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沈矜還未曾大夫的話中回過神來,一雙手輕輕摩挲著小腹,簡直不敢相信那里居然有了一個小生命。
看見陸沉舟進(jìn)門,她下意識環(huán)抱住小腹,將它護(hù)個嚴(yán)嚴(yán)實實。
陸沉舟不想她如此戒備自己,目光驟然轉(zhuǎn)暗,自尋了椅子,在屋中坐下,向沈矜說道:「你不用這般害怕,本侯再怎么心狠手辣,也不會對一個胎兒下手�!�
沈矜不語,這個孩子是她和薛懷悰的,陸沉舟要娶她過門,焉能容得下一個外人之子?
「不過,有了這個孩子也好,至少一時半會兒你不會再尋死了。」
陸沉舟語意低沉,他心中難受,自是不愿沈矜好過,故意揀著她的痛處道:「無論如何,你都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不是嗎?」
「陸沉舟,你……」
沈矜明白過來他言下之意,如果她留住這個孩子,那將來他就會以這個孩子為籌碼要挾她,牢牢將她困在身邊,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若叫她帶上這個孩子一同赴死,她又心生不忍。
「稚子何其無辜,侯爺為何要讓他牽扯進(jìn)我們的恩怨中?」
陸沉舟也知稚子無辜,說完這些,看著沈矜驚惶無措的面孔,再不復(fù)之前的從容淡定,他心中一陣暢快,不覺露出一抹笑痕:「或許,薛夫人也可以讓他認(rèn)本侯作父。定國公府產(chǎn)業(yè)良多,他將來雖是做不成公府世子,做個富貴閑人也未嘗不可�!�
他是瘋了不成,怎可叫她和薛懷悰的孩子認(rèn)賊作父?
沈矜瞪大了眼,可她也知道,他能這么說,心里定然是這般想過的,她這下有點急了,禁不住扯住陸沉舟衣袖:「你……你不能這么做!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到時候大可以找個人家送出去,叫他平安長大,你萬不可把他留在定國公府。陸沉舟,當(dāng)我求你了!」
看,為了薛家,他總有辦法讓她低頭折腰,可是這樣的沈矜,是他想要的沈矜嗎?
陸沉舟終于摒棄掉心中最后一絲惡念,起身同沈矜說道:「本侯又不是冤大頭,花那么銀兩替別人養(yǎng)孩子。方才大夫說了,你脖子上的傷已無礙,注意用藥將養(yǎng)幾日就好了,你若是歇得夠了就起來吧,你那好夫君如今已到這里來接你了。」
什么,薛懷悰來了?
沈矜忙翻身坐起:「他……他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陸沉舟微微垂首,居高臨下看著她:「本侯怎么知道他是如何找來這里的?夫人還是想想待會兒見了薛懷悰,怎么同他解釋吧,萬一他誤會了什么,本侯可說不清楚�!�
他故意為難沈矜,誰知沈矜只是沉吟了片刻,就輕輕笑了:「懷悰他心性坦蕩磊磊、善良寬厚,正如他名字所言那般,中懷正無悰。只要侯爺不是刻意誤導(dǎo)他,他必不會疑心我與侯爺之間有何關(guān)系�!�
怎么,就他薛懷悰中正無悰,他陸沉舟就陰險狡詐?呵,她還真是看得起薛懷悰,也真是小瞧了他陸沉舟。
陸沉舟心下不平,陰著臉站在正房檐下,看著幾盆萬壽菊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刻之后,沈矜已整理了儀容走出門來,向他屈膝輕施一禮,陸沉舟沒有睬她,直等她拎起裙裾走下臺階,方在其后沉聲問道:「沈矜,如若你我今生仍是夫妻,我陷落到薛懷悰這般境地,你會不會如救他一般救我?」
沈矜靜默了一會兒,片刻回眸粲然一笑:「如果是侯爺,絕對不會讓自己陷落到懷悰那般境地的�!�
知他者,果然沈矜也。
是的,他背負(fù)定北侯府前途,哪怕拉所有人下水,哪怕千夫所指,萬人痛罵,也不會讓自己似薛懷悰一般落入絕境,任人宰割。
誠然,薛懷悰有肝膽相照的良師,他沒有。
薛懷悰有生死相隨的賢妻,他也沒有。
可他并不覺得自己錯了,若是他不韜光養(yǎng)晦、趨利避害、明哲保身,那么早在他父親去世的時候,定北侯府就該保不住了。
陸沉舟高高站在臺階上,猶如展翅高飛的鷹,睥睨環(huán)宇:「沈矜,我會保薛懷悰一命,送他去外地做官,也會放你一馬,送你與他團(tuán)聚。但你記住,從今晚后,再不許你踏入京城一步,終此一生都別再讓本侯看到你!」
沈矜身形一頓,旋即輕輕拜道:「沈矜……多謝侯爺成全�!�
30.
往年都說金秋十月,丹桂飄香,可今年的十月似乎比往年要冷上許多,以致定國公府后院的幾叢丹桂還沒開出多少花來,就隱約有了凋零跡象。
但定國公府正逢喜事,府里的侯小姐陸沉魚已許定了禮部尚書之子,定于十月中旬成婚。
定國公府上下因此喜氣洋洋,向來不茍言笑的定北侯陸沉舟臉上也難得多了幾分笑意。
如今先帝殯天,瑨王登基,他追隨瑨王日久,有從龍之功,如今已從御史臺升遷,官拜同平章事,成為當(dāng)朝最為年輕的宰相。
他家中有喜,朝中百官自然登門慶賀,即使只是定國公府嫁女,百官們依然不敢怠慢,紛紛送了賀禮來。
陸沉舟忙于陸沉魚出嫁,沒那么多工夫一一過目,便讓得力的長隨先將賀禮登記造冊。
長隨這幾年眼看著定國公府日益興旺,于收禮上早有了一番心得,便取筆墨將賀禮登記下來,待得收到一個車夫送過來的陳舊口袋時,他輕蔑一笑,差點扔擲在地。
「哪里撿來的破爛東西,也敢往定國公府送?當(dāng)我們定國公府是什么地方了?」
車夫瞧他不在意,趕緊護(hù)好了口袋說道:「哥兒可千萬仔細(xì)些,我們老爺說了,這里頭的東西金貴著呢,叫小的務(wù)必送到陸侯爺手里。」
金貴?一個破布口袋能有多金貴?想要送禮巴結(jié)侯爺,多少也得花費點心思,這也不知是哪一路小官如此不懂事!
長隨掂了掂口袋,斜眼看向車夫:「你家老爺是哪位?」
車夫恭敬回道:「我家老爺乃湖州通判薛懷悰�!�
薛懷悰?那個娶了沈氏女的薛懷悰?
長隨聞言,再不敢失敬,趕緊把那布口袋收放好,細(xì)細(xì)問過車夫之后,找人領(lǐng)了車夫下去休息,便急急尋到陸沉舟。
陸沉舟正欲往花廳里去,客人們都到得差不多了,他這個主人家也該出來招待招待了,見得長隨匆忙趕來,不由在階上站住腳皺一皺眉問他:「前面的事兒都忙完了?」
長隨道一聲「不曾」,怕要挨罵,趕緊將布口袋舉到陸沉舟面前:「侯爺,湖州通判薛懷悰今日也派人送賀禮來了�!�
薛懷悰送賀禮?他外放幾年看樣子是長本事了,還知道給他送禮。
陸沉舟微一挑眉,問那長隨:「送的什么禮?」
湖州可不如蘇杭兩府地產(chǎn)豐富,要是薛懷悰送的禮太貴重,就說明他也不像沈矜說的那般清正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