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這三更的深夜,戚縉山怎么穿戴整齊地出來了?
難道是和夫人起了爭執(zhí)?可她也未曾聽到動靜啊。
“夫人若醒了,便說我有急事務公。”
戚縉山摩挲著手指上的扳指,緩緩抬眼看著天空中明亮的星子。
“奴婢遵命�!�
梧桐頭皮發(fā)麻。
大爺這是怎么了。
她看過的那些話本此刻在腦海內(nèi)走馬燈似的閃現(xiàn)。
一會兒,是狐貍畫皮晚上趁書生睡著出去吃人剝皮,一會兒,是相國小姐的贅婿趁夜進花樓消金......
總之,沒盼著戚縉山一點兒好。
戚縉山還不知曉自己夫人身側得力干將的這一愛好,他走到瓊華院外,暗處走出一道白色身影。
“大爺,已經(jīng)安排妥當了�!�
白衣身影是戚縉山的四名小廝之一,雪海。
風影、雪海對外,金河、玉江對內(nèi),各司其職,確保于公于私,都能面面俱到。
雪海鮮少在內(nèi)宅出沒,若知曉的人瞧見了,便會知道,今夜府內(nèi)只怕有大變革。
聞言,戚縉山微微勾唇,唇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那就走吧�!�
......
長風居內(nèi),兩盞紅燈籠高高懸著,喜味兒還未消散。
本該寂靜一片的院落此時燈火通明,戚修玉方才嘶吼了幾聲,如今脫力地待在原地,臉色一片灰暗。
著一身黑色夜行服的風影站在廊下,雙手沾血。
他好心提醒戚修玉:“二爺待會說話可得當心,別將小的提醒的事給忘了,大爺若是發(fā)起火來,除了夫人,沒人勸得住。”
聽到那個橫該千刀萬剮的名字,戚修玉身體一震,劇烈地瑟縮了一下,死死咬緊了牙關沒出聲。
他雖成婚,但未與永嘉同住,今日出了這事,永嘉氣他為戚若楓涉險,也沒有讓他進自己的屋,戚修玉便還是睡在自己的長風居。
可他萬萬想不到,自己正在睡夢中時,戚縉山的手下居然敢直接闖過來,叫人綁了自己。
如今他就身著里衣,被捆在一棵樹上,雙腳懸空,胸腹在麻繩上勒出了幾道血痕。
正忍著痛,戚縉山從長風居大門緩緩步入,氣勢之盛,猶如此間夜色由他掌控。
第275章
“戚縉山!你竟敢在府中對我如此!”
戚修玉恨恨瞪著他。
待看清雪海手中握著的東西后,他頓時渾身發(fā)冷,如墜冰窖。
刑具,戚縉山居然拿來了刑具!
戚修玉猶如被掐了脖子的貓一樣,頓時驚懼著縮起了身體。
戚縉山就不怕自己去老太太那兒告一嘴,之后御史參他不孝?
“我是侯府世子,就算你官至一品,我也與你平起平坐,你不顧及我,也要顧及老太太的身體,侯府的面子!”
聞言,戚縉山的臉覆上一層冷意。
他垂眼,看著被轉動的玉扳指,從雪海手中拿過一副木枷,又漫不經(jīng)心地扔在地上。
木枷沉重,落在石板上時,發(fā)出震耳欲聾的一陣聲響,戚修玉目光移過去,看到石板上被震出的裂縫時,臉色更是白到透明。
“戚縉山......你、你真的要不顧親情身份......”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在搖曳的燭光中,戚縉山沉冷的面色也沒有染上一絲溫度。
戚修玉的胸口傳來一陣刺痛,麻繩磨破了他的細皮嫩肉,一道道血痕滲出里衣,猶如捆住他的枷鎖。
他額間冒出細密的汗珠,戚縉山身上傳來的壓迫感,幾乎讓他快要喘不過氣來。
“大哥......”
戚修玉的心態(tài)徹底崩潰了。
戚縉山在外的傳聞,他不是沒聽說過,但他從來不信他敢對自己也用上那些手段。
他突然想起來,戚縉山是個多么殘酷又冷漠的人。
當初云氏帶著兒子初入侯府,他前去挑釁,給了戚縉山好大沒臉,戚縉山當時不吭聲,幾天后,他的學業(yè)便被順清侯查出來由書童所替,挨了好大一頓板子,比當時的戚縉山更加沒臉。
戚修玉這才相信,惹上戚縉山的人,他都會變本加厲地報復回來。
他仗著老太太回來了,自己又娶了永嘉,又見謝明月對自己的挑釁步步退讓,于是差點忘了,謝明月會放過他,戚縉山卻不會。
“大哥你放了我,你不能這樣對我,若我出事,永嘉不會好受,瑞王更不會放過你的!”
戚修玉的嘴唇微微發(fā)抖,眼中充滿了哀求。
“你想想瑞王�!�
戚縉山站在他面前,半張臉掩在樹影下,露在月色下的雙目亮得驚人,卻能看清其中洶涌的浪濤。
“我什么都不想,”他開口,聲音很啞,夾雜著壓抑的戾氣,“只想知道,今日夫人嘔血時,你是什么心情�!�
戚修玉頓時崩潰大叫:“我錯了,我不該用石塊砸她,我不該在老夫人面前信口雌黃,大哥,我先開始是真的看錯了,你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會招惹她了�!�
話音未落,戚縉山微微頷首,風影上前一步,一拳打到戚修玉的身上。
“啊——”
戚修玉頓時痛得眼冒金星,慘叫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風影和雪海據(jù)傳是戚縉山從一個邪教組織救出來的,都是此道高手,這一拳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卻沒傷及什么,只是讓他硬痛。
戚修玉真的怕了,連打人都這么有手段,接下去等著他的還有什么?
他痛哭流涕:“大哥,你放過我,我再也不敢了,我去給謝明月下跪,我給她道歉�!�
戚縉山眸色一暗,冷冷開口:“她是我的夫人�!�
戚修玉不懂他的意思,見風影又要抬手,腦子飛速地轉著,終于大叫:“是,是大嫂,我給大嫂下跪,再也不敢了!”
第276章
戚縉山卻仍舊沒放過他。
他站在樹下,雪海將木枷撿起來,打開。
戚修玉雙腿發(fā)軟,一個勁墜在麻繩上,恨不得立刻死去。
今日就是瑞王來,只怕也阻止不了戚縉山了。
他翻來覆去、哆哆嗦嗦地求饒,戚縉山卻一言不發(fā),任由雪海端來木枷,扣在了他的脖頸上。
“啊——”
戚修玉痛得又是一聲慘叫。
木枷沉重,加之他被捆在樹干上,麻繩勒出傷痕,如今更是猶如頂著千斤重鼎,傷口幾乎翻折在麻繩上,皮肉恐怖綻開。
這刑具本是靠重量長久壓人,已達折磨,但壓在戚修玉的身上,頃刻間就令他承受到了這輩子未曾受過的痛苦。
“你該慶幸,幼童不知事,否則,我令你這一脈從今日斷絕�!�
戚縉山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眸色發(fā)寒。
“記住今日的教訓�!�
說完,他丟下瑟瑟發(fā)抖的戚修玉,轉身離開了長風居。
戚修玉被迫承受著木枷的重量,再也忍不住哭嚎起來。
“放過我,求求你放了我......”
他就這么帶著木枷,被捆在樹上,又站了大半夜,直到雞鳴聲響,風影給他解下木枷,戚修玉的肩膀都被壓垮了,里衣上更是慘不忍睹,血流成行。
“大爺還有一句話留給您�!憋L影面無表情地任由戚修玉倒在地上。
“侯爺罷黜世子之位的折子今日遞上去,往后,您就不再是侯府世子了。”
戚修玉腦子里“嗡”的一聲,頓時炸成了一片空白。
世子之位?
罷黜?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不敢置信。
父親怎么會、怎么會......
戚縉山怎能狠毒至此,明知他在意的就是這件事,明知他為了世子之位,甚至放棄了自己的生母。
“啊——”
“啊——”
長風居內(nèi),很快響起了一陣陣悲痛欲絕的哀嚎聲。
后院里,戚老太太的院落里長風居最近,她年紀大了,覺淺,早早就被驚醒,如今看著跪在院內(nèi),偷偷前來報信的長風居下人,卻只能無奈地閉了閉眼。
這個大孫子的手腕,她算是見識到了。
從一介庶子掙到一品重臣、天子近寵的地位,他的心思深重如海,冷硬如冰。
即便是她,再聽到那隱隱約約傳來的哀嚎聲時,也不禁打了個抖,不敢再多說什么。
再說一句,下一個發(fā)出這種聲音的,恐怕就是她了。
瓊華院內(nèi),謝明月正在梳妝。
戚縉山站在一側,獨自系好腰帶,在她尚未敷粉的臉上印下一吻。
“我去上朝,你且用過早飯后,再進宮謝恩,屆時,我們一起出宮看看尉茂,岳母清醒,應該就在這幾日了�!�
第277章
瓊華院內(nèi),謝明月正在梳妝。
戚縉山站在一側,獨自系好腰帶,在她尚未敷粉的臉上印下一吻。
“我去上朝,你且用過早飯后,再進宮謝恩,屆時,我們一起出宮看看尉茂,岳母清醒,應該就在這幾日了�!�
他一夜沒怎么睡,精神卻出奇得好,謝明月見他眸色有幾分飛揚,忍不住抿嘴笑了。
“好,夫君可是昨夜做了什么美夢?怎么氣色這樣精神。”
是人就會有惰性,戚縉山性子狠,對自己更狠,往往天不亮就起床打拳練劍,再披星戴月去上朝,但謝明月也曾見過他疲憊時賴在床上不想進宮的時候。
莫非是因為今日上朝,他便是穿繡鶴補服的一品大臣了?
謝明月覺得自己猜對了,男人就和小孩似的,再深沉的性子,也容易在此事上遮掩不住。
“是夢見了一樁樂事。”
戚縉山從元白手里接過頭釵,親手替她簪上。
教訓教訓戚修玉那個慫包,怎么不算樂呢。
他含笑看著鏡子里如花盛放的女子容顏,忍不住再次低頭去尋找她的唇。
“唔......好了......”
謝明月被攥著肩膀深吻,連忙輕輕掙扎。
“要上口脂了�!�
“夫人不施粉黛的模樣也很美�!�
戚縉山松開她,眸中暗意蕩漾。
聽茍子涵說,謝明月無意間問過他,她的身體何時適合孕育子嗣。
他想,她應當是有些著急,之前便總提起這件事,更何況,那些不長眼的人嘴中也放不下這件事。
可以說,三十無子,簡直就是大罪,走到哪,都會有人提醒,讓人感覺處在一片壓抑的烏云下,無處可逃,只能就范。
但他舍不得。
他一步步位極人臣,不過是想掃清她周圍的一切,令她無憂無慮地快活度日,令她的眼里始終只有他一人。
看了一眼拔步床邊放著的那盒避子丸,戚縉山靜默片刻,拍了拍謝明月的手背。
“我去上朝�!�
“好,待會兒見�!�
謝明月送走了戚縉山,扭頭就問元白。
“昨夜大爺去做什么了?”
別看戚縉山隱瞞得好,但她心思細膩,他每次熬夜,眼下都會掛一塊淺淺的青,今日他雖精神抖擻,但眼下青色頗重,一看就未休息好。
元白心中暗自對謝明月的敏銳咋舌。
“大爺昨夜三更出去了,但沒出府,半個時辰昨夜就回來了。”
她老實回答,謝明月正思量著,就聽見后院遠處隱約有喧嘩聲。
不知戚修玉和永嘉又在鬧些什么。
她乘上馬車準備入皇城,在侯府大門前與匆匆趕來的太醫(yī)擦肩而過。
有人病了?
可并沒有下人來找她啊。
那一瞬間,謝明月的腦中電光火石,似乎猜想到了什么。
她掀開窗簾,命小廝回府打探,稍后騎馬追上來。
第278章
馬車平穩(wěn)向前,她壓低心里的一絲緊張,深深吸了一口氣。
過去,她只是在團圓宮宴上遠遠見過皇帝,今日謝恩,卻是要獨自面對這世上最為尊貴的人。
小廝很快重新追上來:“夫人,打聽到了,是縣主請的太醫(yī),二爺昨晚被大爺?shù)娜私逃柫艘活D,如今在床上傷得爬不起來,方才兩人正一個床上,一個地下站著吵呢�!�
謝明月挑眉,心想果然如此。
原來戚縉山今日神采奕奕,不是因為升官,而是因為將戚修玉打了一頓。
她眉梢浮上笑意,心里感覺一片柔軟。
他怎么還瞞著她呢,若是和她說了,現(xiàn)在神采奕奕的人就是兩個了。
謝明月的情緒詭異地放松了一些,待進入偏殿等待時,也不那么緊張了。
不知坐了多久,早朝結束了。
武帝步入偏殿時,看到那跪在地上的年輕婦人,眸中閃過一絲驚訝。
“平身�!彼钪x明月起身,“你母親......是顧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