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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大少爺駱寅走在最前頭,想要替母親擋住。

    但進門時,還是瞧見了這一幕。

    侯夫人白氏的盛怒,幾乎不加遮掩。

    “這是吵什么?”鎮(zhèn)南侯開了口。

    侯夫人的憤怒,頃刻化為眼淚,簌簌落下:“侯爺,妾身失態(tài)了。實在是阿寧過分。

    她故意穿戴寒酸,去壽成宮訴苦。太后娘娘當著幾位命婦,問侯府是否虐待了阿寧。

    侯爺,這不僅關(guān)乎侯府顏面,也影響您聲望。要是御史臺拿此做文章,您官聲受損。”

    鎮(zhèn)南侯眉頭蹙起來。

    他看向駱寧。

    再看侯夫人白氏。

    駱寧換了家常衣裳,衣料更普通;而侯夫人,哪怕憤怒、哭啼,也是光彩照人。

    光這些紅寶頭面,就染得她無比貴氣。

    “阿寧,你怎么回事?”鎮(zhèn)南侯問。

    其他人都看向她。

    大少爺駱寅憤怒指向她:“她是故意的。她一回來就吃醋,怪我們疼表妹多過于她。

    如此小肚雞腸,惡毒自私,哪里有半分世家女的涵養(yǎng)?大年初一,做出這等損人不利己的事!”

    駱寧靜靜看著他們。

    侯夫人深吸一口氣,止住眼淚:“侯爺您瞧瞧,這一箱子衣裳,緙絲長襖多貴重,她不穿!”

    老夫人也有點不解。

    駱寧撿起地上的長襖,抖了抖。然后,她當著父親、叔叔與兄長們,轉(zhuǎn)過身去,解開了自己身上的家常小襖。

    其他人想要阻止,駱寧動作麻利。

    兩位叔叔只得趕緊背過身。

    駱寧里衣厚實,哪怕脫了外面小襖,也不損體面。而后,她把侯夫人扔給她的長襖披上了。

    駱寧的笑容,溫婉又寧靜:“我穿這件去見太后娘娘?爹爹、娘,您二位確定嗎?”

    屋子里一靜。

    眾人錯愕看著駱寧。

    這長襖,袖子短了一截。

    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穿這種明顯小了的衣裳進宮,還不如穿樸素些的合身衣裳。

    鎮(zhèn)南侯臉色幾變;侯夫人愣在那里,面頰發(fā)抖,一瞬間嘴唇都白了,只是被口脂遮住了看不分明。

    “我回京后,無人問起我是否要衣裳。我到底是女兒家,總不能自己去乞討吧?這些看似體面的衣裳,都是三年前做的。

    祖母、爹娘,我長大了、長高了�!瘪槍庉p輕柔柔嘆了口氣,“我還是搬回韶陽去吧,家里無人在意我�!�

    這么輕的話,狠狠扇了在場每個人一耳光。

    包括老夫人。

    老夫人都感覺自己面頰火辣辣。

    她多年吃齋念佛,家務(wù)事全部交給了長媳。

    家里幾乎沒出過大亂子。

    這些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駱家莊子上收成穩(wěn)定,吃喝不愁;長媳又有錢,還說白家依仗侯府,愿意給好處。

    老夫人從未想過,在吃飯穿衣這些小事上,侯夫人會犯大錯。

    除非是故意。

    【第023章

    侯夫人被禁足】

    老夫人很多年不曾動怒。

    她大發(fā)脾氣,罵白氏:“忙這樣、忙那樣,親女兒回來連身衣裳都沒顧上給孩子做。你忙什么?是不是把侯府改姓白,你才甘心?”

    非常嚴重的指責(zé)。

    侯夫人噗通跪下。

    白慈容也慌忙下跪,對老夫人說:“祖母您息怒!”

    老夫人瞧見了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一個借住客居的表小姐,衣裳比我孫女好!你要把侯府置于何地?”

    老夫人蒼老面頰,氣得發(fā)潮紅,老淚不由落下,滾進了深深皺紋里。

    鎮(zhèn)南侯駱崇鄴急急勸慰母親:“娘,您別動怒。一把年紀了,氣出好歹,兒子罪該萬死!”

    又罵白氏,“上不孝、下不慈,母親和女兒面前,你一樣也不周到,要你何用?你若不想做這誥命夫人,大可討一紙休書�!�

    這話更嚴重了。

    長子駱寅也跪下了:“爹爹,您別生氣……”

    鎮(zhèn)南侯一腳踢向兒子。

    踢向肋下,駱寅感覺骨頭縫發(fā)疼。

    鎮(zhèn)南侯脾氣暴躁。妻子打不得,兒子卻無顧忌。

    瞧見他踹兒子那一腳,侯夫人痛哭匍匐向前:“侯爺,都是妾身的錯,您要打要罵,妾身不怨。別為難孩子。”

    鎮(zhèn)南侯聽出了不對勁。

    “你兒子是孩子、侄女是孩子,阿寧不是你孩子?”他怒道,“你但凡有一份心在她身上,何至于正旦丟侯府這么大的臉?”

    侯夫人身子顫抖。

    那種懼怕,幾乎將她淹沒。

    而在不知情人眼里,是鎮(zhèn)南侯威望太重,幾句話就把侯夫人嚇得魂飛魄散。

    “家里家外,都是笑話,滿盛京城都要看咱們的熱鬧了�!崩戏蛉寺曇暨煅�,“趕緊給阿寧做幾身衣裳,才是當務(wù)之急!”

    鎮(zhèn)南侯應(yīng)是。

    他要把家里針線房的人全部用上,再去借兩名繡娘,日夜趕工,三五天內(nèi)要把駱寧的衣裳置辦妥當。

    “今年的春宴,娘帶著孩子們?nèi)グ��!辨?zhèn)南侯又發(fā)了話,“叫白氏閉門思過。再有差池,鑰匙賬本都交給兒媳婦。”

    他說的兒媳婦,是駱寅的妻子溫氏。

    溫氏沒什么主見,一直愛慕駱寅、崇拜婆母,與表妹白慈容情同姊妹,是個可有可無的人。

    聽到公公說她,她有點慌,口不擇言說:“兒媳還年輕,怕是……”

    “你婆母持家時,還沒有你這般年紀�!辨�(zhèn)南侯冷冷道,“你若是做不了,交給你二嬸�!�

    二夫人微愣。

    “侯爺,先消消氣。”二夫人道。

    她沒有像大少奶奶那樣慌亂,也沒欣喜,因為她不曾當真。

    侯夫人持家十幾年了,下人多半都是她心腹。她手里的掌家權(quán),除非她想放手,一般人都接不過來。

    商戶出身的白氏,權(quán)勢是她命根子,她豈能輕易撒手?

    混亂半天才平息。

    侯夫人白氏暫時被禁足,不準她外出赴宴;白慈容陪著她,卻也灰頭土臉。

    大少奶奶溫氏接了侯夫人的活,不僅要替駱寧縫制新衣,還要料理家事。

    好在她與婆母一條心,侯夫人信任她,坐在東正院內(nèi)調(diào)度下人們,輔佐大少奶奶持家。

    三日內(nèi),陸陸續(xù)續(xù)有新衣送到了文綺院。

    駱寧摸著這些衣裳料子,看著趕工卻絲毫不馬虎的繡活,眸色安靜。

    前世,她正月一直都在養(yǎng)病,只是聽聞表小姐如何大出風(fēng)頭;侯夫人如何春風(fēng)得意。

    如今,侯夫人被禁足了。

    侯夫人坐在東正院內(nèi),正在對賬。

    白慈容陪在她身邊,不敢吱聲。她做了二十幾套衣裳,各色名貴頭面打了十二套,如今都在房內(nèi)落灰。

    侯夫人沮喪,白慈容亦然。

    她還要安慰侯夫人:“姑姑,不爭這一時長短。您如今是一品誥命夫人,等大哥承爵,您享福的日子再后頭�!�

    又道,“我可以等。姑姑,我這樣的人品與容貌,哪怕等到二十五,仍有好前途。”

    侯夫人握住她的手:“孩子話!”

    不過,白慈容這句話很對。

    鎮(zhèn)南侯那個老東西,如果他死了,駱寅承爵,侯夫人還需要像現(xiàn)如今這樣受制于人嗎?

    她伏低做小十幾年,還替鎮(zhèn)南侯生了駱寧,她對得起駱家。

    駱家的一切,包括這個爵位,都應(yīng)該屬于她——爵位是駱寧掙來的,駱寧是她生的。

    侯夫人在這個瞬間,覺得自己忍無可忍。

    不過,她面上沒有露出半分。

    “阿寧是沒喝那燕窩嗎?”她也忍不住想。

    駱寧沒有出紅疹。

    不僅如此,她還趕在侯夫人前頭進了宮。

    侯夫人在宮門口等著的時候,還以為駱寧是不舒服,提前折返了。

    在壽成宮見到好好的駱寧時,侯夫人腦子都懵了下。

    “姑姑,我有個小見識,說出來您別笑話�!卑状热菸兆『罘蛉说氖�。

    侯夫人:“什么見識?”

    “我嫁入功勛望族的希望,很渺茫,那些人一個個勢力得很�?扇粲袡C會,我進了天家……”白慈容說。

    侯夫人一怔。

    現(xiàn)如今后宮的妃子,多半是望族舉薦到禮部,由禮部送選給皇帝的。

    光“舉薦到禮部”,就是一條很難的路。

    把持禮部的,也是門閥望族。他們彼此勾連,盤根錯節(jié),不會把機會讓給陌生人。

    而望族想要年輕美貌的姑娘,除了自家生的,還可以用“旁枝”的方式,把美貌女郎改名換姓,硬生生變成他們家的人。

    故而,宮里不缺妃子。

    妃子們不是這樣的出身,就是宮婢被寵幸后封賞的。

    侯夫人從來沒想過這一條路,因為行不通。

    “……姑姑,您是誥命夫人,總有機會的。我可以姓白,也可以姓崔、姓鄭。只要我進了宮門,依我的才華與美貌,定能得圣寵�!卑状热菡f。

    如果造化更好,她誕下皇子……

    這才是商戶女真正的脫胎換骨。

    “姑姑,正月春宴不能出頭,咱們別沮喪�!卑状热堇^續(xù)道,“阿寧姐救了太后的命。她又是您的女兒,咱們還怕沒機會嗎?”

    侯夫人眼睛明亮幾分。

    “你說得對�!焙罘蛉说馈�

    又說,“阿寧得了太后賞識,我又是誥命夫人,有望攜你入宮。這么說來,我應(yīng)該對阿寧寬容幾分。”

    她冷靜了。

    她要耐下性子,托舉白慈容上高位。

    不能被小小駱寧逼得狼狽,心灰意冷。

    如此想著,侯夫人頓時沉穩(wěn)了,怒氣也散得一干二凈。

    駱寧的確是不孝,欠教訓(xùn);可好處又不能少了她的,給她置辦些首飾吧。

    白氏有的是銀子。

    “她怎能給我惹這么多的事,添如此多的麻煩?”侯夫人嘆氣。

    白慈容便說:“因為她過得太好了。駱家大小姐,從小就光輝,她沒吃過苦�!�

    侯夫人立馬想到白慈容吃的苦,輕輕摟著她。

    【第024章

    駱寧收買人心】

    駱寧的衣裳做齊了。

    老夫人拿出珍藏的三套頭面,賞賜給駱寧;又拿出私房錢,去金鋪給駱寧定了兩套頭面。

    鎮(zhèn)南侯母子倆難得閑坐,說些體己話。

    “阿寧回京后,家里有些不太安生�!崩戏蛉说馈�

    鎮(zhèn)南侯頷首:“阿寧她……”

    “不是阿寧,而是你媳婦,還有那個表姑娘�!崩戏蛉苏f。

    表姑娘在內(nèi)院,不與外院利益起糾葛,大手筆送禮,白家因此給了不少好處,鎮(zhèn)南侯對她沒意見。

    她還嘴甜討喜,在鎮(zhèn)南侯心里,她甚至比庶女可愛幾分,對她有些親情的。

    她住的這三年,幾乎無人不喜她。

    “……哪怕她再好,到底只是表姑娘,怎能取代阿寧,成為侯府千金?”老夫人說,“怪道阿寧沒衣裳都不敢講�!�

    鎮(zhèn)南侯對女人這些爭風(fēng)吃醋,不以為意:“阿寧太謹慎了�!�

    “咱們做得不好,她心里不安,這才謹慎�!崩戏蛉苏f,“你同你媳婦講,表姑娘已及笄,早日送回余杭婚嫁�!�

    鎮(zhèn)南侯沉吟:“白氏想在京城替阿容尋一門婚姻。”

    “人人都想往高處,你媳婦與白家也沒什么錯。只是野心太重。找一門婚事,我不反對;但要跟侯府千金比肩的婚事,那是不可能的�!崩戏蛉说�。

    鎮(zhèn)南侯失笑:“白家不敢如此癡心妄想�!�

    和侯府小姐比?

    白氏沒那么不要臉的。

    哪怕她婦人之見,白家也不會這樣愚蠢無知。

    白慈容有什么資格跟侯府小姐比?

    幾年侯府生活,給她鍍上一層金粉,也更改不了她是商戶女的本相。

    “那就最好�!崩戏蛉苏f,“叫你媳婦早日定下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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