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路過警局墻上的鏡子，陳佑安這才看清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

    頭發(fā)亂得跟雞窩沒差別，黑色的西裝沾滿了灰白的塵，兩只眼睛布滿紅血絲。

    這幅樣子和平時(shí)有輕微潔癖的煙草局副局陳佑安，簡直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人。

    現(xiàn)在的他，活脫脫像個偷別人衣服穿的流浪漢。

    難怪當(dāng)他說自己是煙草局副局長時(shí)，警察同志會滿臉懷疑。

    空蕩蕩的警局只有他們兩人，警察時(shí)不時(shí)跟被拷在一邊陳佑安聊上幾句：

    “同志，你說你是那什么副局長，這如果是真的話，你可辦不來香港簽證。”

    “你又知道？”

    陳佑安說話的音調(diào)猛地拔高，陰霾籠罩在他眉頭，“就算是難于登天，我也會辦下來的�！�

    覺察到他話里的陰陽怪氣，警察自討沒趣閉上嘴。他沒有繼續(xù)說下去，轉(zhuǎn)身到一旁抽起煙來。

    周遭的氣氛忽然變得尷尬，兩人一直沉默到陳母到警局領(lǐng)人。

    等陳佑安回到家，他句話不說就把自己鎖在主臥，閉門不出。

    不管是誰敲門，他都當(dāng)聽不見。

    如同機(jī)械般翻找著身份證，陳佑安注意到床頭的三人合照，以及墻角的空相框。

    心猛然被揪了一下，他胡亂地翻著主臥的各處，試圖找到他和黃盈桂那張唯一的合照。

    陳佑安拉開木抽屜，里面躺著他送她的結(jié)婚戒指。

    心如刀割般發(fā)痛，他如視珍寶般捧起那只冰涼的戒指，小心翼翼裝好放進(jìn)最貼心口的內(nèi)袋里。

    瞥見一旁的“萬能票”，陳佑安想起了這張票子的來歷，滿目愛憐地拿起那張微微泛黃的紙。

    翻過票子的背面，陳佑安卻看到白紙黑字上，寫著黃盈桂雋秀的筆跡：

    【你我今生，再也不見。】

    溫?zé)犷D時(shí)從眼眶滑落，沿著他的臉廓滑落在票子上。

    淚水暈開紙上濃黑的墨痕，字跡變得模糊起來。

    理智在一瞬間崩塌殆盡，陳佑安徹底陷入絕望，泣不成聲。

    她好狠的心，連最后的念想都沒有留給他。

    等到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xí)r。

    陳佑安帶著身份證來到公安部門，蹲著開門的點(diǎn)進(jìn)去辦理簽證。

    “陳同志，不是我這邊不想給你辦。目前有工作需要證明的同志，又或者是有直系親屬探親需求的同志，這兩類同志辦香港簽證比較容易�！�

    工作人員面露為難，補(bǔ)充道，“而且組織上面有明文規(guī)定，公職人員辦理出境簽證要經(jīng)過層層審批�，F(xiàn)在很嚴(yán)格，沒幾個月辦不下來的�！�

    “謝謝同志，我知道了。”

    手中緊緊攥著被拒的簽證單，陳佑安失魂落魄地游走在街上，思考著接下來該怎么辦。

    思緒亂成一灘漿糊，回過神來，他又來到了出入境口岸的碼頭。

    清涼的海風(fēng)拂面而來，陳佑安的頭腦清醒了幾分，他正想轉(zhuǎn)身回家。

    突然，一個衣衫破舊的男人喊住陳佑安：

    “老兄，我昨晚就看見你了。怎么，想去香港？”　　高大的男人擋住了去路，陳佑安臉色一沉：

    “警察同志，我就找一個人說句話，花不了多少時(shí)間。”

    見他不想放棄的樣子，警察指了指掛在一旁的出入境注意事項(xiàng)：

    “同志，我們這是按規(guī)定辦事，麻煩你理解一下�！�

    發(fā)現(xiàn)警察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陳佑安急地自報(bào)家門，“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煙草局的副局長陳佑安！”

    瞥了一眼衣冠不整的陳佑安，警察只當(dāng)他在吹牛，隨口敷衍道：

    “別管你是誰了，沒辦下來簽證，就算是局長來了都不好使……”

    “嗚——”

    這時(shí)，碼頭那邊傳來鳴笛聲，汽船的啟動機(jī)嗡嗡作響。

    大腦中某根弦突然斷裂，陳佑安撞開擋在面前的警察，拼了命地往里沖。

    “快放我進(jìn)去！船開了就來不及了！”

    常年在辦公室坐班的陳佑安哪跑得過警察，還沒跑出十米，他立刻被制服在地。

    警察慍怒的話從頭頂傳來：“你再想鬧事的話，我們就要依法拘捕你了！”

    雙手被反剪在身后，陳佑安動彈不得。他的臉順勢狠狠撞上冰冷的地面，吃了一嘴灰。

    掙扎了半天無果，陳佑安只能束手無措地豎起耳朵聽口岸那邊的聲響。

    汽船的汽笛聲越來越遠(yuǎn)，逐漸模糊得聽不太清，最后消失在漲潮的海浪聲中。

    “你說你還裝什么副局長，怎么連去香港要簽證都不知道？今天這趟船上最小的那個姑娘才二十出頭，人家都知道的事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