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駱寧人呢?
他這一路趁黑過來的。
難以置信,他打著了火折子照明,車廂里的確空無一物。
駱寅心頭駭然,轉身時倏然后腦鈍痛。
他天旋地轉,倒下時,隱約瞧見了一個纖瘦身影,站在土地廟的門口。
【第083章
計劃漏洞百出】
駱寅幽幽轉醒,腦殼疼得要炸裂。
他后腦挨了一棍子。
他動了下,發(fā)現自己被捆綁得結結實實,無法動彈。
土地廟破舊,初夏的夜風卻帶著花香熏甜,徐徐送入。
角落處,一盞豆大孤燈,小小火苗在微風中跳躍,忽明忽滅。
駱寅驚慌一轉臉,瞧見了更角落處的駱寧。
駱寧著粗布下人衣裳,頭發(fā)低低綰了個發(fā)髻,沒梳妝、不戴任何首飾,素凈得澄澈。
太澄澈,她有點神性似的,莫名令人生畏。
“駱寧,你要做什么?”駱寅吼向她。
卻發(fā)現自己聲音嘶啞,出氣微弱,只有他自己聽得見。
渾身哪哪都疼,頭更疼,讓他忽略了脖子上火辣辣刺感。
駱寧手里,執(zhí)一根軟鞭。
她用鞭子勒傷了駱寅的脖子,他嗓子里發(fā)不出太粗亮的聲音,免得過于吵鬧。
“你快松開我,鬧得太過分,祖母和爹爹不會放過你!”駱寅怒道。
駱寧上前幾步。
她依舊面無表情,眼睛里沒有悲傷,也不得意,只靜看駱寅:“你落到了我手里,還想走?”
駱寅忍著憤怒,冷笑看向她:“你能如何?大不了打傷我,你還敢殺了我不成?駱寧,我一次次因你受傷,我還怕嗎?”
等他好了,下次還有機會收拾駱寧。
“我當然沒膽子殺你�!瘪槍幍�。
駱寅:“你知道就好。駱寧,勸你識時務。跟我作對,你沒有任何好處。我是你大哥,往后你什么都該聽我的�!�
“憑什么?”駱寧烏色眸子在暗處也亮,依舊盯著他。
“我將來是鎮(zhèn)南侯。你哪怕高嫁,沒有娘家撐腰,你斗得過那些側妃、寵姬?”他道。
這句話,很冷靜了。
“為何你做鎮(zhèn)南侯?”駱寧又問,“你有資格嗎?”
“有沒有資格,你說了不算。我是嫡長子,不管是爹爹還是祖母,他們都認。你再不甘心,也更改不了事實�!瘪樢�。
他說這句話,依舊覺得很痛快。
無比舒暢。
“你去祭拜邱氏祠堂的時候,就沒想過你是駱氏的嫡長子?”駱寧問。
屋子里陡然一靜。
墻角孤燈跳躍,被一陣風吹得滅了九成,似徹底熄了。
駱寅的眼睛睜大,頭似又被什么猛擊,嗡地一聲響。
“什么意思?”
他問。
駱寧不答,只看著他。
屋子里一時靜得過分,他開了口:“你污蔑我?”
“我當然有證據。人證、物證,我都有。”駱寧表情仍寡淡。
她沒有露出得逞的淡笑,也沒有半分試探的奸詐。
她平靜得似冬日湖面,上了一層薄冰,風也吹不動半分。
冷,且寂寥陰森。
駱寅愕然看著她,瞳仁都緊了三分。
駱寧繼續(xù)道:“邱士東的模樣、性格,我一清二楚;白慈容出生的年月,我也知道。你出去讀書那幾年,一直跟在邱士東身邊,他替你置辦了多少東西,這些都是鐵證。”
駱寅從震驚里回神,又想要嘶吼:“你胡說什么?你以為這么幾句話,有人會相信你?”
駱寧:“鎮(zhèn)南侯是駱崇鄴,我的父親。只要駱家家業(yè)與爵位還在我們手里,現在是否相信,重要嗎?”
簡而言之,你們這些陰溝里的小人,目前還一事無成。
除了把幾個奸生子寄養(yǎng)在駱家。
“爹爹不會信你!駱寧,你敢這么污蔑我、污蔑娘,我不會饒了你�!瘪樢取�
聲音嘶啞,駱寧只能聽到嘶嘶弱弱的聲響,不刺耳。
“……你別聽風就是雨,駱寧,這是造謠�!瘪樢鹜炅�,也發(fā)現自己嗓子太啞,沒有力度,立馬安靜下來。
他細細說出這番話。
“邱士東只是外祖家的世交。非要說有什么關系,他跟娘訂過親,僅此而已。
替我置辦東西的,是大舅舅;阿容是舅舅的女兒。那些荒唐說詞,你半個字都不要信。”駱寅又道。
他還說,“爹爹聽了,也會覺得匪夷所思�!�
繼續(xù)說,“爹爹聲譽最要緊。你說這些胡話,叫他面子上無光,他會先處置了你。”
墻角被風吹歪的孤燈,又慢慢正了,散發(fā)微弱又昏黃的光。
光那么渺小,只能照亮方寸,卻星火不息。
“我們父女的事,你不用操心�!瘪槍幍溃敖裢砟銜涝谶@里�!�
駱寅瞳仁再次一緊。
“除非你告訴我實話,你今晚有什么計劃。”駱寧說,“從此以后,你聽從我、順服我,我才會饒了你�!�
駱寅眼珠子亂轉。
他在求生。
他到底是男人,只需要一個松綁,他就可以制服駱寧,扭斷她脖子。
她必須死!
她知道邱士東。哪怕她不全知曉,也摸到了邊,不能留她。
拖延時間,才有機會。
駱寅只需要一點機會。
“我聽說附近坊間鬧土匪,想做成你被土匪綁架的假象�!瘪樢�。
“這么簡單?”
“你的丫鬟初霜抱浣洗好的衣裳回去,我拿到了你的一塊巾帕,放在了余卓的箱籠里;還偷了娘的一個金磚,作為盤纏。
我還找了個女人,是個歌伎,她身形與你相似,衣裳也像,帶著她去了趟余卓家門口。天色擦黑,沒人看得出她模樣。只在門口轉悠了下,送了她回去。假裝你隨我去與余卓私會。
等事情成功,我就咬死帶了你去見余卓,再利用你的丫鬟初霜,收買她作證,你與余卓藕斷絲連打算半夜私奔,卻倒霉被土匪劫持了�!瘪樢馈�
“你好狠的心。”駱寧說。
駱寅見她松動了,她臉上有了點神色,不似方才那樣冰冷,就知道自己的實話叫她滿意。
他就忍不住要替自己辯解:“我只是害怕你做了雍王妃,將來害我。這些都是表妹攛掇的,我原也不想�!�
又道,“我也不敢殺人。綁了你,將你藏到莊子上,過幾年送你去韶陽,改名換姓,你照樣可以嫁人�!�
說到這里,駱寅信心大增,“你嫁給雍王,說不定不出半年就被側妃們害死了,你根本斗不贏她們。還是韶陽更適合你,能保命。阿寧,大哥是為了你好�!�
駱寧聽到這里,淡淡微笑。
她眼睛里的冰冷,似被春風吹化,蕩漾了幾分漣漪。
“大哥,你果然好智謀�!�
“我錯了,阿寧我都錯了,往后我聽你的……”
“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巾帕不會拿去浣洗房洗?我的衣裳,更不會送去浣洗房?”駱寧問。
駱寅一怔:“什么?”
可初霜明明說……
【第084章
駱寧殺駱寅】
駱寧安靜笑了下。
“你錦衣玉食長這么大,連普通生活瑣事都不懂。馮嫂子說浣衣房洗文綺院的衣裳,是洗丫鬟和管事媽媽的。你何曾留意過誰替你洗衣?”
駱寅:“那巾帕……”
“那是初霜的巾帕,她自己繡的,我從不用那種材質與花紋的巾帕�!瘪槍幮Φ�。
駱寅眼角亂跳。
“坊間鬧土匪,這個消息來得如此及時,你沒覺得哪里不妥嗎?”駱寧又問他。
駱寅驚愕看向她:“你算計我?”
“你心懷不軌在前,才會落入陷阱。你想要我死�!瘪槍幍�。
駱寅奮力掙扎,想要撲向她:“駱寧,我跟你勢不兩立,我定要殺你!”
駱寧手里匕首滑落,割向駱寅的大腿。
匕首削鐵如泥,鋒利極了,在駱寅兩邊大腿各劃一刀。
鮮血如注。
腿上血管粗,駱寅想要尖叫,偏偏嗓子眼里發(fā)不出響亮的聲音。
“別動,越動血流得越急,死得越快�!瘪槍幍�。
她退出了土地廟。
駱寅驚慌,仍有三分希望時,他瞧見了火光。
不是室內小小昏燈,而是幾個火把。
它們被扔進了土地廟。
駱寧從身邊人手里接了一只火把。
火光太亮,照著她眉眼,她美得妖氣十足。
火把扔進了屋子。
駱寅提前在土地廟四周倒?jié)M了火油,就是想一把燒死駱寧,跟綢緞鋪子的手段一樣。
現在,這些火油成了他的催命符。
他一點點看著火光吞噬他,燎開他的衣裳、肌膚。
劇痛叫他肌肉痙攣。
在開始短短時間里,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眼睛惡狠狠盯著駱寧的方向。
視線逐漸模糊。
他竟像是瞧見了他自己,冷漠而寡淡,像極了駱寧的表情,將火把扔進屋子里。
駱寧回到了馬車上。
馬車駛離土地廟,在附近一片樹林停下。
此處荒僻,又貧窮破落,住著盛京城里三教九流的人。巡城司衙門的人半夜極少到這里,他們一般巡夜都只是在皇城根下那些坊間周圍。
鎮(zhèn)南侯府所在的坊,也可能有巡城司衙役,最好等天亮再回去。
駱寧下了馬車,看著遠處的火光與黑煙。
身邊跟著丫鬟秋華。
“大小姐,應該不會驚動四周的人。”秋華說。
駱寧:“深夜,又離得很遠,哪怕瞧見了異常,也沒人敢出來查看。”
秋華頷首。
她們倆站定,片刻后有腳步聲。
駱寧微微轉頭,瞧見了雍王蕭懷灃。
蕭懷灃的人幫了她的忙,替她打暈了駱寅,且捆綁了他。
他今晚也出來了。
“事情辦得如何?”他問,聲音冷淡。
駱寧伸手,指了指那火光:“會燒得一干二凈。等燒完了,我打算和秋華去把遺骸撿出來埋了,不留痕跡�!�
蕭懷灃側頭看向她。
“膽子不小�!彼Z氣依舊很冷,“你敢弒兄?”
“他兩次要殺我,上次我饒過他了,給了他機會。今晚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王爺,我只是想活著�!瘪槍幍馈�
她知道雍王不會怪罪她。
手足相爭的痛苦,雍王比駱寧更懂、領悟更深刻。
“人都要活著�!庇和跽f。
駱寧:“王爺,您可放心娶我做雍王妃。往后您交代我的事,我會盡力辦成�!�
雍王頷首:“你本事不錯�!�
“多謝王爺認可�!瘪槍幍�。
他們立在暗處,雍王瞧見了她身上的粗布衣裳。
這些衣裳布料粗糙,穿在她身上,卻絲毫不損她氣度�?赡苁且估锕饩暗淡,只能瞧見輪廓,更顯得她風姿綽約。
駱氏阿寧,是個有膽子、也有良心的女人。
她給過駱寅機會。
一犯她,小懲大誡;再犯她,殺無赦。
雍王看著遠處的火光逐漸滅了,只余下濃煙漸漸散在夜幕下,便對她說:“你先回,本王的人會收拾殘骸�!�
駱寧:“我有點擔心半路上遇到巡城司衙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