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楊曦顯然沒想到郁紹庭的辦公室里藏了個女人,先是錯愕的一怔,隨即打量起白筱。
跟自己一身ol裝不同,白筱穿著簡單的牛仔褲和棉襖,款式都偏向于少女型,隨手扎起的馬尾顯得頭發(fā)有一點點的亂,一張素凈的臉連個淡妝也沒化,眼睛大大地,怎么看都是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
見她跟自己友好地點頭,楊曦回之一笑,然后又旁若無人地問郁紹庭:“要讓他們準備你的衣服嗎?”
郁紹庭從白筱身上收回目光,一邊翻開另一份文件一邊說:“晚上你不用去了。”
楊曦臉色一僵,不僅是因為他不咸不淡的口吻,還有他這句直接又掃她面子的話。
她跟在郁紹庭身邊也有七八年了,也差不多熟知了他的脾氣,平日也沒少聽他說一些苛刻的話,但現(xiàn)在這一句“晚上你不用去了”卻令她有種預感——不僅是今晚,以后他出席飯局都不再需要她充當女伴。
但她很快就收拾起自己的情緒,得體又細心地問:“那要不要我準備女伴的衣服?”
郁紹庭頭也沒抬:“還有其他事?”這是在拐著彎“請”她出去了。
楊曦卻沒當即轉(zhuǎn)身出去,站了會兒才問:“要我訂御福樓的外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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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原本是看他們在說話才不做打擾,在氣質(zhì)美女說了御福樓三個字后,白筱越發(fā)覺得自己打包的外賣有點寒酸,她跟景希不過是在附近找了一家小餐館吃飯,哪里會跑到鼎鼎有名的御福樓去?
但郁紹庭這么一問,她硬著頭皮指了指沙發(fā)那邊:“可能涼了,還是再重新買一份吧。”
郁紹庭卻直接對楊曦說:“不用訂了,你出去吧�!�
楊曦也沒再多話,拿了文件出去,路過沙發(fā)區(qū)時還是沒忍住往那個快餐袋瞟了一眼。
只是個普通的一次性塑料袋,沒有精致的酒樓字眼,里面是上下疊合的快餐盒邊沿甚至還有菜汁。
臨出門時,楊曦還是忍不住多看了白筱兩眼。
白筱自然沒忽略氣質(zhì)美女投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剛才她從休息間出來時捕捉到氣質(zhì)美女看郁紹庭的眼神,事業(yè)有成的老板跟美麗能干的女下屬,她自己也在大公司待過,很清楚那些暗地里的曖昧不清。
郁景希曾經(jīng)告知過她的話也浮現(xiàn)在腦海里——
……上次我看到爸爸對一個阿姨說那些話,然后那個阿姨沖我爸爸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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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紹庭已經(jīng)離開辦公桌坐在沙發(fā)上。
他解開快餐袋子上的活結(jié),好似沒注意到白筱的異樣,像聊家常地隨口問她:“樓下買的?”
“左邊第三家,在搞特價,買的那幾個菜原價十六塊現(xiàn)在只要八塊�!�
白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補充后面兩句,像是故意膈應他一樣。
郁紹庭打開餐盒,盯著里面混雜在一塊兒的兩個菜,基本已經(jīng)看不出原來的樣子,白筱望著他,隱約聽到一聲輕嘆,卻又像是她的幻聽,那邊,郁紹庭已經(jīng)拿著餐盒站了起來。
白筱以為他是要丟掉,他卻在走到門口時回過頭看她:“真讓我自己去茶水間用微波爐熱?”
白筱愣了下,說:“我不知道茶水間在哪兒。”
“我?guī)氵^去�!�
白筱覺得他這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你去了,我還去干什么?”
“過來�!彼麉s格外堅持。
兩人就這么耗著,最后還是白筱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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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行跟楊曦從一間辦公室出來,就瞧見白筱跟在郁紹庭身后磨磨蹭蹭進了茶水間。
楊曦拉住要走的景行:“那個小姑娘是郁總家里的親戚嗎?”
景行看了眼茶水間:“怎么這么問?”
“我聽說郁總的侄女前不久回國了,看這位倒是像,剛才我看見她從郁總辦公室休息間出來�!�
“不是啊�!本靶姓f完就發(fā)現(xiàn)了身邊楊曦沉默了。
景行多少知道楊曦那點心思:“楊經(jīng)理,有些事不能強求,尤其是感情的事�!�
楊曦苦笑:“我哪敢癡心妄想呀,只是這位……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你不覺得……太年輕了嗎?”
是呀,看著像高中畢業(yè),身上也沒沾染太多社會習氣,當初景行察覺到郁紹庭那點想法時也嚇了一跳,他以為郁紹庭喜歡的是那些成熟有修養(yǎng)的名媛,就像過世的太太,結(jié)果偏偏對白老師這類青果子情有獨鐘。
“有誰知道呢!”景行湊近楊曦,低聲說:“老實說,我當時也不敢相信。”
楊曦望著茶水間方向沒吭聲。
景行生怕楊曦鉆牛角尖,忍不住側(cè)面敲打:“楊經(jīng)理你也到結(jié)婚的年紀了�!�
“放心,我還有點自知之明,我對郁總是傾慕,但不至于生出不該有的念頭�!�
楊曦嘆了口氣,“倒是還在拉斯維加斯的那位,等了這么多年,知道了應該不會就這么算了吧?”
被她一提醒,景行才記起還有這么一號人物:“她一廂情愿,管郁總什么事?”
“景秘書,你不了解女人。郁總這些年身邊沒一個人,那位雖然表面上不急不躁,但心里估計是篤定了有朝一日自己會得償所愿。一個女人在一個男人身上耗費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終歸是想要拿回點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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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被郁紹庭強行拉著坐在沙發(fā)上看著他吃飯。
她發(fā)現(xiàn)哪怕是路邊小餐館里二十塊左右的飯菜,也能被他吃出上千塊的檔次來。
沒多久,那位氣質(zhì)美女又進來了一趟,送來幾份文件,沒說一句話就離開了。
白筱盯著她的背影,在門合上后才用狀似無意的口吻問郁紹庭:“她是你的秘書嗎?”
“楊曦是公關部的經(jīng)理�!庇艚B庭的回答很簡單,沒有其余過多的解釋。
“她看上去應該跟了你很多年�!�
郁紹庭停下筷子,抬頭望著她,那眼神像是把她看出一個洞來。
白筱也不兜著攬著,直接點破了:“她喜歡你�!�
郁紹庭笑了,盡管笑聲很輕,但白筱還是聽見了,他的表情像是聽了個幽默的笑話。
看他不緊不慢地吃飯,白筱心里卻有些難受,不知道是不是裴祁佑曾在她心里埋下的陰影,令她對老板和女下屬的關系總是戴著有色眼鏡去看,尤其對象換做是郁紹庭時,更是百般不是滋味。
“你在裴祁佑公司這么多年,他就教會你這些東西?”
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戳穿了她的心思,白筱只覺得自己快成小丑了,起身就要走。
他卻一把拽住她的纖細的手腕:“去哪兒?”
“去看看景希醒了沒有�!�
郁紹庭的手往下,捏住了她的手指:“就這么想了解我跟其她女人的事?”
“我不喜歡探聽別人的**。”白筱甩了甩他的手,說著心口不一的話。
“一點也不好奇?”
“……不好奇�!�
郁紹庭松開她的手,不再說話,繼續(xù)吃飯。
白筱回頭看了他一眼,卻沒挪動雙腿。
比起裴祁佑,郁紹庭更具備成熟男人的條件,不管是硬件還是軟件,吸引著各型各色的女人。
人在面對感情時總會選擇性地看不見一些東西,就像被她刻意忽略的那些郁紹庭身邊的女人,想起她那回在路邊看到跟他并肩而立的女影星,還有這位楊經(jīng)理……
當你在意一個男人時,就會產(chǎn)生占有欲,介意他身邊有其他女人的圍繞,也會介意他的過往情史。
郁紹庭一抬頭就對上白筱微微泛紅的眼圈,正委屈又控訴地盯著自己。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楊曦真的只是我聘請的員工。”
見她還是不信,郁紹庭又說:“她是景行的女朋友,你要不信,出去問景行�!�
白筱當然不會真的傻傻地跑去拉著景秘書問,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的不可理喻,她轉(zhuǎn)身欲走,郁紹庭卻突然起身從后抱住了她:“我沒在外面養(yǎng)女人,真要算,也就現(xiàn)在這一個,你說是誰?”
白筱不吭聲。
郁紹庭從褲袋里拿出一個藍絨小盒子。
白筱昨晚見過,自然也記得里面裝的是什么,心跳不由地加快。
郁紹庭把她摟在懷里,摘下盒子里的戒指舉起她的左手無名指就套了進去:“你如果愿意,明天就去登記�!�
白筱沒料到他會突然許下結(jié)婚的承諾,一時有些措手不及,有點被他嚇到,隨即也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她盯著那枚熠熠閃耀的鉆戒,緩緩轉(zhuǎn)過身,看著他說:“蘇蔓榕是我的媽媽,親生媽媽�!�
說完,她一瞬不瞬地望著他,不愿錯過他臉上任何一個表情變化。
過了片刻,郁紹庭開口:“今晚去郁家�!�
白筱去摘無名指上的戒指,低聲說:“我沒打算認回她。”也沒想破壞你們安寧幸福的生活。
“結(jié)婚前你不打算見家長了?”
白筱驀地看向他,他的神情沒什么變化,好像她剛跟他說的是今天天氣怎么樣。
她想起蘇蔓榕被問及她父親時遮遮掩掩的樣子:“如果我的爸爸是……”
“別想那么多,今天見完我父母,再給外婆打個電話。”
白筱看著他一副不在意的模樣,不但沒輕松反而更加沉重了:“那要是他們都不同意呢?”
“我?guī)阕�。�?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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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guī)阕摺?br />
四個字,他說得沒有一丁點的猶豫。
白筱卻清楚地知道這四個字背后的沉重,雖然她懷疑自己不是郁政東的孩子,但要是……那樣的話,郁紹庭要帶她走,她想象不出那時候會掀起怎么樣的風波。
“你不怕嗎?”白筱還是問出了自己心底的擔憂。
這個世界上沒有不漏風的墻,終有一天會被人發(fā)現(xiàn),到時候等待他的是身敗名裂。
白筱突然之間就明白了那個老和尚的話。
世間萬物皆有因果,此等孽緣,強求不得,輕則身敗名裂重則性命堪憂……
她跟他難道真的是孽緣嗎?
郁紹庭的手指撫過她鬢邊的發(fā)絲,垂眼望著她:“孩子都這么大了,你代孕的時候怎么不怕?”
“那時候我又不知道……”
“現(xiàn)在說怕,晚了�!�
白筱忽然反握住他的大手,目光真摯又懇切地看著他:“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們真的是,你不要把我是景希媽媽的事說出去。”那樣子,最起碼孩子可以不必忍受太多世俗異樣的目光。
郁紹庭沒有接話。
白筱心頭一頓,緊張地問:“你已經(jīng)告訴別人了?”
“……沒有。”
“你不要騙我�!�
“今晚去大院�!�
————作者題外話——————
場外采訪:
碼字小殘廢(可可)舉著話筒:小白,據(jù)坊間傳聞,你長得像郁家老大,求圖求真相求鑒定。
小白:這個……
旁邊一具棺木蓋彈開,某人詐尸:別勸我,我決定改名叫郁竇娥。
她的女兒說喜歡她的小叔子……(shukeba.)
郁景希睡醒后躡手躡腳地走到休息間門口,小手扒著門框伸著脖子往外瞧,還沒瞧出個究竟來,整個人已經(jīng)騰空而起,一扭頭就對上一雙深沉漆黑的眸子,嚴厲的眼神看得他心里慎得慌:“爸爸�!�
他千算萬算怎么也沒算到,爸爸居然會從里面的衛(wèi)浴間出來!
“爸爸,你上廁所嗎?”郁景希咧嘴討好地問。
郁紹庭直接把他提溜著拎出了休息間。
白筱聽到動靜轉(zhuǎn)頭,郁景希被郁紹庭輕巧地提在手里,難得乖乖地沒反抗,光著一雙胖嘟嘟白嫩嫩的小腳丫,烏溜溜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轉(zhuǎn),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壞主意。
因為郁紹庭沒就之前搞亂辦公室的事教訓他,導致小家伙的膽子又肥了。
郁紹庭把他丟到白筱身邊,自己拿了一份文件又去開會,離開前沒忘跟白筱交代:“會議大概四點半結(jié)束�!�
白筱點頭,目送著他出了辦公室,一收回視線就對上郁景希黑亮的大眼睛。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誰也不吭聲,最后郁景希拿過一包口水豆拆了。
白筱這幾天都在上留意合適的工作,投了不少簡歷倒是有幾家公司回復了她,讓她過幾天去面試。
郁景�?纯茨沁叄置@里,見白筱開著筆記本電腦在瀏覽頁,就一點點蹭過去:“干什么呢?”
白筱發(fā)現(xiàn)小家伙現(xiàn)在是越來越不把她放眼里了,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臉蛋,翻開作業(yè)本推到他的跟前,還有幾天就要開學了,結(jié)果郁景希還有大半的作業(yè)沒做,偏偏還一副身寬體胖的輕松樣。
“剛睡醒呢,也不給我時間緩緩�!庇艟跋7朔籽�,但還是盤腿坐下拿起了鉛筆。
白筱用手指彈了彈他的腦門:“那怎么不見你緩一緩吃零嘴的時間?”
郁景希把一顆口水豆丟進嘴里,吃得津津有味,這些零食都是在公司樓下的便利店買的,換做以前,郁紹庭是絕對不允許他帶進家里的,就算他想吃也只能偷偷在外面吃了擦干凈嘴再回家。
過了不到十分鐘,白筱覺得有軟軟熱熱的氣息噴在自己臉頰上,她一偏頭就看到郁景希整個人都快挨到她身上,伸著脖子好奇地看著電腦屏幕,小胖手里還捏著鉛筆,但心思顯然都不在作業(yè)上了。
“不會做了?”白筱拿過作業(yè)本看了看,上面的字寫得扭扭捏捏,很多題目都空著呢。
作為男人,不管是五歲還是五十歲,都有著強烈的自尊心。
白筱隨口的一問,郁景希卻倍感沒面子,尤其對方還是自己曾經(jīng)心愛的女人,心里又氣又臊,抓著鉛筆的手撓撓耳根子,死鴨子嘴硬地說:“是鉛筆芯沒了,你看,這還怎么寫字?”
白筱從書包里替他拿卷筆刀,卻摸出來一張紙,細看之下是學校讓填的家長信息表。
她瞧見爸爸那一欄寫了東倒西歪的郁紹庭三個字,也許是筆畫太多,都超出了格子,職業(yè)那里寫著企業(yè)家,至于下面媽媽一欄……白筱還沒看清,手里的紙已經(jīng)被奪走了。
郁景希不滿地瞪著圓圓的眼睛:“你怎么胡亂動我的東西?”
白筱還驚訝于自己方才的那一瞥,見他張牙舞爪的小模樣,忍不住逗他:“我好像看到自己的名字了�!�
小家伙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把紙捂在胸前:“你看錯了�!�
“哦,原來我看錯了。”白筱故意拖長尾音,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心虛的小表情。
郁景希懶得理她,哼哼地把書包拿過來,把那張紙放回去,不忘警告她:“不準偷看!”
說完提著褲子兩步一回頭地去洗手間。
白筱終究還是偷看了,媽媽那一欄果然填著她的名字,職業(yè)那里寫了小提琴老師。
僅僅是這一行子就讓她心頭涌起酸澀跟甜蜜,兩種感覺混雜在一起,百感交集。
郁景希從洗手間出來,看到白筱手里拿了張紙,立馬跑過來:“不準偷看,還給我�!�
白筱把紙遞給他,望著他寶貝似地折疊好藏起來,問道:“小提琴那幾個字誰教你的?”
小家伙瞥了她一眼,語氣有些不屑:“不是有新華字典嗎?”
“那怎么把我填在媽媽那一欄?”
“我沒有媽媽,你不是要做我后媽嗎?當然填你的名字啦!”郁景希反駁得理直氣壯。
其實有個后媽還是不錯的,以后吃零嘴有個人在前面幫他擋著,放學還能去學校門口接他,有不會做的功課會教他,他要是想去電影院看電影也有人陪她了,家里除了李嬸還有個人,還會給他做飯……怎么想都是蠻劃算的。
白筱心里甜甜地,摸著他絨絨的卷發(fā),情不自禁地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
郁景希頗為不耐地掙脫她的雙手,趴在茶幾上用卷筆刀削著鉛筆,過了會兒回頭:“這道題我不會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