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揚州城下仍舊在混戰(zhàn)。
三天三夜了。
樞銘不明白一座小小的城池他竟然沒能攻下來,果然齊人早就安排好的。刀光劍影,炮聲震天,來不及喘息,一刀刀地劈下去,血液橫飛,本應該脆弱的齊人軍隊卻忽然之間堅不可摧起來。
這是韓璋的精兵?
韓璋的大軍不是在應對叛軍嗎?
一身輕甲的小子最為顯眼,一個人手持長刀勢如破竹,三五個人都不是他的對手,小小的身形竟有如此大的力氣,一刀劈斷了西夏兵手中的彎刀,威風凜凜,勢不可擋,渾身上下散發(fā)這一股兇戾,冷冽的血腥氣。
這人是誰?韓璋并沒有后人,也沒有聽說大齊還有什么如韓璋般厲害的后起之秀。樞銘看了一眼固若金湯的揚州城。
天已經(jīng)暗下來,不適合繼續(xù)纏斗,沒想到今天又被他們拖過去了。
樞銘下令撤軍。
立即的揚州城上暴起了一片呼喝聲。
城墻上的張同張百戶松了口氣,伸手提起了委頓在墻根的韓御史,笑著道:“御史大人,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西夏人撤兵了�!�
韓御史那血洞一樣的眼睛里忽然流出血水來,他一臉期望地看著張同,“是誰?誰帶兵來了?是不是西夏人自己退的?我讓你送出去的紙條你……”
張同低聲道:“御史大人,你會知道的�!�
你早晚會知道的。
那個你們以為已經(jīng)死了的人還活著,早晚有一日,會讓天下人都知道。
“百戶,”守城的兵士前來道,“要不要打開城門讓他們進來,至少要好好歇息一晚,這樣下去可怎么得了�!�
張同望著城下那驕傲、挺拔的身影。
不行,公子交代過,不等到李成茂將西夏人打退,絕不能開城門,他答應過,即便是公子有難,他也不能將城門打開。
因為這是江浙能否獲勝的關鍵一環(huán),不能有半點的差錯。
他答應了,他就要做到,即便是心如刀絞也要忍住,他不能給公子丟臉。
“不行,”張同聲音中透著冰冷,“要等到西夏人走了才能打開城門,這是規(guī)矩�!笔枪恿⑾碌囊�(guī)矩,也是給李成茂立下的規(guī)矩。
……
李成茂不眠不休地趕到揚州,因為他實在是不走不行,大部隊出了杭州城才知道,劉顯在軍糧上動了手腳,本該跟著他們走的軍糧全都送去了鎮(zhèn)江,李成茂氣得差點將押運官殺了,但是押運官手中的官文卻是他的字跡,蓋著的是他的印信。
劉顯居然敢偽造公文,李成茂氣得手發(fā)抖,等到戰(zhàn)事結束,他一定要將劉顯告的身敗名裂,不,要將他送進鬼門關。
可是現(xiàn)在,他卻只能忍氣吞聲,因為只有活下來他才能去對付劉顯。
斥候前來稟告,果然是有馬蹄印直奔揚州而去。
李成茂又將劉顯祖宗八代問候了一遍,劉顯并不是在恐嚇他,是真的將旭兒送去了揚州。
副將低聲道:“將軍,這可怎么辦才好?”
怎么辦?韓璋握著他的糧草,讓他去打揚州,他不能不去,耽擱時間長了,士兵所帶的干糧都吃光了,軍隊就要亂起來,他若是約束不住就一定會被韓璋鉆了空子彈劾。
他本想著用援軍掣肘韓璋,卻沒想到還是要被韓璋驅使,他要如何向太子爺交代。
李成茂好不容易趕到了揚州城下。
天已經(jīng)完全黑下來,地上干干凈凈,并沒有西夏人的影子。
要不是白天聽到了炮聲,李成茂都要懷疑戰(zhàn)報會不會是假的。
李成茂喊道:“敲門,告訴他們援軍來了,讓我們放我們進城�!�
傳令兵應了一聲,向城墻上揮起了火把。
很快就有人露出個頭來,“李將軍一路辛苦了,韓將軍有令請李將軍靠城扎營。”
“放肆,”傳令兵大吼一聲,“哪有你說話的份,我們連夜從杭州趕過來,人困馬乏,快點打開城門,讓我們進去休整。”
城墻上的人干脆縮回頭,不再答話。
“李將軍稍安勿躁�!�
周圍的火把忽然亮起來,滿身鮮血的副將從黑暗中走出來,“這是韓將軍的軍令,別說李將軍,我們在這里守了三天也沒進城,將軍想要京城歇息,還是打敗西夏人再說。”
李成茂正要回話,忽然看到城墻上一個東西被送了下來。
那東西拼命地搖著手,“別射箭……是我……是我……我是監(jiān)軍御史……”
李成茂眼睛頓時亮了,那可不就是韓御史,朝廷的監(jiān)軍御史竟然被這樣對待,假以時日回到朝廷里,定然會彈劾韓璋。
寶貝,他的寶貝到了。
李成茂親自下馬帶著副將上前將韓御史解救下來。
韓御史仿佛見到了親人,拉著李成茂的手嗚嗚咽咽地哭起來,“李將軍……你可算來了……沒想到我還能活著見到李將軍……將來進京見到太子爺……”
余下的話,就不用再提了。
兩個人心領神會。
李成茂咬咬牙,好漢不吃眼前虧,等到第二天天亮,他再做計較,也許西夏人看到他們會望風而逃,轉頭攻打鎮(zhèn)江城,到那時他再向韓璋提條件。
天蒙蒙亮起來,西夏人準時出現(xiàn)在揚州城外,這一次他們發(fā)現(xiàn)迎面過來的是一眼望不到邊的齊軍,即便是兇猛的樞銘也萌生了退意,可是當樞銘看到騎在馬上的韓御史時,身上的汗毛都根根豎立起來。
他要殺了那個人。
樞銘大吼一聲,抽出了刀帶著人向李成茂這邊沖來。
李成茂瞪圓了眼睛,他萬萬沒想到西夏人會這樣殺紅了眼睛,他立即吩咐副將,“快,快……攔住他們�!�
……
不遠處的趙翎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揚州城保住了,李成茂打了敗仗就會被韓璋收回軍權,他也到了功成身退的時候。
“兄弟�!备睂⑥D身準備和趙翎說話,卻發(fā)現(xiàn)本來站在身后的趙翎卻不見了。
副將頓時錯愕起來,“剛才那位兄弟呢?”
周圍人都是一副不知道的模樣,“副將軍,您說的是誰啊?”
副將道:“我說的是那位很勇武很厲害的兄弟,就是那個傷了樞銘的兄弟�!比绻麑⑺麕Щ厝ソo將軍,將軍一定會很高興,比打了勝仗還高興。
有人呵呵笑起來,“副將軍,你說的該不會是我吧!”
在此起彼伏的笑聲中,副將發(fā)現(xiàn)根本找不到那位兄弟的影子,心中的喜悅頓時去了大半。
“副將軍,”有人忽然勾住了副將軍的肩膀,“副將軍是好人……有句話怎么說來著,想見到的人,早晚都會見到�!�
終有一天能見到。
副將軍忽然喜歡上這個氣氛來。
……
瑯華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她仿佛看到了一個人向她走過來,穿著一襲青色的長衫,漆黑的頭發(fā)上像是染了露珠,眼睛深遠而安靜。
是陸瑛卻又不是陸瑛。
*****************
加更奉上。
請大家為教主投出月票吧,最后的機會啦,明天月票就作廢了,謝謝大家
第一百一十九章
相處
瑯華想要仔細回想這個人的相貌在哪里見過,卻偏偏所有一切都仿佛被一道紗阻隔,讓她想看卻看不清楚。
這就是夢吧。
會出現(xiàn)奇奇怪怪的人,奇奇怪怪的事,就像在前世,她瞎了眼睛,偶爾會在夢中見到光明。
可是這次的夢又和平日里十分的不同。
面前的人滿眼笑意地看著她,傾國身來低聲與她說話,那些話在夢中像荷葉上的露珠斷斷續(xù)續(xù)跳進她耳朵里,讓她無法分辨其中的含義,她只是聽到自己清脆的笑聲,很是高興很是開懷。
她的手滑下來落在了他的腰間,冰冷冷地獸頭帶扣鉻著她柔軟的掌心,但她還沒來得及感受到上面散發(fā)出來的寒意,他指尖輕彈,那看似固若金湯的甲胄就紛紛落地,那聲響大約鬧出了動靜被人聽到了,他伸出手指輕輕地壓在她的口唇上,然后他俯身過來輕輕地親吻她的唇角。
他的呼吸聲像潮水般起起伏伏,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他那安寧又靜謐的笑容,就像是留在歲月中的一幅畫,會變黃發(fā)舊,卻永遠都會在那里。
一個唱圣詩的藩國教士進宮,嘮嘮叨叨說了許多,將所有的命婦都講的沒了耐性,就她聽得興致勃勃,因此也就記住了其中一句話:我賜給你們一條新命令,乃是叫你們彼此相愛。
她伸出手來纏住了他的脖頸,將他摟得更緊了些。
風吹過桂花樹,花瓣翩躚地飛來,染出滿室清香,讓人迷醉。
……
忽然有了扣了扣窗欞,瑯華豁然醒過來,她習慣性地抬起頭看到了淡青色的幔帳,輕輕吁了口氣。
阿莫還沒來得及披衣服去查看,一個影子已經(jīng)閃進了屋子。
阿莫差點驚叫出聲,趙翎低沉的聲音傳來,“是我�!�
瑯華皺起眉頭,穿上外衣,好在趙翎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在屏風后,等到阿瓊將她的衣服整理好,就不請自到地進了內室,然后躺在了軟榻上。
“誰叫你過來的?出去�!�
阿莫的燈湊近了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瑯華近而也看到趙翎的臉,面頰上染著的仿佛是血跡。
趙翎也湊著燈看過來,幽黑的眼睛里帶著些許的疲憊,就像是染了一層霧氣,可是豁然又清楚起來,“你的臉怎么那么紅?病了?”
旁邊的阿莫也才發(fā)現(xiàn),“小姐,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說著伸出手去撫瑯華的額頭。
“沒事�!爆樔A忽然別扭起來,稀里糊涂地做了個夢,醒了之后忘記了七八分,然后趙翎就闖了進來。
說到底她跟這個趙翎一定是命里犯沖。
聽說她沒事,趙翎閉上了眼睛,“讓我睡一會兒。”他依舊緊緊地握著手里的劍,仿佛隨時隨地都要拼命似的。
“揚州怎么樣了?”
“安好。”
瑯華松了口氣,吩咐阿莫,“去找蕭媽媽來,給他找個房間住下,不要驚動家里其他人。”
趙翎翻了個身,側過來,睜眼看著定定地看著她,然后微微一笑,“我倒是不怕,你恐怕會更麻煩�!�
說完話閉上了眼睛。
趙翎這話的意思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一定還會惹出別的事來讓她善后。
她真是拿這人無可奈何。
如果一切按照她的意思,這人早就被她一腳踹到九霄云外去了。
蕭媽媽快步進了門,不由地捂住了鼻子,“這么大的血腥味兒,”急忙吩咐阿瓊,“快點些熏香來�!�
瑯華這才發(fā)現(xiàn)地上還有星星點點的血跡。
打仗怎么可能不受傷。
蕭媽媽仗著膽子向前走了兩步,趙翎似乎感覺到了有人靠近,握緊了手中的劍,劍身在劍鞘里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蕭媽媽不禁縮回來,“這可怎么辦好,都是蕭邑惹的禍�!比舨皇鞘捯�,小姐也不會認識趙翎,更不會要處理這些麻煩事。
蕭媽媽想了想,“要不要找胡先生過來?”
天還沒亮,胡仲骨沒有住在顧家,這樣出去將找人,恐怕很快就會鬧得人盡皆知,看趙翎的樣子也沒有什么重傷,否則他知道胡仲骨的住處,一定會直接奔去療傷,怎么會到他這里來。
這人素來精明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瑯華想了想準備不去搭理他,留他到天亮,就讓蕭邑將他弄出去。
“小姐……這血可是一直淌著,您瞧瞧這一會兒功夫就將被褥浸濕了�!�
瑯華湊過去看,果然從趙翎腰間滲出血來。
蕭媽媽倒抽一口涼氣,“就算是現(xiàn)在去請胡先生,恐怕也要半個時辰才能到,這血也不知道流了多久了,會不會有什么閃失。”
瑯華卻反而鎮(zhèn)定下來,快速地吩咐,“阿莫你去將胡先生放在屋里的藥箱拿來,阿瓊你去找一套干凈的衣衫,我記得四嬸正在給四叔做中衣,應該還沒有做完,就放在側室笸籮下面,”然后看向蕭媽媽,“您去灶上要點熱水,就說我餓了要沖藕粉吃�!�
一連串的吩咐下去,屋子里頓時動起來。
瑯華將燈放在矮桌上,伸出手去拿趙翎手中的劍,趙翎掀開眼皮看了一眼竟然就將手松開了。
血是從腰上來的。
瑯華想要查看,卻發(fā)現(xiàn)解不開最外面那層蹀躞帶,蹀躞帶上原來有短刀,長刀,彎刀,現(xiàn)在這些物件兒都不在了,留下的是幾道深深淺淺的刀痕,以趙翎的身手,最終不過剩下一把劍傍身。
由此可見這一仗打的有多兇險。
趙翎一路從揚州回到杭州,竟然都沒有找地方療傷?
瑯華沒空在這上面思量太多,伸出手推了推趙翎,“自己將皮帶解下來�!�
趙翎修長的手指一動,那皮帶輕巧地就落了下來。
瑯華利落地扯開趙翎身上的衣服,一條傷口頓時出現(xiàn)在眼前,沿著腰橫向劃過,看起來力道很大,如果不是及時躲避,說不定會被生生剖開。
不過還好,傷口不是很深。
瑯華輕松了口氣。
這些日子在胡先生那里學到了不少治療外傷的法子,這種傷口瑯華自認為能應付的過來。
沖洗過后,撒上止血的藥粉,用桑皮線簡單地縫了兩針,然后重新用布條將傷口裹好,瑯華將這些做完已經(jīng)是半個時辰后的事了。
趙翎一直閉著眼睛躺在那里,不知是不是睡著了。
陽光已經(jīng)透過了窗欞,阿莫在整理趙翎換下來的外衣,迎著光上面清清楚楚地印著兩個半圓形的印記。
阿莫不禁覺得好奇,“這是什么?”
瑯華端詳了兩眼,忽然看向軟榻上的趙翎,“趙翎,你給我滾起來�!�
**********************
正常更新奉上。
今天是12月1日新的戰(zhàn)役打響了,手里有保底月票的同學將月票給教主吧~
慶祝11月教主新書月票榜第一名,感謝所有的同學,沒有你們的支持教主和《覆手繁華》得不到這個榮譽,這是屬于大家的成果。
教主有你們的支持真是太幸福了。
12月份怎么過呢?V群月底依然會有答題抽獎活動,12月的月票我們也一定要守住,教主也會盡我所能地去更新。
總之所有一切,我們攜手度過。
永遠愛大家~
請大家愛教主愛覆手繁華!
第一百二十章
露臉
趙翎惺忪地掀開了眼睛。
瑯華指向那件衣服,“那是不是馬蹄��?”
趙翎點了點頭,“看起來好像是�!�
這人后背被馬狠狠地踩了兩腳,怎么還能像個沒事人一樣。前世里,陸瑛要去打仗,陸二太太啰啰嗦嗦說了不少戰(zhàn)場上的事。
奉恩公家的三公子就是在戰(zhàn)場上被馬踩了一腳,當時沒有事,回到軍營睡了一覺就再也沒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