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大同,我們是處于江心之中吧?”
“是——”
丁大同的聲音有些顫抖。
他不清楚為什么在這樣的危險時刻,趙福生偏偏提起這樣怪異的問題。
血海拍打著船面,大船即將被鬼海融解,無數(shù)復(fù)蘇的倀鬼等待著將所有活人拉入血海之中。
一旦被腳印套中,人立即就死。
昌平郡那令使的死狀被丁大同看在眼里,在劫級大鬼的面前,馭鬼者與普通人并沒有多大的區(qū)別,一樣會在觸及法則的剎那便死于鬼物之手。
他話音一落之后,便聽趙福生道:
“好。”
事到臨頭,她并沒有亂,而是很好的將所有情緒隱藏在內(nèi)心中:
“既然是這樣,我們便將厲鬼留在江心中。”
大江四處無人,鬼物截留江心,暫時是不會有人遇害的。
劉義真聽聞這話,不由道:
“你打算留馬面將它封��?”
“不�!�
趙福生搖頭。
“不?”她的話令劉義真一下愣住。
無頭鬼當(dāng)日既然能與劉義化互克,證明無頭鬼的存在至少是劫級之上,她此時要想將劫級的紅衣鬼壓制住,除了以鬼制鬼,還有其他辦法?
“你打算將它馭使?”
“馭使不動了�!�
趙福生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她現(xiàn)在倒想開啟封神位,將沈藝殊立即封神。
但她功德值不夠,對沈藝殊的存在無可奈何。
“那你——”
劉義真愕然不解。
趙福生沒有再解釋。
她仰頭看向半空。
劉義真、范必死及丁大同等人不約而同的仰頭,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天空里一輪詭異的血紅月亮,月亮的一端牽系于孟婆的頭頂處,月光籠罩下是一望無垠的黑夜,下方是翻涌的血海。
天與海的紅光逐漸接壤,即將拼合成一個合并的圓球,中間還留了一條縫隙。
一旦縫隙消失,紅光與血海相結(jié)合時,眾人將永遠(yuǎn)被困在這個鬼域。
但在紅芒之間,還有數(shù)點黑影像是夜色下翱翔的鳥影,飛揚在半空之中。
紙人張!
劉義真一見這些黑影,腦海里迅速閃過這個念頭。
紙人張先前出現(xiàn)在船上后,隨即被孟婆召喚的血月撕裂,身體化為無數(shù)皮屑四散,此時也被困在鬼域中。
只見這些紙人像是飛在半空的風(fēng)箏,疾速往那天地接駁處的黑影處飛去。
“他要逃出此處。”
劉義真瞳孔一縮,喊了一聲。
趙福生微微一笑,接著高聲道:
“孟婆,將他攔��!”
孟婆僵硬的神情一動,她轉(zhuǎn)動眼珠,嘴唇吃力的抖了抖。
隨即血月開始往黑影的方向傾移。
月光里有血色傾泄而下,將這些黑影一一困住。
趙福生看了四周一眼,蒯滿周被莊四娘子抱在懷中。
小孩此時臉上鬼氣縱橫,在趙福生轉(zhuǎn)頭看她的剎那,她也跟著扭頭,兩人目光對視,仿佛都明白了彼此心中的意圖。
不等趙福生開口,蒯滿周心念一動。
一條血紅的鬼道出現(xiàn)在小丫頭的面前,紅光迅速從血海之中撕裂出一條道路,直達趙福生的面前。
她這樣一做,臉上的鬼印比先前又深了許多。
小孩的身影一閃,再次出現(xiàn)時,已經(jīng)在趙福生的身側(cè)。
蒯滿周冰涼的小手將趙福生的手抓住,同時她的長發(fā)飛揚,隨意將擠在人群中的胡容選中拽出。
胡容摔倒在地。
一條鬼線不知何時纏在他腳踝處。
他馭使的厲鬼受到了可怕高階厲鬼力量的壓制,此時徹底陷入沉睡狀態(tài)。
‘咚咚咚�!�
數(shù)聲沉悶的敲擊聲在他后背響起,胡容渾身一抖,身體便不再受控制了。
一種鉆心的寒意從他腳底生出,他身體似是有了自己的意志,想往紅光道里走。
同一時刻,血海順著船底蔓延而上,血海內(nèi)藏匿的無數(shù)倀鬼爬上了船,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地面的血腳印越來越密集,且越發(fā)往人群中間靠近了。
【第394章
逃出鬼域】
第三百九十四章
‘咚咚。’
胡容的后背心處響起敲擊,他馭使的厲鬼并沒有任何反應(yīng)。
一種沒來由的恐慌感從他心里生起,他下意識的想回頭去看丁大同。
但胡容的意念一起,身體卻僵硬異常并不受他掌控。
“大——人——”他絕望的喊,話音剛落,喉間已經(jīng)發(fā)出聲音:
“度黃泉、去蒯良村——”
“……”
丁大同聽聞這話,打了個顫,不由自主的扭頭去看蒯滿周。
就在這時,地面的鬼腳印越發(fā)密集,血光漸漸匯聚成洼,繼而再形成一條條蜿蜒的溪流。
船上的活人不少,推搡之間難免有人踩中腳印,一旦與鬼印相吻合,便立即會受厲鬼附身,很快丟掉性命。
血流所到之處甲板腐爛,血液滴入血海之中。
“大人,坐車逃走吧——”
范必死焦急道。
“鬼車坐不下這么多人�!�
趙福生冷靜搖頭。
“你們逃不走的,嘿嘿嘿——”
被孟婆截留下來的人皮飛在半空,不同的人皮嘴里都發(fā)出尖銳刺耳的笑聲,令得本來就焦慮、害怕的眾人更加忐忑。
趙福生并沒有受到紙人張的語氣影響,她的意識沉入地獄,從中撈出一物。
那東西一入她手,鬼域內(nèi)所有的動靜全都一滯。
劉義真察覺到了這瞬間的變化,不解的扭頭看向趙福生的手掌。
丁大同也扭過了頭。
趙福生見眾人都不約而同看來,順勢張開了手。
一枚沾帶著黑水的古怪錢幣躺在她手心中——這是趙福生在辦完了蒯良村鬼案后,從投奔而來的鄭河身上取下的一枚鬼錢幣。
這錢幣屬性特殊,對于厲鬼有格外的誘惑。
當(dāng)日在蒯良村中的時候,她就曾經(jīng)以相同的錢幣將莊四娘子哄走。
“鬼錢?!”
丁大同是昌平郡的大將,對鄭河的厲鬼十分熟悉,一見鬼錢,他眼睛一亮,絕望的心中當(dāng)即生出一種絕境逢生之感。
“鬼錢?”
飛在半空的一張人皮怪異的喊了一聲。
隨后其他人皮異口同聲:
“沒用!”
“沒用!”
這里是鬼域,已經(jīng)被血海、血月封阻。
劫級的厲鬼處于鬼域之內(nèi),就算是收了錢,短暫的轉(zhuǎn)身,以鄭河馭使的煞級厲鬼實力,不出片刻沈藝殊就會再度轉(zhuǎn)頭。
“沒有!”
“死定了!”
“閉嘴!閉嘴!”姜英失控大喊。
他話音一落,紙人全都發(fā)出尖厲的大笑。
趙福生也跟著笑:
“對鬼沒有用,對你有用就行了�!�
她話音一落,半空中正在大笑的人皮笑聲立時一止。
所有人皮扭過了頭。
趙福生說完這話,將手里的鬼幣用力往上一拋。
鬼幣立即順力彈飛至半空。
飛在天際的人皮當(dāng)即碎裂,化為黑霧,霧氣之中重組成一顆古怪的人頭。
那人頭被鬼霧所簇?fù)�,一團黑氣化為寬袍,很快將它擋住。
黑袍那寬敞至極的袖口里突然探出了一只潔白如玉的手。
這手一伸出來,便違背了紙人張之意,往趙福生拋扔上半空的錢幣探去。
他的速度夠快,但另一個厲鬼的速度比他還要快得多。
鬼幣對厲鬼的吸引力遠(yuǎn)比趙福生所想的要強得多。
地面的血海翻涌。
里面的倀鬼爭先恐后的從血海內(nèi)爬起,想往尸山的高處攀爬而去。
一點點殷紅的血腳印出現(xiàn)在鬼倀的身上,腳印迅速登空,眨眼之間出現(xiàn)在血海尸山的頂端。
漆黑如墨的鬼影顯出實形,沈藝殊伸出手,也抓向鬼幣。
鬼幣的出現(xiàn)令得丁大同等馭鬼者內(nèi)心也蠢蠢欲動,不由自主的仰頭看向頭頂上空。
趁此時機,趙福生喊了一句:
“走!”
她說話的同時展開地獄,將昌平郡、萬安縣眾人及一干幸存者一并掃入地獄之中。
陰影如潮水般鋪延開,頃刻將所有人籠罩住。
蒯滿周召喚出來的血紅鬼路被地獄覆蓋,先前還被莊四娘子標(biāo)記的胡容立即感應(yīng)到那股原本標(biāo)記自己的壓制感消失了。
災(zāi)級大鬼的壓制竟被解除!
胡容嘴里的喃喃自語立時止住,他幾乎是有些恐慌的扭頭起身,看向四周。
只見地面不知何時已經(jīng)被濃墨重彩的陰暗覆蓋,縱使強如孟婆召喚出來的血月光芒也無法將這種陰影穿透。
在陰影覆蓋之下,胡容甚至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輕松、弱小無助之感——仿佛是他還沒有馭使厲鬼的時候。
“這是什么?!”
除了普通人外,所有馭鬼者心中悚然一驚,情不自禁的浮起疑團。
可此時卻不是與眾人細(xì)細(xì)解釋的時候,趙福生看向地面下沉的甲板及還在上升的血海,吩咐張傳世:
“老張,該掌舵了�!�
張傳世愣了一愣,接著咬牙看向半空。
此時鬼錢已經(jīng)落到了一只潔白如的手里,那手的另一端隱入一截寬大的黑袖之中。
錢幣的另一端已經(jīng)則被一點血跡烙印,使得那手無法將錢幣回收。
緊接著沈藝殊的陰影覆蓋向黑袍,半空中紙人張隱匿的身體被血影一點一點逼出。
二鬼相斗,格外兇猛。
“老張!”趙福生又提高音量,喊了一聲。
在這一刻,張傳世明白了趙福生的打算——她不知以什么樣的手段將眾人暫時性的護持在陰影內(nèi),然后打算帶著這一大群人逃離此處。
趙福生是借鬼錢之助禍水外引,變相使紙人張將沈藝殊牽制住。
那可是劫級的厲鬼。
張傳世心中閃過這樣一個念頭,不由有些擔(dān)憂:他能逃得脫嗎?
就在這時,他耳畔傳來趙福生的厲喝聲。
張傳世一個激靈,立時清醒了許多。
他眼里閃現(xiàn)出掙扎之色。
這一年來的種種涌上他的心頭,他從最初在萬安縣的鎮(zhèn)魔司對面開棺材鋪,看著范氏兄弟將這一家三口領(lǐng)入鎮(zhèn)魔司中。
也知道原本的趙福生一家厲鬼復(fù)蘇而死,再到他因差陽錯抱著賬冊踏入鎮(zhèn)魔司府衙,繼而到被逼名字進入魂命冊。
……
他一開始的時候心懷怨恨,對趙福生怕過、恨過、怨過,也生過種種想逃離的念頭。
可除此之外,她也救他、護他,幾次帶他出門都沒有將他丟下過。
回憶一幕幕的在張傳世的腦海里閃現(xiàn),他記得趙福生可惡的時候,但也記得十里坡鬼案時,趙福生帶他回到43年前,又偏偏那樣體貼,留了時間給他獨處。
張傳世的眼眶漸漸酸脹,他深吸了一口氣,不等趙福生再次催促,正要應(yīng)答時,范無救突然罵道:
“老張,你干啥呢?這是你發(fā)呆的時候?你這老小子果然不是個好東西,跟紙人張有一腿吧,想把我們害死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