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鮮血汩汩地從他的頭顱流出,血漿飛濺得到處都是。
床單和枕頭已經(jīng)被染透了,地板上、墻壁上還有我的身上,到處都是我打他的時候噴濺出來的血。
我站在床邊,一雙手已經(jīng)染滿了血污,溫熱的液體順著錘子滴在地上,我聽到滴答滴答的聲音,惡心恐怖讓人頭皮發(fā)麻。
身體在自主地劇烈呼吸,而事實上我已經(jīng)沒有了肉。體的感覺,有血滴從我的額頭滑落下來落進了我的眼中,眼前變得血紅。
這是一個只囚。禁了我一個人的地獄。
不是不知道這么做的后果。
等他裝夠了爬起來,我肯定會很慘,也可能會被他殺死。
但是我真的太恨了,我恨背叛我的溫明承,恨欺騙玩弄我的替代者,也恨我自己。
時間一點點地流逝,他沒有從床上爬起來,而我看到他的血逐漸停止流動。
血液凝固在他的臉上變成暗紅色,皮肉翻卷著裹著血塊看起來更加猙獰恐怖,而他身體的皮膚顏色也變成偏紫的慘白。
我看到他的指甲變得死白泛青,皮膚肉眼可見可怖的僵硬。
我全身的血仿佛也開始停止流動,寒冷從腳底開始向上滲透爬行,讓我的肢體也變得僵硬。
半晌之后,我猶豫著緩緩地伸手摸向他的身體。
指尖碰到的皮肉僵冷冰涼,肌肉也失去彈性。
我試著擺動他的手,但是他的關(guān)節(jié)變得難以轉(zhuǎn)動,被我強行掰直的手指會慢慢的恢復(fù)微微握拳的樣子。
這是尸僵。
他……像一個真正的死尸。
*
“你說你殺了你先生?”
深夜的警察局,值班室的燈光很蒼白,我縮在辦公桌旁的椅子上,兩位警察拿著筆和記錄本坐在我的身前。
一個看起來年輕的警察坐在左邊從我進來就一直看著我,而右邊問我話的警官看起來三十多歲,他帶著一副無框的眼睛,氣質(zhì)穩(wěn)重凌厲,在記錄本上寫了一會兒后他抬起頭來問我。
我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床粠胰徲嵤�,難道我還不夠可怕嗎?
“是的!不,是有可能……我覺得我可能殺了他。”空氣都仿佛帶著刀子鉆入我的氣管絞割我的內(nèi)臟,吐息間還是黏膩的血腥味,碎塊化的色彩和扭曲恐怖的幻視蹂躪著我的大腦,睜眼閉眼都是兇殺現(xiàn)場和面目全非的死尸。
“我覺得他是魔鬼,所以我打死了他,我覺得他是騙我的,但是我還是好怕……求求你們和我回去看看。”
溫明承是我一個很特殊的死穴。
我愛他的時間遠遠比恨他的時間長,在我恨他之前我刻骨銘心地愛了他太多年,他深入我的腦髓,刻入我的骨骼,霸占我的靈魂。
哪怕理智告訴我,他并非良人,他一直在蒙騙我,甚至有可能背叛了我,而那個貌似被我打死的冒充者,應(yīng)該也是在耍我。
但是和溫明承一樣的身體躺在我的眼前死亡的模樣仍然嚇到了我。
我不受控制地回想起趙醫(yī)生說的那個故事,那個誤以為自己老公是山羊精,親手將他掐死的女人。
“我覺得他被替換了,今晚他也承認了,但是……他好像真的死了……會不會是我幻聽?不,不會!”
明儀說得對,我被他玩得很慘。
我魏家一家都是純良之人,我承認被他們寵著長大的我是一個性格柔順又心軟的人,他和我戀愛,我就真的毫無設(shè)防全心全意地愛他,他如果真的是心思狠毒的人,利用我的感情來害我,那我沒有任何反抗之力,我真的會被他玩死。
眼淚應(yīng)該已經(jīng)流干了,我的眼睛劇痛,甚至我覺得眉毛和太陽穴也在作痛,顱骨好像要裂開。
我已經(jīng)不在乎別人怎么看我,抱住自己的頭趴在桌子上。
身前的警察似乎站了起來,我聽椅子拖動的聲音,聽到到他的腳步在室內(nèi)移動最終停到我身旁。
一件衣服披在了我的身上。
是那位年輕的警察。
他不知道從哪里找來了一件便衣外套蓋在了我的身上。
沿海城市的夜晚總是有些冷的,我穿得很單薄,不知道是因為情緒還是因為寒冷,身體一直在微微地發(fā)抖。
這件衣服蓋在我的身上,幫我阻礙了從窗戶吹進來的冷風(fēng),我愣了愣,茫然地抬頭看他。
他還很年輕,眉毛很濃眼角圓圓的,皮膚白凈柔軟,但是眉心已經(jīng)過早的出現(xiàn)細紋,看著我的目光有著不符合這個年齡的悲憫和同情。
我不知道他為什么要同情我,按理來說不應(yīng)該嚴格地審問我嗎?
而他這樣做,那個年長的警官也沒有阻止,他在紙上寫了一會兒,放下了筆,抬起眼來深深地看著我,“我已經(jīng)通知了你的家人和你的醫(yī)生,他們很快就會來接你回你大哥家�!�
讓我回家?
“……為什么?!我可能殺人了警官。”我愕然。
想到什么,我急切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您不相信我嗎?”
他低頭目光幽深地看了一眼我的手,將他寫過的記錄本推到我的身前,又將筆遞給我,“你家已經(jīng)有人去了,在這里寫上你的名字吧�!�
我拿起筆在他手指點著的地方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又推給他,惴惴不安地說:“我用錘子打的他……”
他沒有說什么,低頭看了一眼我的簽名,然后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又重新撩起眼皮看向我。
“魏先生,你看你寫的什么?”
我不明所以,重新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我寫的是阿臻。
我真是腦子壞掉了。
“不好意思,可以涂改嗎?”
他沒說可不可以,只是重新翻了一頁,又推給了我。
這回整張紙都是空白的,我不知道該寫到哪里,就在左上角寫了一遍。
他全程看著我,見我寫完了就拿回去看了一眼,緊接著又推給了我。
我看向他的指尖。
我寫的還是阿臻。
“對不起,對不起!”
他的手指向右邊移動了一下,示意我重新寫。
我又連忙在右邊重新寫了一遍。
這回不用給他看,我自己看著自己寫的名字就僵住了。
還是阿臻。
他的手指繼續(xù)往右滑動,“繼續(xù)。”
我又寫了一遍。
室內(nèi)陷入了死一樣的安靜。
幾分鐘之后,我很無禮地拿過了本子,瘋狂寫起我的名字。
簽字筆在紙上飛速劃動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紙張被戳破的聲音也變得刺耳。
逐漸的,我的手抖到握不住筆。
我寫了滿滿一頁紙的阿臻。
兩位警察都沒有說話。
而我雙眼發(fā)直不可置信地看著本子上的字跡,僵硬在椅子上整個人都呆住了。
……我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我想不起來了。
等等,我需要冷靜。
首先我姓什么?
我姓魏!
對,我姓魏!
那我叫魏什么?
他們叫我阿臻,那……我叫魏臻?
好像不是,我應(yīng)該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我叫魏阿臻?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
阿臻應(yīng)該是個昵稱。
……那我叫什么?
我忽然想起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東西。
我的身份證呢?!
身份證上會有我的名字。
我猛地抬起頭來:“警官,我的身份證呢?我?guī)矸葑C過來了對不對?”
“我忽然不記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了,請你給我看一眼�!�
“求求你快給我……”
我狀態(tài)大概已經(jīng)像個完全的瘋子。
“魏先生!”身旁的青年警官忽然沉聲喊了我一聲。
我被他嚇了一跳,愣愣地抬頭看他,卻看到他的眼眶泛紅。
年輕的警察咧開嘴角苦笑了一下,對我說:“魏先生,別找了,你沒拿身份證�!�
我沒拿身份證?我報警為什么不拿身份證?
我怎么可以丟三落四?
我自己都不認識自己,我不拿身份證的話警察怎么能知道我叫什么呢?
哎……不對呀?
我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所以也不會向他們自我介紹,我也沒有給他們身份證,那……他們怎么知道我姓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