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承想,陸沉舟耳聰目明,在臺中聽到主簿說話,便擱了要務(wù)走出來道:「要買什么物件兒,本侯倒是知道有幾家鋪子可去�!�
他既是問起,主簿便把薛懷悰要買首飾的話說了,陸沉舟瞥了一眼薛懷悰,片刻才道:「明日無事,散值后本侯同你一起去�!�
14.
薛懷悰本以為和上峰進(jìn)首飾鋪子已經(jīng)很尷尬了,沒想到還有更尷尬的。
他沒買過首飾,不知道京中首飾這般昂貴,他身上帶的銀子連買對耳環(huán)都不夠,更遑論是買簪釵了。
店里掌柜起先看著陸沉舟和薛懷悰二人衣著甚是講究,不似尋常人家,還當(dāng)是來了大客戶,陪著笑臉挑選了好一圈。
再看薛懷悰選一樣便放下一樣,直到最后一樣都選不出來,臉上的笑就有點僵了:「這位爺,咱們家鋪子可是京里頭一等的首飾鋪,您瞅了這么一會兒,就沒個中意的?」
薛懷悰摸摸袖籠里的碎銀子,首飾鋪里哪一樣?xùn)|西都好,可他實在是囊中羞澀。
若是自己一個人來,說走也就走了,偏偏身邊還跟著陸沉舟,人家散值不趕著回府,陪他在鋪子里耗了這么些工夫,他什么都不買,倒像是駁了陸沉舟的情面。
陸沉舟也不知自己當(dāng)初為何要答應(yīng)同薛懷悰一起來買首飾,本想著給他掌掌眼就算了,哪知薛懷悰辦差事剛正果斷,買個東西倒是猶豫不決。
他不甚耐煩地坐在圈椅上搖了一搖折扇,眼角瞄到薛懷悰又在袖籠里摸了一摸,心頭忽地閃過一念,這人該不會是沒帶足銀兩吧?
想來也不怪他,京中物價昂貴,他一個從八品的監(jiān)察御史每月就那么點子俸祿,要維持家用,還要打點人情往來,估摸身上也剩不下什么錢。
可即使這樣,還想著要給沈矜買首飾,他對沈矜這個夫人倒是上心得很。
陸沉舟雙眸暗轉(zhuǎn),抬手悄聲招來一個店小二,低低囑咐他兩句,隨后便問掌柜:「你這里可有質(zhì)樸些的簪釵?不需太多花紋,竹枝、如意紋樣便可�!�
店掌柜聽他這句話,忙從柜中拿出一個匣子來,里頭擺放著好幾色竹枝釵、如意釵、蝴蝶簪等物件兒。
陸沉舟便讓薛懷悰近前來,問他身上帶了多少銀兩,薛懷悰在上峰面前不好意思扯謊,就伸手報了個數(shù):「只有二兩。」
二兩?他府里上等丫鬟的月例都比這多。
陸沉舟暗嘆口氣,遂對掌柜道:「拿一副二兩的簪釵頭面來�!�
掌柜的方才已得了店小二的耳語,知道眼面前的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定北侯,既是侯爺說了差多少銀子都叫去侯府里取,想是要賣人情給前面那個小郎君,他便識趣地從里頭挑揀出做工最好的一副簪釵頭面,遞給薛懷悰。
薛懷悰不知買東西還可以這般,拿著那副簪釵一時愣住了,二兩銀子能買得起這兩樣嗎?
陸沉舟起身看了一眼,見那頭面比之沈矜送給柳婉柔的那副成色好上許多,微微點一點頭,使人將頭面用盒子裝了,示意薛懷悰拿好:「雖是一般之物,但也值得二兩銀子了�!�
陸沉舟長在侯府,金銀珠寶見得比他吃的鹽都多,他說值二兩銀子,應(yīng)該不會錯的。
薛懷悰懵懂地接過盒子謝過了陸沉舟,一路歡喜地回到家中,等不及去見薛夫人,就把沈矜拉到屋里,把盒子塞到了她手中:
「快打開看看,瞧我給你帶什么來了!」
沈矜方才忙著做飯,手上的水都還沒有擦干,見薛懷悰神神秘秘把自己拉扯過來,正疑惑呢,忽瞧他塞了個盒子給自己,打開一看,竟是一副簪釵頭面。
她看得呆住,忙問薛懷悰:「你從哪里得來的?」
薛懷悰含笑拍拍胸口:「我用二兩銀子買的,你之前陪嫁來的那副頭面不是送出去了嗎?我就攢錢給你另置了一副�!�
另置頭面的事暫且不提,但二兩銀子怎能買得起這般上好的簪釵?
沈矜畢竟在定北侯府做過三年侯夫人,她雖不大愛那些珠寶等物,但人情往來上,也多拿金銀珠寶首飾送過別人,怎能不知這副頭面的成色?便細(xì)細(xì)問薛懷悰:「當(dāng)真是二兩銀子買來的?你的薪俸都給我補(bǔ)貼家用了,緣何還能拿出這么多銀子?」
薛懷悰看她神情,便知她誤會了,忙一擺手:「當(dāng)真是我買的,不是別人送的,多出的銀子是我替人抄書攢下的。我怕買不好,還找了中丞大人幫我掌眼呢,中丞大人說這副頭面雖是一般,但也值得二兩銀子�!�
中丞大人?陸沉舟?他說這副頭面只值二兩銀子?
他什么眼神,難道是在金銀堆里泡大了,所以這般上等的成色也不入他的眼了?
沈矜越聽越糊涂,好在這東西不算是來歷不明,但牽連到陸沉舟,她還是提醒了薛懷悰一句:「我要不要首飾都不打緊,可中丞大人位高權(quán)重,你新進(jìn)御史臺,有些不必要的事就不要勞煩中丞大人了。還有,往后只管做好你自己的差事,千萬別胡亂應(yīng)允別人什么�!�
如她沒記錯,現(xiàn)下立儲風(fēng)頭很大的瑯王,不久之后就會因窩藏龍袍而東窗事發(fā)。
陸沉舟這兩年私下里與瑯王應(yīng)該沒少來往,薛懷悰跟他走得近了,她怕他會被利用,惹來牢獄之災(zāi)。
「是,夫人說的我都記得呢,決計不會做那些不該做的事的�!�
薛懷悰好笑地刮了一下沈矜的鼻梁,知道的說他是娶了個夫人,不知道的還當(dāng)他是娶了個夫子,每日耳提面命,生怕他在官場誤入歧途。
卻不知他內(nèi)心自有一桿秤,即便沈矜不說,他也知「清廉」二字乃是他薛家的金字匾額,只要他為官一日,就絕不會砸了這塊匾額。
他這樣辦差,御史臺上下盡皆看在眼中,兼之薛侍郎在世時頗有官聲,到了磨勘的時候,薛懷悰一躍便從監(jiān)察御史升到了從六品侍御史,連上兩級,惹得御史臺人人稱羨。
適逢官家新得了個帝姬,于宮苑設(shè)宴,許七品以上百官攜眷參加慶賀,薛懷悰便將沈矜一道帶了過來。
沈矜前世貴為定北侯夫人,參加宮宴是常有之事,是以此次到宮中并沒有失禮之處,且她記著與瑯王相近的幾家臣子家眷,就在赴宴時有意避開了,撿了個僻靜處坐下。
剛一入座,便看不遠(yuǎn)處陸沉魚和柳婉柔也攜著手走了過來,旁邊還跟著幾個世家小姐。
15.
一眾女眷說說笑笑,正尋了個觀景的好位置待要坐下時,迎面又來一堆女眷,卻是潁陽郡主和幾個女伴。
兩邊都想要離觀景臺最近的位置,若是碰著個好說話識時務(wù)的,便也相互謙讓了。
偏偏陸沉魚和潁陽郡主都不是好相與的,陸沉魚仗著自己是國公府小姐,兄長又是御史中丞、御前有名的大紅人,尋常都用下巴看人。
潁陽郡主乃是瑯王的女兒,自太子被廢后,朝中就屬瑯王和瑨王的呼聲最高,她也因此得勢,平日里說一不二,好不威風(fēng)。
沈矜眼見陸沉魚和潁陽郡主為爭一個座位爭執(zhí)起來,柳婉柔勸了半天勸不住,好說歹說將陸沉魚從那位子上拉起,一徑把她拉扯到沈矜旁邊的座位上。
陸沉魚十多年來何曾受過這等氣,到了位上還在罵罵咧咧,她罵不到潁陽郡主,只好罵柳婉柔:
「你都做了侯夫人,還是這般沒用,方才她們幾個聯(lián)起手來欺負(fù)我,你不說幫我罵回去,反而滅自己人的威風(fēng),真給我們定國公府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