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皇帝想起宮宴之后,安寧公主對扶姣百般刁難,也是頭疼。
“她總想著叫朕親近皇后�!�
安寧公主出生時,皇后只不過是個小小才人,當年皇帝也不知自己竟只得一女,還是安寧公主四歲時才封她生母為后。
本就不是為著皇后這個人,只不過當時還想著為安寧鋪路,想著嫡公主總是高貴些,才封了一個他并不喜歡的女人為皇后。
“公主孝順母親,也是人之常情,妾能理解的�!�
皇帝卻嗤笑:“正是因為安寧對皇后如此,朕才漸漸沒了念頭。”
安寧公主不像他,雖然看起來強勢,實則卻被皇后養(yǎng)得沒了主見。
扶姣聽出皇帝話外之音,神情閃爍一瞬�;实蹍s貼在她耳側輕輕吻她。
他想起安寧公主后,總不免想起了登基多年卻膝下無子,有些失了分寸。
意亂情迷之間,皇帝有些迷戀的看著扶姣越發(fā)美艷的臉:“若是姣姣為朕生育一子,朕定然帶在身邊親自教導。”
皇帝有些遺憾的摸了摸她小腹處,心中也自嘲。
這許多年里,不是早就接受此生無子的事了?這又是在說些什么。
他再度伏身,放任自己沉浸在溫柔鄉(xiāng)里,滿室暖香越發(fā)濃郁,皇帝少有如此迷亂的時刻,而每一次,都是與扶姣相伴之時。
二人肌膚相親,卻沒留意外面車馬之聲。
陳仕淮策馬回府時天色已深,他沒驚動府上任何人,本來應該回房去睡,卻鬼使神差想起扶姣回府那日的艷光四射,腳步不自覺的朝向清月院走去。
雖然遠,但他走的甘之如飴。
到了門口,陳仕淮見無一人守門,有些疑惑,順著廊道過去,突然腳步一頓。
他抬起腳,撿起地上一個繡棚,上面是尚未繡完的龍紋。
陳仕淮一笑,想著明日便提醒扶姣,龍紋只有陛下能用,給他繡的荷包是不能有龍紋的。
正要走去門口,想瞧一眼扶姣,卻聽見屋內傳來一聲似乎抑制不住的啜泣,隨之而來的便是連綿不絕的吱嘎聲。
陳仕淮心中驚疑,以為是屋內闖入了小賊,抬腳便要破窗而入,可卻沒想到,窗子沒關嚴,他剛用了一點力氣,便輕飄飄的打開了。
他順著窗縫看進內室,只一眼,如墜冰窟,渾身發(fā)冷。
陳仕淮看見雪白的小腿,看見地上撲散了一地的衣裳,黑色的男子衣衫糾纏著淺粉的襦裙,那上頭明晃晃的五爪金龍叫他看了個清楚。
是皇上。
電光火石之間,陳仕淮怒擊攻心,手掌掐出血來,可他卻不敢妄動,甚至還要輕聲放下窗子。
輕輕的咯吱一聲,被皇帝聽在耳中,皇帝鳳目凌然,最后看見的是陳仕淮躲閃的眼神。
皇帝將錦被拽過來給扶姣蓋上,嗤笑一聲。
不過如此。
【第二十五章
柔弱臣妾vs無子帝王25】
扶姣不知道這一晚陳仕淮來過,更不知道陳仕淮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情落荒而逃,但第二日晨起用飯,她敏銳的感覺到了不對勁。
今日距離過年僅剩十六天,按理說皇帝封筆應該在年前十天,但皇帝以近日風調雨順為由提前封筆停朝,這導致陳國公府今天的早飯桌上多添了一副碗筷。
皇帝坐在主位,陳老夫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落座,陳仕淮失魂落魄的墜在后頭,下巴上起了一層青色的胡茬,看起來有些不修邊幅。
“都坐下吧�!�
陳國公府的人這才落座。
像這樣的大戶人家都有自己的規(guī)矩,陳國公府的主子們每日早飯都要一起在正堂用,之前姜氏禁足,陳老夫人在寺中小住,正經的主子就只有陳仕淮一個,這規(guī)矩就暫時沒實行。
今天人都齊了,還多了個皇帝,自然就要把規(guī)矩撿起來。
扶姣看了一眼,果然,這張不算小的圓桌旁邊只擺著四把椅子,主位的那一把上面還纏著很寬的一條金綢,顯然是給皇帝坐的。
妾侍在陳國公府是不配跟真正的主子坐在一起用飯的,能站在一旁布菜都被認為是殊榮。
扶姣面無表情的站到陳仕淮與姜氏中間的位置,站定后輕輕的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皇帝。
她緊緊抿著唇,花瓣一樣的粉唇被抿得發(fā)白,桃花眼像被春水打濕,看過去的時候盛滿了委屈,皇帝幾乎是立刻就心疼了。
王晃把菜夾到皇帝盤中的時候,皇帝不輕不重的放下筷子,在桌上打出一道聲響。
啪。
陳仕淮面部肌肉抖動了一下。
“奴才該死!”
王晃下跪,毫不猶豫請罪。
他當然知道皇上為什么發(fā)火,心里只覺得陳國公府上下真是沒一個會看眼色的,能叫他們陛下提前封筆過來的人也敢這么對待,實在是不知死活。
陳老夫人嚇得慌忙告罪:“陛下息怒!臣婦伺候不周,請陛下贖罪!”
“不周?”皇帝似笑非笑:“朕倒是覺得國公府規(guī)矩甚嚴,十分周到�!�
陳老夫人不明所以,一把年紀的人了被幾句話嚇得顫顫巍巍,她沒往扶姣身上想,只覺得皇帝多疑,難道是覺得她們府上吃穿用度太過奢華?
許久不敢吭聲,只長跪著。
陳仕淮臉色又青又白格外難看,扶姣都沒忍住看了他幾眼,實在是陳仕淮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表情,像是又怕又怒卻又不得不掩飾情緒,把他給憋成得人不人鬼不鬼。
他低垂著頭,半張臉藏在陰影之中,嗓子啞得厲害,話音滯澀:“娘,不如讓扶……扶氏也坐下吃吧�!�
陳仕淮習慣性的要說扶姨娘,皇帝鳳目微瞇,便又改成了扶氏。
這下扶姣自然看明白了,心中恍然,又覺得痛快。
原來他知道了,怪不得今日所作所為都這么奇怪,想來是心中怒恨交加吧。
扶姣勾唇,還真是……活該啊。
想起往日種種,但凡陳仕淮能制住姜氏,或者能對扶姣多一分信任,扶姣便沒有機會去寶華寺,去不成寶華寺,自然也就不會跟皇帝成事。歸根結底,一切從陳仕淮縱容姜氏作惡開始就注定了,今日結局,扶姣自認已經足夠仁慈,至少她沒有吹枕邊風讓皇帝要了陳仕淮的命。
迎著姜氏不可置信的目光,陳老夫人得到皇帝的默許,趕緊叫人又抬了一把椅子上來給扶姣,下人把椅子放在了姜氏旁邊,正好是與皇帝側對著的位置。
皇帝總算又拿起了筷子,這頓飯才算順利的吃上。
姜氏食不知味,她回想起這幾次的事,從她用炭盆烙燙扶姣開始,到宮中姜妃對扶姣下手,再到寶華寺下藥失敗,好像每次事情一沾染上皇帝,扶姣就一定會平安無事。
可姜氏不曾想到真相,只憤恨扶姣運氣好,每每總能逢兇化吉。
陳仕淮還是一副麻木的樣子,他不敢看皇帝,更不愿意看扶姣。
只要一看到他們,陳仕淮就想起昨晚那涌上心頭的屈辱。
皇帝看上了他的妾室,多么諷刺!陳仕淮想,自己是不是還要高高興興的把扶姣送上,說一句是他的榮幸?
若是曾經沒跟扶姣相處過的時候,陳仕淮或許覺得無所謂,可感受到了扶姣那如無聲細雨般的溫柔之后,他卻只覺得痛苦。
但陳仕淮不敢反抗,他甚至落荒而逃,不敢叫皇帝發(fā)現他在窗外。
這一頓飯下來,除了扶姣舒舒服服的用了一次早膳,陳老夫人因為皇帝在而有些惶恐,陳仕淮想著昨夜之事有苦難言,姜氏則看扶姣如噎在喉,個個都食不下咽。
扶姣嗓子細,用膳總要細嚼慢咽,就比她們都慢,皇帝配合著她的速度,雖然沒再吃東西,卻也絕口不提回宮,直到扶姣放下筷子,皇帝才起身要走。
陳仕淮送皇帝到門口,皇帝看著他腰間那只荷包,意味深長:“愛卿,有些東西已經知道把握不住,就不要再碰,物件如此,人亦是,你可明白?”
皇帝親眼看著陳仕淮失魂落魄的將扶姣送的荷包取下來。
“臣、臣自然是,物歸原主。”
皇帝就這么走了,仿佛真是一時興起才來了陳國公府,但這消息傳出去,滿朝文武都以為陳仕淮這是要平步青云了,來來往往的開始跟陳仕淮結交。
在林北獵場,陳仕淮每聽見一句恭維,心中的痛苦就更添一分。
他們都夸陳仕淮是天子親信國之重臣,但陳仕淮自己心里卻清楚,他之所以有今日,都是他舍了扶姣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