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于是許清折點頭答應(yīng)：“可以�！�
沈意：“？”
怎么他們就這么替她做決定了？
沈意雖然迷茫，但是對上江月滿眼關(guān)心的神情，還是沒想那么多，直接把這點小事拋到腦后，道：“那就這樣吧！”
＊
中午。
沈意和許清折并肩從教學(xué)樓向門口走去，路上雖偶爾還會投來幾道好奇目光，但沈意卻根本顧不上。
許清折察覺到了些異樣，握住了沈意的手腕后終于確定：“你為什么在發(fā)抖？不舒服嗎？那別去了，我們?nèi)メt(yī)院……”
“不是啦�！�
沈意打斷了許清折的擔(dān)憂，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只能坦白：“因為我怕聞闕的母親。”
許清折當(dāng)然不會懂。
沈意也不想解釋自己的“慫”史，只道：“等會你就知道了�！�
許清折依舊不知道。
沈意也嚇一跳。
聞闕的母親一如既往那副成熟女強人的打扮，但是卻不再像往日里見到沈意就對她挑刺指出對她哪里不滿意，反而神色感激道：“多謝你愿意去看聞闕�！�
沈意從沒被她如此溫和待過，嚇得打了個哆嗦，連忙道：“沒、沒事，應(yīng)該的，我也擔(dān)心他�！�
聞母甚至朝沈意笑了笑，這才注意到了站在她身后的許清折，問道：“這位是？”
沈意只能一本正經(jīng)胡說八道：“這是我的好朋友，也是聞闕在A班的同學(xué)，他也很擔(dān)心聞闕，想和我一起過去�！�
雖然許清折應(yīng)該不會擔(dān)心聞闕，但是不這么回答難道要說實話嗎？因為他們害怕聞闕失控，所以安排了許清折來給她當(dāng)保鏢嗎？太冒昧了吧！
果然。
聞闕的母親沒有產(chǎn)生疑慮，禮貌邀請他們上車，一同前往醫(yī)院。
許清折歪著腦袋看向沈意，他什么都沒說，沈意卻讀懂了。
她用口型道：晚點再說。
許清折自然也不會在這里追問。
車平穩(wěn)行駛了十五分鐘，很快停在了聞闕住院的醫(yī)院門口。
說來也巧，就是沈意當(dāng)時車禍住的醫(yī)院。
太久沒過來，第一眼還有點親切。
聞母直接告訴了沈意聞闕的病房號，神情疲憊道：“那就麻煩你了，請你多勸勸他，起碼要讓他能好好吃飯睡覺，我們聞家只有他這么一個孩子，別讓我們做父母的操心了。”
沈意也不敢打包票，只能道：“我會盡力的�！�
聞母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有幾分復(fù)雜，又道：“抱歉孩子，我曾經(jīng)誤會了你，我以為你也和你的父親一樣知曉這一切，是因為貪圖榮華富貴才……總之，真的對不起了，是我低看了你，才會苛責(zé)你。”
因為在知道真相后的第一次宴會，她想要暗示提醒沈夫人，卻被沈意在旁邊撒嬌耍賴瘋狂打岔，接下來的幾次也都有類似的情況。
所以她一邊對沈意戴上有色眼鏡，一邊面對她愈發(fā)嚴(yán)苛不滿。
在真相揭開沈意回去的那一刻她就意識到了自己似乎誤會了這個女孩，她只是年幼活潑愛鬧，那些真的只是巧合。
在得知聞闕病倒后的原因，她更為自己這些年對沈意的誤解感到萬分愧疚，能夠因為這種原因堅決和自己兒子分開的女生，絕不可能是她以為的那種人。
沈意十分詫異，沒想到有生之年能夠聽見自己從小最懼怕的長輩會和自己道歉，也很坦然接受了她的道歉：“沒關(guān)系的，聞伯母，我沒有記恨過您。”
兩人相視一笑。
聞母此刻對沈意也是一百個愧疚加滿意，又或許是因為這段時間她的擔(dān)憂壓力無處發(fā)泄，竟拉著沈意的手忍不住繼續(xù)道：“聞闕那孩子看似溫和，其實從小就和他父親一樣淡漠，在這個家里我常覺得自己是異類，也只能學(xué)著他們的模樣以這樣的外表待人。
說句真心話，他現(xiàn)在為了你如此，我雖擔(dān)心，卻也是真的為他感到高興。起碼他有了普通人該有的喜怒哀樂，沒有辦法再偽裝下去，所以沈意，如果你還愿意和聞闕在一起的話，他爸爸那邊你也不用擔(dān)心，我真的很滿意你這個……”
“兒媳婦”三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旁邊許清折的聲音就響起：“……聞阿姨。”
聞母和沈意同時看向他。
許清折面無表情道：“我很擔(dān)心聞闕，我想早點看見他�！�
沈意的思緒被這么一打岔，直接也就忘記了聞母剛剛想要說什么，連忙道：“那伯母您先去工作吧，聞闕這邊交給我們，對吧？”
最后這兩個字，明顯是和許清折說的。
許清折只能硬著頭皮回答：“……對�！�
聞母也反應(yīng)過來自己在大庭廣眾拉著沈意說這些實在失禮，連忙在表示歉意后先行離開。
上了電梯。
沈意倒是有些緊張，甚至可以說感到壓力：“你說聞伯母那么相信我，我要是做不到的還，她會失落的吧。還有聞闕……唉，他到底什么情況。”
沈意這人的性格就是如此，別人好聲好氣和她說話拜托她完成某件事，她很容易心軟，也會因此將本不屬于自己的責(zé)任攬到肩上。
“很簡單�！�
許清折的聲音淡漠響起，在電梯到達(dá)樓層�？繒r先一步走了出去，只丟下一句：“你現(xiàn)在進(jìn)去，和聞闕說你愿意和他重新在一起，他這心病就會不治而愈了。”
許清折這人性子孤僻，冷淡又不好相處，是被沈意求著用了手段才愿意教她做菜，后來才勉強成為朋友的。
可明明已經(jīng)是朋友了，他又為什么要用這么刻薄的話語對待自己？
沈意不理解，但當(dāng)務(wù)之急不是和許清折理論。
來都來了，還是要把被交代的事情做好。
看著許清折趴在窗臺上不會和她一起進(jìn)去的背影，沈意也沒喊他，畢竟以許清折和聞闕的關(guān)系，沒到真的來探望他的那一步。
沈意朝另一邊走過去，聞闕的病房在另一端。
路過許清折身邊時，還是聽見他說：“有事喊我�！�
“嗯�！�
這是沈意的回應(yīng)。
無論怎么說，還是要保持冷靜。
站在聞闕的病房前，沈意深呼吸了三口氣調(diào)整呼吸，做好準(zhǔn)備才敲了敲門。
“進(jìn)來�！�
熟悉的聲音響起，卻不再像往日那般溫和，帶著沙啞與疲憊。
推開門進(jìn)入，引入沈意視野的是意料之中的病態(tài)蒼白的面龐，他坐在窗前，桌面上空無一物。
但聞闕顯然沒有想到，今天來看自己的人會是沈意，他怔了足足幾秒，那張?zhí)撊醯拿纨嬌辖K于露出了一個淺淡笑容：“……真的是你啊。”
沈意的目光從病房里掃了一圈，為了不讓聞闕接觸到任何與工作學(xué)習(xí)相關(guān)的事務(wù)，這里除了必備的生活用品以外幾乎空無一物，即便如此，聞闕也沒有躺在床上休息。
沈意走了進(jìn)來，開門見山問道：“你是想見我嗎？”
“想見，做夢都想�！�
聞闕輕嘆了一口氣，走到沈意身邊，伸手想要摸她的臉卻還是即將觸碰到的那一瞬間停下，眸底神色黯淡：“但也不想讓你看見我現(xiàn)在這副模樣�！�
沈意有些心疼，卻還是沒有辦法理解聞闕為什么要如此：“既然不想，你又為什么要這樣作賤自己的身體，讓聞伯母為你擔(dān)心。”
“原來是這樣。”
聞闕總算明白了沈意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隨即有些自嘲勾了勾唇角：“我就說，事到如今，你怎么還會來看我�！�
“聞闕�！�
沈意抬起頭看他，見他神色憔悴的模樣，想到他這段時間可能受的苦楚，只覺得也有些難過，竟不受控脫口而出：“你是在怪我嗎？”
聞闕對上沈意的視線，似乎先有些疑惑，在意識到她指的是什么之后，臉上流露出些許歉意：“抱歉，我沒有那么想過。只是，我總是做噩夢，所以沒有辦法好好休息�！�
沈意追問：“噩夢？”
她自然清楚聞闕沒有騙她的必要，但她無法想象是怎樣恐怖的噩夢，能夠讓人對休息睡眠這種最基本的生存保障都產(chǎn)生排斥。
“嗯，很可怕的噩夢�！�
或許是的確恐懼，回想起到這個噩夢時，聞闕的眉頭皺得很厲害，甚至有些站不穩(wěn)似的扶住墻面想要尋找身體的支撐。
沈御看不下去了。
她強行拉過聞闕的手腕，讓他在床上坐下，又用命令語氣道：“躺好�！�
聞闕也不排斥，沈意讓他怎么做他都會聽，最終他躺在床上，身上蓋著沈意為他拉扯好的被褥，一動不動看著沈意，似還有些好奇她下一步還想讓自己做什么。
“閉上眼睛�！�
沈意繼續(xù)命令著，見聞闕依舊照做，才繼續(xù)道：“就這樣，好好睡一覺�！�
“這個暫時做不到�！�
聞闕有些歉意抬眸看她，很認(rèn)真提出建議：“如果你真的想讓我睡覺，可以去醫(yī)生那里幫我拿一些安眠的藥物。”
沈意實在詫異。
她本以為聞闕說的無法入睡，是因為恐懼所謂噩夢自己不愿主動入睡，卻沒想到是真的嚴(yán)重到需要藥物輔佐。
于是她猶豫后，問道：“你做了什么噩夢？方便告訴我嗎？”
床上少年眼睫輕顫，臉上飛速劃過一絲落寞情緒，垂落在身側(cè)的手握緊了些，聲音晦澀卻又故作平靜道：“夢見，你和別人在一起了�！�
沈意狐疑看他。
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聞闕想表達(dá)什么。
“我說過，我會在意、嫉妒、吃醋。”
聞闕的聲音里帶著些說不出的苦悶情緒，道：“無論是宋煬還是許清折，一旦想到有一天，他們會代替我站在你身邊，擁抱親吻你，我就會從這樣的噩夢里驚醒�！�
所以他討厭入睡。
討厭做夢，討厭看見沈意和他們在一起，無論是現(xiàn)實還是夢境，都討厭到了極點。
現(xiàn)實中。
看見那樣的畫面，她臉上都是無拘無束的笑容，只以為是朋友間的聊天相處，根本沒有意識到那些人對她早已別有用心。
對于聞闕來說這就是他最大的安慰，起碼她不知曉，也就不會去回應(yīng)。
可夢境卻不肯放過他。
夢里，她臉上的笑容是幸福，像是堅定愿與身邊的人共度余生，忘記自己曾經(jīng)喜歡過他這么一個爛人。
夢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所以不斷以更極端的方式出現(xiàn)，像是猛獸嘶吼叫囂，終有一天將他的理智全部撕碎。
直到聞闕覺得自己快被夢里的那些畫面折騰得幾乎要瘋掉，他開始生理性的排斥閉上眼睛入睡的行為。
睡著意味著做夢。
做夢意味著，要一次又一次次看見她屬于別人。
白日里思維也會受到影響，聞闕的理智告訴自己沈意討厭他，他不該去她面前惹她心煩，可情感上又無法壓抑。
最終，他只能被迫將行程填滿，確保大腦每時每刻都在思考，這樣就沒有空去想她。
如此反復(fù)。
身體在短時間內(nèi)壞掉也實屬意料之中。
沈意實在沒有辦法理解聞闕在說什么，這都哪跟哪？又有許清折和宋煬什么事？
說實在，分手這種事對沈意來說也很難過，畢竟聞闕是她的初戀，真真正正如此喜歡過的第一個人。
可是在沈意看來，這也像是人生的必經(jīng)之路，初戀到結(jié)婚這種浪漫的童話故事，哪怕她最喜歡聞闕的那些年，也只敢偶爾幻想。
為什么一個人的人生，要對另一個人如此偏執(zhí)呢？
這是愛嗎？好像沒有喜歡美好。
沈意實在沒有想過，有一天她也能給別人當(dāng)情感顧問，只能很認(rèn)真開始安慰：“聞闕，你看你這么好，以后會有很多比我更好的女孩子喜歡你的，到時候你可能都不記得我是誰了。”
“不會�！�
聞闕坐在了床頭，被褥被他揉搓成一團抱住，低著頭搭在下巴上道：“不會喜歡別人，不會有比你更好的，不會不記得你�！�
三個不會，讓沈意意識到這條路走不通。
于是沈意開始換位思考，如果是她……
懂了。
沈意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想歪了，甚至開始說餿主意：“聞闕，那會不會是因為你的人生太順利了，所以你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要不然換一下？你把我甩了好不好？這樣你會不會好……”
好受一點。
四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來，沈意就主動閉嘴了。
因為她好像……似乎……應(yīng)該……也許……聽見了一點不該聽見的聲音。
病房里只有他們彼此。
除了自己的呼吸聲以外，沈意還能夠聽見很輕微的抽泣聲，她先轉(zhuǎn)頭照了照桌面上的鏡子確認(rèn)自己沒有哭，運用排除法后，看向了床上的聞闕。
OhNO。
她需要緩一緩，這是什么情況？
沈意總擅長在糟糕的情況下，讓事情變得更加一塌糊涂。
此刻。
她懷疑地看向聞闕，看著他將臉埋在膝蓋上一副抗拒與外界交流的模樣，又看見他那只修長漂亮的手像是泄憤一般用力抓住了床上的被褥，隨即顫動得明顯，暴露了主人此刻窘迫無助的心境。
沈意的腦海里非常不合時宜的出現(xiàn)了一個表情包。
一只大胖鳥在低頭哭，另一只在探頭從底下看它：真哭了啊？
如果不是因為過于震撼……不，也是因為過于震撼，讓沈意真的很想原地COS一下，她實在太震驚了，不親眼看見根本沒有辦法相信。
但是理智又告訴沈意，這種事實在太缺德，必須要忍住。
于是氣氛變得沉默。
一分鐘過后。
沈意提出：“……要不然我先走了？”
她自己是個哭包，動不動就掉眼淚，向來都是別人哄她的，還是第一次要讓她哄別人，還是個男人。
沈意真沒這方面的經(jīng)驗，尤其是以她和聞闕之間的關(guān)系，雖然不想承認(rèn)，但大概率是她把聞闕氣哭的。
是的。
沈意現(xiàn)在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拎上褲子不認(rèn)人的渣男，因為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負(fù)這個責(zé)任，太沉重了！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沈意說完這句話，就準(zhǔn)備跑路，手腕卻被床上人牢牢抓住。
再一次沉默。
聞闕什么都沒說，但態(tài)度很明顯，不讓她走。
沈意只覺得頭痛。
她想穿越回自己推開這扇門之前，把那些話（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句出了問題）全部都吞回去，讓一切全部都重新來過。
與此同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