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讓她以后不要再出現(xiàn)在你面前�!�
裴西宴挑了挑眉,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你這是替我做主了?”
池嫣小心翼翼地試探:“我……做不了你的主嗎?”
呵,拿捏他,她的確是一套一套的。
裴西宴有些煩躁的扯松了掛在脖子上的領帶,半開車窗,望向窗外。
這會對于白薇的處理方式,秦森仍舊拿不定主意。
按照白薇對池嫣所做的事,今兒個她不死也得脫層皮了,可是那會池嫣卻讓他跟白薇談,說只要白薇愿意離開裴西宴,她一切都可以不追究。
而且她保證,裴西宴也不追究。
秦森思來想去,謹慎起見,還是給自家老板發(fā)了一條短信,看到底要不要順了池嫣的意。
裴西宴盯著手機屏幕看了幾秒,最終,也只是在屏幕上敲下了三個字。
【聽她的�!�
于是,秦森最終還是按照池嫣的處理方式去做了。
此刻被嚇得膽都破了的白薇哪里還敢再去招惹裴西宴?
拿了池嫣給的一筆修車費和醫(yī)藥費,就趕緊息事寧人的跑掉了。
從酒店出來,開了將近兩個小時的車,才到畫室。
雖然折騰了一整天,但池嫣一點也不覺得累。
聞著男人身上濃烈的酒味,池嫣走到廚房,給他泡了一杯蜂蜜水。
他不喜歡喝甜的。
可是看著池嫣執(zhí)意將手伸在他的面前,他還是勉為其難的將那杯水接過,一飲而盡。
“你跟白薇……”
池嫣已經(jīng)記不清這是自己第幾次在他面前提起這個話題,之前他都是敷衍而過,讓她不要多想,不要介意,然而這一次,池嫣似乎并沒有輕易適可而止的打算。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他今日的態(tài)度也不同于往常。
他漠然出聲,道: “逢場作戲而已�!�
池嫣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斟酌著這四個字。
逢場作戲?
“那……是作給誰看?”
“我的繼父。”
可是,裴西宴的繼父遠在歐洲,如果說這戲是作給他看的話……
細思極恐。
池嫣驟然心神不安。
關于裴西宴的繼父以及他名下的裴氏財團,池嫣上輩子自是有所耳聞的。
當然,那些新聞全是正面積極的
那時候整個裴氏財團都只有一個黑料,那就是——裴西宴。
只是重活一世,池嫣知道,一切都不可能只看表面。
那些看似光鮮亮麗,萬丈榮光的背后,其實還藏著不為人知的骯臟與腐爛。
池嫣很明確的一點便是,如今的裴西宴不過是裴氏財團推出來的一顆棋子,他專門替裴氏財團清掃障礙,以不擇手段干了那些‘臟活’,‘累活’。
到時候,若是東窗事發(fā),紙包不住火,裴西宴一定是第一個被裴氏財團推出來,接受審判的人。
再轉念想想,至于裴西宴為什么要與白薇逢場作戲給他的繼父看,不用裴西宴細說,池嫣也能猜個大概。
那樣的豪門家族,如同深淵煉獄。
而裴西宴現(xiàn)在在那個家族的處境并不好。
所以,他更不能有讓人拿捏的軟肋。
或許是為了保護她,他才
會試圖轉移視線……
池嫣看著坐在沙發(fā)邊的男人,心一下好疼。
“抱歉,我的確也曾猜測過你與白薇的關系,是不是真的如我聽到的那些傳聞一樣,就如同一開始的唐艷艷,我也在想,你是不是真的和她有過傳聞里的那些事�!�
池嫣想,自己真是糊涂又殘忍。
分明上輩子他為她手刃仇人,最后殉情的畫面,還歷歷在目。
她怎么還能一遍又一遍的去懷疑他的感情呢?
池嫣的眼眶有一點點紅了。
裴西宴盡管酒勁上頭,但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她那細微的不對勁。
他盯著那雙漂亮卻泛紅的眼睛,語氣有些僵硬的說道:“池嫣,你怎么回事?我又沒怪你,你哭什么?”
裴西宴向來不大會哄人。
他這么一說,池嫣的眼淚更是一下沒憋住,嘩啦啦的流了下來。
裴西宴的心里一下咯噔了下,酒勁也醒了一大半。
“別哭了�!彼幌胱屗惺裁葱睦碡摀阌终f道:“你之前問我的時候,我的確沒給你解釋�!�
所以這錯呢,他也有一半的責任。
可池嫣還在哭。
裴西宴無奈的抬手,重重地摁了摁太陽穴,隨即有些自嘲的扯了下嘴角:“就這點破事兒,你老記在心里做什么?我早就習慣了�!�
習慣了那些謠言。
習慣了被誤解。
習慣了……不做任何的解釋。
氣氛突然變得讓人有些窒息。
池嫣深吸一口氣,過了好幾秒,才聲音很輕地問他: “那你可不可以跟我保證,以后再遇到這樣的事,會給我解釋清楚?”
屋子里,安安靜靜。
裴西宴一時之間,沒有給她回答。
這讓池嫣心亂,愈發(fā)地底氣不足。
“我解釋,你就會相信嗎?”
他曾以為,這個世界,沒有人會相信他的。
忽而,他緩緩的閉上眼。
那些雜亂無章的思緒,像是穿過時間的長河,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第56章
裴西宴的過去
裴西宴大概是三歲的時候開始記事的。
在他那一年的記憶里,他跟小區(qū)里的其它孩子總是不同的。
別的小孩在這個年紀,被捧在手心,被愛意包圍,可他,卻像是一條孤零零的,被拋棄的流浪狗。
他的父親常年因為工作忙碌,總是顧不到他。
而他的母親則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像是一朵人間富貴花,她總是忙著享受精致的生活,也顧不上他這個‘累贅’。
那一年,父母的感情已經(jīng)破裂了。
這其實也是意料之中的結果。
畢竟當初他們走在一起的時候,從未有人看好過他們的婚姻。
母親本是高高在上的名媛千金,而他的父親,不過是京州刑偵大隊的隊長,每個月拿著幾千的工資。
兩人身份天差地別,卻因為一次意外結緣。
一眼鐘情的母親意氣用事,為了嫁給他的父親,甚至不惜與家里斷絕關系。
可當初愛的有多轟轟烈烈,后來鬧得就有多雞犬不寧。
回憶如同一把利刃,將人戳地千瘡百孔。
然而裴西宴再次睜眼時,眼底平靜的像是一片不起波瀾的湖面。
他看著池嫣,幽幽問:“想聽聽我的過去嗎?”
他愿意坦白,讓池嫣歡喜不已。
只是……心里也隱隱滲透著幾分擔憂。
如若他的過去是荊棘叢生的黑暗深淵,他親口將那些說給她聽,會不會重新撕裂那些陳年老舊的傷疤?
一定會很疼的吧?
池嫣神色復雜地往他的臉上看去,卻見他的情緒,自始至終,都很平淡。
“有沒有聽說過……二十四年前的‘915事故’?”
聽到裴西宴突然提起這樣一件事,池嫣愣了片刻。
二十四年前,她還沒出生呢。
不過二十四年前的915事故,池嫣卻是知道的。
當年在一場掃黑緝毒活動中,京州警方與惡勢力展開火拼,本以為這是一場天衣無縫的緝拿行動,卻沒想到,因為總指揮的失誤,導致現(xiàn)場發(fā)生重大爆炸,京州警方派出去的一百五十余人在此次行動中喪生。
除了……這次行動的總指揮得以生還外,便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想到這般慘烈,池嫣的心,狠狠地揪在了一起。
她不知道裴西宴為何突然提起這樣的事。
正當她有所疑惑時,她聽到男人低啞的聲音——
“京州刑偵大隊隊長裴懷瑾就是這場行動的總指揮。”
裴懷瑾?
裴?
池嫣眼睫輕輕地眨動,儼然預料到了什么。
她秉著呼吸,抓著掌心,試圖放緩自己的情緒。
“裴懷瑾……也就是我的父親。”
裴西宴這一生,其實對‘父親’‘母親’這樣的字眼,并沒有什么共情的能力。
所以提起裴懷瑾,他的眼里,好像也沒什么波動。
915事故發(fā)生后,上頭立刻展開調查。
那時候,裴西宴才五歲,他還不大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件事發(fā)生后,母親便立馬與父親離了婚,撇下自己離開了。
八個月后,接受上級調查的裴懷瑾終于回到了那個家。
曾經(jīng)一年到頭來跟父親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數(shù),裴懷瑾的回歸,對裴西宴來說,是陌生不自在,但也是渴望和期盼。
然而在接下來的半年里,裴懷瑾卻足不出戶,整天將自己關在那密閉的房間里。
盡管在同一屋檐下,他卻不聲不響,不與自己的兒子有片刻的交流。
他整日酗酒,好幾次都差點把自己喝死了。
直到第二年的9月15日,裴懷瑾以殘忍的方式,選擇了死亡,才結束了這樣行尸走肉的生活。
“那天,他終于肯跟我說話了�!�
可他只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思及此,裴西宴低垂下視線,自嘲的笑了聲:“你知道,我聽到
他跟我說話后,我有多開心嗎?”
那天,他終于不再做噩夢了,美美的睡了一個安穩(wěn)覺。
然而半夜口渴醒來,他推開房門,卻聞到一陣濃烈的血腥味刺入他的鼻尖,他低下頭一看,只見地板上血跡蜿蜒,如河流一般,而那些血全是從對面的房間里流出來的……
小小的手顫抖著搭在房門上,將那扇虛掩著的門推開。
逆著門口的光,他看見漆黑的暗室里,猙獰恐怖的尸體躺在地上,死死地瞪著眼。
宛若……在看著他。
故事聽到這,池嫣瞳孔驟然緊縮。
那時候,裴西宴才六歲啊。
她無法想象經(jīng)歷這一切的他,當時到底有多恐懼。
裴懷瑾的自殺對于裴西宴來說,才是真的噩夢的開始。
父親死了,母親離婚后,也不愿意帶走他。
他成了一個沒人要的孤兒,被社區(qū)的負責人送到了孤兒院。
去到孤兒院的頭幾個月,他看到身邊的小伙伴陸陸續(xù)續(xù)的被人帶走了。
他聽說,他們是去新家了。
小小年紀的孩子在心里幻想,或許,終有一天,他也會有一個新家的。
然而,并沒有。
整整三年,從未有人想要將他從那里帶走。
‘聽說他的父親有精神疾病,這玩意,指不定會遺傳,這樣的孩子誰敢要啊�!�
‘他父親實在是太壞了,聽說……他曾經(jīng)是毒梟派來的臥底?’
‘知道915事故嗎,就是他父親指揮的,他父親親手把他的一百多個兄弟害死了�!�
‘他是殺人犯的兒子,身上流著罪惡的血液,看著他,我都想把他掐死!’
‘……’
他曾在絕望中,無數(shù)次的嘶吼,‘不是,他不是!我也不是!’
可是沒有人愿意相信他。
一次又一次。
終究,他妥協(xié)了。
他不會再聲嘶力竭的爭論,也再也沒有想要一個新家的想法了。
不過后來,孤兒院都容不下他了。
池嫣只覺得無比的憤怒,他只是一個孩子,一出生,也是干干凈凈的白紙一張,為什么他們要將他弄臟。
“為什么?”她低聲,喃喃自語,像是問他,又像是在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