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她離開時門沒關,聽著外面的腳步與閑聊聲,看著密閉的百葉窗,林洲感到一絲措手不及。他從來沒想到,她會作出這個決定,主動說出這個話。
她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年紀比她小。這到底是她城府深,與其等著林建華給他,倒不如自己做個人情,雖然這個人情會威脅到她的地位;還是她純粹是太單純。
林洲有點看不懂他這個妹妹了。
林夏回到辦公室,坐了兩個小時,腰都有些酸痛,站了好一會,還下腰拉伸了下,等著李偉國的到來。
李偉國是集團老臣,她進集團后,在人事與利益關系上,他對她有過提點。
這人是當年從體制內(nèi)出來的,這個行業(yè)里,這種背景的并不少。之前還聽過一個真實的笑談,若干年前,一人有了點資本積累后,就想做房地產(chǎn)。但對這個行業(yè)不懂,就請了體制內(nèi)一級別不算低、也不算高的官員,讓其幫忙參謀參謀,問問這事到底能不能干。人家拿著文件和數(shù)據(jù)分析了一通,說能干。然后這個分析把自己也說服了,辭了職跟人一起下海去了。
正在喝水時,門被打開,林夏放下茶杯先打了招呼,“李叔,你來了�!�
她打開抽屜柜,遞了個茶餅給他,“從我老公那偷的,送你�!�
李偉國笑了,年紀大了后,倒是愛上了泡茶、喝茶,能夠修身養(yǎng)性。她老公是個懂貨的,這兩年可從她這喝了不少好茶,邊將茶餅挪到自己跟前,邊笑著說:“這怎么好意思呢?”
要說正事前,林夏忽然想起什么,問了他:“我爸最近,對他弟弟,有什么安排嗎?”
“林建業(yè)?”
“對�!�
“至少我這里不知道有什么安排,你怎么突然問這個?”
“上次看到了他來公司�!�
李偉國挺驚訝,但又正常。孫玉敏不在,這妖魔鬼怪都要出來了,各有各的心思。
林夏沒打算繼續(xù)問,“對了,跟你說件事,我打算讓林洲做工程部的副總。”
李偉國差點從凳子上跌下去,“你瘋了?”
林夏聳了肩,“沒有,現(xiàn)在這個位置對他來說太低了。他有這個能力,為什么不讓他干?”
能在公司高處呆很久的人,沒一個是簡單的。她不是剛進公司、很多事要仰仗他的小林總了,此時是出于禮節(jié)事先告訴他,而不是征求他的意見。
“好,那你要考慮好各種可能的結果。”
林夏笑了,“會的,還要謝謝李叔一直在背后提點我�!�
對這件事,李偉國沒再發(fā)表意見。算是看著她在集團里成長的人,他內(nèi)心到底是有擔憂。她這到底是能收服林洲,還是在養(yǎng)虎為患。
這個孩子,跟她的媽媽,有很多地方相同,但有些地方,是本質(zhì)的不同。
林夏跟李偉國聊完事后,又開始忙A市競標的事。
不知是不是最近用眼過度,眼睛對著電腦時就感到酸脹。重要文件,她都打印了出來看紙質(zhì)版�?粗鴪蟾嫖募�,她用筆圈圈畫畫著,記下一些關鍵的數(shù)據(jù)。
這么大的合作,雙方的溝通大多由下屬完成。但無法完全避免見面,正式競標前,他們會要親自開場會。
她已交代了人,先去預約李子望的時間。
正揉眼睛時,秘書敲了門進來,送來了她剛剛讓買的冰美式。
“謝謝�!�
林夏忽然想到程帆上次給她滴的眼藥水,滴完就舒服了很多,“對了,幫我去買一瓶人工淚滴�!�
“好的,什么牌子?”
她沒想出來,也懶得問他,先急救下,“最貴的�!�
第27章
Amy去公寓找了李子望,他昨天出差回來,今早發(fā)了簡訊給她說不去公司。
她是他下屬,共事好幾年,已成了朋友。最近工作實在是繁忙,很多決策要他拍板,當面匯報的效率最高,她就拿著文件來他家找他。
進了門,看他一副懨懨的樣子,茶幾上放著一杯水,旁邊是一盒拆開的感冒藥。
安靜家中唯一的聲音來源是桌上的IPAD,聽著熟悉的臺詞聲,Amy看了眼屏幕,看著眼窩深邃、帶著憂郁氣質(zhì)的英俊男人,笑了,“你怎么在看這個,不過這么經(jīng)典的劇,重溫也很棒。”
她學生時代看過這個劇,聽兩個帥哥說著純正的倫敦腔,已是種享受。還跟著模仿里面主角的穿搭,里面的搭配法則,放到現(xiàn)在都依舊經(jīng)典、不過時。
不過,她最念念不忘的是,“不知Charles有沒有愛過Sebastian,我覺得是有的。”
不知工作風風火火的下屬,竟然還有這想法,他問:“他們之間有愛情重要嗎?”
“為什么不重要?Sebastian是如此渴望Charles的愛�!�
李子望笑著搖了頭,“人的感情很復雜,用愛情去概括太簡單了。在關系里,愛情有時候只是微不足道、隨時會被放棄的一種。”
Amy心中不認同,如果夠愛,就不會放棄。即使不是愛情,如果一向克制的Charles試圖救贖Sebastiaian也不會走向毀滅。
平時兩人不會聊到愛情的話題,Amy也并不打算與他討論這個。而他也進入工作狀態(tài),暫停了平板。
此時屏幕正停在陰郁的男人身上,他手里抱著一只熊。
工作之前,Amy習慣性地看了眼手腕的表,記下開始時間。他們家族的投資范圍很廣,她按市場和重要性劃分,簡潔而抓重點地向他匯報著。
生病了到底不舒服,他坐著撐頭聽著,一部分當即就做了決定,是放棄還是繼續(xù)投,一部分研究不充分、行情不明朗,先放著。
Amy最后說到了內(nèi)地市場,“與建林集團的合作,現(xiàn)在雙方律師正在過法條,對方現(xiàn)在約您時間開會�!�
“是不是還有幾家內(nèi)地公司,之前說要跟我談,被我暫緩了�!�
“是的。”
“那把這些會議都安排在一起,我去趟京州。”
“好的�!�
“對了�!盇my想起什么,翻開筆記本上記下的資料,“我們在新加坡還沒談下的程飛,是建林集團林總丈夫的堂哥。要不要通過這層關系,再跟程飛去談一下?”
李子望皺了眉,“不用,程飛是我學長。那個合作有點復雜,先暫停。但不退出,大概率談不成,但加入競標能給做個人情�!�
“好的。”
杯中的水已涼透,他起身倒了杯溫水,頭依舊昏昏沉沉,走到窗邊,遠眺醒神,背后是噼里啪啦的鍵盤敲擊聲。
她的丈夫,是個很成功的內(nèi)地商人。
從京州到新加坡,從建林集團的合作,到程飛的項目,都有程帆的身影。
李子望有去查過此人,不必親自認識一個人,通過其公司重大的決策行為、個人的投資史,就能大概描摹出一個人的性格。
這個人野心勃勃,激進到冒險的投資行為背后,是慎密的研究與審慎的決策。絕不是豪賭,從不倒下的,沒人是賭徒。
內(nèi)行人一看就明白,狂妄的性格、年少的得意,很難讓人謙虛。這樣的投資習慣,一定是用真金白銀交了學費養(yǎng)成的。果然,他早期經(jīng)歷過一次近乎破產(chǎn)的投資。
關系是一張網(wǎng),兩三個電話、一頓飯,就能更具體地拼湊出這個人。
比如,他手段強硬,擅以雷霆之勢攻城略地。
比如,他在商場和官場,如魚得水。
也許這并不是一個褒義詞,李子望初到內(nèi)地,接觸過很多人,官商界都有,能夠在這兩個地方生存,需要一種很深的生存哲學。這是件很難的事情,并不比做生意簡單。
還有件坊間傳聞,早年程帆剛發(fā)達時,他一個義兄,被當?shù)睾趧萘唇Y了關系網(wǎng)送到局子里。他捧著兩袋子的錢,把人給撈了出來。
程帆有個背景深厚的家庭,他的哥哥將來是個不容小覷的人物。出那事時,他父親尚在高位,他完全可以動用一些權力幫忙,但他沒有。
從世俗的角度看,那樣的身家背景,林夏選擇他,是件很正常的事。但不知,到底是她主動選擇了這一段給她頗多益處的婚姻,還是她的家人要求她這么做。畢竟,她很重視家庭。
曾聽一個已婚朋友說過,兩人當朋友時,什么都能說,要做了夫妻,很多話就不能開口了。
在他看來,做心理咨詢不是件奇怪的事,至少這是個疏通自我的選擇。四位數(shù)起價的咨詢費,只要支付得起高昂的價格,就當找個朋友聊天了。
但怪異的是,她為何要獨自來這么遠的地方?
兩人早已分手,臆測對方的婚姻狀態(tài),不是件禮貌的事情。
一頓敲擊后,Amy暫時完成了這一趟的任務,工作緊繃著的弦松懈,打了哈欠伸了個懶腰,想起平板剛剛最后一幕,她閑聊了句:“我前兩天還看到,這只熊出了復刻限量版�!�
正在想事的李子望被打斷,回頭下意識地問了句:“什么?”
“泰迪熊啊�!�
“還買得到嗎?”
Amy驚訝地看著他,“你要買?”
“幫我看看�!�
“不是吧老板,你都這個年紀了,還要買泰迪熊�!�
李子望笑了,“你這是年齡歧視,你不說了是復刻限量版,收藏一個說不定以后可以拍賣出高價呢。”
“你少來啦,我?guī)湍懔粢庀��!盇my收拾了東西要離開,看著他站在窗邊,外邊天陰陰的,似乎在他身上籠了層孤獨與陰郁,“我先走了,你注意休息�!�
人老了就會感嘆,養(yǎng)孩子沒用。
雖在一座城市,沒良心的兒子都難得回家吃飯。
不過這事也怪不了小兒子,今天周敏出門體檢前,還對著剛打完太極回來的老頭說了句,誰讓你每次都對他擺一副臉色,你看他什么時候主動回過家?我還得借著體檢才能勞煩他陪我下。
老頭冷哼了聲,說他這就是欠罵。
又在她面前發(fā)了句牢騷說,他就是咱程家爺們里最不行的一個。
周敏白了眼他,大兒子在異地工作,每半個月打一次電話過來。小兒子電話都不給他打一個,他心里估計也郁悶。
程云鶴這人觀念傳統(tǒng),在高位呆了太久,商人是被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地位并不高。生意做的大與小,都不能改變這一本質(zhì)。
這爺倆就是犯沖,還都嘴硬。他書房里一張八仙桌的玻璃底下,還壓著一張被剪下的報紙,刊登的是兒子公司上市的新聞。
周敏到體檢中心時,看到程帆已在接待處等候。
比起慣常體檢處的熙熙攘攘,大多數(shù)人一早來排隊,急趕著體檢完還要回去上班,即使當場出不了結果,但某些檢查項結束時醫(yī)生的一兩句話,就足夠讓人焦慮,緊鎖著眉頭離開。此處簡直算是安靜,人不多,每個步驟都有護士在柔聲細語的提供著指引,耐心而專業(yè)。
雖然這里能夠一對一的服務,但到底是上了年紀,獨自來做體檢都覺得要個親人陪,周敏就把兒子喊了過來。
“想讓你來陪我做個體檢,我還提前一周約了你時間,想見你一面可不容易�!�
程帆拿了單子,掃了眼上面的檢查項目,還算全,“這一大早的起床陪你體檢,我也挺不容易的�!�
周敏沒搭理嘴貧的兒子,繼續(xù)抱怨著,“為了今天的體檢,我已經(jīng)連續(xù)運動了快一個月,晚上就吃點沙拉墊肚子”
“這不挺好,繼續(xù)保持。”
他可真會說話,周敏也沒時間抱怨,就被帶去抽了血。
被兒子帶著一項接著一項檢查的做,一個多小時才做完全部的項目,離開前他還特地去找了工作人員,關照將檢查結果也發(fā)他一份。
空腹來檢查,做腹部超聲前又喝了兩瓶水,上完了廁所,徹底餓了。體檢中心有早餐提供,但周敏沒在這吃,被兒子帶去附近酒店吃早餐自助。
估計他挺忙,米粉被端上桌時,他還在拿著手機回信息。
想起上次聚會時兒媳婦一句“無心之失”,看他注意力集中在手機上時,周敏突然發(fā)問:“最近還和林夏分床睡嗎?”
程帆放下手機,不知他媽從哪知道了這件事,但床上的事,能有幾個人知道?
“沒有這回事,你從哪聽的謠言?”
“你結婚三年,我都沒敢在兒媳婦面前說過一句生孩子,總能在兒子面前催一下的吧?”
“咱程家不都有后了嗎?您著急什么呢?”
周敏瞪了眼他,“你是不是要氣死我?”
“氣死了今天體檢不就白做了嗎?”程帆剝了個雞蛋遞給了她,“今年公司忙,很多應酬都要我親自去,喝酒是免不了的�!�
呵,可真護著他老婆。她還沒說什么呢,就先把理由找到了自己頭上。
周敏自詡是個心胸大度的婆婆,更是個有著正常雙商、還頗有文化的女人,干不出什么挑撥兒子兒媳關系的蠢事,更不會變態(tài)到想去掌控兒子,但到底,心里還是有那么點不是滋味。
辛苦養(yǎng)大的兒子,娶了老婆后,凡事先維護自己的家庭,還容不得父母插手。
她也很有分寸,尊重他們的私人空間。他們結婚后,她連他們的家都沒有去過一次。
平常人家正常的一句催生孩子,放到這,兒子糊弄了一句后,她都不再問,再問就要影響母子感情。
對這個兒媳,不是很滿意,也不是不滿意。
到了這個地位,兒媳婦不說要對兒子的事業(yè)有幫助,也不可能娶一個毫無身家背景的。林家不算窮,勉強夠得上。
就是林家曾經(jīng)水深,但有點身家的,又有誰是徹底干凈的?
“行了,我哪里是惡婆婆會去為難小夏?”周敏拿著雞蛋蘸了點醬油,“下周你哥回來,別忘了回家吃飯。有空給你爸打個電話,他這人說話難聽,你讓著他點�!�
“行�!�
吃完早飯,周敏被司機接走后,程帆開了車去公司。
一大早就起來陪著去體檢,吃完早餐,這早高峰都還沒結束。他坐在車里,隨手開了音樂,是一首《花房姑娘》。
崔健是他們這代人的成長記憶,誰年輕時沒聽著他的搖滾跟著吼過。
聽著熟悉的沙啞嗓音,程帆難得放縱地一個人在車內(nèi)搖頭晃腦,跟著哼了兩句。
我就要回到老地方
我就要走在老路上
我明知我已離不開你
好吧~姑娘
一小段結束,程帆忽然想起了他媽問他的分床睡。
除了他媽,還有誰知道他們分床睡��?
這件事傳出去,真他媽挺丟臉的。在外人看來,他到底什么形象?老婆都不愿意跟自己睡同一張床。
聽著車廂內(nèi)反復縈繞的“我明知我已離不開你”,他啪的關了音樂,想著晚上回家找她算賬。
第28章
林夏下午跑銀行辦了點事,出來時就聞到一股剛出爐的面包香。
尋著香味覓去,才想起這是一家開了很多年的傳統(tǒng)糕點店。她讀書時就吃過這家,蛋卷酥脆,雞蛋糕軟綿,沙琪瑪甜而不膩,價格還很實在。估計是自家的店面,未被日漸高昂的租金淘汰,近年來都有了網(wǎng)紅店的架勢。周末和下班時間,都排滿了人,沒點耐心和運氣根本買不到。
林夏討厭排隊,在吃食上,如果排隊要超過十分鐘,她一般就選擇不吃了。工作日的下午,難得只有三五個人在那等著,被香味吸引,也好久沒吃這種老式點心了。程帆這段時間不出差,可以多買幾種放在家。
他這個人,自己從來不買零食,但會吃她買的。
之前一款芝士餅干,網(wǎng)上賣的店很少,她把代購那最后幾盒現(xiàn)貨都包圓了,買回來放在儲藏室里。每拆一盒,就順手放在茶幾上。一盒十片,她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一盒她只能吃到兩三片,就空了。
雖然那次她把最后一盒藏到了自己臥室,但買到了他喜歡吃的零食她覺得挺開心。
也許對家庭的懵懂概念來自舅舅一家,舅媽會記下每個人愛吃的,每個月發(fā)工資那天,會去市里的超市采購。每次都拎著滿滿的兩大袋回家,給她和媛媛的零食買少了,媛媛就會指責媽媽偏心爸爸,盡買些他愛吃的。舅舅笑著說,她是我老婆,當然偏心我了。
回到京州的家后,她擁有了很多世俗意義上很好的東西。自己組建家庭后,卻在一些方面,幼稚地模仿并構建著記憶中家的模樣。
陽光依舊刺眼,林夏戴上墨鏡,朝著糕點店走去。穿過馬路,走到排隊的人后邊,她正要低頭看手機時,不可避免地聽到了前邊人的閑聊。
“老太太要活著,今年都八十了,肯定給她弄個風風光光的大壽�!�
這聲音很熟悉,林夏放下手機,透過茶色的鏡片,看了眼前邊的兩人的側(cè)臉,果然是她認識的,林建華和王秀萍。
“是啊,這給她做個冥壽也一樣的。老太太愛干凈一輩子,最后走的也利落,沒拖著�!�
聽著這話,她心里突然冒出一句很惡毒的話:早死早好。
小時候聽到舅媽罵了句,村里那幾個老太婆,死了才好,不死,村子都不會太平。她當時并不理解脾氣一向很好的舅媽為什么會這樣罵人。后來才知道,那幾個老太婆,不僅無故搬弄是非,還攛掇人回家教訓兒媳婦。有個外地嫁過來的媳婦,沒承受住,喝了農(nóng)藥就走了。
“這種事,都是活人做給活人看的。人都死了,哪里真能收到��?”
為了明天的冥壽,王秀萍早一個禮拜就開始準備,疊元寶、定紙質(zhì)壽衣,今天跟著林建業(yè)來市里拿定好的壽桃,順便來買老太太在時愛吃的點心。
“我哥相信唄,一早就關照我要去請廟里的和尚做法事,念經(jīng)的尼姑都是專門從外邊請的�!�
“他安排好了,結果自己不來。你說可真巧,他兒子的忌日,跟老太太的生日,沒差幾天吧�!�
本來打算裝作沒看到的林夏不想再聽下去。萬一聽到點難聽的,她很可能控制不了脾氣、當場罵街做潑婦。
她摘了墨鏡,對著只顧著說話、沒有往前邊空地走的兩人說了句,“麻煩往前走一下�!�
聽了后邊人的提醒,王秀萍下意識往后看了眼,看到時差點嚇了一跳,許久沒有見面,她試探著問出口:“林夏?”
“這么巧嗎?”林夏面無表情地說著本該一臉驚訝的話,但她不會少場面上的禮貌,“阿姨,好久不見�!�
林建業(yè)轉(zhuǎn)頭看過來,先是看她穿了黑色背心,外面套了件略透明的防曬服,也不妨礙能看到勾勒出的姣好身材,手撐了把遮陽傘,露出的腿雪白而細長,再看到了她的臉,長得越來越像孫玉敏。
林夏察覺到了他的打量,這樣的注視有點不舒服,忽略了不適感,她喊了聲叔叔。
雖然心里從沒把這個丫頭當回事,但見了面,還是要把表面的關系打好,王秀萍一臉驚喜,熱情地夸了她,“很久沒看到你了,夏夏你怎么越來越年輕漂亮了?跟你大學剛畢業(yè)時一樣,幾乎沒區(qū)別�!�
“阿姨你也保養(yǎng)得很好�!�
“你來這里買點心啊,這里的雞蛋糕很好吃的。”
“對,我來買點雞蛋糕和蛋卷。”
旁邊的林建業(yè)忽然開了口,“公司很忙吧,平常都沒機會看到你�!�
察覺到他的眼神飄忽不定,林夏覺得莫名怪異,她懶得客套,敷衍都欠奉,說了句還行。窗口前的人剛好買完走了,她抬下巴示意,“輪到你們了。”
王秀萍精打細算,要買哪幾種及多少糕點,來之前就已經(jīng)算好了。買時多拿了兩盒糕點,讓店員拿了另一個袋子裝,再從兜里掏出兩張紅鈔。現(xiàn)在到處都是手機付錢,手機付錢,就一點都不心疼,她還是堅持用著現(xiàn)鈔。
林建業(yè)先幫忙將打包好的點心全給提在了手上,王秀萍接過找零后,又數(shù)了遍才放進錢包里。
她卻沒有立刻走,從林建業(yè)手里拿了剛剛額外讓分開的一袋遞給了林夏,“來,給你買的。”
一袋糕點被熱情地塞到了面前,林夏下意識直接拒絕了,“不用,您拿回去吃吧,我這里自己買就行�!�
“阿姨難得見到你,給你買點東西,你可不要嫌棄便宜�!蓖跣闫紵峤j地拉過她的胳膊,想直接把袋子塞在她的手中。她向來習慣這樣,家中來親戚朋友,離開時她都要塞點東西做回禮,大多數(shù)人都不好意思拿,她都硬塞給了對方,對方就半推半就接受了。
林夏覺得她莫名其妙,這幾十塊的糕點,至于嗎?正把胳膊從她手里掙脫,要抽回來并往后退一步時,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拿過了王秀萍手里的東西,塞進了她手里,離開時還摸了下她的手背。
她還沒發(fā)應過來,對方就說了句:“別客氣了,收下吧�!�
“對啊,別這么客氣。”王秀萍笑著附和著,終于把禮送出去,又怕她再拒絕,就準備走,“夏夏,我們先走了啊,下次來家里吃飯�!�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一場荒謬的鬧劇后,林夏終于察覺到了怪異之處,林建業(yè)剛剛是摸了她的手。
抓了她的手腕,還要再摸她的手背。明明是極炎熱的天氣,手背卻像是被毒蛇滑過一般,冰冷而惡心。
“你還買不買?”看著面前的顧客在發(fā)著呆,店員看她手里已經(jīng)拿了糕點,估計是不買了。
“不用了�!�
店員給下一位顧客拿了一袋麻花結完賬后,看了眼前方,眼睛忽然瞪大,剛剛那位顧客已經(jīng)離開,但并未消失在視線內(nèi),只見她走到了垃圾桶旁,把手里的一袋點心毫不留情地扔了進去。
柜臺前已經(jīng)排起了長隊,里邊又一鍋的雞蛋糕出爐,飄出了異常香濃的氣息。
坐上車回家的王秀萍想著剛剛見到的林夏,人很高傲,一句多余的場面話都不說,那一副看不起人的樣子,跟她媽一個德行。
“她都結婚有幾年了,怎么還不生孩子?”
“不知道。”
“她老公家都不介意嗎?”王秀萍納了悶,“她老公是不是挺有錢的,她怎么還要在自家公司上班。”
“誰知道?那么有錢的男人,說不定在外面有女人�!�
王秀萍冷哼了聲,“有才好,活該。”
回到家時,林洲已經(jīng)回到家,正從后備箱內(nèi)把水果搬下車。明天奶奶的冥壽儀式,他有工作,沒空回來。心中有點愧疚,下班后買了點祭品送過來。
“洲洲回來了�!绷纸I(yè)先喊了他,“這么孝順,買這么多東西�!�
王秀萍把面點糕點都拎下車,“我去下個面條當晚飯,簡單吃點啊�!�
“嫂子,天熱,隨便弄點就行�!绷纸I(yè)進了屋,喝了一大口水,看了眼同在喝茶不言語的侄子,問了句:“最近工作怎么樣?”
“還行�!�
“叔叔這么多年,也認識了些大老板,有機會介紹給你,你能為集團多拉點項目�!绷纸I(yè)忽然靠近他,壓低了聲音,“洲洲,叔叔希望以后能給你打工�!�
對于這個叔叔突如其來的示好,對于這個半輩子都靠著林建華、還沒干出點什么事的人,林洲并不覺得他有什么能力幫到自己。甚至,這個不安分的人還有可能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在建林集團,他實質(zhì)上只有一個老板。所有的決定權都在林建華手里,他只要讓林建華滿意就行。
但林建華的態(tài)度并不明朗,言語間似乎要他主動出擊取代林夏,但并無任何實際行動來支持他。
這些年的職場生涯教會了林洲很重要的一課是:不能被人當槍棍子使,即使這人是老板。
林夏并不是一個好惹的角色,這次更是主動提出給他高位,他進公司時間并不長,這讓他暫時不敢輕舉妄動,就怕她在哪給他挖個坑。
林洲笑了下,突然想起林夏對他說的話,“叔叔這么客氣干什么,我們都是一家人�!�
“對,都是一家人,不用說兩家話�!绷纸I(yè)又倒了杯茶,順手給林洲續(xù)上,換了個話題,“和周倩那丫頭還好吧,真想不到你們會在一起�!�
握著水杯的手僵了下,他按下心頭的不悅,“還好�!�
林洲忽而站起身,向廚房走去,“媽,晚飯做好了嗎?我來幫你�!�
下了一鍋面,炒了個青椒毛豆肉絲當澆頭,王秀萍做好時,林建業(yè)卻沒留下吃晚飯,被人一個電話喊去喝酒。
林洲盛了炒菜放進裝了半碗面的碗里攪拌著,“媽,以后不要什么事都跟叔叔講�!�
“什么?”
“周倩是我女朋友這件事,你為什么要告訴他?”
“為什么?”王秀萍不滿地嘮叨著,“這么些年,誰都看不起我們,就他還喊我一聲嫂子。他哪里會對我們有壞心?要防著他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