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斥候搖了搖頭,“沒……沒有來……”
不是裴杞堂也不是韓璋,寧令松了口氣,不會鬧出什么大事來。
斥候道:“是郎中……是醫(yī)工……突然出現(xiàn)了好多醫(yī)工,他們在戰(zhàn)場上翻找傷兵�!�
洪州是齊地,齊人的醫(yī)工去戰(zhàn)場上救傷兵是很正常的。
斥候道:“他們連我們沒有救回的那些重傷兵也帶走了�!边@是他親眼所見,他看到齊人帶走了一個又一個的西夏傷兵。
“胡說,”寧令瞪圓了眼睛,“怎么可能會有這種事�!�
雖然這樣說著,他心中難掩驚訝,兩軍對戰(zhàn),最可怕的是不同尋常的事發(fā)生,那一定會引起他們意想不到的結(jié)果。
一定是有人給齊人出謀劃策。
這次他們到底都遇到了些什么人。
……
洪州戰(zhàn)場外,西夏士兵躺在地上,鮮血已經(jīng)將他身上的衣衫染紅了,他開始感覺到冷,那是因為血已經(jīng)快要流光了,他聽老兵說,血流盡了,人就會被活生生的凍死,所以那些死在戰(zhàn)場上的人,全都臉色鐵青。
他或許就快變成那個模樣了。
打完了仗,雙方就會派出人打掃戰(zhàn)場,受傷的人會被送去醫(yī)治。
他盼著有人來將他帶回去,因為他還不想死,他還想要回家鄉(xiāng)。
他努力地呼吸著,終于等到了西夏士兵,然而西夏的士兵卻只是檢查了他的傷口,就搖搖頭離開了。
“不要走,不要走……求求你……別走……”他心里不停地吶喊。
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
但是,顯然他們已經(jīng)將他當(dāng)成了死人。
誰都知道,軍帳里缺少治療的藥材,醫(yī)工會先去救那些還能繼續(xù)上戰(zhàn)場的士兵,所以……他們這樣的人,只被留下來靜靜地等死。
不遠(yuǎn)處的齊人也在戰(zhàn)場上尋找著,木板抬走了一個又一個傷兵。西夏士兵的眼睛冒出光來,那些人的傷看起來比他還嚴(yán)重,齊人卻將他們都帶走了,他們有可能會活下來。
他奮力地抬起頭,他多么期望會有人也抬走他。
可是不可能了,他已經(jīng)被舍棄。
沒有人在乎他的死活。
一個聲音從他頭頂傳來,他睜開了眼睛,迷迷糊糊中看到了一張丑陋的臉,那人雖然說著讓他聽不懂的大齊語言,但是他卻感覺到了活下來的希望。
終于他被抬上了木板,快速地向前跑著,不知過了多久,隱隱約約耳邊有人說話,是他聽得懂的西夏語,“能聽到我說話嗎?我是安慶縣丞野利戎……我是奉平昭皇后之命討伐逆賊李常顯……只要你不再追隨逆賊,就可以回到家鄉(xiāng)……”
他不知道誰是逆賊,但是他想活下來,回到家鄉(xiāng)。
……
沒有人愿意打仗,那些西夏人也是一樣,開始只是被李常顯所鼓動,死了這么多人之后,很多人都失去了斗志。
裴杞堂明顯感覺到這兩日圍攻他的西夏人已經(jīng)漸漸力竭,仿佛很多人有萌生了退意。
這不太對。
因為以他的估計,西夏人應(yīng)該可以再支撐幾日,直到東平長公主另立新主的消息傳來。
這么快,快的讓他覺得蹊蹺。
副將低聲道,“聽說有不少西夏的逃兵,去了洪州,”他們只是探聽到只言片語,“等到洪州那邊的援軍來了,一切也就清楚了�!�
副將話音剛落,遠(yuǎn)遠(yuǎn)地就聽到了打斗的聲音,立即有人高呼起來,“援軍來了�!�
裴杞堂站起身,果然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一隊人馬快速的靠過來。
為首的是前幾日受了箭傷,前往洪州報信的副將。
副將的手臂上還纏著止血用的布條。
裴杞堂目光一縮,幾步上前,不等那副將說話,一把就將副將從馬上扯下來,“誰給你包扎的傷口?是不是顧大小姐?她是不是來洪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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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這章實在見不到,只能下一章了。
不過已經(jīng)很快要見面嘍,男主,女主都露面了,就差不多了吧~
頂鍋蓋。
情人節(jié),裴杞堂可憐兮兮地望著瑯華,“大家都過節(jié),我也要有福利�!�
瑯華臉色緋紅,“你要什么?”
裴杞堂,“我要親親,我要抱抱,我要四個小包子,都滿足我吧!”
第二百七十一章
魂牽夢縈
副將只覺得身上一輕,緊接著就被拽下馬來。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那些西夏人害怕對上裴將軍,因為在裴將軍面前根本就沒有勝算。
他好歹也跟著淮南王出生入死,好不容易熬成了副將軍,卻就被裴將軍這樣提來提去,而且裴將軍才剛剛十六歲。
最可怕的是,就這樣被提著,他心里反而很高興,能夠跟著這樣一個將軍打仗,是他們的榮幸。
“將軍,您說的是……”
裴杞堂沒等副將說完話就接著道:“她怎么樣?看著還好嗎?”
副將將哽在喉嚨里的話咽下去,“好……顧大小姐都挺好�!逼婀�,裴將軍怎么就能確定顧大小姐來了洪州呢,洪州城里那么多郎中,光看到他胳膊上綁著的布條,怎么就能分辨出來。
“將軍,”副將小心翼翼地掙扎了一下,“您將我放下來吧,小心腹上的傷口……”
裴杞堂這才回過神來,松開了手。
副將松了口氣,這哪里像是一個受傷的人,那些西夏人看到裴將軍身上見了血,就蜂擁地涌上來,仿佛這樣就能將將軍活捉,沒想到將軍根本毫不在意,繼續(xù)揮刀征戰(zhàn),一連斬了敵將三人,嚇得生下的西夏兵步步后退。
裴杞堂目光灼灼地望著副將,“她有沒有說什么話?”
“有……”副將立即道,“顧大小姐說,安慶縣丞野利戎勸說西夏兵投降,有不少西夏兵投靠野利戎,樂城軍心大亂,我們定能趁機突圍�!�
真的是她安排的。
利用野利戎西夏人的身份做文章,雖然不是明刀明槍地與西夏人對峙,但是這種底下的波濤暗涌,同樣能夠傷人于無形之中。
“還問屬下鹽州那邊衛(wèi)所的情況怎么樣……”
副將絮絮叨叨地說著,裴杞堂皺起眉頭,聲音略高了些,“她有沒有問起我?”
副將一愣,裴將軍的目光像是一把刀,仿佛要吃了他似的,他哪里敢說半個不字,“問了……顧大小姐見到屬下,立即就問了將軍�!�
裴杞堂眼睛沉下來,既然是這樣,方才啰啰嗦嗦說那些話做什么。
見到裴杞堂的臉色,副將打了個寒噤,忙道:“顧大小姐問將軍的情形,如今在哪里,有沒有在圍攻中受傷,”說著他得意洋洋地抬起頭,“我就講了將軍如何力戰(zhàn)那些西夏人,即便身負(fù)重傷仍舊……”
裴杞堂道:“你說我受傷了?”
副將點點頭,他還特意將將軍的傷渲染了幾分,要不是時間緊迫,他還能說得更加精彩。
副將眨了眨眼睛,不敢邀功似的繼續(xù)說下去,小心翼翼地道:“顧……顧大小姐……還給將軍帶了東西……她說……她一個女子不善武力,來到這里會成為負(fù)累,就不跟著屬下來了,囑咐屬下一定要找到將軍�!�
副將從身后解下一個小巧的布包交到裴杞堂手中。
裴杞堂將布包打開,里面是干凈的布條和止血的藥粉,臉上漸漸浮起笑容。
瑯華應(yīng)該是關(guān)心他的,否則就不會向副將打聽他的情況,又送來這些東西,只是被副將那樣一說,也不知道她心里有沒有擔(dān)憂。
他希望她擔(dān)憂卻心里又有些舍不得。
總要想方設(shè)法見她一面,讓她知道他一切安好。
裴杞堂將身上的甲胄脫下,里面包裹傷口的布條已經(jīng)被血浸透了,傷口還向外冒著血絲,上了藥重新包扎一番,他的臉上露出些許輕松、舒適的神情,藥粉鋪上去之后涼涼的,疼痛立即減輕了不少。
裴杞堂心中似是有一股暖流淌過,“今晚就突圍出去,明天必須要趕到洪州城下。”
副將立即驚在那里,“將軍……”
她在這里,在洪州,在李常顯的眼皮底下,不能出半點的差錯。
裴杞堂眼睛一瞇,眉宇中是肆意迸發(fā)的威勢,沉聲道:“西夏人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明日我們必然大敗西夏大軍,”說著看向身邊的將士,“讓李常顯永遠(yuǎn)不能興兵攻我大齊,我們做不到嗎?讓李常顯兵離將敗,我裴杞堂做不到嗎?”
強敵面前,不能退縮,就算前方風(fēng)起云涌,他們也要一往無前。
這是一支軍隊,一個武將必須要做到的。
“做的到,”將士們?nèi)呵榧^,“我們一定能做到。”
……
樂城,西夏軍營。
西夏士兵押著幾個人上了行刑臺,這些人都是從戰(zhàn)場上下來的傷兵,跑去了齊人衛(wèi)所里治傷,又偷偷地跑了回來。
這些人臉色蒼白,眼睛里都是蒼涼、無奈、委屈的神情,他們?yōu)⒃趹?zhàn)場上的鮮血還沒有干,如今回到軍營又要被自己人砍下頭顱。
“大人,”其中一個人看向旁邊的寧令,“我們死的冤枉,請大人為我們……”話還沒說話,行刑的士兵得到了信號手起刀落。
鮮血噴涌出來,頭顱也滾落在地上。
所有人都不忍看,低下頭去。
寧令轉(zhuǎn)頭看向不遠(yuǎn)處的李常顯,李常顯眼睛中迸射出憤恨的目光。
緊接著又有幾個人被帶上了行刑臺。
寧令皺起眉頭,幾步走到李常顯面前,“陛下,您就開恩,讓他們死在戰(zhàn)場上吧!雖然去洪州不對,但是他們還是冒險回到了軍營,看在這個份上,留他們一份體面�!�
“體面?”李常顯冷笑一聲,“他們背叛了朕,就該知道會是什么下場,齊人打著平昭皇后的名號收買人心,誰知道他們回來是不是給齊人做奸細(xì),我若是不懲辦他們,如何立我軍威�!�
寧令抿了抿嘴唇,還是忍不住勸說,“陛下還是派人回都城瞧瞧,免得真的會有什么閃失�!彼傆X得平昭皇后的事,并非空穴來風(fēng)。之前祖儒來找他,讓他勸說陛下不要殺了平昭皇后,萬一大夏輸給了齊人,還可以用平昭皇后作為條件,讓齊人偃旗息鼓,這未必不是一條后路。
他也覺得此話有理,才瞞著陛下,悄悄安排了人手以備不時之需,即便是陛下大敗而歸,也能順順利利回到都城。卻沒想到陛下被裴杞堂激起怒氣,什么話也聽不進(jìn)去,收兵這種話,他也就沒找到機會提起。
李常顯下令,“明日攻打洪州,朕倒要看看,洪州城里到底有什么玄機。”
將軍們領(lǐng)命退下,寧令悄悄地?fù)u了搖頭。
如果裴杞堂脫身出來,帶著鹽州的兵力和銀州將大夏軍隊合圍在洪州城,大夏只能倉皇敗逃,就算收攏潰軍卻再難掌握主動。
可是陛下今日殺了這么多人,就是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不會再聽他的勸告了。
……
天剛亮,西夏軍隊就已經(jīng)到了洪州城下。
幾萬西夏軍隊突然到來,如同山崩地裂,風(fēng)云變色。
城墻上的士兵立即架起了巨弩,對準(zhǔn)了西夏軍隊。
戰(zhàn)事一觸即發(fā)。
以李常顯的判斷,即使淮南王的軍隊在這里,不過也是幾千兵馬,如果全力進(jìn)攻應(yīng)該很快就會破城。
攻城的將軍正要下達(dá)命令。
洪州的城墻上,被插上了幾面戰(zhàn)旗,西夏人早就司空見慣了這樣的情形,并不在意。
人群中不知是誰喊起來,“還有我們大夏的旗子。”
開始有人驚訝起來,大齊的戰(zhàn)旗旁邊竟然豎起一面面大夏的旗幟。
“嗚嗚嗚”號角聲響起。
城墻上出現(xiàn)了更多的守城士兵。
齊人,不,除了齊人還有穿著大夏甲胄的士兵。
眾人正在怔愣時,城墻上突然傳來一陣歌聲。
那是唱賀蘭山的歌。
愉快的音調(diào),先是低沉而后是歡快、高昂的曲調(diào),讓人忘記了刀光劍影,忘記了鮮血淋漓的戰(zhàn)場,忘記了尸骸遍地,殺聲震天的慘烈景象。
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賀蘭山美麗的景致。
多少天的殺戮,讓他們早就倦了,如今聽到這歌,就像是離開了戰(zhàn)場,回到了家鄉(xiāng),西夏人握著刀的手也就軟下來。
寧令皺起眉頭,大齊這種軟硬兼施的法子奏效了。
城墻上已經(jīng)插上了大夏的國旗,城墻上還有大夏的士兵,這仗還有什么可打的呢?難道真的要同室操戈,自己人打自己人嗎?
領(lǐng)兵的將軍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是齊人奸計,給我攻城……”李常顯下令,將軍們只得領(lǐng)著各自的隊伍向前沖去。
然而這支西夏軍隊已經(jīng)不是突然出現(xiàn)在鹽州城下時的模樣,他們沒有了斗志,就連手里的神臂弓都威力大減。
他們看到城墻上的守軍手中搖晃著西夏大旗,攻城的呼喊聲也不由自主地漸漸弱了下去。
他們已經(jīng)不想打這一仗。
李常顯面色陰沉,吩咐身邊人,“擂鼓吹號�!�
剛剛響起的號角聲,卻戛然而止,一支箭橫空飛過來射中了西夏兵的咽喉,西夏兵瞪大眼睛向后倒去。
眾人頓時向周圍張望起來,是誰?是誰在那里?
西夏軍隊登時一片慌亂。
不遠(yuǎn)處的土丘上站著一隊人馬,這隊人馬仿佛踩著鮮血而來,陽光在他們身上鍍了一層金黃的顏色,威風(fēng)凜凜,殺氣騰騰。
“是裴杞堂。”
裴杞堂怎么能突圍來到這里,所有人臉上是難以置信的神情。
“李常顯,出身于靈武李家,其父奪人妻室被族中發(fā)落不服,殺族中長輩逃向回鶻,母投湖自盡,遂被寄在族中,充當(dāng)雜役。幸得平昭皇帝憐其聰穎,帶在身邊撫養(yǎng),從散騎常侍到執(zhí)掌軍國兵防邊備,可謂受盡恩寵。然其被背棄情義,生出奸心,犯上作逆,舉兵謀反,弒君于朝堂,此等逆賊,無容于天地間,人人得以誅之�!�
“平昭皇后已扶幼主登基,盼諸位將士幡然醒悟,棄暗投明,臨陣棄械者,一律免死……”
裴杞堂聲音洪亮,一口流利的西夏語聽得人心驚膽寒。
西夏軍隊一片安靜,所有人仿佛都被這些話震懾住了。
臨陣棄械者,一律免死……
否則就會被當(dāng)成亂臣賊子誅殺。
李常顯臉色鐵青,一股熱血涌到心頭,肩上的箭傷也撕心裂肺地疼起來,他伸出手來大聲呼喝,“圍殺此人,圍殺此人……”
李常顯話音剛落,后軍一支隊伍立即向裴杞堂靠去,為首的是大首領(lǐng)祖儒。
“還是朕的祖儒……”
然而讓李常顯意想不到的事發(fā)生了。
祖儒勒住了馬,彎腰向裴杞堂行禮,“祖儒愿擁立新帝,與將軍一同誅殺逆賊李常顯。”
祖儒騎著戰(zhàn)馬,拿著手中的武器竟然就站在了裴杞堂那一邊,西夏軍隊頓時騷亂起來。
李常顯愣在那里動也不能動。他最信任的兩個人,祖儒和寧令,祖儒卻這樣背叛了他,投靠了平昭皇后那個賤人,與齊人站在了一起。李常顯心頭的熱血涌到了喉口“噗”地噴出來,化成了一片血霧。
見到這種情形,開始有人扔下手里的武器四下逃竄。本來龐大的西夏隊伍,就像一群受驚的螞蟻亂成一團(tuán),只有少數(shù)精銳隊伍呼喝著兵馬圍在李常顯周圍。
裴杞堂驅(qū)馬上前,上前騎兵呼嘯而至,整個大地仿佛都震顫起來。密密麻麻的羽箭飛向西夏大軍,死去了抵抗能力的西夏士兵根本躲避不開這一輪輪箭陣,數(shù)不清的西夏人倒在地上。
這一刻,大齊軍隊勇猛無敵,無堅不摧。寧令護(hù)著李常顯指揮著后退,“保護(hù)陛下,撤,快撤離這里……”他們再也敵不過大齊的下輪進(jìn)攻。
李常顯伸出手指著裴杞堂的方向,瞪圓了眼睛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嗚嗚嗚”的號角聲響起,大齊騎兵就像是扎滿尖刺的銅墻鐵壁,所到之處血肉橫飛,被嚇得魂飛魄散的西夏人再無心戰(zhàn)斗,拼命地向前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