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蕭慎之的額頭。
「你先養(yǎng)傷吧,養(yǎng)好了傷再說�!�
「嫂嫂,你會殺了他嗎?」蕭慎之不再激動,只是抬起一雙水浸過的杏眼望著我。
我嘆了口氣:「弒君是死罪�!�
「但可以試試,我不怕死。」
蕭慎之聞言,閉上了眼睛開始休息,「我不能死,我要親眼看著他死�!�
我望著眼前的蕭慎之,心里面比被人砍了一刀還要難過。
悄悄地掩上偏殿的門,繞到了后殿的小溪旁邊。
四下無人處,檐角滴落的月光灑在我的鬢發(fā)之上,一股皇室專用的龍涎香味道從奢靡的宮殿內(nèi)飄到后殿處。
我終于忍不住,抱著自己的肩膀嗚咽起來。
衣袖下的十指握成了一個拳頭,染著鳳仙花的指甲刺穿手心肉。
是麻麻的痛楚。
恨透了慕容成,也恨透了無能為力的自己。
7.
定下了封妃之后,我才得知后宮的嬪妃們需要每天早上來向我請安。
白露輕輕把我叫起來的時候,我還睡得有些迷糊。
她是慕容成派過來侍奉我的,也是紫極殿的主事女官。
約摸十九歲,生了一張嬌憨的圓臉。
「不應(yīng)該是向皇后請安嗎?」我抬頭問白露。
只一會兒對話,白露已經(jīng)手腳利索地將我打扮得十足美麗,嫣紅折枝芍藥襦裙,素錦銀絲上衫,襯得我膚色白皙,面顏如花。
「自從宮變之后,皇后娘娘就不再踏足椒房殿以外的地方了,如今您位分最高,是后宮的新主人,因此所有的嬪妃都需要拜見您�!�
白露滿意地看了看鏡子,恭恭敬敬地沖著我回道。
我的心里并不為掌握了后宮權(quán)力得意,而是驟然一緊。
帝都向來有舉辦宴會雅集的習(xí)慣,貴女們彼此之間大多認(rèn)識。
慕容成的后宮嬪妃里,不缺乏幾張熟面孔。
當(dāng)年我嫁到平南侯府的時候,十里紅妝,灑在道上的喜錢更是不計其數(shù)。
如今一朝成了慕容成的宸貴妃,也不知道她們會如何鄙夷譏諷我。
這世道,終歸對于女子來說,甚是不友好。
可是有很多事情,臨到頭上,逃避其實是沒有用的。
念及此,我挺直了自己的脊背,手指劃過梳妝臺上琳瑯滿目的寶石發(fā)簪與頭面,隨便挑了個多寶滿池嬌發(fā)冠:「幫我戴好這個�!�
一切收拾停當(dāng)之后,我望著鏡子里面眸光瀲滟的女子,苦笑一聲。
出嫁之前父親曾經(jīng)說過我是他掌心上的稀世明珠,出嫁之后夫君也曾經(jīng)說過我恍若洛水之神。
我那時為著夸贊而滿心歡喜。
可明珠是會隨著時間而逐漸發(fā)黃的,洛神的原型甄宓最后也沒有得到好下場。
再是桃之夭夭,灼灼其華,若是無人遮蔽風(fēng)雨,也不過是輕薄桃花逐水流罷了。
隨著白露的指引,坐到了紫極殿的主位上,等待著嬪妃的拜見。
第一個來的是柔妃。
等她盈盈下拜完了之后,我令她平身,坐在主位上細(xì)細(xì)地打量著她。
柔妃身量高挑,身著灰銀鼠皮披風(fēng),身形瘦削,眉眼細(xì)長,是個既標(biāo)致又端嚴(yán)的女子。
我剛想對柔妃說些什么,殿外便傳來一陣喧嘩。
女子容貌艷麗,身上張揚的水紅色衣裳更是襯得她面如白玉,身后跟著一群低位嬪妃。
她人還沒有到,聲音先遠(yuǎn)遠(yuǎn)地傳入了紫極殿內(nèi):
「呀,我還以為這金尊玉貴的宸貴妃究竟是什么國色天香的美人兒呢,原來是平南侯世子的夫人。」
都說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
這是明晃晃地要下我的臉了。
「麗妃這性子,宮里沒有幾個人受得了,娘娘習(xí)慣就好。」在艷麗女子還沒有踏進紫極殿門口的時候,柔妃輕輕地開口,「若不是她的父親鎮(zhèn)遠(yuǎn)大將軍在宮變時替陛下?lián)趿艘患�,陛下寵信她,早就被人拉出去亂棍打死了�!�
我瞥了一眼柔妃。
一句話,又跟我點明了麗妃的身份,算是幫我,又在我面前為麗妃的無禮行徑開脫。
兩頭都不得罪,兩頭都開解。
和稀泥的老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