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說到這,他抿著嘴,朝戚縉山鞠了一躬:“姐夫,昨晚我說謊了,真是抱歉�!�
戚縉山微一挑眉:“怎么昨晚不說,今日倒是老實開口了?”
他一臉深沉,尉茂看了半天,發(fā)現(xiàn)怎么也看不透這個姐夫。
可惡,他本來還想有所保留,可現(xiàn)在看來,這姐夫是不是已經(jīng)將他的底摸了個透?
如果他不說實話,萬一戚縉山扭頭對姐姐吹枕邊風,姐姐豈不是要誤會他了?
尉茂喜歡謝明月這個姐姐,不想被她誤解。
他瞪了戚縉山一眼,慢吞吞吐出真言:“姐,我這次來,其實是瞞著母親偷跑的,因為商隊與招財商會有合作,所以招財商會的人已經(jīng)能夠收留我,但我不想被他們知道,所以一直瞞著你�!�
謝明月整個人都不好了。
和招財商會合作?那得是多大的商隊?
敢情她以為是小可憐的表弟,實際上卻是商隊大財主?
而她以為寡居柔弱的舅媽,也是拉扯獨子、支撐商隊的大商人?
“那......你和舅母的商隊叫什么?”
以防萬一,她還是問清楚吧。
尉茂撓頭:“西、西洲商隊。”
謝明月一臉詫異,戚縉山微微蹙眉,沉聲問:“西洲商隊?”
他只查到這小子背景不一般,但沒想到,是西洲商隊啊!
十多年前開始崛起,西域鼎鼎有名的頭號商隊。
和許多浮夸的商隊不一樣,西洲商隊人數(shù)很少,但個個精良,商路相對精簡保守,但貿(mào)易的質(zhì)量都很高。
呵!
這桌子上的羊羔油,還得靠他們商隊帶來京城,貢進皇宮呢。
難怪這小子不瞞了,謝明月給他帶的,都是有市無價的好東西,其中有些東西的價值,尉茂應當比誰都清楚。
這是心虛了。
還算有良心。
第181章
“尉茂,你......”
謝明月一聽他竟然是瞞著舅母跑出來的,頓時哭笑不得。
尉茂雙手合十,求爺爺告奶奶:“姐,就當不知道這事,你不懂,我娘將我看得和眼珠子一樣,父親這封信我好幾年前就看到了,一直想出來找你們,可娘不肯放行,這次是好不容易出來的。”
謝明月聞言沉默了一瞬。
為什么不肯放?自然是害怕京城水深,獨子遭受牽連。
她雖沒見過舅母,卻奇跡般能夠理解一位母親的想法。
不過是一個在仇恨與親人中選擇了孩子安危的女人。
她彎起唇微微一笑,輕嘆了一口氣。
“我會為你保守秘密,”謝明月重新看向尉茂,眼神柔和了許多,“但你也要給舅母報個平安,別讓她為你擔心。”
尉茂頓時露出十分不情愿的表情。
他覷著謝明月的神色,又看了看虎視眈眈的戚縉山,最終抿了抿嘴,妥協(xié)道:“行,我聽你的,姐夫,我寫好信,能不能讓你的人幫我送一下?”
尉茂擔心自己的行蹤被找到,他這次來,是報著給顧肇源復仇的心思,萬萬不能再被逮回去了。
“可以,交給你姐姐。”
戚縉山微微頷首,似是想到什么后,看向謝明月的眉眼間染上一層溫意。
“我有要事進宮一趟,你有事叫人拿牌子去宮門�!�
他撫著謝明月鬢邊的鮮花,旁若無人地在她頰邊印下一記輕吻。
尉茂目瞪口呆。
不是都說他姐夫是個活閻王嗎?
沒見過活閻王笑的。
謝明月習以為常地受下這一吻,替他理了理衣襟:“記得來我院里用晚飯�!�
她盈盈的眼波深處,眷戀和他的愛重交織,這深深庭院似乎都熱了幾成。
尉茂眼睜睜看著戚縉山一步三回頭地出了府,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謝明月。
“姐,你們平日就這樣嗎?”
他來京城這些時日,在謝府飛檐走壁,也時常探到別家的情形,哪個內(nèi)宅不是雞飛狗跳,夫妻之間貌合神離,就算有那等和睦的,也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沒有戚縉山這樣的,當著小舅子的面就親他的姐姐!
“怎樣?”謝明月笑意盈盈地走到石桌邊,調(diào)侃道,“莫非你還想瞧見他與我惡語相向不成?那這宅子你可就住不成了�!�
“太傷人心了,莫非我是那貪圖宅子的人?”
尉茂立刻炸起寒毛嚷嚷。
謝明月發(fā)現(xiàn)這個弟弟初看殺氣騰騰,眼神銳利,挺唬人。
但細細相處下來,其實還是個性子跳脫的年輕人。
有些毛毛躁躁。
很可愛。
“我那不是聽說......聽外頭的人嚼舌根,說你們是一對怨偶,當初姐夫趁你落難搶了你......”
第182章
尉茂本來嗓門嚷得很大,但看見戚縉山留了個隨行的小廝在外門旁站著后,就慢慢收低了聲音。
姐夫看上去就是個黑心的,使不得,這話被聽了去可使不得。
尉茂又開始毛毛躁躁地撓頭了。
謝明月險些笑出聲。
原來外面的人都是這么看她與戚縉山的。
“那現(xiàn)在你瞧見了,不是那么回事�!彼龓臀久碇鴱呐f腰包里掏出來的東西,隨口問道,“這腰包掉在地上,叫花子都不會撿,你既偷跑出來,總帶了些盤纏吧,怎么如此灰頭土臉?”
尉茂面色有些古怪:“我一路到處跟不同的商隊混,混到半途時,錢袋子被個賊摸走了,而且我為了喬裝打扮,并未穿戴值錢之物,所以如今囊中有些羞澀......”
他倒是有錢有貨物在招財商會里,可他不敢去取啊!
他都二十了,尋常男子抱媳婦孩子的年紀,偏他還在和母親玩老鷹抓小雞,若這么快就被找到,面子豈不是丟大了?
想到這,尉茂蹙起眉頭。
“姐,”他語氣嚴肅幾分,“姑母和父親的通信我都收著,你分明就是謝家的女兒,那個謝晚晴才是假的吧,當初他們?yōu)楹螌⒛阙s走?”
謝明月一愣,這才同他簡略說了當初的事情。
聽完后,尉茂的神色有些呆呆的。
“所以,姐夫竟是個好人!”
謝明月又笑了:“這是什么話?”
“沒什么、沒什么,”尉茂才不說自己有些怵戚縉山呢,他咀嚼著當年的真相,頓時破口大罵,“他娘的,這謝家和戚修玉真不是東西,老子就該一刀砍死他們算了!”
罵完,他又看著謝明月那張秀美的面孔,驚覺地收了嘴。
“哎,姐,我這......”
尉茂有些懊惱,不該在姐姐面前這般粗俗。
商隊里多是走南闖北的商人、打手,平時言語間說什么的都有,他也是習慣了,沒收住。
“沒關(guān)系,”謝明月微微一笑,“只是在外人面前別這樣,終究不好,生意做到最后,也是靠做人的。”
“嗯嗯,”尉茂大大咧咧地點點頭,“那......現(xiàn)在暫時是不動謝狗和戚修玉了?”
“嗯,事情未查清之前,殺了他們也不頂用,你這些日子可千萬不要沖動行事,謝長勛上次已經(jīng)報官了,只是正巧遇到你姐夫逮了你,若是落在旁人手中,可沒這么容易周旋。”
謝明月面色沉靜,給尉茂收拾東西時,突然從舊腰包里掏出一塊有些破舊的灰羊毛皮。
“這是什么?”她微微一愣,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對了,自給母親治療后,我便去寫信去了晉陽,原是因著顧家我們這一脈已經(jīng)沒了人,所以只能請三叔家為母親主事和離,可如今你回來了,到時候,打頭陣的還得是我們倆�!�
謝明月盤算得很清楚,顧家三叔之前與他們這脈不合,這次去信也不知能不能求得助力,原本她還有些忐忑,但尉茂的出現(xiàn),簡直就是雪中送炭。
有了尉茂,那便證明了顧肇源的血脈延續(xù),他們顧家大房還有人在......
待母親醒后,她要為自己正名,更要和尉茂一起助母親和離。
“好啊!”
尉茂見自己終于派上了用場,頓時開始摩拳擦掌。
“咱們姐弟齊心,一起迎回姑媽,重整顧家!”
謝明月笑瞇瞇地點點頭,又指了指那張灰羊皮:“所以,這是什么?”
她方才端詳了好一會兒,這塊皮毛原本應是白色,但在尉茂手上,硬生生被摸成了灰色......
第183章
看到那塊羊皮,尉茂的脖子可疑地縮了縮,吞吞吐吐道:“這......也不是什么重要東西�!�
“那我扔了?元白,快將這東西撿去丟......”謝明月看出他的不對勁,作勢吩咐元白去拿羊皮。
“哎哎哎,別!”
尉茂連忙攔住元白。
好在他還記得漢人的禮節(jié),堪堪頓住了手,沒去碰她。
“我說我說!”他老老實實向謝明月交代,“其實......這是當初從爹的袍子上剪下來的一塊皮子�!�
謝明月垂下眼眸,盯著那塊灰撲撲的皮毛,沉默了半晌。
“當初爹去世時,我還小,夜里睡覺時只要沒這塊皮子陪著,就要哭鬧,娘沒辦法,就將爹的外袍剪了一塊陪我,這些年皮子被我摸爛了不少,這一塊是最后的了�!�
尉茂語氣輕松地說著這么沉重的話,謝明月鼻腔一酸,心底涌上一股濃烈到快要窒息的恨意。
她的舅舅,是世上一等一英勇的男兒。
也是最好的統(tǒng)領(lǐng)。
到底是誰,竟然如此坑害國之忠良。
想起記憶里那意氣風發(fā)的青年將軍,那股哀傷與心痛幾乎令謝明月有些失去理智。
但她必須堅持。
害死舅舅的根,就在京城,也許就在她見過的那些權(quán)貴之中。
她需要先安頓好母親,再逐步理清當年的舊事。
這件事,可比她與母親身上的冤屈重多了。
能夠在戰(zhàn)場上動手腳,這背后之人可謂舉重若輕啊。
急不得。
輕輕嘆了口氣,謝明月振作精神,看著那塊皮毛的神色溫柔許多。
“那就好好收著吧,”她溫和道,“你也來京城許久了,怕是都未光明正大出去玩過?不如今日換身衣裳,姐姐陪你去外頭逛逛?”
見尉茂談及已故的顧肇源有些哀傷,謝明月結(jié)束了這場談話。
“好!”
尉茂的眼睛頓時亮晶晶地瞪大了。
“我想瞧瞧京城這邊的街市�!�
做商隊這么久,他沒離開過西域那塊,初進京時,便覺得很多新奇玩意,腦子里也冒出了很多商貿(mào)點子,無奈害怕被娘抓到,只能躲躲藏藏,就連去招財商會取銀子時也不敢聲張,發(fā)現(xiàn)有露馬腳的風險后就趕緊溜了。
如果扮成貴婦人的小廝,一切就方便多了。
尉茂套上小廝衣服,又將自己的栗色卷發(fā)包到頭套里,雄赳赳氣昂昂跟著謝明月出了宅子。
來到京城最為繁華的街上,剛一下馬車,迎面的馬車也走下來一群女子。
云鬢衣香,珠翠滿頭,各個都是京城里頂尖門第的出身。
目光撞在一處,謝明月微微瞇了瞇眼。
昨日出了那種事,今天永嘉縣主就和沒事人一樣出來逛街了?
“喲,這不是戚大夫人嘛......”
永嘉縣主身邊的朱清陰陽怪氣地開口。
她是以前謝晚晴的閨中密友,與謝明月常年不合,沒想到如今嫁了貴妃劉氏的娘家,一躍也同永嘉縣主玩到了一起。
謝明月看了一圈,那堆貴女中,就數(shù)她一個年長些的插在其中,要多突兀有多突兀。
第184章
不是一路人,還非要硬湊。
朱清這般,明顯是永嘉授意。
“永嘉縣主,”謝明月無視了一干人,只淡淡朝永嘉點了點頭,“昨日一別,未曾想這么快就又見面了,我還以為,下次見面是你的婚宴呢�!�
她也不是好捏的軟柿子,永嘉敢?guī)讼滤哪槪透耶斆嫱贝┠切┢剖隆?br />
不,都不用她捅,謝明月說出這話時,就看見永嘉身后的幾名貴女已經(jīng)露出了奇異的神色。
想必私下里,永嘉和戚修玉的那件事早就傳瘋了。
“你!”
永嘉沒想到謝明月居然一上來就這么大膽,她不悅地沉下臉,咬牙質(zhì)問:“別以為我不知曉你在打什么鬼主意,我的名聲,還由不得你來操控。”
謝明月的眼神更深了:“我以為,名聲當是自己行事經(jīng)營的,怎么還成旁人操控了?莫不是縣主平時常行此事,所以格外熟稔?”
她加重了咬字,永嘉眼底冒出一股火藥味。
“你算什么東西,不過是仗著一個三品官的丈夫,也敢在我面前放肆,等我......”
等她嫁入戚家,看她不治死這個賤人!
“咔擦”一聲,謝明月身后傳來一聲響動,眾女子紛紛投去目光。
只見一眉目俊朗的小廝手里拿著一根折斷的竹笛,正恍若無人地拼命拍打。
“狗東西、狗東西,一根竹竿在這吱吱哇哇什么?要你別叫你還叫,風從屁股灌進來,管不住嘴是吧?驚擾了咱家夫人,有你好看!我打打打!”
謝明月一愣,聽出尉茂話里的指桑罵槐后,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同時又有些隱隱的高興。
這弟弟真是敢說敢做。
她頭一回覺得尉茂說話粗俗還是有點奇效的。
永嘉縣主聽見這話,簡直快要氣暈了。
這小廝不就是在罵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