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謝明月聞言輕笑一聲,沒接話茬。
其他人也都紛紛裝聾作啞,眼看順清侯和羅氏都要冒火了,誰敢觸霉頭?
“閉上你的嘴!”二老爺忍不住了,厲色喝止妻子,“祖宗都被驚擾了,你還在此說些有的沒的,松兒,陪你娘先回房歇息�!�
他一介庶子,妻子也是商戶出身,沒什么底蘊。
老哥的長子如今是三品大員,他的媳婦,能讓他們說嘴嗎?
真是沒腦子,一點不知道多想想!
戚浩松抿了抿嘴,似乎不大樂意就此回去:“福嬤嬤,送娘先回房吧�!�
謝明月多看了他一眼,這個年紀的少年郎,應當不喜這種家族瑣事。
莫非他是個愛看熱鬧的人?
第24章
戚縉山等待旁支這一出鬧劇結(jié)束,這才不緊不慢開口:“守夜的下人說,火勢從偏廳起,可偏廳沒什么東西,更未燃燭臺,這火是如何起的呢�!�
聞言,謝晚晴跪在地上,抖了一抖。
謝明月看著她的變化,垂眸:“弟妹,今日張嬤嬤不是跟在你身邊嗎?她人呢?”
羅氏也奇了:“對啊,張嬤嬤呢?”
她聽了戚縉山的話,已經(jīng)緩了過來,若真找到何人縱火,那什么怪力亂神之說便都不用信了,也不擔心戚修玉的名聲受損了。
謝晚晴低著頭:“我被煙熏暈了,喊了好幾聲張嬤嬤也沒應,眼見火勢嚇人,只好先自己跑了出來,張嬤嬤她......怕是已經(jīng)......”
她哽咽著抹淚,戚修玉上前一步將她摟在懷中,倒教羅氏不好再厲聲呵責。
“父親,武侯鋪來了,火很快就滅,您莫要著急�!�
他的發(fā)冠被火燎了一片,此時胡亂散著,有些滑稽,只是在場誰都笑不起來,不僅祖宗牌位沒搶回來,就連下人都死了一個,這真是一場大災。
順清侯沒管他,繼續(xù)朝著戚縉山道:“你是說,有人縱火?”
他手中的佛珠幾乎捏碎。
這可是宗祠,關(guān)系著一族人的命運,若找到此人,他非得將之千刀萬剮不可!
戚縉山頷首:“沒錯,父親,待火勢滅后,請武侯鋪嚴大人一觀便知。”
一群人站在原地,心急如焚,有武侯鋪相助,火勢很快就滅了,嚴大人不敢怠慢,頂著一頭黑煙灰便迅速過來。
“下官參見戚都御史!”
“不必多禮,嚴大人,走水原因可查明了?”
嚴大人抹了把汗:“偏廳內(nèi)有一女子焦尸,焦尸胸口有傷,身旁還有桐油痕跡,依下官看,只怕是有人殺人縱火�!�
“殺人?”
羅氏驚得嗓音變調(diào)。
原本還以為是下人未逃出來,沒想到,竟是被殺了!
謝晚晴頓時捂著臉大哭:“張嬤嬤......她陪我這些年,卻走得如此不體面。”
順清侯頓時大聲道:“查,給我將人全都搜來!縉山,你來查此事!”
很快,下人們都聚到了祠堂前,戚縉山主審,沒一會兒就將所有人的話掏了個底朝天。
這群人夜里愛吃酒,今晚都沒好好當值,坐在祠堂后門飲酒作樂,大門關(guān)著,當時祠堂里只有謝晚晴與張嬤嬤二人。
而死者已經(jīng)確認是張嬤嬤了,謝晚晴頓時變得十分可疑。
“必定是歹人未走大路,”見懷疑的目光落在謝晚晴身上,戚修玉忍不住辯駁,“大哥,你不是主理大理寺嗎?怎么連自己弟妹的嫌疑都洗不清�!�
戚縉山唇角微勾:“嚴大人,兇器拿上來。”
一只帶血的燭臺被端上來,謝晚晴見了,在戚修玉懷中劇烈地縮了一下。
“張嬤嬤就是被燭臺刺死的,這燭臺滾到角落,沒被燒毀,反倒留下了一點痕跡�!�
嚴大人端著燭臺,走到順清侯面前。
“侯爺請瞧,這是女子指甲上的蔻丹之色�!�
“什么?”羅氏一把撲過去,看到那鮮紅的痕跡時,頓時回過身,狠狠給了謝晚晴一掌。
“是你!是你殺人縱火!”
第25章
羅氏眼中,是謝晚晴從未見過的憎恨。
謝晚晴淚水漣漣,縮在戚修玉懷中:“母親,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戚修玉胳膊收緊,惱怒道:“母親,您怎么如此不分青紅皂白就打晚晴?她是您的兒媳��!這蔻丹又不止是她有,做不得證據(jù)!”
羅氏氣得直發(fā)抖,順清侯將云氏撥開,過去扶住發(fā)妻。
“逆子,這個時候了,你還護著她!”
羅氏不顧身份,上前一把抓起謝晚晴的手。
只見那被火燒傷的痕跡下,隱約可見五指抓痕,謝晚晴飽滿的指甲蓋上,也有一條長長的利器劃痕。
一看,便是曾有過掙扎、纏斗的樣子。
戚修玉的手,瞬間便松開了。
“晚晴?”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妻子。
戚修玉不明白,謝晚晴怎么能做出這種事。
那是他家的宗祠啊,那么多祖宗牌位,她說燒就燒了。
這讓他往后在府中再如何做人?
謝晚晴咬碎了一口牙,她頭一回親手殺人,自然留下不少破綻,所以企圖縱火燒毀一切,可她不知有些東西,竟是火燒不掉的。
可現(xiàn)在,她絕不能承認這件事是她做的!
“真的不是我,我真的不知道�。 �
謝晚晴朝著羅氏與順清侯跪下,拼命磕頭。
“父親、母親,張嬤嬤是我從謝家?guī)У募疑停覜]必要害她,真的不是我。”
她使勁扣著地面:“今晚......今晚大嫂曾來過祠堂,她與張嬤嬤說了些話,我沒聽到�!�
謝明月一挑眉:“真是怪了,我好心去祠堂看望你,你竟連殺人放火的事也敢往我頭上扣,謝晚晴,你這是狗急跳墻,胡亂咬人啊。”
順清侯不停地撥動著佛珠,見戚縉山不說話,也不知是個什么想法,只好忍著額角跳動,狠狠道:“少拉扯大房,你是修玉的媳婦,若不說實話,我直接讓他休妻!”
謝晚晴猛地抬頭,就連戚修玉亦是睜大了眼睛。
“父親,您說什么呢?”
他是覺得謝晚晴心狠,可也沒想過要休了她。
畢竟兩人一起經(jīng)歷過十年前的事,還共同育有一子,更妄論謝晚晴是謝家嫡女,突然休妻,他回京后的前途還要不要了?
順清侯將佛珠撥得飛快。
前有謝晚晴拿公中銀子放貸,后有殺人縱火,還不知她殺死張嬤嬤,是否與之前做的這些丑事有關(guān),這樣的兒媳,他怎敢要?
此時謝明月適當開口:“父親,弟妹不敢認也很正常,不如報官吧�!�
話落,謝晚晴死死地抬眼盯住她。
幾乎用眼光撕下她一塊肉。
這件事若捅出去還得了?她謝晚晴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不行,此事都不許聲張!”
羅氏當機立斷,派人送走了武侯鋪的人手,又遣走西苑的旁支。
二老爺帶著戚浩松離開,見兒子頻頻回頭,忍不住往他后腦勺來了一掌。
“臭小子,還看,小心待會這二房家的把咱們也渾扯進去�!�
他是沒想到,二房的媳婦居然敢做這種大事,而且還咬死不認,到處攀附。
“二嫂才不會做這種事,”戚浩松抿著嘴,倔強道,“二嫂最是照顧我們,溫柔賢德,斷不會行此惡事。”
“你懂個屁,”二老爺又是一巴掌,“那是你二嫂,哪有小叔子把嫂子掛嘴邊的,你平日里記著,要避嫌!”
謝明月看著父子倆遠去的背影,收回目光。
看來,謝晚晴在侯府里不是一般的得人心,就連西苑那邊的人,也在為她說話。
可她,偏要一一撕碎謝晚晴在人前的假面。
第26章
讓他們看清楚,自己這些年追捧的女人,到底是個什么心腸!
羅氏遣走無關(guān)緊要的人后,順清侯走到謝晚晴面前,閉了閉眼,突然反身狠狠踹了戚修玉一腳。
戚修玉是個文人,頓時被踹得向后一倒,狼狽摔在泥地上。
“侯爺!您要打就打這個害人精,打我們兒子做什么呀!”
羅氏撲到戚修玉身上,淚水漣漣。
順清侯胸口起伏:“你娶的媳婦,就是這種德行!”
他朝著謝晚晴大吼:“說,你還干了什么丑事?”
順清侯雖然不混官場,但不代表他糊涂,謝晚晴鋌而走險,放火殺人,一定是為了遮掩什么!
謝晚晴眼底閃過一絲驚慌,咬死不承認:“父親,您冤枉我!”
她心里生出一絲怨毒,以往這對公婆嘴上說著如何如何喜愛她,可是出了事,還不是立刻就奪了她的掌家權(quán),現(xiàn)在又把她往沒命了整。
都是假的,和以往在謝家一樣,只要謝明月一出現(xiàn),她的幸福頃刻間就煙消云散了......
謝明月在一旁以袖掩面,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謝晚晴的嘴還真硬,不過能讓和氣的順清侯動怒,她這關(guān)是逃不過去了。
戚縉山的目光從她身上掃過:“父親,夜已深,既然弟妹不肯承認,不如明日再審,您與母親先回房休息吧。”
四月的天還是涼的,順清侯看了眼亂糟糟的一家人,頭痛不已,恨不得再次鉆回山寺中,不再管這些事。
“把她給我關(guān)起來,誰也不許去看,明日,請謝家老爺來!我們好好說道說道�!�
他發(fā)了狠,戚修玉也不敢反抗,謝晚晴被捆著手腳帶走,臨走前,不甘地瞪了謝明月一眼。
是她著了謝明月的道,被話一激,就著急忙慌地親自處理張嬤嬤,反而落了下乘。
謝明月卻并未管她,戚縉山已經(jīng)送她往院里走了,一路上,她的心“怦怦”直跳,不為別的,只為順清侯方才那句話。
明日請謝家老爺來。
她要見到父親了......
謝明月不信自己這些年未嘗試回去過,明日她一定要攔住父親問清楚,十年前為何趕走她,又為何多年來不聽她的辯解。
“大爺今晚可要宿下?”
一行人走到瓊?cè)A院門口,梧桐一句話令謝明月倏然回神。
她看了眼戚縉山,原本還未多想,突然記起自己睡前攤在桌上的那張復仇名單,頓時嚇出了一身薄汗。
千萬別留下來!
“不了�!�
戚縉山意味深長地看著謝明月,替她整理散下來的一絲落發(fā)。
“夫人,”他眸中襯著月色,幽靜暗沉,“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謝明月蹙眉,不懂他什么意思,戚縉山卻沒再繼續(xù),而是俯身拍了拍她肩上的鶴氅,轉(zhuǎn)身離開。
“夫人......”
梧桐湊上前,同謝明月一起看著戚縉山的背影。
大爺這是什么意思呢?莫非是生夫人的氣了?
可看起來也不像啊。
“回去吧,睡覺�!�
謝明月垂眸進屋,收起桌上那張名單。
戚縉山怕是看出了什么。
不過,她未插手此事,謝晚晴自己罪不可赦,就連順清侯都知道她無辜,戚縉山會不知道?
誰知道他葫蘆里又賣什么藥,哼!
摸著裝好名單的抽屜,謝明月緩緩勾起一抹笑容。
張嬤嬤死了,謝晚晴不會以為自己就沒事了吧。
第27章
翌日,謝明月起了個大早。
要見到父親了,她一點也睡不著。
用完飯來到前廳,不僅羅氏頂著一臉眼下烏青坐在廳內(nèi),就連云氏也在。
想來,云氏是借著昨夜的事吹了枕邊風,讓順清侯心軟將她放出來了。
謝明月微微一笑,規(guī)矩行禮:“侯夫人、母親�!�
她從來不晨昏定省,云氏也拿她沒法子,如今更恨她害自己被軟禁。
見狀,云氏放下茶碗。
“明月,今日謝家要來人,你過來做什么?”
謝明月眼神一暗,奇道:“謝家來人,我便不能出現(xiàn)么?”
云氏冷眼覷著她:“你忘了你曾經(jīng)的身份?若謝家人看見你,到底不好。”
謝明月就知道云氏要拿她假千金的身份說事,她哂笑一聲,尖銳道:“母親是覺得,我如今侯府兒媳的身份,還不足以讓謝家人高看一眼?怎么,我們順清侯府,何時要這般顧念謝家的看法了?就連戚縉山的妻子,也要躲起來避諱他們嗎?”
云氏一噎。
她光想著用謝明月的身份刺她,卻忘了這一茬,若是反駁,倒顯得自己這平妻做的不體面,兒子也臉上無光,更顯得侯府懦弱怕事。
“云麗芳,你到底是不是侯府的人?”
羅氏心底本就不痛快,見謝明月將云氏懟了一回,舒暢了一些,跟著訓斥道。
“貶低咱們侯府的兒媳,除了助長謝家氣焰,對咱們府里、對你的兒子有一點好處嗎?連明月都懂的道理,你卻不懂。”
說完,她還覺不痛快,又補充了一句:“果真是小門小戶出身的,這點眼界都沒有!”
“你!”云氏臉都綠了,偏偏還說不出話來。
她是小戶出身,所以在府中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就算靠著兒子和羅氏平起平坐了,眼界見識終究同羅氏這種高門大戶的女子有差距,偶爾在一些細節(jié)上,容易鬧笑話。
“一大早的,又在吵些什么?”
順清侯走進廳內(nèi),面色不虞,身后跟著戚修玉,下人們還拖著在柴房關(guān)了一晚的謝晚晴。
云氏極快地收起冷臉,溫和一笑:“不過是說幾句閑話,侯爺可曾用過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