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葉和歡心頭一緊，但只是又往前半步，挨著他的身體，抬起眼看著他深邃的眼睛：“這是我頭一回求人，如果有哪里做得不對的，小姨父，你別生氣，我真的保證不再犯錯了�！�
郁仲驍從沒遇到這樣的孩子，看似簡單卻十分復(fù)雜，你不知道她哪句話是真的，明明年紀(jì)還很小，做出的每個動作卻帶著挑逗，還有那雙貓眼，會露骨地盯著男人看。
“你不用跟我保證什么�！彼�。
葉和歡重新抬起頭看他，那雙被淚水沖刷過的貓眼異常清澈。
人已經(jīng)被推開。
郁仲驍拿掉她握著他西裝紐扣的手，聲音依舊沉沉的，不摻雜一絲一毫感情：“你該保證的人在休息室里�！�
話畢，他越過她走了。
葉和歡從沒遇到過這么油鹽不進(jìn)的人，尤其是他最后那句話，讓她忐忑不安地度過一上午。
葬禮時，她下意識尋找他的人影，所幸，他沒有跟外公或韓菁秋在一起。
她稍稍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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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儀式結(jié)束已經(jīng)是下午一點(diǎn)。
葉和歡沒有跟葉贊文他們一家子回葉家，而是在韓菁秋不滿的目光中，答應(yīng)外公去韓家住兩天。
“仲驍呢？”快離開時，韓老問。
“剛才好像碰到認(rèn)識的人，應(yīng)該在哪個角落里說話吧，我去找找。”
韓老發(fā)現(xiàn)身邊外孫女的魂不守舍，關(guān)心道：“怎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哪兒不舒服了？”
“沒有啊。”葉和歡替老人家把腿上的毛毯蓋上，莞爾：“剛才在想事情，太專注，一不小心就走神了�！�
“想什么事，好不好說給外公聽？”
葉和歡轉(zhuǎn)了下眼珠，故作好奇地開口：“聽小姨父的口音，不像是咱們本市人，我在猜，他是哪個地方的�！�
韓老笑，對這個女婿頗為滿意：“你自己問問他不就完了�！�
“可是我覺得，小姨父好像不怎么喜歡我。”她幽幽嘆了口氣，煞有其事地嘀咕：“不知道哪兒得罪他了�！�
“凈瞎想，你小姨父幾歲的人，還跟你一個小孩子計較？”
葉和歡倏爾蹲在韓老面前，攀著老爺子的手臂，撒嬌道：“那要是小姨父不喜歡我說我壞話，我不管，到時候外公你得站在我這邊�！�
正說著，一輛軍綠色牧馬人在兩人旁邊停下。
“爸，我沒讓勤務(wù)兵來接，咱們坐仲驍?shù)能嚮厝グ��！表n菁秋推開副駕駛車門下來。
葉和歡抬頭，看見那人也下車，走過來，她乖巧地耷下眼，盡量降低存在感。
韓老道：“歡歡跟我們一塊兒回去�！�
這話，是特意對他說的。
葉和歡沒聽到郁仲驍接話，倒是韓菁秋說：“老公，你抱爸爸上車，我把輪椅放到后頭�！�
韓菁秋推著韓老到車邊，葉和歡亦趨亦步地跟著，然后一道高大的身影過來，她聞到新鮮干燥的煙草味，下意識往旁邊退開，望著他將外公抱起，彎身放到車上，自始至終，他都沒往她這邊投來目光。
車行駛在路上，韓菁秋時不時跟郁仲驍說話，但基本十句才能得到一句寥寥幾字的回答。
“跟你說話我都嫌累�！表n菁秋嘀咕了句，索性閉了眼，把圍巾往臉上一蓋。
韓老在上車后就閉目養(yǎng)神。
車內(nèi)瞬間安靜下來，車輪胎摩擦地面的唰唰聲顯得格外清晰。
葉和歡抬頭，看向前頭開車的男人，在后視鏡里，她看到他抿著的薄唇，一絲不茍，令她感到刻薄。
然后，他突然伸手，轉(zhuǎn)開了后視鏡。
葉和歡看不到他的臉了，轉(zhuǎn)而瞪著他的后腦勺，仿佛要把他戳出一個洞來，這一次，他沒有任何的反應(yīng)。
她心里隱隱得意，但又有些莫名的惱。
座位上有一盒紙巾，她抽了兩張，揉成團(tuán)朝他丟去，紙巾團(tuán)掉落，他依舊沒理睬。
葉和歡原先不過是捉弄他，但看他這樣，連帶著心底的擔(dān)憂也轉(zhuǎn)為惱怒，有時候，人腦子一抽，很容易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舉動，她忽然蹭掉麂皮短靴，穿著黑絲襪的小腳透過車門跟座位的縫隙去踹他的長腿。
腳尖剛剛碰到他的身體，下一瞬，腳踝已經(jīng)被牢牢地扣住。
陌生的觸覺讓她的臉驟然通紅，著實(shí)沒想到他會來這么一招，扣在腳腕處的力道不小，透過薄薄的絲襪，她甚至感覺到他掌心傳來的溫度，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雙手十指，揪緊身下的座位墊子。
然后，腳踝處的力道消失，他松開了手，至于車速始終未變過。
葉和歡不敢再亂來，老老實(shí)實(shí)縮回腳，紅著臉套上靴子，彎著腰低聲忿忿地咒罵一句：“臭*！”
前頭的男人還是沒有一點(diǎn)回應(yīng)。
快到韓家時，韓菁秋被個電話吵醒，說是音樂中心臨時有事，需要她去一趟。
“老公，你在路邊停車吧，我打車過去就行了�！�
葉和歡靠在后座，翹著二郎腿，原以為他會說‘我先送你過去’，結(jié)果他什么也沒說，直接把車停到站牌邊。
還真是不解風(fēng)情的男人。
最美年華遇到你【十四】他推開浴室的門，看到的卻是她（shukeba.）
韓菁秋下車，還特意繞到駕駛座車門邊，敲了敲車窗。
車窗降下，郁仲驍略微一轉(zhuǎn)頭，剛想問還有什么事，溫?zé)崛彳浀拇揭呀?jīng)貼上他的嘴角。
他下意識的動作就是皺眉、避開。
葉和歡在后面看到韓菁秋踮起腳親吻郁仲驍，很像外國人的禮儀，離別親吻……但男主角卻不動聲色地推開熱情的妻子，他的聲音依然一板一眼，沒有任何情動的溫柔：“去吧，路上自己注意安全�！�
“你開車也是，安全第一。”
韓菁秋伸手，替郁仲驍撣了撣大衣肩頭不存在的灰塵，又跟韓老道了別，才挽著包，小跑著去攔車。
郁仲驍沒有立刻開車，他望著反光鏡，那里能看到路邊的韓菁秋。
她正在打電話，笑容甜蜜，顧盼間透著熟女陷入愛情時才會有的幸福，甚至粗心大意地沒回頭確定一下那輛牧馬人是不是離開了。
一輛銀白色的君威在她身邊停住，韓菁秋掛了電話，拉開副駕駛車門坐進(jìn)去。
沒一會兒，君威開走了。
郁仲驍目送那輛轎車遠(yuǎn)去，眼眸深邃不見底，臉上面無表情，攥著方向盤的手指微微發(fā)緊。
韓老閉著眼休息，但葉和歡沒有，她自然發(fā)現(xiàn)了前頭男人的不對勁。
她回過頭，往車后看了看，除了來往車輛跟一些路人，其它什么也沒有，她收回視線，又好奇地看了一眼郁仲驍。
不知道他在使勁地瞎瞧什么……
車子很快就重新啟動，葉和歡隱隱覺得，車內(nèi)的氣壓變得更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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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韓家，一路無言。
郁仲驍下車，將韓老抱到輪椅上，還體貼地拿了毛毯蓋住老人家的腿。
葉和歡在旁邊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也許是因?yàn)閺男∪睈�，她比一般人敏感，所以此刻多少察覺到郁仲驍陰沉的情緒，她也不敢再輕易調(diào)笑，亦趨亦步地跟在他們后面進(jìn)了韓家。
家里的保姆已經(jīng)在準(zhǔn)備午餐。
韓老在一次軍演中不慎傷了腿，一到冬天經(jīng)常性疼痛，特聘了按摩師定期來家里給他按摩。
今天，剛好是按摩的日子。
“按摩估計沒那么快，歡歡，你跟仲驍先吃，不用等我�！表n老交代完，就跟按摩師進(jìn)了房間。
保姆端了兩杯水出來后，又進(jìn)了廚房。
一時間，客廳里，只剩下葉和歡跟郁仲驍兩個人。
葉和歡見郁仲驍坐在那里不走，又看他整個人陰森森的，怕他等會兒遷怒自己，干脆起身躲進(jìn)了廚房。
只不過，不到五分鐘，保姆唐嫂就把她趕了出來。
“廚房里太亂，去客廳里看會兒電視�！�
葉和歡瞅了眼客廳，那人還在，對他還心有余悸，她往韓老的房間看去：“要不，我去陪陪外公�！�
唐嫂拉住她：“姜師傅按摩時最忌諱有閑雜人在旁邊。”
不就是怕被偷師……
葉和歡心里鄙視，但也沒勉強(qiáng)，她的房間還沒打掃，滿是灰塵味，待不了人，想了想，換了鞋去外面瞎逛。
結(jié)果，走了不到一百米，一聲雷響，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要不要這么倒霉……”
剛到家門口，正巧碰到準(zhǔn)備出去給她送傘的唐嫂，唐嫂拍掉她羊絨裙上的水珠，哎喲哎喲地道：“淋濕了吧？待在家里看看電視多好，干嘛跑出去，現(xiàn)在被淋了吧？”
葉和歡沒心沒肺地笑，進(jìn)去時又往客廳看去，不出意料，郁仲驍略低著頭坐在那里。
敢情這是在扮憂郁？
她扯了扯唐嫂的衣袖，壓著聲問：“我這位小姨父，一直都這樣嗎？”
唐嫂往客廳看了看，小聲叮囑葉和歡：“估摸著在想事情，姑爺平日工作很忙，你過去，別吵著他。”
葉和歡心說‘誰樂意吵他’，但也確實(shí)沒地方可待，只好磨磨蹭蹭地去客廳。
她選了離郁仲驍最遠(yuǎn)的單人沙發(fā)，甩了拖鞋，抱著雙腿蜷縮在沙發(fā)里，還把電視打開了，瞄了眼郁仲驍，見他沒意見，又把聲音稍微放大，然后津津有味地看起動畫片
最美年華遇到你【十五】下次別再拿這種眼神這么看人（shukeba.）
在她準(zhǔn)備起身時，原本睡著的男人忽然睜開了眼，略微渙散的視線直直地定格在她的臉上。
兩人四目相對。
葉和歡詫異于他居然沒睡著，想著自己方才的言行，臉紅得跟著了火似的。
一時竟忘了該做出什么樣的反應(yīng)。
只是這樣，在橘黃色的燈光下，靠著長躺椅，跟他大眼瞪小眼。
她甚至聞到了濃濃的酒精味，混雜著煙草味道的呼吸，仿佛就縈繞在她的口鼻間。
郁仲驍躺在椅子上，維持著最初的姿勢，靜靜地望著她。
他的眼神褪去了如剛睜開時的迷惑，染了幾分微醺，臉上沒有笑容，沒有審度，僅僅只是就這樣，靜靜地望著她。
手指間的那根煙，已經(jīng)燃燒到了煙蒂部分。
那截淺白色的煙灰掉落，紛紛揚(yáng)揚(yáng)灑在長毛地毯上。
葉和歡腦海里閃過自己那夜對著那輛軍綠色牧馬人豎中指的情形，在他沉靜幽深的目光注視下，她的偽裝仿佛無處遁形，從此，她沒辦法再隨心所欲，她不喜歡這種被人拿捏住的感覺。
而這個人會像看猴戲一樣看她的各種表演，也許還在心里鄙夷她嘲笑她。
她正處于一個事事不服輸?shù)哪昙o(jì)，不愿意受制于人，想著殯儀館門口他冷漠的神態(tài)，還有車上無動于衷的樣子，心底的那一點(diǎn)點(diǎn)羞惱開始冒芽生長，逐漸轉(zhuǎn)為一種大膽詭異的情緒。
纖細(xì)的手指捏著被子，往上扯了扯，她嘴邊抿著笑：“小姨父，睡在這里，不蓋被子當(dāng)心著涼。”
葉和歡沒有立刻把手收回來。
涼冰冰的手指，像是不經(jīng)意地，透過被子跟長躺椅之間的縫隙伸進(jìn)去，覆在男人堅(jiān)實(shí)溫?zé)岬男靥派�，嘴里說著天真的話語：“天氣真冷，小姨父，你怎么不開空調(diào)？”
她仰起頭看向他，發(fā)現(xiàn)他正深深地盯著自己。
不說話，也不再像前幾天那樣，避之不及地甩開她的手，這樣的轉(zhuǎn)變，跟她預(yù)想的不一樣。
她的心里隱約浮出一絲慌張，想立馬抽回自己的手，但真實(shí)情況是——她沒那么做，唇邊的笑容更絢爛：“唐嫂說你跟朋友出去聚餐了，是什么朋友啊，你喝了酒，不能開車，是他們送你回來的嗎？”
郁仲驍?shù)难凵癫懖惑@，也沒有吭聲，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
他或許在等她自己知難而退，等她發(fā)現(xiàn)自己這種行為的羞恥感，等著她下一秒的落荒而逃。
這份慌亂，鬼使身材地轉(zhuǎn)化為倔強(qiáng)。
她毫不畏懼地跟他對視。
手沿著襯衫的紐扣上下滑動，從領(lǐng)口探進(jìn)去，不再有任何的阻隔，微涼的手心貼著肌理分明的精壯胸膛。
她的目光鎖著他的雙眼，企圖從那里看到讓她得意的驚慌。
“小姨父，你的身體這么燙，是不是發(fā)熱了？”她一臉的擔(dān)憂，被下的手卻不安分地來回挫揉。
指尖掃過那小小的顆粒時，她開始緊張，微微彎曲了手指。
郁仲驍深遠(yuǎn)的黑眸直視著眼前這個肆無忌憚的女孩。
她的眼神有些閃躲，潮濕的長發(fā)披散及腰，微卷，有些亂，襯得她的臉頰白里透紅，她的唇色偏紅，唇角上勾了弧度，半真半假又帶著諷刺的笑，她的發(fā)間和身上，隱隱有洗發(fā)水跟沐浴露的花香……
一身長褲長袖的運(yùn)動裝，高高豎起的領(lǐng)子連脖子也遮了，生怕被人占去便宜。
但她確實(shí)長得很漂亮。
在這個深夜，在這個再無第三人的房間里，郁仲驍?shù)拇竽X里突然跳出了這個認(rèn)知，直接，沒有任何的掩飾。
純屬于男人看女人的眼光。
他把這歸咎于醉酒后的連鎖反應(yīng)，太陽穴又開始脹痛，突然隔著被子，攥住了她亂來的那只手。
“啊~”葉和歡低呼一聲，手被牢牢握著，男人的長臂一扯。
猝不及防，她整個人都往前傾倒，膝蓋磕到椅子一疼，直接壓在了郁仲驍?shù)纳砩稀?br />
葉和歡跌倒他的胸前，剛才那么一叫，微張著嘴，唇瓣恰好印上他突起的喉結(jié)，牙齒也跟著磕上來，一張臉都埋進(jìn)了他的脖頸處，呼吸間滿是強(qiáng)烈的男性氣息，心跳不可抑制地亂了節(jié)奏。
她雙手撐到椅子上，哪里還有之前的膽大妄為，想要起身，后腰上緊貼著的大手卻又把她按回去。
從沒這樣子的驚慌失措過……
郁仲驍冷眼看著她的顫抖，半晌，身子往前，薄唇靠近她的耳畔，聲音極低：“下次別再拿這種眼神這么看人，記住，我是你姨父�！�
說完，他松了手，別開頭望向窗外的黑幕：“出去吧�！�
一如長輩該有的口吻。
葉和歡忍著膝蓋上的痛楚站起來，慌張之余是委屈，突然很想哭，像極了一個被大人訓(xùn)了話的孩子。
等她離開后，郁仲驍掀了被子坐起來。
長腿落在地毯上，他坐在椅子邊，修長的手指擰著眉心，片刻后，拿過煙盒跟打火機(jī)。
淡藍(lán)色的火苗從打火機(jī)的洞孔里竄起來。
他重新點(diǎn)了一根煙，手指夾著煙卷，裊裊纏繞的煙霧，猶如一聲聲無聲的嘆息，消散在那一道窗縫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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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醒來，葉和歡站在洗手間鏡子前，看著自己兩個‘熊貓眼’，說不懊惱是假的。
昨晚發(fā)生的事情脫離了她的掌控。
她知道什么人可以招惹，什么人該避著，但沒想到，會偷雞不成蝕把米。
郁仲驍不吃她這一套，也許還會因此被惹惱，把她去酒吧的事情一字不差地告訴外公。
心事重重地洗了臉，葉和歡拉開洗手間的門出來，聽到樓梯口傳來腳步聲，轉(zhuǎn)頭，瞧見上來的是端著水杯的郁仲驍后，不管是對他還是對昨晚上都心有余悸，幾乎是下意識地跑回自己的房間。
她躲在自己的房間里，沒一會兒，聽到‘啪嗒’的關(guān)門聲，才拉開房門小心翼翼地走出去。
韓菁秋的臥室門緊緊關(guān)著，暗暗松了口氣，葉和歡挺直脊梁下樓。
韓老戴著老花眼鏡在客廳看報紙，聽到動靜，抬頭，瞧見她，和藹地笑：“起*了？”
“嗯。”葉和歡去餐廳拿了個饅頭，甩了拖鞋，盤腿坐在韓老的旁邊。
韓老摘下眼鏡，道：“趁今天，去療養(yǎng)院看一看你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