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剎那的慌亂與錯愕中，瑤月緩緩轉(zhuǎn)過身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清秀俊朗的臉龐。
只是這一眼，瑤月就猝不及防地亂了心神。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如同鼓點般在胸腔內(nèi)回響。
男子察覺到了瑤月的失神，輕輕地將她的身子扶正。
確保她站穩(wěn)后，他自然而然地收回了腰間那只給予支撐的手，動作流暢而又不失分寸。
他微微垂下眼簾，目光中流露出淡淡的歉意與尊重，聲音溫和而誠懇：“請公主殿下寬恕臣下的無禮之舉，方才實屬情非得已，冒犯了殿下的清譽，實乃臣之大過�！�
瑤月怔怔得看著眼前的這個公子。
他的眉眼生得極為好看，眼尾弧度優(yōu)雅上揚，眼眸中閃爍著溫澈的光芒，仿佛盛滿了初春的酒釀，讓人一不小心便會沉醉其中。
他的膚色比旁人要白皙許多，身著一身霜色長袍，在燈火的映照下，更顯得玉樹臨風(fēng)，宛如謫仙下凡。
瑤月的心像是平靜的湖面被扔了一塊石頭，還在泛著漣漪，一圈又一圈。
她一時間語無倫次：“沒，沒關(guān)系……”
“夜色已深，道路難辨，殿下還請多加小心，臣先告退了�！蹦凶恿粝逻@句溫和卻又帶著一絲疏離的話語后，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琉璃氣喘吁吁地趕過來，將瑤月的衣服整了整，心有余悸地說道：“哎呀我的公主，您剛才可真是讓人捏了一把冷汗，要不是剛才那位公子相救，你非得摔個大跟頭不可。”
琉璃的話，瑤月并沒有完全聽進去，她的心中還回蕩著那男子的身影，以及他那雙溫澈如酒的眼眸。
這會兒功夫，林清婉和采薇也緩緩來到大殿門口。
兩人還未跨過大殿的門檻，采薇卻突然眼前一亮，驚喜地說道：“娘娘，你看，那不是宇文公子嗎？！”
“宇文公子”這四個字一入耳，林清婉的心便猛地顫動了一下。
剎那間，她有些難以置信，甚至不敢望向采薇所指的那個方向。
“采薇，你一定是看錯了，子徹哥哥怎么會來皇宮呢？”林清婉輕聲道，聲音中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
“娘娘，我真的沒有看錯�！辈赊钡穆曇衾餄M是堅定，“宇文公子真的在那兒，而且他還在看你呢。”
在采薇的堅持下，林清婉終于鼓起勇氣，抬起頭，隔著幾個人的距離，與那道熟悉的目光不期而遇。
沒錯，就是那個人，那個曾經(jīng)讓她日夜思念，以為此生再無緣相見的人，今天居然真真切切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這一瞬間，她清晰地感受到左胸深處傳來一陣劇烈的刺痛，那種痛楚仿佛要撕裂她的心扉，讓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輕輕按住那片疼痛的地方。
宇文徹微微抬眸，弓手作揖，語氣溫潤如玉：“宇文徹參見林昭儀，昭儀鳳體近來可好？”
他的笑容清淺，但是眼中卻帶著不易覺察的淡淡落寞。
他的話很短，但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錘一般，狠狠地敲擊著林清婉的心房。
她清楚地記得，以前他總是寵溺地喚她“婉兒”，而現(xiàn)在，他卻以如此生疏的口吻稱呼她為“林昭儀”。
沒想到，他們再次見面的場景，竟然是以這樣疏離而客套的話語作為開端。
她只覺喉頭哽咽，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緊緊扼住，千言萬語匯聚成一股難以名狀的酸楚，在她心頭肆虐。
她努力調(diào)動起全身的力氣，勉強讓自己的情緒歸于平靜，以盡可能淡然的聲音緩緩回應(yīng)：“宇文公子有心了，我一切安好。”
隨后，她未曾再多看他一眼，只是輕輕轉(zhuǎn)身，便邁進了大殿的門檻。
第37章
皇兄，我來晚了
參會的賓客們陸續(xù)趕到，就坐于自己的位置。
蕭承淵身著紫袍，寶座和宴桌高踞于大殿迤北正中，皇后和太后分別安坐于他的左右兩側(cè)。
宗室和妃嬪根據(jù)地位和關(guān)系，依次坐在離蕭承淵較近的地方。
臣子們則按照各自的身份和地位，分別坐于殿中的不同位置。
瑤月此刻也匆匆忙忙地走進來，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剛一落座，恰好捕捉到了坐在斜對面的林清婉。
她立即洋溢起快樂的表情，沖她擺了擺手。
太后咳嗽了一聲，將瑤月的注意力瞬間拉回。
見太后露出不滿的表情，她隨即收回目光，正了正身子，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那里。
這時，宇文徹也徐步走來，他的步履如同行云流水，沒有一絲雜質(zhì)和矯情。
見到蕭承淵，他頷首行禮：“臣，宇文徹，參見陛下�！�
蕭承淵的目光在宇文徹身上稍作停留——這是他與宇文徹的第一次見面。
隨后，他睨了林清婉一眼，不放過她臉上一絲神情。
此時，林清婉垂眸，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遮住了眼中的情緒，讓他無法窺視她的內(nèi)心。
她的嘴唇緊閉，仿佛守護著她的秘密。
“免禮�！笔挸袦Y淡淡道，“今日怎么不見你父親來？”
宇文徹微一頷首，回復(fù)道：“回陛下，家父近日身體微恙，因此由臣代父參加今日宴會�！�
蕭承淵面色沉靜，心中卻暗自思量：“是你父親真的身體不適，還是你另有私心，想要借此機會露臉呢？”
正當時，他無意中看到宇文徹腰間掛著的玉佩——那是一個同心玉環(huán)，與林清婉先前佩戴的玉環(huán)一模一樣，仿佛出自同一匠人之手。
他眸光瞬間轉(zhuǎn)冷，卻還是正色道：“宇文驊年事已高，很多事情恐怕已力不從心。你作為兒子，應(yīng)當更多地替他分擔一些責任�！�
“陛下教誨極是，臣明白自己的職責所在�！庇钗膹氐皖^以示恭敬。
隨后，他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優(yōu)雅落座。
“原來，你叫宇文徹�！迸赃叺默幵峦蝗婚_口，看著他的側(cè)臉，眼中閃爍著難以掩飾的喜悅。
她嘴角微微上揚，微笑時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兒。
“謝謝你剛才救了我�！�
宇文徹聽到這句話，微微側(cè)過頭，但卻并沒有直視瑤月的眼睛，只是淡淡地說：“公主殿下言重了，您方才險些摔倒，臣保護公主安全也是應(yīng)該的�！�
瑤月聽到他的話，抿嘴輕笑，心中甜滋滋的。
宴會即將拉開帷幕，眾人已紛紛入座，唯獨一個座位仍舊空缺。
蕭承淵的眼底閃過一絲冷冽的戾氣——顯然，又有人想借此時機制造事端。
罷了，不等了。
他緩緩起身，站在大殿的高臺之上，目光掃過滿堂的賓客。
只見大將軍葉競遙端坐于席間，身著戰(zhàn)袍，面色肅穆而莊重，英氣逼人。
蕭承淵緩緩舉起手中的酒杯，開口說道：“今日，我們齊聚一殿，共襄盛舉，為的是慶祝葉競遙大將軍的赫赫戰(zhàn)功……”
他的話語中充滿了對葉竟遙的贊許和感謝，繼續(xù)道：“而在座的諸位卿家，也都是朕的得力助手，共同為大平的繁榮付出了努力。朕在此感謝諸位的忠誠和貢獻�！�
隨著他的話語落下，大臣和貴族們紛紛舉杯致敬，為蕭承淵的英明領(lǐng)導(dǎo)和大將軍的功績喝彩。
然而這時，殿門外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皇兄，我來晚了�！�
大殿的門緩緩打開，齊t?王蕭承宥信步而入。
他的步伐從容不迫，嘴角掛著輕快的弧度，語調(diào)間流露出一種隨意的散漫，絲毫不見慌亂之態(tài)。
齊王的目光在殿內(nèi)巡視了一圈，最終鎖定在了屬于自己的空位上。
他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大大方方地落座，仿佛這大殿本就是他的舞臺。
齊王是蕭承淵同父異母的弟弟，先帝的寵妃孟貴妃所生之子。
一直以來，先帝對孟貴妃的寵愛是朝廷上下眾所周知的事實。
齊王作為孟貴妃的獨子，自幼便沐浴在特殊的關(guān)愛之中，這讓他心中滋生了一種理所當然的優(yōu)越感。
他一直以為他理所應(yīng)當?shù)貢蔀槲磥淼奶�，繼承大統(tǒng)。
然而，先帝的最終決定，竟是將這無上的榮耀與責任，賜予了蕭承淵，而他自己，則是獲了齊王的封號。
這一決策，猶如一盆冷水，將他心中的幻想澆得七零八落。
他無法接受，為什么自己一直以來的努力和期待，會在一夜之間化為泡影。
正因如此，他每每看到蕭承淵，心中的不甘就會如同野草般瘋狂生長。
今天，他的遲到更像是一種挑釁。
“皇弟真是繁忙得緊啊，朕以為你今天不來了�！笔挸袦Y緩緩抬眼，眼底沉黑隱晦。
雖然他的語氣看似平靜，但其中蘊含的意味卻十分明顯。
太后見齊王依舊不成方圓，不由得緊皺起眉頭。
每次一看到蕭承宥，她就會想起那位曾經(jīng)的寵妃。
如今，她的兒子又在這么重要的場合遲到，自然就更加厭煩了。
齊王嘴角漾起淺淺弧度，不咸不淡地開腔：“實在抱歉讓諸位久等了。本王從泳州一路奔波至此，沿途顛簸不已，抵達玉京后又遭遇酷熱難耐的天氣，身體倍感疲憊，直到今晨才稍感恢復(fù)。但既然是皇兄特意安排的慶功宴，本王又怎能缺席呢？”
他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絲賣慘的意味，仿佛是在為自己的遲到找借口。
蕭承淵心中明鏡高懸，深知這不過是蕭承宥慣用的拖延與狡辯之術(shù)，同樣語調(diào)不溫不火地回應(yīng)：“皇弟舟車勞頓，勞累可想而知。然而，玉京雖正值暑天，卻也非皇弟初次光臨。當年你我兄弟同在宮里成長，何曾言熱？如今皇弟竟言不適應(yīng)，倒是讓人好奇，是不是泳州的水土過于養(yǎng)人了呢？”
齊王怎會聽不出這弦外之音，他深知蕭承淵是在暗指自己被邊緣化，甚至諷刺其失去了爭奪皇位的資格！
他強壓著火，裝出一副輕松自若的樣子，笑道：“哈哈哈，皇兄真是愛開玩笑，臣弟不過是隨口一提，哪知竟能引起皇兄如此遐想�！�
他雖然嘴上說得云淡風(fēng)輕，但眼中卻閃過不甘。
蕭承淵見狀，淡淡一笑，轉(zhuǎn)而說道：“皇弟在泳州鎮(zhèn)守一方，也是辛苦，身為皇室血脈，我們都應(yīng)時刻銘記自己的使命，為大平社稷盡忠職守。我們不妨繼續(xù)享受這宴會，為大將軍的功績，也為大平的安定干杯�！�
在場的賓客們聽罷，紛紛舉杯祝酒。
然而，齊王的遲到和蕭承淵的不悅卻在賓客們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們明白，這場慶功宴不僅僅是為了表彰大將軍的功績，更是兩人之間一場微妙的較量。
皇宮的深處，權(quán)力的誘惑猶如漩渦，無情地吞噬著那些身陷其中的人。
而這場較量，似乎還遠遠沒有結(jié)束。
第38章
本王敬昭儀一杯
夜色微濃，星辰點綴著深邃的天空。
大殿內(nèi)蠟燭搖曳生姿，投射出斑駁的光影。
到場的賓客們或低聲交談，或舉杯暢飲，臉上都洋溢著喜悅和尊重。
然而，在這豐盛的餐桌前，林清婉卻顯得心事重重。
她坐在那里，筷子在手中無意識地轉(zhuǎn)動著，偶爾夾起一點菜送進嘴里，卻像是機械般的動作，完全沒有品嘗的興致。
宇文徹就坐在她斜對面的位置，她始終不敢抬頭。
她怕對上他的目光。
這時，旁邊的齊王注意到了林清婉的異樣，邪俊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這位莫非就是林昭儀？”
林清婉見齊王主動與自己搭話，雖心中有些不安，但仍保持著禮儀，輕聲細語地回答道：“齊王殿下，妾身正是。”
“早就聽聞皇兄最近冊封的昭儀容顏絕色，今日一睹，果然名不虛傳�！�
他的話語中滿是玩味，舉起酒杯，繼續(xù)道：“如此良辰，本王敬昭儀一杯�！�
林清婉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根本不會喝酒，先前已勉強飲下一杯，此刻再讓她喝，實在是力不從心。
她慌忙婉拒：“殿下，妾身酒量淺薄，恐怕難以回敬，還請殿下體諒�！�
然而，齊王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罷休。
他眼神閃爍，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說道：“昭儀何須如此推拒？這杯酒，既是本王的敬意，也是對昭儀新入宮的歡迎。況且，今日這般喜慶的日子，豈能無酒助興？”
說完，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林清婉目睹齊王此番堅持，心中不安之情愈發(fā)濃烈。
她生怕自己執(zhí)意地拒絕會被誤解為對皇室尊貴的不敬。
于是她努力保持鎮(zhèn)定，淺笑著回應(yīng)道：“既然殿下如此盛情，妾身自當遵從，以表敬意�！�
說著，她端起桌上的酒杯，與齊王的酒杯輕輕一碰，輕輕喝了一口。
酒剛一下肚，那種辛辣的感覺便如同火焰一般在喉頭肆虐，讓她不禁咳嗽起來。
她用手捂著嘴，難受極了。
齊王薄唇勾起邪魅之笑：“本王喝完了一杯，昭儀卻只是淺嘗輒止，看樣子，是對本王不滿意呀�！�
林清婉不想與他糾纏，只得將杯中剩余的酒一飲而盡。
齊王樂道：“昭儀果真是個痛快之人，毫不扭捏作態(tài)，本王佩服！”
遠處看著這一幕的蕭承淵，眼眸森然，里面似乎藏著一股不可見的火苗。
沒一會兒，酒精在林清婉的身體里悄然發(fā)揮作用。
她的臉頰漸漸染上了紅暈，宛如朝霞映照著晶瑩剔透的玉顏。
齊王在一旁靜靜觀察著，他沒有料到林清婉的酒量如此之差，這么快就顯露出了醉意。
他并不打算放過她，好不容易來一趟，怎么能敗興而歸呢。
然而，正當氣氛似要凝結(jié)之際，宇文徹悠然走來。
他的出現(xiàn)，如同春風(fēng)吹散了即將凝固的氣氛。
“在下武陽侯府宇文徹，久仰齊王殿下威名，今日得見，實乃幸事。在下敬殿下一杯�！�
宇文徹說話彬彬有禮，每一個字都充滿了真誠與敬意，讓人無法拒絕。
齊王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宇文徹的名聲，他倒是聽說過。
于是，他故意調(diào)侃道：“喲，宇文公子啊！本王可是早就聽聞你的大名了，風(fēng)姿翩翩，才華橫溢，今日一見，當真名不虛傳�！�
緊接著，他仿佛有意激起波瀾，又說道：“怎么，宇文公子這是準備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嗎？”
在齊王略帶挑釁的言語下，宇文徹并未感到尷尬，反而保持微笑，從容地回應(yīng)：“殿下說笑了，在下非英雄，又何談救美之說呢？在下只是久聞殿下風(fēng)采，心生仰慕，想與殿下共同探討詩詞歌賦，切磋一二，以助酒興罷了�！�
齊王聞言，眉頭微挑，心中暗自思忖：這個宇文徹，身為一個侯府的世子，本應(yīng)懂得分寸，今日怎的如此不識趣！詩詞歌賦，歷來非本王所長，他倒好，偏要在此處與我較量，想讓我顏面盡失？
這時，瑤月俏皮地湊了過來。
她帶著幾分抱怨的語氣湊近齊王，臉上露出了不滿的神色：“二哥，你這一會兒跟昭儀碰杯，一會兒又跟宇文公子喝，怎么就不見你跟妹妹我喝上一杯呢？離開皇宮那么久，你眼里都沒有我這個妹妹了！”
齊王看著瑤月那嬌嗔的模樣，故作寵溺地笑道：“哪里會忘記你這個調(diào)皮的妹妹呢，只是方才正與宇文公子說話，一時疏忽了�！�
瑤月聞言，眼睛一亮，說道：“二哥，你今日可是疏忽連連，這可得好好補償。你還不快快自罰三杯，以表歉意？！”
說著，她示意旁邊的宮女取來酒杯，倒?jié)M了酒，遞到了齊王的面前。
齊王看著瑤月的眼神，雖然他對她哥難以釋懷，但對這個天真的皇妹，倒是沒有多少恨意。
于是他接過了酒杯，一飲而盡，沒有絲毫猶豫。
如此往復(fù)，連續(xù)三杯下肚，瑤月才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