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微弱的屏幕光線打在面無表情的臉上,顯得他異常森冷。
江巖緩緩抬眸看著岳琴,胳膊揚起,她陡然閉上眼睛顫了顫,這一刻連呼吸都消失了。
可終究什么也沒有發(fā)生,他只是把手機扔到了床上。
岳琴睜開眼,見他掛上了一點笑意,問:“你抖什么?”
她驚魂未定,不做言語。
“以為我要打你嗎?”江巖伸手摸摸她的臉。
岳琴傾身把頭埋進他懷中,不想讓他細究自己此刻的神情。
兩人各懷心思,一時沉默下來。直到臨睡前,岳琴仍舊渾身僵硬著,她不敢回憶剛才那一瞬,以為江巖要動手的一瞬,她的腦子里竟然出現(xiàn)了聶東,她竟然想向聶東求救!
天吶,怎么會這樣?
岳琴捂住臉,暗暗擺頭,希望把這荒謬的想法甩出腦海,別再煩她�?上н@樣并不管用,她的思緒不受控制,很快連接到另一種更恐怖的可能——如果江巖知道她心中所想,會怎么樣?
岳琴打了個冷顫,悄悄背過身去。
第30章
深秋時,
許亦歡收到許芳齡寄來的一大箱包裹,里面都是過冬的衣物,還有一些外傷膏藥。
晚上收拾行李,
同宿舍的姑娘在旁邊看著,
告訴她說:“在北京穿這些是沒法兒過冬的,雖然到處有供暖,但在室外還是得穿厚點兒。”
許亦歡倒沒覺得有多冷,
就是北方風大,刀子似的刮在臉上,刮得她骨頭生疼。往年在平奚,
最冷的時候她也只穿一條秋褲,外面一條牛仔褲,
但到了北方,出門不穿加絨的褲子真的會受不了。更變態(tài)的是,在室內(nèi)又會熱得受不了。
許亦歡每晚睡前都要涂上厚厚的潤膚油,
皮膚發(fā)癢不說,半夜總渴得爬起來喝水,
嘴唇起泡,還流鼻血,連幾年前的凍瘡都復發(fā)了。
許芳齡打來電話,
問她包裹收到?jīng)]有,
順便叮囑說:“你自己抓緊點兒,
花了那么多錢,
如果考不上,
真是丟死人了�!�
許亦歡說:“我知道�!�
許芳齡聽她語氣冷漠,不知為什么心里有點虛,好像突然意識到孩子漸漸大了,有主意了,以后會越來越獨立,不再依附父母,這感覺讓她莫名的恐慌。
于是說話間不由得沾了些討好的意味,噓寒問暖,家長里短,知道她不喜歡岳海,竟刻意繞過,閉口不提。
許亦歡敷衍應著,其實壓根兒不想領情。她倒寧愿許芳齡待她更壞些,那樣恨著也痛快�,F(xiàn)在對方唯唯諾諾,對她來說就像強行往苦瓜里塞糖,讓她不能喊苦似的……可真憋屈。
許亦歡深吸一口氣,正準備結束這通電話,誰知許芳齡聊起江鐸家的近況,她就耐下性子繼續(xù)聽了一會兒。
“你岳琴姑媽的小賣部清倉了,江巖把隔壁的店鋪也租下來,預備打通中間的墻壁,重新裝修,改做餐飲生意。”
許亦歡倒沒有聽江鐸提過這件事,第二天兩人通話,她隨口問起,他也不大清楚,只說店里的事情都由江巖打理,他很少過問:“反正我媽最近閑下來,每天中午和傍晚都跑來學校給我送飯,怕食堂的菜沒營養(yǎng)。”
“你還挺享福的嘛,”許亦歡噗嗤一笑,又說:“下個月我就回來啦,你可別吃成大胖子,害我認不出來�!�
江鐸輕笑:“說不定還瘦了。”
“怎么?”她逗他:“想我想到茶飯不思嗎?”
江鐸已經(jīng)習慣了她的調(diào)戲,順著話“嗯”一聲:“回來再收拾你�!�
兩個人每天都很忙,但再忙也要抽空打幾通電話,午飯時間,晚飯時間,還有深夜臨睡前,他復習完,她也上床準備休息了,隔著手機聽聽聲音,好像一整日的疲累得到了安慰,可以做個好夢。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江鐸早起,換好衣服從臥室出來,看見岳琴在廚房準備早飯。
這兩個月店里裝修,她幫不上什么忙,于是在家洗衣做飯,照料丈夫和兒子的三餐飲食。原本那晚江巖查她手機,她以為會出什么亂子,可一個多月過去,風平浪靜,江巖的心情一直不錯,看不出什么異常,她松一口氣,稍稍定下心來。
至于聶東,那晚以后再也沒有聯(lián)系過了,他刻意避開碰面的機會,平日開車攬客盡量繞過城南,更加不去她家附近,以免那個尷尬場景再現(xiàn)一次。
可心里終究放不下,總想見她一面,就當?shù)绖e也好。
這天下午,拉到一位客人去法院辦事,途中經(jīng)過岳琴家小商店所在的那條街,他沒忍住往窗外看了一眼,誰知小賣部不見蹤影,幾個裝修工正在里面施工,也不知是什么情況。
聶東萬般困惑,送完客,當即掉頭原路返回,把出租停在商店對面,他下車站在路邊打望,猶豫著要不要過去問問清楚。
就在他躊躇不前的時候,有個男人慢悠悠地朝他走來,站定了,客氣笑道:“請問你是聶東嗎?”
他愣怔兩秒:“我是……”
對方手里夾著煙,眉目舒展,爽朗地點頭:“我是江巖,阿琴把你們的事都跟我說了,多謝你照顧她這么久,我們應該請你吃飯的。”
聶東心下一跳,干澀地扯扯嘴角,笑意勉強:“都是朋友,不用麻煩�!�
“誒,別客氣,”江巖拍他的肩:“你也別緊張,這種事情我非常理解,畢竟那會兒我和岳琴已經(jīng)離婚了,她有別的感情依托很正常�!�
聶東聽他這樣講,立刻感到有些無地自容,好像自己趁虛而入,在中間插了一腳……所以這么久以來他到底算個什么?
江巖打量他的表情,笑道:“我和岳琴從中學起就認識了,如果不是這么多年的感情,她未必會選我,你只是輸在先來后到而已�!�
聶東苦笑:“不,我……這一年多能陪著她,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她愛的是你,我心里明白�!�
江巖客氣地擺擺手,垂頭彈掉煙灰,若有所思。
聶東暗自嘆息,覺得自己該死心了,人家那么大度地來講這些,可見心胸坦蕩,如果他再覬覦岳琴,未免太過小人。
于是酸澀一笑,說:“祝你們幸福。”
江巖緩緩勾起嘴角,一字一句:“承你吉言�!�
***
下午四點半,岳琴正在廚房忙碌。
她要盡量趕在五點之前出門,坐公交車去學校給江鐸送飯。
冬季日短,黃昏漸漸落下,外面?zhèn)鱽黹T鎖轉動的聲音,隨后是熟悉的腳步聲,江巖把鑰匙撂在儲物柜上,三兩下?lián)Q了拖鞋,不緊不慢走進廚房,從后面摟住了岳琴的腰。
她正拿勺子攪拌雞湯,忽然被那么一抱,不由莞爾一笑,說:“怎么這么早回來了?”
江巖的下巴擱在她肩上,眼瞧著那鍋熱騰騰的湯,靜了一會兒,輕輕笑說:“你猜我剛剛遇見誰了?”
“誰呀?我又不會讀心術�!�
江巖稍稍直起身,垂眸看著,伸手將她紛亂的發(fā)絲規(guī)整地別到耳后,接著輕描淡寫地說:“你認識的,上次我們還坐過人家的車,那個開出租的,聶東。”
岳琴心跳漏了一拍,笑意僵住。
他慢悠悠湊近:“你認識的吧?嗯?”
岳琴說不出話。
江巖笑了:“真奇怪,既然認得,怎么那天晚上裝作陌生人一樣,你裝給誰看?”
岳琴眨著眼皮:“哪天晚上?可能光線太暗沒有看清吧�!�
“是嗎?”江巖挑眉,好像覺得她說的有道理,接著又做出思索的模樣:“可你的手機里怎么連他的電話都沒有?是不是故意刪了?這不是此地無銀嗎,阿琴?”
岳琴放下湯勺,試圖拉開一點距離,可他就堵在身后,好似一種強大的壓迫令人無處可逃。
“我……我跟他不熟……”
“人家對你那么癡情,你竟然說不熟,”江巖輕點她的鼻子:“聶東知道會很傷心的�!�
岳琴微微一顫,勉強轉過身來,屏住呼吸:“他都說了什么?”
“說了很多啊,比如你們怎么勾搭,怎么調(diào)情,怎么背著我尋歡作樂,把我當白癡一樣耍�!�
“不,不可能……”
聶東絕對不會那樣說。
江巖上下打量她,掛在嘴邊的笑意漸漸坍塌,他往后退開,冷聲開口:“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不是的……”岳琴慌亂抱住他的胳膊:“阿巖,聽我解釋……”
江巖垂眼看著這個人,目光由漠然慢慢變作厭惡,起唇一字一句:“滾遠一點,再碰我一下,廢了你的手�!�
岳琴猛地發(fā)顫,縮回雙手含在胸前,眼淚弄濕了臉:“我和聶東雖然相處了一陣,但什么也沒有,我只是為了給江鐸一個交代……”
他嗤笑:“所以你吃著碗里看著鍋里,腳踩兩條船,騙得我團團轉是吧?”江巖像受了極大的屈辱,神色發(fā)狠:“岳琴,你這個人盡可夫的賤貨,別在這兒裝可憐掉眼淚了,真叫人惡心。”
“不是這樣的……”
江巖一刻不留地轉身離開廚房,岳琴扶著案臺雙腿發(fā)軟,悶聲啜泣。
這晚她沒有去學校送飯,后來也沒有再去。江鐸放晚自習回到家,發(fā)現(xiàn)他們臥室房門緊閉,一點兒動靜也沒有,竟然這么早就睡了。
夜里洗漱完,他在房間做理綜卷子,忽而聽見細微的聲響,好像有人開門出來,他試探地喊了聲:“媽�!�
沒過一會兒岳琴走進來,勉強笑說:“還沒睡呢?”
江鐸打量她:“你沒事吧?”
“沒有啊,”岳琴岔開話題:“你餓了沒,鍋里還有雞湯,我給你熱一碗�!�
“嗯�!�
岳琴轉頭鉆進廚房,江鐸思索片刻,離開書桌,走到客廳倒水。
主臥房門虛掩,他有意無意瞥過去,發(fā)現(xiàn)里面打了個地鋪,江巖沒有睡在床上。
江鐸心下起疑,待岳琴端著雞湯出來,他直接問:“你們怎么分床睡?吵架了?”
岳琴本來不想回答,但見他眉頭漸漸擰起,知道他在懷疑什么,忙解釋說:“沒事,不過吵了幾句,你爸爸他……他沒有和我動手�!�
江鐸又問:“為什么吵架?”
岳琴緩緩深吸一口氣:“聶東的事,他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