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她緩步走到司隱跟前,眼神冷靜地審視著她。
見司隱那雙手平放在地上,她慢慢抬起腳,狠狠地踩了上去。
瞬時,司隱感到疼痛襲遍全身,骨頭仿佛要斷裂一般。
她不禁倒吸一口氣。
司隱想把手從沈伶韻腳下抽出,但是想到她如今已有身孕,萬一稍有不慎,導(dǎo)致她摔倒在地,那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
因此,她只能強忍著劇痛,默默承受著這份疼痛與屈辱。
見司隱不再言語,沈伶韻微微一笑,笑容中蘊含著深深嘲諷:“在本宮這里,就沒見過有脾氣不好的�!�
片刻后,她抬起腳,話語一轉(zhuǎn):“太子最近也不來看看本宮,該不會是本宮一有孕,他便急著尋找新寵,冊立良媛良娣了吧。”
司隱雖表面靜默,內(nèi)心卻如同翻江倒海,憤懣之情難以自抑。
她暗自腹誹:若真如此,那太子殿下盡管去立他的良娣,十個、二十個都好,最好是天天輪流寵,讓你獨守t?空房,到那時,看你是否還能得意!
她早已將那日得知太子妃有孕時那份純粹的喜悅拋諸腦后。
第46章
從來都不關(guān)心臣妾
返回東宮的途中,司隱內(nèi)心的憤懣無處發(fā)泄。
她偶然瞥見路旁的花叢,便不由自主地拾起一根樹枝,用力地抽打著那些盛開的花朵,以此來排遣內(nèi)心的郁結(jié)。
“這些花兒招你惹你了,成了你的出氣筒?”身后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她猛地轉(zhuǎn)身,只見蕭承淵不知何時已立于不遠(yuǎn)處,頓時臉色一紅,慌忙將手中的樹枝扔擲在一旁。
他看著她,表情疑惑。
司隱知道太子等著她解釋,于是便將方才與沈伶韻之間的不快一五一十地復(fù)述給他聽。
聽完她的講述,蕭承淵輕笑一聲:“你倒是膽識過人,連太子妃的威嚴(yán)也敢挑戰(zhàn)。若我是她,恐怕也會給你些顏色瞧瞧�!�
司隱垂下眼簾,頓時羞愧難當(dāng),低聲地回應(yīng)道:“奴婢也知道不該那樣跟太子妃說話,但當(dāng)時情緒上來,沒忍住……主要是,她不信任您,她知道您出宮之事!還懷疑您出宮是為了……”
司隱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她是太子妃,她有她的立場和想法,你作為下人,與她硬碰硬,最終吃虧的只會是你自己�!笔挸袦Y道。
司隱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fù)自己的情緒,說道:“殿下,奴婢知道您是怕我招來禍端。奴婢知錯了,這就回去面壁思過,好好反省自己�!�
………
就這樣過了兩個月,一場突如其來的小產(chǎn),將沈伶韻初為人母的喜悅瞬間化為了泡影。
消息傳到蕭承淵耳中,出于責(zé)任,他決定去長安殿看她一眼。
剛一踏入殿門口,眼前的一幕讓他不禁心頭一緊。
殿內(nèi)的婢女和奴才們,原本應(yīng)該各司其職,忙碌而有序。
然而此刻,他們卻整齊劃一地跪倒在地,仿佛是要用這種方式,共同為沈伶韻所承受的痛苦與不幸默哀。
沈伶韻倚靠在床榻上,淚水不斷從她的眼眶中滑落。
太后(當(dāng)時還是皇后)坐在她的身邊,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試圖安撫她受傷的心。
見到蕭承淵來了,太后起身對他示意,讓他過去安慰她。
他緩步移至榻旁,卻并未顯露出絲毫就座的意圖。
太后在旁邊輕輕推了一下,終使他緩緩落座于榻邊。
此時,沈伶韻仿佛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委屈,猛然間撲入蕭承淵的懷抱,淚水滑過臉頰。
她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聲音哽咽:“殿下,您從來都不關(guān)心臣妾。”
蕭承淵目光落在懷中哭泣的沈伶韻身上,眸色晦暗。
他們的婚姻,于他而言,不過是皇命難違的產(chǎn)物,而孩子的誕生,亦承載著傳承皇嗣的重責(zé),非出于純粹的愛意。
即便如此,他還是安慰道:“我知道你心里難受,我會安排人好好為你調(diào)理�!�
隨后,他轉(zhuǎn)頭望向一旁的御醫(yī),問道:“太子妃怎會突然小產(chǎn)?這中間可有什么緣由?”
御醫(yī)恭敬地回答道:“回殿下,太子妃此次小產(chǎn),主要是因為胎結(jié)不實,胎兒根基未穩(wěn)。加之太子妃近日肝火過旺,情緒起伏較大,這些因素共同導(dǎo)致了小產(chǎn)的發(fā)生。”
蕭承淵看向沈伶韻,說道:“御醫(yī)的話你也聽到了,都是你情緒起伏導(dǎo)致的�!�
沈伶韻聞言,哀怨地看著他:“殿下,您此言是在責(zé)備臣妾嗎?自從臣妾懷胎以來,您鮮少陪伴在臣妾身邊。即便偶爾前來,也是匆匆一瞥,隨即離去,您讓臣妾的情緒如何能好?”
蕭承淵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一絲不耐:“本殿事務(wù)繁忙,哪能時刻伴你左右�!�
沈伶韻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聲音顫抖:“繁忙?殿下當(dāng)真覺得臣妾是在胡攪蠻纏?這孩子是臣妾一人的嗎?”
蕭承淵凝視著她,眉心凝聚著一抹冷意:“你好生休養(yǎng),莫要再這般任性�!�
這話語如同寒冰,瞬間凍住了她周圍的空氣。
第47章
讓朕又愛又氣
午后時光,慵懶而悠長,蕭承淵午憩醒來不久,宣明殿內(nèi)便迎來了一個人——尚衣局中技藝最超群的工巧匠。
他手捧一方精致木盒,與姜元輕聲交談了幾句,眼中閃爍著忐忑的光芒。
姜元接過盒子,示意他先在門口稍作等候,自己則輕輕走向端坐于御案之后的蕭承淵。
“陛下,尚衣局已遵照您的旨意,修改完成了這個禁步,您過目。”
蕭承淵聞言,輕抬眼簾,緩緩伸出手,接過了姜元遞來的木盒。
此時,門外的工巧匠屏息凝視,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隨時做好挨罵的準(zhǔn)備。
這已是他第三次打造這枚禁步,前兩次均因未能完全契合蕭承淵的審美而慘遭退回。
第一次蕭承淵嫌俗氣,第二次蕭承淵嫌太過繁復(fù),此番他幾乎是絞盡了腦汁,力求在簡約與雅致間找到完美的平衡。
這一次要是陛下還不滿意,恐怕自己連宮中的一席之地都難以保全了,被逐出宮門亦是可能的下場。
只見蕭承淵的目光在禁步上緩緩游移。
一塊溫潤如水色澤淡綠的翡翠玉石下方,垂墜著幾條流蘇,那流蘇,是由一顆顆精心挑選的白水晶珠串聯(lián)而成,在金絲線的巧妙編織下,輕盈搖曳。
拿起來的過程中,珠串便會輕輕相擊,發(fā)出悅耳的聲響。
“嗯,這次倒是不錯�!笔挸袦Y的嘴角終于勾起了一抹淡笑。
那笑容雖淡,卻足以讓門外候著的工巧匠心中大石落地,激動得差點沒控制住表情。
“姜元,賞�!笔挸袦Y輕輕將禁步放回盒中,對姜元吩咐道。
姜元立刻應(yīng)聲,轉(zhuǎn)身從袖中取出早已準(zhǔn)備好的賞銀,遞給了工巧匠。
工巧匠雙手接過,連聲道謝,這才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待那人離開后,蕭承淵再次拾起了那串禁步,指尖輕輕滑過其上鑲嵌的那塊溫潤玉石。
那塊玉,就是他年少時從林清婉腰間摘下的信物。
那時她尚是孩童,禁步自然也是童趣盎然的樣式。
這幾日,他特命尚衣局依照林清婉如今的氣質(zhì)與品位,重新雕琢了一番,使之更顯溫婉雅致。
他側(cè)首望向一旁的姜元,問道:“你說,昭儀會喜歡嗎?”
“陛下所賜,皆是精心打造,蘊含深意。昭儀娘娘聰慧溫婉,心思細(xì)膩,定能體會到陛下的一片深情厚意,自然是會喜歡得緊�!�
聽著姜元的話,蕭承淵卻是淡淡一笑,眼中閃爍著幾分戲謔:“你啊,總是挑好聽的說,句句不離夸贊之詞,雖聽著順耳,但實則少了些客觀與真實�!�
他的語氣中并無責(zé)備之意,但卻讓姜元不好意思起來。
片刻之后,他帶上這禁步,姜元緊隨其后,二人一同前往湘蘭殿。
林清婉也從午后的夢境中悠然醒來,周遭的空氣似乎還殘留著夢境的余溫。
然而,當(dāng)蕭承淵踏入房間的那一刻,她心中不禁泛起漣漪。
昨日皇后的話語如同陰云般籠罩心頭,讓她在面對蕭承淵時,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不自在。
蕭承淵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她的身旁,眼神中滿是關(guān)切:“今天的藥都按時吃過了嗎?”
“回陛下,臣妾已經(jīng)吃過了�!彼p聲回答。
“那么,身體可有感覺好些?”
林清婉努力擠出一絲微笑,讓自己顯得輕松。
“好多了,請陛下放心�!�
聽罷,蕭承淵慢慢貼近她的臉,想親她。
然而,林清婉身體輕顫,本能地避開這突如其來的親昵。
蕭承淵的眼眸微微一暗。
“現(xiàn)在膽子倒是大了,竟敢避開朕的親近。”他的聲音低沉而威嚴(yán)。
未及她多想,他已扣住了她的腰身,將她輕輕卻堅定地拉進(jìn)自己的懷抱。
然而,即便是在這緊密的擁抱之中,他依然清晰地感受到了她身體的僵硬和抗拒。
他心中的疑惑更甚,明明前天晚上關(guān)系都緩和了,今天怎又變得如此疏離?
“告訴朕,為何突然對朕如此抗拒?”他問。
林清婉輕輕搖頭,卻只是重復(fù)著那句:“臣妾真的沒事。”
蕭承淵深知她性格,不愿輕易吐露心聲。
考慮到這幾日她身子尚在恢復(fù)中,也不好逼問。
于是,他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采薇:“這兩日,可有其他人來過湘蘭殿?”
采薇偷瞄了林清婉一眼,猶豫片刻后,終是支吾道:“沒……沒人來�!�
蕭承淵看她吞吞吐吐的樣子,知道有端倪,隨即臉色一沉,目光如炬。
他不說一個字,就足以讓采薇被他的氣勢嚇傻,連忙跪倒在地,如實相告:“陛下,昨天皇后娘娘來探望過昭儀……”
蕭承淵終于明白了。
他低下頭,輕聲詢問:“皇后都與你說了些什么?”
林清婉微微一顫,輕聲答道:“皇后娘娘……只是叮囑臣妾要好好調(diào)養(yǎng)身子�!�
“林清婉,你又不乖了�!笔挸袦Y似乎并不滿足于這簡單的回答,“你若是不愿直言,那朕現(xiàn)在t?便下令讓皇后即刻前來,我們當(dāng)面對質(zhì),如何?”
此言一出,林清婉的臉上瞬間掠過一抹驚恐之色,她連忙拉住蕭承淵的衣袖,懇求道:“陛下不要,臣妾說!皇后娘娘昨天說,她當(dāng)初也經(jīng)歷過小產(chǎn)……稱都是陛下導(dǎo)致的�!�
“朕導(dǎo)致的?”蕭承淵聞言,眉頭緊鎖,顯然對這個突如其來的說法感到不解。
林清婉面露難色,目光不時掃向屋內(nèi)靜立的婢女們,支支吾吾得不好意思繼續(xù)。
蕭承淵見她如此反應(yīng),輕輕揮了揮手,示意婢女們退下。
待屋子里就剩他們二人,她終是道出了真相。
聽完她的敘述,蕭承淵輕笑出聲。
他神色稍霽,語帶無奈與寵溺:“林清婉,你真是傻得可以,怎么誰人的話都輕信不疑。她懷有身孕之時,朕都未曾踏足她的寢宮,那些謠言又豈能信以為真?想來,在你心中,朕竟是那等無法自持之人�!�
林清婉聞言,臉頰微紅,頭低垂,細(xì)聲細(xì)氣道:“是……是這樣嗎,那是臣妾誤會陛下了�!�
蕭承淵輕嘆一聲,似乎對她的單純既感到好笑又心生憐惜:“你啊,真是讓朕又愛又氣。林明修莫非只顧著教你琴棋書畫,卻忘了教你如何分辨這世間的是非黑白?”
林清婉聞言,心中惶恐不已,忙說:“陛下,這不怨家父,只怨臣妾太過愚笨了�!�
他見她如此不安,緩聲說道:“好了,好了,朕沒有責(zé)怪你父親的意思,只是希望你日后切莫再輕易被他人的言語所蠱惑�!�
第48章
你現(xiàn)在都還記得他
“那……皇后娘娘當(dāng)年的小產(chǎn),又是何故呢?”林清婉輕聲詢問。
“那誰又能說得清?或許是命中注定,又或許是她自己不經(jīng)意間種下的因……總之,那已是過往之事,如今再提,也無甚意義了�!�
蕭承淵說。
片刻,他有意將話題輕巧地轉(zhuǎn)向,隨即示意姜元將那個裝有禁步的木盒呈上前來。
“來看看這個,可合你心意?”
他目光緊緊鎖定在林清婉的臉龐上,試圖通過她細(xì)微的表情變化,窺探她內(nèi)心的真實感受。
林清婉輕輕拿起那串禁步,初時的喜悅瞬間躍然于面龐之上。
然而,當(dāng)她細(xì)細(xì)審視之際,眼中閃過一抹恍惚,似乎鑲嵌于其上的玉石觸動了內(nèi)心深處的某段記憶。
她不禁回憶起兒時的一些模糊場景。
“怎么了?不喜歡嗎?”蕭承淵見她若有所思,問道。
林清婉忙收斂心神,搖頭淺笑,回答道:“不,陛下所贈,臣妾自是十分喜愛。只是看到上面這塊玉,臣妾不禁想起了小時候的一些事情。”
蕭承淵見她還記得小時候的那段過往,心中暗喜,語氣中帶著幾分柔和,誘導(dǎo)她:“哦?竟有如此之事,不妨說來聽聽,讓朕也分享你的回憶�!�
林清婉的眼神柔和了下來,緩緩說道:“臣妾依稀記得,兒時也戴過一枚類似的玉佩,但是有一天,家里突然來了個小公子,硬生生地將臣妾的玉佩奪了去�!�
蕭承淵不自覺地嘴角上揚:“哈哈,這世間竟還有這等趣事?那他又是因何緣由,非得要你的玉佩不可呢?”
林清婉輕輕搖頭,眼中閃過一絲回憶的漣漪:“臣妾也不明白其中緣由。玉佩沒有了,起初父親還以為是我自己弄丟了。待我坦誠相告,是被一位小公子奪去后,他竟罕見地對我很生氣,那是我記憶中父親對我最為苛責(zé)的一次�!�
“何以至此嚴(yán)厲?”蕭承淵追問道,言語間透露出對她過往經(jīng)歷深深的好奇與關(guān)切。
“父親告誡我,那日家中貴客蒞臨,我絕不可踏入前院半步。他誤以為是我違背了禁令,擅自前往前院驚擾了貴客,”林清婉解釋道,“幸得當(dāng)時在場的丫鬟出面澄清,實則是那位小公子不請自來,闖入了后院,父親這才停止了對我的責(zé)備。”
言及此,林清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轉(zhuǎn)向了蕭承淵,低語道:“最讓臣妾難以忘懷的,是他還把臣妾的紙鳶踩壞了,那紙鳶是臣妾與父親共同制作的,臣妾對其鐘愛有加,故而,那件事確實讓臣妾傷心了許久�!�
蕭承淵聞言,嘴角的笑意更甚:“如此聽來,那位小公子真是壞得透徹,以至于你現(xiàn)在都還記著他……”
“那你當(dāng)時很討厭他吧?”他試探道。
“臣妾那時心性尚幼,未曾遭遇過如此不講理的人,自然是心生……幾分排斥之感�!�
蕭承淵心中暗笑,得意于自己在她純真無瑕的心中留下的深刻印象。
片刻之后,他溫聲問道:“那么,后來你父親又是如何化解你心中的這份不解與排斥的呢?”
“父親安慰臣妾,說小公子并非出于惡意,畢竟,每個人在成長的過程中,都會做出一些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蕭承淵聽后,心中豁然開朗。
這樁往事已歷經(jīng)九年。
而林清婉至今還蒙在鼓里,不知他便是當(dāng)年那個讓她心生排斥的小公子。
九年間,林明修竟能將先帝微服私訪入住林府的秘密隱藏至今,未曾泄露絲毫風(fēng)聲,足見其忠誠與謹(jǐn)慎。
這也難怪先帝在世時,對林明修信任有加。
他的穩(wěn)重與可靠,確非一般人所能及。
這時,林清婉似乎察覺到了蕭承淵若有所思,眼中充滿了疑惑。
“陛下在思考什么?”
蕭承淵從思緒中抽離,說道:“聽你娓娓道來,能感覺到你與你父親之間的情感很深厚�!�
林清婉聞言,眼中閃爍著幸福的光芒:“娘親的溫柔同樣無微不至,但在成長的道路上,父親的教誨與陪伴無疑更為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