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猶如輕微的電流刺入指尖，祁姝被自己的念頭嚇得合攏書頁，不敢再翻開。
她年紀小，但也很快意識到對祁斯吟產(chǎn)生這樣的感情是羞恥的，不可告人的。
出于某種心思，祁姝將那本書買下，偷偷帶回家，藏在臥室里書柜第二層架子最靠里的角落。
她會在無聊時拿出來翻閱，女主愛而不得，不敢宣之于口時，她心臟某處總是特別的難受。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暗戀。
某一天卻被祁斯吟抓個正著。
祁姝讀到入迷處，女主終于鼓起勇氣向男主角表白，她雙手捧住男主角的臉，一字一句，深情告白，換來了男主冷漠的嗤笑，“我這輩子都不會愛上你的，我們沒可能，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她幻想，祁斯吟知道她危險朦朧的情愫后，大概也會同樣冷著臉，說出這番話。
于是淚猝不及防掉下來。
一只大手突然抽走了祁姝藏在數(shù)學課本里的。
嚇得她渾身都隨之顫抖，淚水來不及擦掉，匆匆轉過身去，出現(xiàn)在眼前的，是祁斯吟那張英俊但過于嚴肅的臉。
上一秒，這張臉還在她的幻想中，她羞得滿臉通紅，別扭地埋頭，耳根燒得厲害。
祁斯吟危險地瞇起眼，面色陰冷，隨意翻開一頁。
祁姝大氣也不敢出。
許久，祁斯吟輕描淡寫將書放下，骨節(jié)分明地手指無意搭在書封上，嗓音透著微微怒意，“有喜歡的男孩子了？”
祁姝動作極快地甩頭，一個勁地否認，“沒有的事！”
因為心虛，她的反應過激，更讓祁斯吟察覺到不對勁。
他怎么也不會料想到，祁姝暗戀的人正是他，開口告誡，“祁姝，我不管你喜歡誰，你都給我好好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再被我發(fā)現(xiàn)，我不會就這么算了�！�
祁斯吟沒收了她的言情，離開時關門的動作很重，門后的蕾絲簾子被風吹起，落定。
那是祁斯吟第一次兇她。
兩天后的運動會，祁斯吟作為她的家長出席。
他的大學離祁姝的初中不遠，和輔導員請了假，陪她參加兩人三足項目。
兩人靠近的腿被綁在一起，候場區(qū)，不少女同學都羨慕地大喊，“祁姝，你的家長好帥哦！”
祁姝還在賭氣，雙臂環(huán)胸，和女同學們搭話，故意說反話，“切，他才不帥，丑死了！”
不肯看祁斯吟一眼。
很奇怪，祁姝一向健康，那天起床卻覺得小腹墜痛，這種隱隱的墜痛持續(xù)到下午，終于變成了深一下，淺一下的絞痛。
比賽結束，她和祁斯吟一起為班級拿下第一名，小腹的絞痛迫使她彎著腰，額頭也滲出冷汗。
祁斯吟看穿了她的不適。
他動作極快地解開腿間的布料，蹲在她跟前，仰頭，關心溢出雙眸，“姝姝，你哪里不舒服？”
一股暖意涌出，落在底褲，熾熱。
心跳如小鹿亂蹦，生理課上的那幾頁她從前羞于學習，此刻卻陡然意識到，她不再是個小孩子了。
她不敢說的太大聲，順勢俯著祁斯吟的肩，唇不經(jīng)意擦過他的耳尖，聲音越說越小，“祁斯吟，我好像……那個來了�！�
祁姝叫了他的名字。
心中又生出些不著邊際的幻想。
她不是小孩子了，是不是就可以繼續(xù)喜歡他了？
總有一天她會長大，足夠追趕上他的人生軌跡，與他并肩而行。
祁斯吟并不懂她的小心思，作為家長，下意識脫下衣服幫她遮擋，背著她到了醫(yī)務室。
醫(yī)務室的女老師迎上來，從來都面無表情的她，在見到祁斯吟時竟少見的紅了臉，熱情地說她來幫忙，將祁姝帶到女廁所，溫柔又細致地為她換上干凈的底褲，教她衛(wèi)生巾的正確使用方法。
憋了好久，年輕的女老師終于問出口，“同學，帶你來是你的哥哥嗎？”
祁姝凝著她，看出女老師對祁斯吟有興趣。
她使壞般作梗，“老師，世界上好男人多的是，你千萬別喜歡他，他風流成性，腳踏三條船，最愛玩弄漂亮女人�！�
語音落，她很清晰地看到，女老師眸中的笑意凝滯了。
那天，她第一次有了這個瘋狂的念頭，祁斯吟不能是別人的。
-
祁姝不是一開始就喜歡祝星的。
起初只是為了讓祁斯吟吃醋的小把戲。
她利用祝星，將和他的這場鬧劇鬧得很大，大到連班主任都發(fā)現(xiàn)，祁斯吟不得不趕到她學校，滿臉黑線地將她領回家。
祁姝想看祁斯吟驚慌失措，后悔。
明明是自己親手養(yǎng)大的小孩喜歡上別人時的無措，那種表情在他臉上一定會很精彩。
可是祁斯吟沒有。
他只是面無表情將她丟進祁家祠堂，冷了臉，嗓音沙啞粗澀，“我說過，再被我發(fā)現(xiàn)，我不會就這么算了。”
祁斯吟不是吃醋，只是在生氣。
以長輩的身份，氣她不認真學習，氣她自毀前程。
他冰涼清高的態(tài)度讓祁姝接近崩潰，她費盡心思只要他有幾分動容，可他卻冷如謫仙，生不了旁的心思。
祁姝不肯求饒，跪在蒲團墊上，身體卻因情緒到頂而輕微顫抖。
祁斯吟只當她是個小孩。
她眼中劃過一絲難堪，于是將錯就錯，再也不肯承認自己喜歡過祁斯吟，她從一開始，就是喜歡祝星，就是要和他一起廝混，浪費人生。
撒謊的時間久了，連她自己都快信了。
chapter
50
綠絲絳
在祁姝心里，祁斯吟如一座層巒疊嶂的青山，情緒內(nèi)斂，沉默，但永遠在她身后。
他比祁姝成熟得多，她任何想法，在他眼前都無處遁形。
祁姝的秘密隱瞞得很艱難。
從前拿祝星做掩護，她這點小心思，竟一次也沒有被發(fā)現(xiàn)過。
時隔多年，那抹思緒又重新生長出來，種子順著骨頭的縫隙，頗有萬條垂下綠絲絳的態(tài)勢。
祁姝覺得好煩。
她沉吟片刻，放棄抵抗般伸手關掉了小夜燈，整個人鉆進了被褥中。
-
翌日。
南城下了雪，顆粒般大小，洋洋灑灑，覆蓋萬物，又很快融化。
祁姝下樓比平日早幾分鐘，意外看見祁斯吟坐在餐桌前慢條斯理喝牛奶，見到祁姝，他懶懶垂眼，催促她，“牛奶溫度剛好，趕緊下來喝�！�
昨晚和何若水吃的那頓飯像是沒有發(fā)生，他也沒覺得祁姝哪里做得過了。
祁姝遠遠看祁斯吟一眼，內(nèi)心的海浪已然驟起。
見他沒什么異樣，松了口氣。
吃過早飯，祁斯吟叫住匆匆忙忙的祁姝，說一起去南府三路上班。
祁姝偏過頭，疑惑的話還沒問出口。
祁斯吟耐心解釋，“之前出差J國和EUV光刻膠企業(yè)簽了合同，這個板塊的研發(fā)中心和技術組都在南府三路，這段時間我都會在那邊辦公。”
車停在距離公司一個街角。
祁姝怕被同事看見她和祁斯吟一起，于是先下車，再走過去。
放下祁姝，黎叔緩緩踩下油門，平滑駕駛，問得很恭敬，“少爺，今晚下班需要我來接嗎。”
祁斯吟的眼光都落在車窗外。
還在下雪，祁姝撐開傘，握住傘柄的手指關節(jié)處白中泛粉，剔透漂亮得像三月的荔枝。
他看入了迷，沒聽清，黎叔提高了音量再問了一遍。
“不用。”祁斯吟回了神，輕描淡寫收回視線，淡聲道。
祁姝指尖被寒風刮過，瑟瑟抖，恰好兜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她哈一口溫熱的氣息，摸出手機。
何若水發(fā)來的消息。
“祁妹妹，早上好呀�！�
“這個周末想邀請你和祁總一起去爬山，有空嗎�？蓯畚⑿Ρ砬椤�
狐貍尾巴這么快就露出來了嗎？
有雪粒落在祁姝睫毛，她眨了眨眼，無視掉這兩條消息，將手機放回了口袋里。
她到的比祁斯吟晚一些，這會兒，整個公司都知道，從今天開始祁總搬到光刻技術總部辦公，此刻正手忙腳亂自查平日工作里不合規(guī)的細節(jié)部分。
不少女員工拿著粉撲，對著鏡子補口紅，涂睫毛。
連保潔阿姨都被要求，將往日里不夠亮的玻璃花瓶擦拭得更透亮些。
整個公司上下熱鬧極了。
祁姝撇撇唇，越過人群，思緒卻很亂，這意味著她以后每天和祁斯吟待在一起的時間更長了。
說不上是喜是憂，只覺得懶懶的情緒在翻涌。
每周一的例會上，組長唐禮給祁姝小組安排了新的工作任務，兩人一組在本周完成市場調研，周五下班前郵箱提交調研報告。
好死不死，她和溫鶴川一組。
-
祁斯吟坐電梯直達31層。
落地窗采光好，辦公室內(nèi)灰冷光調，顯得桌上那盞剛泡好的熱美式裊出的熱氣尤為暖和。
他側眼望去，辦公室外，離他最近的一張辦公桌上，他的秘書林芝正挺直了身子敲打鍵盤。
指尖跳躍，利落有素，全然沒有不適應新?lián)Q的辦公環(huán)境。
祁斯吟走出辦公室，走到她跟前，嗓音沉淡。
“林秘書，今天的行程有哪些？”
林芝專注地盯著屏幕上規(guī)劃好的安排，有條不紊地報了一通，跟在祁斯吟身邊四年，她的專業(yè)能力毋庸置疑。
剛開始工作那一年，祁斯吟換過很多秘書。
她們大多漂亮，畢業(yè)于名校，選擇總裁秘書這個崗位，是抱了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心思，想一步登天，只可惜，一旦觸碰到那條邊界線就會被辭退。
林芝在他身邊待的時間最長。
她不一定是最優(yōu)秀的那個，卻一定是最本分老實的那個。
祁斯吟頭頸低垂，專注地聽林芝匯報，末了，點點頭，臨進辦公室前，他側目勾了下嘴角，禮節(jié)性地開口，“林秘書，謝謝你的咖啡，不過下次不用了�！�
聲線雖平緩，林芝卻聽出幾分警告的意味，他討厭過分的自作主張。
林芝抬頭看了他一眼，很快挪開，嗓音虛晃。
“好的，下次不會了�！�
-
散會，祁姝心不在焉地回了座位。
辦公樓內(nèi)，中央空調溫度控制在29度，熱得祁姝兩頰緋紅，脫了外套。
陳郁蕾坐在可移動辦公椅上，輕巧地滑到她身旁，同她咬耳朵，“姝姝，號外號外，祁斯吟從今天開始在咱們這棟寫字樓辦公了�！�
這算什么號外。
祁姝瞥她一眼，心思不在此處，淡然道，“早就知道了�！�
陳郁蕾對她平緩的反應并不滿意。
“喂，我說的可是祁斯吟，祁總欸！就是上次部門聚餐后來的那位，他不是還和你搭話了嗎，特別帥的那一個�！�
“嗯嗯，很帥，特別帥�！逼铈笱艿攸c點頭。
陳郁蕾還想再聊什么，不遠處，溫鶴川冷著臉走過來，他身上混雜著冷冽氣息，聲音疏遠，“市場調研，我剛剛預約了一個在南城大學發(fā)布的游戲座談會，走�！�
祁姝念著溫鶴川出手相救的情分，對他仍客氣，猶豫片刻，說了聲好。
電梯等了半分鐘。
門開后，站立的是光風霽月的祁斯吟，他身旁是一身職業(yè)裝的林芝。
轎廂內(nèi)的男人濃睫掀了下，漫不經(jīng)心往一旁挪了些位置，瞥了眼溫鶴川，牢牢盯著祁姝的臉。
祁姝還在猶豫要不要進去。
溫鶴川已經(jīng)毫不猶豫邁步進去，打了聲招呼，“祁總好�！�
祁姝跟著打了個招呼。
祁斯吟朝她淡淡嗯了一聲，視線隨著她而動，她穿了一雙米白色的腿襪，雙腿勻稱漂亮。
“出去工作？”
“嗯，去南大�！�
“注意保暖，雪要下一整天。”
“你也是。”
這個電梯里余下兩人都知道祁斯吟和祁姝的關系，心照不宣假裝沒聽見，垂了眸。
對話結束在電梯門下一次打開，更多員工涌進來。
將祁姝和祁斯吟擠開。
chapter
51
梅子青
座談會結束，從演播廳走出來，正趕上飯點，祁姝禮貌性地約溫鶴川到南大食堂隨意吃兩口，對方?jīng)]接招，冷冰冰說要先回公司整理資料。
祁姝懶得費心思和他周旋，沒再留他。
問了路，獨自往獲得學生們一致好評的二食堂走。
校園中往來的，滿是無憂無慮的青年們，青春洋溢，歲月美好，祁姝不自覺多看兩眼。
擦肩而過，聽見女孩們談論隔壁系的系草好帥，今晚一起去看他打球如何？
另一個女孩“切”了一聲，說今晚何老師在文苑樓有選修大課，她要去聽她男神講課。
對誒，前者恍然驚呼，幸好你提醒我，那晚上我們早點去占前排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