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頃刻間,郁紹庭緊繃的臉線緩和下來,他改變了腳步的方向,走去休息區(qū)。
——————————
“小白,剛才站在你身后那個男人是你老公嗎?”
郁景希坐在藤椅上,晃著兩只小腳,眼角瞟著場上的裴祁佑,一邊問白筱。
白筱“嗯”了一聲,自己也喝了口礦泉水。
郁景希:“可是我不喜歡他怎么辦?”
白筱聞言看向趴在桌子上懨懨的郁景希,后者嘆了口氣,“小白,我覺得他跟你不配!”
“那你覺得我跟誰比較配?”白筱忍不住逗他。
郁景希卻坐直了小身板,羞澀地看了眼白筱,然后一本正經(jīng)地說:“你跟我爸爸就蠻配的。”
白筱一口水直接嗆到了氣管里。
其實郁景希想要表達(dá)的絕對不是字面意思。
從小到大,很多叔叔伯伯阿姨嬸嬸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孩子多漂亮,跟你爸爸真像!”
所以郁景希就從這句話里衍生出了自己的小心思——
他想啊,他現(xiàn)在才五歲,絕對爭不過小白他老公,為了讓小白對自己上心,那必須得讓小白知道自己長大后很英俊很多金,這就需要一個優(yōu)秀的參照物,郁景希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家的老爸。
反正自己跟爸爸長得像,那二十年后自己不就長爸爸這樣嘛?
郁景�?纯纯鹊猛2幌聛淼陌左悖智魄茍錾细叽笸Π蔚陌职�,捂著小嘴高興到不行,然后一把抱住了躺在藤椅里睡覺的“肉圓”,心里默念:好想快快長大,就能像爸爸一樣高富帥了……
——————————
打完球,劉總就提議大家一塊兒去搓一頓,說是早在東宮訂好了包廂。
在各自前去換衣服的時候,那些老油條還不忘又狠狠夸了一番郁紹庭的球技。
白筱去換衣間前,先去了一趟洗手間,等她去換衣服的時候,里面已經(jīng)沒人了。
打開自己的柜子,然后脫了運動衫外套,換衣間的門忽然被打開,她也沒回頭,顧自撩起打底白色背心的下擺,剛要脫掉卻像是意識到什么,白筱回過頭,下一秒脫衣服的動作僵在了那里。
郁紹庭卻像是入無人之境,直接把手上的袋子丟在長凳上。
“這里是女士換衣間�!卑左闳滩蛔√嵝阉�,順手拿起外套重新穿上。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一邊開始接t恤領(lǐng)口的兩顆紐扣,一邊淡淡地回答:“我知道�!�
那你還進(jìn)來?!
這句話白筱沒反駁得出口,她有種“他就是故意的”感覺,索性拿了自己的衣服出去。
可是,她剛走到門口,外面走廊上就傳來劉總的笑聲:“都換好了?”
“還缺吧,要不在這兒等一會兒,人都到齊了一塊兒出去。”
白筱搭在門把上的手又放下,想要質(zhì)問郁紹庭怎么闖進(jìn)女士換衣間,結(jié)果——
她轉(zhuǎn)過身的時候,他正好套上白色襯衫,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正捏著最下面的紐扣準(zhǔn)備扣上,換衣間橘黃色的燈光從他的頭頂打落,他肌理分明的胸膛和小腹仿若最好的璞玉散發(fā)著瑩潤的光澤。
白筱不是沒看過男人裸上身,但除了裴祁佑就是圖片,這些年更是清心寡欲,冷不防這么瞧見,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呼吸有些不穩(wěn),她想挪開眼卻發(fā)現(xiàn)身體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隨即她頭上多了一件藍(lán)色t恤。
“看什么,沒看過男人脫衣服?”
他隨意的語氣讓白筱耳根發(fā)熱,她扯下?lián)踝∽约阂暰的t恤,看到他正在打開皮帶的金屬扣準(zhǔn)備換褲子,尤其是瞟見他黑色內(nèi)褲,整個大腦轟地一下,然后猛然背過身對著墻壁,臉頰卻跟燒起來一樣。
身后窸窸窣窣的聲音不斷,白筱的臉也越來越紅,那曖昧的聲響讓她有些口干舌燥……
等動靜都消失了,白筱才開口,“你換好了嗎?”
沒有人回答他。
她遲疑地回過身,看到的是靠在衣柜邊、雙手環(huán)胸靜靜望著她的郁紹庭。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深沉,卻也分外地專注,仿佛能洞悉你內(nèi)心的一切秘密,白筱做不到跟他對視,她別開頭的同時說:“我要換衣服了,你先出去�!�
郁紹庭沒拉開門出去,而是一步步不緊不慢地逼近她。
白筱忍不住后退,后背抵上了墻壁,她想強作鎮(zhèn)定但抬頭對上他的眼睛,瞬間沒了底氣。
“你怎么跟他一起來打球?”
這里的“他”,白筱自然帶入了裴祁佑,但她沒有吭聲。
換衣間外面的說笑聲漸漸遠(yuǎn)去。
“問你話呢!”他口吻忽然就沒了耐性,硬聲硬氣的,就像是在訓(xùn)斥不聽話的孩子。
白筱想起他跟錢悅的關(guān)系,也犟著性子回道:“那是我的事,你管得了嗎?”
“我管不了,那誰管得了?”
白筱默不作聲,也不看他。
郁紹庭皺起了眉頭,“你這幾天都搬回你婆家去住了?”
“……”
“你們兩個打算和好了?”剛問完這句,他自己的臉就先黑下來。
白筱被問得不耐煩,忍不住脫口而出葉和歡的口頭禪:“關(guān)你屁事!”
說完,白筱就后悔了,但覆水難收,郁紹庭的臉難看到不能再難看。
既然都說到這個地步了,白筱也不再跟他兜著,“你都要結(jié)婚了,還來招惹我做什么?與其到處沾花惹草,倒不如好好對待身邊的人,也給景希做一個好榜樣!”
讓她做你媽媽就誰也搶不走了(shukeba.)
“你都要結(jié)婚了,還來招惹我做什么?與其到處沾花惹草,倒不如好好對待身邊的人,也給景希做一個好榜樣!”
郁紹庭凝眸望著她,片刻后,嘴角微翹,臉部的輪廓也柔下來,“我都不知道我要結(jié)婚了,你知道?”
一句話堵得白筱啞口無言,隨后她像是明白了什么,有些不相信地抬頭看他。
她的眼睛本就生得好看,此刻微微瞪大,幽黑的瞳仁顯得格外明亮,仿若泛著水光,郁紹庭忽然抬起手想摸摸她的頭,就像安慰一只炸了毛的小貓,只是還沒碰到就被她給躲開了。
白筱想走,卻他拉住胳臂,“把話說清楚再走�!�
“說什么?”白筱心里有點惱,也有點尷尬,臉頰就跟著燙起來。
“說你怎么把我未來的侄媳婦跟我配對了,還有,我該給景希做怎么樣的榜樣?”
侄媳婦……
白筱覺得腦袋漲疼,郁紹庭卻忽然俯下身,一個極輕的吻落在她的鬢邊。
她整個人都僵硬了。
薄韌的唇印在發(fā)絲上,他垂眸,視線落在她嫣紅的唇瓣上,僅僅是幾秒便離開了,故意搗亂了她的頭發(fā),“小孩子�!焙茌p悅的口吻,說完,拉開門頭也不回地就出去了。
白筱靠在墻上,雙腿卻有些發(fā)軟,她摸了摸剛才被他親過的地方,臉上表情愣愣的。
對面衣柜上的鏡子里映出的是她跟煮蝦一樣紅的臉蛋。
——————————
白筱換了衣服下樓,裴祁佑正站在大堂的一根柱子后面。
他換了一身正裝,正低頭拿著手機,嘴角噙著淺淺的弧度,眉眼間的溫柔帶著*溺。
白筱的腳步忍不住一頓,她望著他的笑容,很熟悉卻又陌生。那邊,裴祁佑像是察覺到她的注視,抬頭看過來,幾乎同一時間,他神色一怔,然后不動聲色地收起手機朝她走過來,“好了嗎?”
“走吧�!卑左銖乃磉吔�(jīng)過,走去外面。
——————————
白筱以為像郁紹庭這樣孤傲的人,應(yīng)該不會喜歡跟劉總這樣的商人同桌吃飯。
等她跟裴祁佑到達(dá)“東宮”包廂時,郁紹庭居然沒走,正跟劉總說話,其實都是劉總在說,郁紹庭聽為主。
包廂里擺了兩張桌子,男女各占了一張。
白筱坐到女伴們那張桌上時,劉太太跟一個年輕女孩正在哄郁景希吃腰果,小肉手一抓就是一大把,然后囫圇吞棗似地往嘴里塞,看到白筱后就滑下椅子跑過來,趴在她腿上扭頭對劉太太說:“我跟小白坐�!�
“沒想到白小姐孩子緣也這么好�!弊郎嫌形惶f,語氣帶酸。
白筱一開始沒明白,在聽到男人那桌轉(zhuǎn)來的笑聲時就懂了,就微笑地回道:“可能我面善吧�!�
那位太太扯了扯嘴角,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可能覺得無趣就轉(zhuǎn)頭跟旁邊的女伴說話。
郁景希把一顆腰果丟進(jìn)嘴里,一邊咀嚼一邊說:“小白,她嫉妒你�!�
白筱抱他到腿上,“想吃什么?”
“那個龍蝦肉�!庇艟跋5男∨质种噶酥竸⑻暗拇簖埼r。
他軟軟地整個人都靠在白筱懷里,也不嫌難受,白筱只好一手?jǐn)堉皇帜弥曜尤A龍蝦肉,劉太太見了忙把一盤龍蝦調(diào)過來,望著擠在一張椅子上的兩人,燈光下一大一小的眉眼竟然驚人的相似。
要不是知道這位白小姐才二十四,她真要覺得這是一對母子了。
白筱把龍蝦夾到碗里,細(xì)心地剝了殼,郁景希就著她的手就把肉給咬了進(jìn)去。
劉太太看著跟白筱共用一雙碗筷的郁景希,心里覺得驚訝,她剛才給這孩子拿了一把腰果,雖然他接下了,但一直擱在桌子上連一顆都沒碰,其他人夾給他菜他也偷偷地撇到一邊,顯然多少都有點潔癖。
但這會兒,小家伙表現(xiàn)得跟郁景希這么親昵,連喝水的杯子都是同一個……
劉太太忍不住嘆道:“白小姐,才第一次見郁小公子就這么喜歡你了,讓我都看了嫉妒呢!”
白筱淺笑:“景希以前是我藝術(shù)班的學(xué)生�!�
郁景希唯恐被落下:“小白是我的老師!”
一頓飯接近尾聲,作為東家的劉總提出飯后去“東宮”五樓的娛樂場所玩玩。
郁紹庭卻突然開了口:“還有個小的要照顧,我就不去了。”
當(dāng)下有人說笑:“郁總這么多年都一個人帶孩子是不是很辛苦?”
“是挺累的,”郁紹庭煞有其事地接下,“該給他找個媽媽了。”
白筱聞言偏過頭去,看到郁紹庭清雋內(nèi)斂的側(cè)臉,輪廓線條深刻,他臉色如常,那隨口而出的一句話仿佛只是玩笑,他舉著舉杯跟旁邊的人輕碰了下,然后小小地啜飲了一口。
飯局結(jié)束后,裴祁佑也以身體不適為由婉拒去五樓玩。
他之前受傷住院,圈子里的人知情的不少,也都表示諒解,關(guān)心了幾句都帶著女伴上樓了。
一時間,包廂里只剩下四個人,郁紹庭,郁景希,白筱和裴祁佑。
郁景希吃飽喝足,正靠在白筱懷里打著嗝摸著圓鼓鼓的小肚皮,瞇著眼一臉享受。
白筱愛憐地摸著他的小腦袋,后者忽然捏了一顆腰果伸到她嘴邊:“小白你吃。”
大拇指圓圓的小小的,很肉感,白筱低頭含住腰果,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奶香,整顆心都感覺想要融化,這種感覺來得很微妙,說不上來但卻很受用也很甜蜜。
“筱筱�!迸崞钣右呀�(jīng)走過來,目光掠過她懷里的郁景希:“你們以前認(rèn)識?”
還沒等白筱開口,郁紹庭已經(jīng)回答:“白小姐是景希小提琴培訓(xùn)班的老師�!�
裴祁佑是知道白筱之前除了在裴氏工作,周末還托人找了一份外活,是在一家藝術(shù)中心當(dāng)小提琴老師。
郁紹庭也拿了大衣過來,“景希,下來�!�
郁景希依依不舍地從白筱腿上下來,乖乖地走到郁紹庭身邊,“爸爸�!�
可能是郁景希坐的太久,白筱起身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雙腿麻了,一個趔趄,裴祁佑已經(jīng)扶住她:“小心點�!�
溫柔而又帶著責(zé)備的低沉嗓音就像是*間的囈語。
郁紹庭扯了扯嘴角:“既然這樣,那我們父子就先告辭了�!�
白筱剛被裴祁佑扶穩(wěn),就聽到郁紹庭淡淡地說:“景希,跟你老師告別�!�
郁景希顛顛地跑過來,拉住白筱的手,仰著小臉,“小白,那我先回去了呀!”
白筱不著痕跡地從裴祁佑懷里退出來,摸著他卷卷的頭發(fā),“路上注意安全�!�
“我會的。”郁景希小大人似地點頭。
等父子倆出去后,裴祁佑突然說話:“你跟郁紹庭認(rèn)識多久了?”
白筱沒理他,徑直走到衣柜前拿自己的外套跟包。
“那晚他在公寓門口……”
白筱關(guān)衣柜門的聲音有些重,驀地轉(zhuǎn)身看他:“你到底想說什么?”
裴祁佑眸光一閃,喉結(jié)微微動了動,“聽和歡說,你最近跟一個單親家庭的孩子走得很近�!�
白筱笑,望著他的眼神帶著諷刺,“不是每個人都跟你想的一樣齷齪�!比缓缶屠_包廂門出去了。
裴祁佑追出去,從后拉住她,兩人爭執(zhí)間,看到前方的洗手間門口站了一個人。
郁紹庭也恰好望過來。
他穿上了黑色大衣,襯得身姿挺拔,里面的同色西裝跟白襯衫越發(fā)讓他的眉眼看上去清俊,直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抿著,下頜的線條流暢完美。
瞧見他們,郁紹庭并未覺得尷尬,而是很自然地頷首,并解釋:“景希在里面上廁所�!�
熟悉郁紹庭的人如果聽到他突然來這樣一句無關(guān)緊要的解釋,一定會提防地打量他半天,因為郁紹庭這種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男人會跟人解釋本身就已經(jīng)夠詭異了,可以用“欲蓋彌彰”來形容。
但白筱不知道,裴祁佑也不了解郁紹庭。
白筱甩開裴祁佑的手就快步走了,裴祁佑跟郁紹庭淡淡地點了點頭就緊追過去。
目送著兩人消失在拐角,郁紹庭才轉(zhuǎn)身往包廂走回去。
他推門進(jìn)去,直接走向剛才女伴們坐的那張桌,手指在圓桌上敲著,繞著桌子踱步,然后在一個位置上停下,斜眼看向一個杯子,燈光映照下,杯沿上有兩個唇印,一大一小。
郁紹庭舉起杯子,盯著那個稍大點的唇印,目光深沉莫測,然后包廂里進(jìn)來了打掃的服務(wù)生。
“先生,您……”
郁紹庭什么也沒說,只是在桌上放下幾張紅幣,拿了杯子就走了。
——————————
裴祁佑把白筱送到裴宅門口,等白筱下了車,他就開車走了。
白筱沒有立刻進(jìn)去,而是久久地望著越來越遠(yuǎn)的車燈,剛才在車?yán)锱崞钣拥氖謾C一直在響。
她從窗外拉回視線看向他:“你的手機在響�!�
他只是瞟了一眼,就隨手丟進(jìn)儲物柜里,“保險公司的電話,不想接�!�
換做是很久之前,她一定會搶過手機,瞋他一眼,一邊按下接聽鍵一邊問:“是不是你小*讓你過去?”
那時候的裴祁佑會邊摸她的頭邊哈哈笑:“我的小*不就是你嗎?”
……
一陣夜風(fēng)吹來,白筱攏了攏大衣,就推開門走進(jìn)去。
————————
回去的車?yán)�,郁景希趴在“肉圓”軟綿綿的身上長吁短嘆,最后一臉擔(dān)憂地湊到駕駛座邊上。
“爸爸,我今天見了小白的老公,我覺得這個情敵有些強大,怎么辦?”
見郁紹庭不理自己,郁景希兩條小眉毛擰成麻花狀,“爸爸,你幫我想個辦法好不好?”
過了良久,車廂里響起郁紹庭低緩的聲音:“讓她做你媽媽就誰也搶不走了�!�
郁景希足足愣了一分鐘,眨了眨眼,待明白過來郁紹庭的意思,頓時跳到后座上,又氣惱又警惕地瞪著正在開車的男人后腦袋,“爸爸,你想干嘛?小白是我的,我跟你說過她是我的女朋友。”
“如果你想讓她永遠(yuǎn)都只是你的老師,那你繼續(xù)鬧,到時候別哭著來求我。”
郁景希欲哭無淚,像是得到了什么噩耗,低下了頭,過了會兒突然撲到了“肉圓”身上嚎啕大哭起來。
想到剛才小白還一臉溫柔地喂自己吃樓下,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