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趙福生與他想像中截然不同。
少女們聽到有賞銀時,開始有些欣喜,但聽到趙福生拒絕,又覺得失望,但卻當著鎮(zhèn)魔司眾人面不敢鬧,只能哀凄凄的哭。
丁大同略定了定神,喝斥:
“嚎什么?保得住一條命就是趙大人賜福了,別在這里哭哭啼啼。”
他對這些人可沒那么好耐心,扭頭召來王敘:“找人將她們——”他本來想說將人遣送回家,但想到趙福生先前行事說話,丁大同也摸清了幾分她的脾性,當下話音一轉(zhuǎn):
“把她們暫時安置一宿,明日一早召來郡內(nèi)太守,讓他派差役通知這些人的家屬上門將人領(lǐng)回去�!�
這樣的雜事本來不該馭鬼者做。
不過趙福生將鬼案一辦完,這些馭鬼者便無所事事了。
更何況相比起辦鬼案,昌平郡的這些馭鬼者還是更喜歡做雜事一些。
王敘半點兒不爽快都沒有,少了鬼胎的威脅,架在眾人頭頂那柄宛如隨時會落下的刀劍消失,他整個人都覺得松快了許多,當即點頭應是:
“全聽大人吩咐�!�
趙福生見此間事了,又道:
“夜已深了,明日一早還要趕路,今夜如果沒有其他大事,便各自散了吧。”
她說道:
“為我們準備房舍沒有?”
丁大同連忙道:
“準備是準備了——”
說完這話,他又開始后悔了。
如果早知道趙福生的實力這么強,萬安縣的人各個身懷絕技,他早早就會吩咐人在郡府內(nèi)最大的酒樓、客棧備妥住宿。
他不安道:
“就是廂房簡陋,剛好住人,不太舒適,而且事前不知道趙大人會帶如此多人來——”
“沒事,湊合一晚�!�
趙福生擺了擺手。
【第371章
昌平夜話】
第三百七十一章
趙福生表現(xiàn)得隨和,但丁大同心中卻懊悔極了。
他這句話半點兒客套沒有。
鎮(zhèn)魔司的房舍是真的簡陋、簡單,僅能供人暫往,不大舒適。
他怕趙福生只是和自己表面客套,事后若是看到房舍不滿,到時記他一筆……
他越想越不安:
“不如我現(xiàn)在立即讓人將郡內(nèi)云客來的房舍騰出——”
“別折騰了�!壁w福生搖了搖頭:
“就睡一晚,住哪兒都是住。”
范必死這會兒也從先前‘捉拿’鬼胎的怪異感覺中緩悟過神,也說道:
“大人早前去寶知縣辦案,也是這樣的,丁大人不必擔憂。”
張傳世也點了點頭。
有了這兩人表態(tài),丁大同心中雖說仍很不安,可此時深夜,再折騰恐怕天都要亮了,因此也只好應了一聲。
隨即由宋合安排領(lǐng)人歇息。
昌平郡鎮(zhèn)魔司不止是占地面積大,廂房也多,安排萬安縣的人綽綽有余。
待眾人被一一引走,丁大同這才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看向周圍其他人,見鐘瑤三兄弟識趣的都在,連忙又道:
“你們隨我來,跟我詳細說說萬安縣的事�!�
余平對此早有心理準備,聞言便點了點頭。
萬安縣、昌平郡兩方人馬兵分兩路。
姜英、陶立方對萬安縣的情況也很好奇,他們沒膽子直接問萬安縣的情況,便只好從鐘瑤這三兄弟口中旁敲側(cè)擊的打聽,因此也跟到了丁大同的身后。
昌平郡眾人離開西廂房,回到另一側(cè)的小型議事廳時,令使們這才過來侍候。
擺在首位的椅子已經(jīng)鋪上了柔軟的皮毛,但丁大同進入大廳時,鬼使神差的坐到了旁側(cè)。
等他醒悟過神,連忙火燒屁股似的又重新?lián)Q了座。
幾個令使討好的上前替他捏肩捶頭,先前在趙福生面前點頭哈腰的丁大同這才覺得元氣在手下殷勤的侍候中開始復蘇。
他先是美美的長嘆了口氣,接著才問鐘瑤:
“萬安縣怎么個情況,他們來的人怎么個個都——”
這個問題是所有人都最關(guān)心的。
鐘瑤將蒙在嘴上的汗巾扯了下來,胡容等人看到了他那已經(jīng)半人半鬼的面容。
大家都是馭鬼者,都會面臨厲鬼復蘇的困擾。
丁大同滿心的急切在看到鐘瑤的這張臉時,一下沉默了片刻。
除了沒有馭鬼的普通令使畏懼而又厭惡的別開頭外,其他的馭鬼者都罕見的流露出復雜的神色。
丁大同畢竟是郡府將領(lǐng),很快緩過了神,頓了頓,說道:
“你此次去了一趟萬安縣,情況似是好了許多�!�
他本來只是客套,但鐘瑤聽他這樣一說,竟點了點頭:
“對�!�
鐘瑤道:
“先說趙大人�!�
他沒有將話題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而是提起了丁大同最關(guān)心的事:
“正如先前鄭河所說,趙大人的實力深不可測�!�
說起正事兒,眾人也連忙側(cè)耳傾聽。
“我們這次去萬安縣時沒有與她正面搭過手,但我們兄弟三人入縣后,恰逢聽到她為縣中大戶打印——”他提起徐雅臣家打下的門神鬼印,丁大同逐漸便有些印象了。
他們與富賈、士紳打交道的時候多,徐雅臣早年曾在徐州經(jīng)商,后去了寶知縣定居,時常為鄭河捐錢,是寶知縣有名的大戶。
但徐家這樣的士紳又不夠有錢到令丁大同時常關(guān)注,因此他只知道徐雅臣這么一個人,卻不知道徐家已經(jīng)搬進萬安縣了。
“打鬼��?”丁大同聽到這里,目光與胡容、陶立方相對視。
鐘瑤點頭:
“后面我們?nèi)チ诵旒遥译U些死在門神鬼印中。”
他這樣一說,其他人頓時驚了。
“鬼印也這么強?”姜英半信半疑。
就算趙福生馭使的厲鬼是禍級之上,打下的鬼印最多能鎮(zhèn)壓煞級的厲鬼,但憑僅一道鬼印想要殺死馭鬼者,仍還不夠格。
“雙鬼�!辩姮幚渲樀溃�
“一出現(xiàn)便將我困住,差點兒沒走脫。”
說完,又補充道:
“事實上我之所以逃脫,是因為鬼印鎮(zhèn)守徐宅的緣故。”
如果是趙福生馭使的門神本體在,鐘瑤當場就被鬼神斬殺了。
“禍級的厲鬼這么強?莫非是因為雙鬼的緣故?”王敘驚道。
鐘瑤搖了搖頭:
“我懷疑不是禍級,至少已經(jīng)達到災級了——”
這已經(jīng)是鐘瑤較保守的預估。
他在與門神打照面的那一瞬間,受到厲鬼的全面壓制,一道烙印帶給他的威懾力卻遠比真正的厲鬼要強。
禍級的鬼印達不到這樣的威懾。
且門神不止是罕見的雙鬼,它們還擁有大兇之物,已經(jīng)形成一個特殊的厲鬼。
“總而言之,趙大人的門神很強。”鐘瑤看著啞口無言的昌平郡眾人,搖了搖頭:
“當時事發(fā)之后,武令使也趕到了�!�
一直沒說話的余平在一旁補充:
“就是今夜拿了一件‘大衣’替廣凈穿上的那位大人。”
胡容留意到了他話中的細節(jié):
“大人?”
他聲音陰柔的問道。
余平與他對話時頭皮發(fā)麻,總覺得像被毒蛇盯中。
但他不敢得罪胡容,只好硬著頭皮答道:
“是的,武少春、武大人也是一位馭鬼者�!�
雖說從先前武少春、范氏兄弟二人敢近身摸鬼的情況看,昌平郡眾人猜到了這三人非同一般,但幾人真的從余平口中聽到武少春馭鬼時,丁大同依舊如鯉魚打挺般從椅子上坐直了身體:
“馭鬼者?”
“馭使的還是禍級鬼物。”鐘瑤幽幽的補了一句。
丁大同的臉色瞬間難看了許多。
這句話的殺傷力比鐘瑤先前猜測趙福生馭使的門神二鬼達到災級還要大得多。
趙福生雖強,丁大同之前見到鬼車時已經(jīng)有所感應,心里早有個預估。
可武少春從頭到尾都沒有出手,他身上甚至看不出來有馭鬼者失控的架勢。
最重要的,萬安縣只是一個縣府,還是一個曾經(jīng)被朝廷放棄的縣府,如今縣里卻人才頻出。
一個馭使了禍級厲鬼的馭鬼者早已經(jīng)足以坐鎮(zhèn)一方,有被朝廷封將的資格,但他竟然只是在萬安縣里當一個不知名的令使。
“這——”
丁大同不敢置信的轉(zhuǎn)頭去看胡容等人,眾人盡皆無話可說。
“當天我們?nèi)肟h時,我是親眼目睹武大人出手,余平、彌生差點兒死在他手中�!辩姮幍�。
余平、夏彌生二人點了點頭。
這樣的大事,他們不敢撒謊胡說。
且真金不怕火煉。
護送鬼胎之行大家總要相處,究竟是不是馭鬼者,就是一路看不出端倪,到了帝京與金將碰頭,總會摸清一些底的。
丁大同想到這里,皺眉點頭。
“萬安縣內(nèi)馭鬼者除了這兩人之外,據(jù)我們所知,滿周——就是那個小孩。”
鐘瑤提起蒯滿周時,總覺得有些不安。
他僅僅只是說起蒯滿周的名字,眼前便浮現(xiàn)出了小孩的那雙眼睛:平靜、冷漠,仿佛不摻雜一絲人類的情感,像頭小獸,讓人十分害怕。
不止是鐘瑤說話時頓了片刻,就連丁大同聽到這里,也鬼使神差的扭頭往四周看了看,不由自主的搓了兩下胳膊。
“她很可怕�!倍〈笸馈�
陶立方也點頭:
“強!”
胡容身下扭來扭去的鬼影都一下老實了許多,他聲音變得正常,道:
“這小孩實力很強,而且法則多變——”
丁大同的眼界、見識都較其他人更強,聽到這里,糾正胡容的話:
“不是法則多變,而是她馭使的鬼法則不同�!�
“大人的意思,是她馭使了多個鬼物?”宋合驚聲道。
丁大同臉色凝重的點頭:
“至少雙鬼以上,而且——”他猶豫了一下,又道:
“而且我懷疑至少是災級之上�!�
丁大同語不驚人死不休,這話一說完出,眾人先是一驚,隨即卻都再度陷入沉默。
丁大同的話初時聽來不可思議,但他并非無的放矢。
趙福生當時強行將活死人的房門打開(此時眾人知道趙福生能強行破開鬼門的緣故),一動手后,蒯滿周是作為主要壓制厲鬼的人物率先出手的。
昌平郡的人也不傻。
當日豐寧縣廣慈庵中鎮(zhèn)壓鬼胎時,大家提前做了萬全準備,但在打照面的瞬間,馭使了禍級厲鬼的馭鬼者便死得渣都沒剩下。
一樣都是馭鬼者,蒯滿周今日卻能完全以輾壓性的實力鎮(zhèn)壓鬼胎,她馭使的厲鬼極有可能是在災級之上。
“看樣子她狀態(tài)很穩(wěn),沒有厲鬼復蘇的架勢——”
陶立方喃喃道:
“如果馭使的是雙鬼,應該是雙鬼達成平衡了——”
他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一條求生之路。
但下一刻,丁大同潑他冷水:
“別想了。馭鬼也講究緣份,能馭使一個厲鬼,已經(jīng)算是‘幸運’了——”
陶立方聞言冷笑了一聲:
“幸運嗎?”
馭鬼說不清是幸運還是不幸。
陶立方已經(jīng)處于了厲鬼復蘇的邊沿,隨時都會死,此次接手鬼胎案進帝京,本來就是為了尋求活命之法。
丁大同緘默不語,片刻后才緩聲道:
“總而言之,馭鬼也不是我們想要便能馭使的。”
與鬼打照面的那一瞬間,有可能是馭鬼,也有可能是死于厲鬼之下,誰都說不清楚。
蒯滿周年紀小小,能馭使兩大災級以上鬼物,還能達成平衡是很令人難以置信,但這種事屬于少例,無法復刻。
陶立方冷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此行來的人中,還有一個也很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