氣,卻出師未捷;
李二的岳丈命苦,早年喪妻,獨自拉拔大一雙子女,如今小兒子好不容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jì),他邀請女婿幫忙掌眼,李二也對此事很上心,一心想要了卻岳父心愿,為此才提出與王渾分頭行動,最終致使王渾遇到鬼案。
也正因為如此,李二心生愧疚,所以他是死得特別快的。
趙福生也曾進(jìn)入夢魘之中,深知夢境的可怕之處。
李二的心境弱點太大,死得比楊家人還要快些。
他既愧疚又害怕,死前又惦記著小舅子的婚事,因此在那一刻被厲鬼拉入夢中,夢魘出現(xiàn)得太快,導(dǎo)致他立時就死——正因為一切發(fā)生在電光石火間,才給了趙福生等人一種他仿佛說著說著突然就死去的錯覺。
“所以心中裝事的人會成為鬼的目標(biāo)�!眲⒘x真道。
“是�!壁w福生嘆了口氣:
“我原本的預(yù)測應(yīng)該是對的,王渾打呵欠的情況怪異,應(yīng)該是屬于被厲鬼標(biāo)記的表現(xiàn)�!�
【第289章
標(biāo)記對象】
第二百八十九章
王渾碰上鬼案后,心中恐懼。
他那一刻無法歸家,應(yīng)該惦記家中的親人,所以成為了厲鬼目標(biāo)。
“后續(xù)可以讓少春問一問王渾,就能得知�!�
趙福生道:
“流土村其他人雖然碰觸了楊家人的尸體,碰過與鬼案相關(guān)的東西,但是這些村民想法簡單,不懼鬼神,僅只擔(dān)憂稅收及后續(xù)麻煩,反倒沒被厲鬼標(biāo)記。”
而在鎮(zhèn)魔司中,“少春、范大、二及義真——”
趙福生一連點了好幾個名字,就在這時,蒯滿周拉了拉她的手,小聲的提醒:
“還有我。”
“對,還有滿周�!壁w福生反手將蒯滿周的手拉緊。
這小丫頭在關(guān)鍵時刻將她拉出了夢境,使她沒有被鬼困在夢里。
“你們沒有被鬼標(biāo)記�!�
她說到這里,劉義真已經(jīng)明白她話中的潛藏意思:
“因為我們都無牽無掛�!�
狗頭村一案后,武少春的母親已死,家中僅留他一人活著。
二范、劉義真及蒯滿周都是這樣,用趙福生的話說,他們都是心境沒有弱點,無牽無掛的人,不是厲鬼的目標(biāo)人選,自然被鬼物淘汰在法則之外。
因此他們縱使去過楊家,碰觸過楊家人的物品,也并沒有被厲鬼標(biāo)記。
范必死也明白了,說道:
“孟婆一直在尋找女兒,她的心境也是有弱點的,所以她也是厲鬼標(biāo)記之一�!�
趙福生點頭:
“興許與鬼車法則一樣,哈欠也能‘傳染’,看到哈欠的人,若符合鬼物殺人法則,也會被標(biāo)記�!�
張傳世見過王渾打哈欠,自己看到張傳世打哈欠也被拉入鬼夢。
孟婆見她入睡,也受傳染,被困在了夢中。
幾人談?wù)摰竭@里,范無救終于也聽明白了一回,大概弄清楚了鬼案的原委,但他又有些納悶,問道:
“大人說的話我也明白了,孟婆牽掛女兒,但是老張能有什么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