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林夏笑了,被寵大的女孩天真無憂,一路順遂,無需辛苦揾食,只要做自己喜歡的事,可能失敗感最強的事不過是失戀。
不過她沒什么羨慕,她停不下來,大多數(shù)時候也沒有閑心享受生活。被內心的欲望鞭策著,習慣把自己逼到只剩一口氣,再吊著那口氣完成目標后,才覺得自己有資格停下徹底休息一陣。
錯過一些沿途的風景并不可惜,沒有心情,若是強行停下欣賞,風景也失去了意義。
“嗯,忙完這一陣,我會安排休假�!�
“我最近悟出了個道理,人生無法十全十美,不能順心如意時,若要快樂,一個很重要的能力是尋找代替品�!碧K文茜用手將嘴角處暈開的口紅擦去,從鏡子里看著林夏,“你說是不是?”
林夏愣了下,不知她為何發(fā)出如此感慨,語言是思想的載體,十全十美是讀書時才會用的詞語。大部分人,不用經(jīng)歷太多便知,能有五全五美,就已是順遂完滿。
若能輕易找到代替品,那本身就算不上什么痛。
但她不會在這種小事上辯駁對方,語境不同,自然感受不同,“是,人要有能力讓自己快樂�!�
“還要謝謝你,之前開導我。我交男朋友啦�!碧K文茜收起口紅,表現(xiàn)得很爽朗,“有時被拒絕也是好事,會有個更好的在等著你。”
“你值得最好的�!绷窒倪是忍不住無語,見她難得發(fā)出如此深刻的人生感慨,竟然出處在這,“好好享受戀愛�!�
都喝了酒,司機來接了兩人回家。
多喝了兩杯,林夏在車上閉了眼,偶爾遇上紅綠燈車停下時,睜眼看了車窗外的路燈,眩暈時雙目失神,像極了今天在寺廟里點的蠟燭,火花燃燒,蒙了層光圈,似乎還能聽到燈芯的燃燒聲,催人入眠。
突然醒來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車內,靠在了他的肩上。司機已經(jīng)不在車內,借由著儀表盤的一點光亮向外看去,是在地下車庫內。旁邊這人正拿著手機,把亮度調低了在看新聞。
見她醒了,程帆收起手機,“走吧�!�
回了家,林夏洗完澡出了浴室,回來路上睡懵了,腦袋還沒徹底清醒過來,下意識就往次臥走去。
“不一起睡?”
她看著正從衣帽間走出的程帆,正在解襯衫的紐扣,脫了衣服要去洗澡。
“我去拿個護手霜,你洗完澡上床小聲點。”
“好。”
程帆洗完澡,在浴室內吹干了頭發(fā),手機扔在了客廳的沙發(fā)上,沒拿進臥室。關了外邊的燈,進臥室時發(fā)現(xiàn)她給他留了盞他那側的床頭燈。
全鋪地毯的臥室,很吸音,他掀開被子爬上床后,就伸手把燈給關了。
躺到床上后,他睡前照例腦子里先過一遍明天工作行程,想了下手頭正在考察的幾個項目有無開展的必要,覺得要克制高風險帶來的腎上腺素的飆升,下半年不宜有大動作,得讓財報好看點。
生日禮物,他的確沒準備。
他原本想著在她生日時,兩人休假,找個地方避暑,旅游途中陪她購物,把禮物順便買了。但沒想到,遇上她工作忙,只能作罷。
King
size的床,兩人各執(zhí)一側,安靜到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想問她,想要什么禮物,又擔心吵醒了她,她最近睡眠不太好。明天可以拉她去健身房,正在想她來月經(jīng)了是不是不能運動時,他就已經(jīng)睡了過去。
程帆晚上酒喝多了,回家后又喝了兩大杯水補充水分,自然是半夜醒了,摸黑去上了廁所回來,重新躺到床上,再次入睡前手下意識摸了下旁邊時,空的。
他睜開眼,人已經(jīng)從剛才的睡夢中徹底清醒。
“啪嗒”一聲,臥室的所有燈瞬間被打開,方才一片漆黑的臥室徹底亮堂。程帆起了身,穿上拖鞋,走出臥室。
打開次臥的門,忍住了開燈的沖動,走去床邊摸了下,才發(fā)現(xiàn)沒有人。離開前,他把次臥的燈打開。
再往里,把書房、衣帽間、儲物室、洗衣房和另一個衛(wèi)生間看了遍,一個個把燈打開,都找不到林夏。
此時他忽然覺得房子太大了。
程帆轉身往客廳走去,快走到客廳時,他放緩了腳步。房子的一側已經(jīng)燈火通明,每個房間都亮著燈,將黑暗驅逐而去,另一側,只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的一點聊勝于無的月光。
她抱著膝坐在沙發(fā)上,看著落地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他沒有貿(mào)然開燈,走了過去,“是我上床時吵醒你了嗎?”
“沒有�!彼龘u了頭,“是我睡不著,你回去睡吧。”
他坐在了她身后,房間恒溫,卻覺得她的體溫偏低,抱住了她,“等你睡了,我再睡好不好?”
“不要。”
許久,感受著溫熱的身軀,聽著耳旁的呼吸聲,她問:“你明天沒有工作嗎?不要去睡覺嗎?”
“今天都處理完了。”他吻了下她的耳垂,“你呢,明天要不要一起休息一天?”
“不要�!�
失眠的夜里,她獨自在客廳呆了很久。就像她哥走的那天晚上一樣,她睜眼到天明,在給他守夜。
在事情過去很久之后,說自己悲痛欲裂,是種虛偽。他在時他們就不親近,陣痛過后,日子照常過。只是偶爾,比如此時,在失眠的夜里,會想到他。
自己又是多可笑,死了就是一場空,長明燈哪里能點亮前路。不過是花錢為自己買贖罪券。
明天有一堆事情要做,她需要睡眠,卻無法入睡,焦躁到麻木地感知著一分一秒的流逝。也許要睜眼等到看日出,再仿佛沒有一夜的失眠,強打著精神去面對第二天。
可此時的深夜里,被程帆發(fā)現(xiàn),他在身后,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動與呼吸,她卻有種虛幻的不真實感。
怕他沒有耐心陪她很久,可身體的反應很實誠,被他抱著時,微涼的小腿肚被他干燥的手掌溫暖著時,肩背沒了那么僵硬。
“你回去睡吧�!�
感受到他的擁抱離開時,她心中一股悲涼。
上次他就是這樣,沒有理會她就快奔潰的情緒,還對她說冷靜,控制下你自己。她還要有什么期待?
頭再次埋進膝頭,她抱緊了自己,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來。她想回家,想抱她的小熊。
程帆端了熱牛奶來時,透過一點過道的燈光,發(fā)現(xiàn)她又縮成了一團。他沒有處理過如此狀況,只得放下了牛奶,拾起沙發(fā)上的毛毯,披在了她身上。手卻沒有離開,借由毛毯將整個的她包裹著。
“程帆......”
“嗯?”
她抬起頭,他的臉看得并不真切,想問他為什么不回去,想問他會陪她失眠多久,可卻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臉貼在他的小腹上。
“我睡不著。很累,很想睡,就是睡不著。”
聽著她難得小女孩般的委屈,他輕拍著她的背,“先喝杯牛奶,好不好?”
“不好�!�
“要不要我去開燈?”
“不要。”
“那我先回去睡好不好?”
“不好�!绷窒幕卮鹜瓴乓庾R到他的問題,她都這么難過了,他還要這么給她設套,她惱的打了他的臀。
程帆笑了,趁機低身彎了腰,另一只手抬起她的腿,雙手將她抱在懷里,往臥室走去。
掀開被子,將她放下后,他才看到了她蒼白的臉色,心中嘆了口氣,將肩角處的被子嚴實了,“睡不著沒關系,閉上眼就行�!�
她難得聽了他的話,閉上了眼。
視覺被關閉,聽覺十分敏銳。聽到了他出臥室,去外面關了燈。再關了門,床墊微微陷下,他再次回到床上時,卻沒有立即躺下。
她睜開眼看了旁邊,房間只留了盞他那側的燈,他坐在床上,正拿了床頭的書尋著折痕打開。
他察覺到了她的動作,卻沒看她,“別擔心睡不著,等你睡了,我再睡�!�
她閉了眼,從前失眠時,如作困獸之斗,試圖追求絕對的安靜與黑暗。給了自己很大心理壓力,只會更加焦躁睡不著。
此時,柔和的燈,窸窣的翻書聲,她卻并不厭惡,甚至覺得很安心。不會一個人躺在床上擔心失眠,會有他在旁邊陪著她睡著。
緊繃的神經(jīng)漸漸松弛后,疲憊而沉重的身軀終于得到了喘息。
看她已經(jīng)徹底睡著后,程帆又翻了頁,把這一章讀完了再睡。
第34章
周旺財隨著林建業(yè)走入這棟金碧輝煌的大樓時,腦袋都是懵的。
此處位于鎮(zhèn)以外二十多公里的開發(fā)區(qū)地帶,旁邊是個看起來不景氣的商場,橫幅上是各類大甩賣,商場附近是各色小商鋪,人來人往,看著各色路人的穿著打扮,可略窺這個地帶的魚龍混雜。
大樓外表看著平平無奇,內里別有洞天。十來年前流行的豪華裝潢風格,繁復的水晶燈,金黃色的墻紙,略暗的燈光照在穿著豹紋緊身裙的女人身上,周旺財?shù)男拟疋裉R粯鞘谴髲d,二樓是包廂,出電梯時正看到一女人挽著男人進去按了五層的按鈕,那上面豈不是房間。
周旺財是在家吃完晚飯,出門去溜達時遇到的林建業(yè),他正從王秀萍家出來,跟鄰居家孫子在開玩笑,說讓爺爺來摸摸你的小雞雞,小屁孩穿了個開襠褲,一坨東西漏在外面,他正伸了手去抓一把。
看到他時,林建業(yè)放開了抵抗的小孩還給了人奶奶,來跟他打了招呼說,吃完晚飯了啊,天還早,一起去摸兩把牌吧。結果,就把他帶到了這里。
林建業(yè)看著他一副快流口水的樣,心中嗤笑,真沒見過世面。
“一會你挑一個啊�!�
周旺財忙擺手,這哪是他能消費的,“不敢,不敢�!�
林建業(yè)熟練地推開了包廂門,囑咐了進來的服務員上酒,眼神暗示了句慢點喊人,再對坐姿扭扭捏捏的周旺財說,“我請你,你有什么不敢的?”
周旺財瞧了眼這包廂,又覺得自己這是不是想多了,就是個KTV,前邊擺著電視,桌臺上還有倆話筒,“這是什么地方��?”
“唱歌跳舞的唄。”
“哦哦,我想多了,現(xiàn)在風頭緊是不是。我前幾天看晚報,還看到個在本地開了十幾年美容院,暗地里做小姐生意的,老板被抓起來判刑了�!�
“什么抓得緊不緊?”林建業(yè)聽了直笑,“小姐生意做得那么大,還做了十幾年,中間都沒被什么監(jiān)察局、市容糾風辦、掃黃打非辦等部門察覺到。那這老板擱以前,肯定是個做臥底的人才。”
“老周,你這是有賊心,沒這個賊膽吶�!�
“哪里哪里,能跟著林總來開開眼界,是我的榮幸�!�
“這么熱的天,帶你來放松放松。這里還有個賭場,改天帶你去試試手氣。”林建業(yè)點了根煙,再扔了支給他,看他這癡呆樣,多說了句,“你別看這地方不大,外邊看著就一棟破樓,這里的賭場生意可不小�!�
周旺財只在鎮(zhèn)上的麻將館里來幾圈小賭怡情,頭腦一下子沒轉過來,這地方,怎么個賭法,“�。空l還來這賭?”
“尋找刺激的人唄,有錢人、富二代、拆二代。特別是拆二代,他們最容易被帶來,不輸光錢都不會走的。”
賭場上的人都有一張惡形惡狀的臉,貪婪到極致,贏時跟磕了藥一樣興奮大喊,輸?shù)劫注全無還硬賴著不下場、面紅耳赤吵到要旁邊的保安強行拖走。
“被帶來?”
地下賭場的業(yè)務展開,當然要有一群中介尋找客戶群體,帶來有不菲的傭金抽成。最好拖下水的群體,是乍富的,特別是全靠天降財運的拆二代們。
說漏了嘴,林建業(yè)笑了笑,“被朋友帶來玩一玩嘛。放心,我們又不瞎來,就玩兩把。”
“那這的老板還挺厲害的�!�
在灰色地帶的行業(yè)里,賺錢簡直就是有臺印鈔機在那開著,要是不厲害,哪有命花?
林建業(yè)不愿多談,敷衍哼了句,喝著周旺財主動給他倒的酒,閑聊了起來,“你在我哥廠里做了多少年了?”
“都快三十來年了,這一輩子,都在給你哥打工啊。”
“你這么說就不對了,廠里不靠你不行啊,你的技術在這。我就問你,老周,你要走了,廠里誰能頂替你的本事?”
周旺財搖頭,那么高規(guī)格的不銹鋼鐵絲,機器調試,只有他能來。教會徒弟餓死師傅,他當然要留一手。要是沒有他,這條業(yè)務線都不能接。
曾經(jīng)的林建華有這個本事,開廠的人,是最懂技術的。當年拉絲的機器壞了,他都能親自上手修。他非常聰明,但沒耐心,周旺財當年就是被他罵著教出來的。但哪個老板還會來干這種事情?
“當年鋼絲廠建起來的時候,我們林家多風光�!绷纸I(yè)的臉上帶著眷戀的回憶,當年他在廠里是二把手,誰都對他畢恭畢敬,要是沒那個女人,他現(xiàn)在就是建林集團的二把手,哪還要在外邊混日子,“這一晃都這么多年過去了,你也快退休了。老周,養(yǎng)老金存夠了沒?”
“哎,別提了�,F(xiàn)在物價什么水平,存錢速度都比不上貶值速度。我就這么點工資和退休金,哪里能像吃公糧的定時退休,繼續(xù)干唄,干到干不動再說�!�
“要不要一起賺一筆?”
看著他不像是開玩笑的神情,周旺財干咽了口口水,“什么?”
“廠里正在給建林集團承包的一個項目提供鋼材吧�!绷纸I(yè)彎了腰,拉過了周旺財,在他耳邊壓低了聲音說了幾句。
周旺財嚇了一跳,“怎么能這么干?被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
林建業(yè)不以為意地聳了肩,“誰家敢拍著胸口說從來沒干過偷工減料的事?七十年產(chǎn)權的房子,頂多四五十年就拆了,怕什么?”
“這只是個建議,隨你干不干。富貴險中求,老周,你這都窩囊了一輩子,總該搏一把了�!绷纸I(yè)想起來,又補充了句,“你女兒不是林洲女朋友嗎?以后集團都是我侄子的,你怕什么?”
怕什么?
他真正怕的人,只有一個,孫玉敏。
看周旺財沒一口否決,林建業(yè)又追問,“你不會是怕林夏那個丫頭片子吧?”
“怎么可能?”
林建業(yè)躺回到沙發(fā)上,從底下人的反應,就能看出領導者的為人。林夏只知道管業(yè)務,卻對廠里的人情世故一無所知。估計她是不屑去了解,一開始就站在了高位,以為手下人都聽她的,各司其職就好,哪里會低下身去識人心?
她絕對學不會孫玉敏那樣統(tǒng)御人心的手段,更做不到讓人怕她。
人該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價。
林建業(yè)言盡于此,后面就等著周旺財主動來找他。
此時,包廂的門被打開,兩個女人走了進來。一個性感成熟,一個青澀稚嫩到周旺財都懷疑,這是初中剛畢業(yè)的嗎?這個林建業(yè)是有什么癖好?
但他也無暇多問,被女人灌了酒,心思早飛到天外。
夜深時,路上幾乎沒了人,最后一班垃圾清運車帶著惡臭離開。這棟外表樸實無華的大樓除了偶爾幾格窗戶里的光亮散出,再無任何動靜。像是一座鬼樓,吞噬掉所有進入的人,滋生的罪惡被黑夜掩飾。
林夏醒來時,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茫然感。
約莫清晨時醒來過一次,喊了渴,但懶得爬起來去找水喝,又要睡過去時,卻被他撈起來,給她灌了半杯水。她喝完還嘟囔了句,你煩死了,別吵我睡覺。就怕這一個好覺突然中斷,再也不能續(xù)上。
平常注定要失眠的夜里,幾乎都是睜眼到天亮。這好像是第一次,失眠到半夜,竟然能再次睡著。原來她可以做到,而不是被失眠的心魔打敗。
睡一個好覺帶來的滿足感,可比買個包強多了。
旁邊已經(jīng)沒了人,她卷著被子翻滾到了他的位置上,臉埋在了枕頭上,是他的味道。整個房間,都充滿了他的氣息。
有些動物用氣味劃分領地,這間他的臥室,她睡的時間并不多,幾乎沒有她的氣味留下。她忽然想要在這里,留下她的味道,不想讓他獨占。
絲滑的薄被隨著恣意的動作滑落至腰間,她懶散地趴著,睡裙都凌亂的不成樣,露出的胸擠壓在他睡過的床鋪上。試圖找個更舒服的姿勢窩著時,嬌嫩的肌膚蹭過床單,不知是床單不舒適,還是壓著疼,她□□了聲。
大床上,女人不過是很小的一團,都快裸露了半個身子,但毫不在意。伸展了手臂似在拉著筋,細哼了兩聲后,她終于翻了身,閉眼喘息著,嘴角微彎。
忽然不想去跟他計較生日禮物的事,給她一個好覺,比什么鉆石強多了。
她可是真好打發(fā)。
難得在床上賴了半天,林夏出了臥室后,才發(fā)現(xiàn)他還在家,正在客廳打電話。
“這兩千萬美金,他們的付款期是兩年。你不看匯率嗎?都跌成什么樣了,去要求他們按人民幣付款結算,結算標準以簽訂合同當日匯率為準�!�
沒有察覺到她的到來,他在落地窗前踱步聽電話,冷笑了聲,說這是在給我擺架子嗎?又聽對方講了幾句后徹底打斷,一錘定音,行了,我下周飛一趟。
程帆掛了電話,在窗前站著曬了會太陽,才轉身向里走去,就看到了她正站著看他,“醒了?”
林夏看著他打電話時的嚴肅樣,暗想幸虧自己不是給他打工,他也沒要發(fā)脾氣,就挺讓人有壓迫感的。是他老婆,才能獲得他那么點的優(yōu)待。
“最近工作壓力很大嗎?”
他剛從工作電話的狀態(tài)中抽離,此時一個問題,都是問下屬要匯報的口吻,她內心哭笑不得,卻不由得誠實匯報了句,“有點,怕A市的項目搞砸�!�
剛才電話打得有點久,說了很多話,唇干口燥,程帆倒了杯水,一口氣喝下半杯后,問了她一句,“你月經(jīng)什么時候走?”
還以為他要說什么安慰的話,聽了這問題,她差點噎住,難道這是算著日子要跟她打炮嗎?他至于這么認真的表情問這種事嗎?
“還有三四天吧�!�
“好,到時候我?guī)闳ヅ懿�,運動能改善睡眠質量�!�
看著她穿了個吊帶睡裙就走了出來,睡裙質地柔軟而順滑,服帖地包裹著身體,兩個凸起十分明顯。他忽然伸出手,將快滑落肩頭的一根細吊帶提了上去,手卻并未多逗留,“多穿點。”
“你爸什么時候回來?”
“不知道�!绷窒挠X得奇怪,他倆平常幾乎沒聯(lián)系,“你找他有事嗎?”
“沒有。”
程帆放下了玻璃杯,落在大理石桌面上時,發(fā)出清脆的一聲響。各自的公司,雙方有著清晰的邊界線,關系再親密,工作領地的勢力范圍,也是不可觸碰且干預的。
這條界限很微妙,試圖跨越界限,就要承擔讓對方心中不痛快的風險。
他想了下,還是開了口,“你怕搞砸,是怕他責怪你嗎?”
本來心情很好的林夏,聽到了這個問題,若是旁人,她可以甩手而去,可是是他。她很不想談這個,這非常丟臉,是向別人承認自己的恐懼。
她笑了下,開玩笑地口吻回了他,“哪個下屬不怕被老板責怪?你剛剛那么打電話,你下屬難道不害怕嗎?”
“那你就不要把自己當下屬�!背谭粗�,“把你自己放在他的位置上,你的壓力會不會小一點?”
她低頭避開了他的眼神,看著地面的瓷磚,沉默了好一會,“我不知道�!�
“那你就去試試�!�
看著她再次陷入沉默,他換了話題,“我昨天開了個下屬,他的業(yè)務能力很強,但我還是把他開了,你知道為什么嗎?”
林夏抬了頭,他很少說工作的事,“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我不需要給任何人任何理由。我是老板,我就有這個資格,無論這個人的業(yè)務能力有多強。”
“這樣的感覺很不爽�!�
“你知道就好�!背谭匀恢浪龑⒆约捍肓苏l的視角,“林夏,所有人與資源,都應該在你的掌控中,能夠隨時被你調動。”
他點到即止,“餓了嗎?”
知道他言盡于此,她也暫時不想跟他談這個問題。
她看著他,“你好兇�!�
程帆挑眉,“這就叫兇?”
她點頭,仿佛昨晚的溫柔不是他一樣。
“行吧�!背谭戳搜凼直�,想等她睡醒再出門的,事情已經(jīng)推遲了半小時,他不想再遲到,“我先走了,午飯自己解決。”
林夏看著他走出門,連個吻都沒有。
第35章
林夏拿過他喝了一半的杯子,走到窗前曬了會太陽,慢慢將手中的水喝完。
她自然知道,他在說什么。
程帆說話極有分寸,談到這種話題,只會帶過一句。但他這人公私分明,說到這種事,又無法以輕松的態(tài)度、甚至以他工作上一貫的嚴肅來跟她說話,她只想下意識逃避這個話題。
他們在事業(yè)上是兩種類型,一個大權在握,最大股東就是自己,都無需向任何人交代;一個需要不斷向給予她這一切的人證明自己,稍有不慎,她也不知道有何后果。
她最近并不閑,A市的項目是重點,集團的日常管理,還得謹慎,林建華不在,就更不能在這段時間出什么岔子。
她不會去問他何時回來,一年中,他可能也就這時候陪著孫玉敏。過年一堆人情世故的往來,他沒有時間出國。
總不乏外人的臆測集團的歸屬權,以為就像塊蛋糕,兩個子女總會分到,不過誰大誰小的問題。林建華與孫玉敏的股權幾乎持平,作為孫玉敏的獨女,林夏應當?shù)玫礁唷?br />
對于這樣的臆測,林夏覺得還挺好笑,把自己當局外人看八卦、順便碎嘴幾句的好笑感。要自己真這樣想了,遲早失心瘋。
有些東西無法共享,離得太近,都要被猜忌。既要用她,又要防她。既最信任她,又警惕她。既給她希望,又要讓她知道,只能我給,不能你想。
有時心態(tài)失衡,她會安慰自己,出門購物吃飯、旅行的機票酒店,都不必看價格。物質上想要的,都能滿足自己。這么點辛苦,就是你該忍受的。
只是,她有些厭倦。
一條狼狗,看著前邊晃蕩著的一塊肉,被驅策著不斷往前跑去夠到它。等待比饑餓更難熬,咬到肉,填飽了肚子后,心卻無法滿足。也許要將拿著肉的手咬斷,才能配得上留下了痕跡的痛苦。
她厭倦了被吊著往前跑,又覺得有點累。
漫長而熾熱的夏天快將她曬蔫,林夏放下了水杯,往衣帽間走去。
她看了鏡子里的自己一眼,不就一件睡裙嗎?夏天這么熱,能怎么多穿?真有病的。
睡的好心情也好,林夏難得有心思打扮,可看到衣柜里的Zimmermann的碎花連衣裙,不規(guī)則的淡粉色花瓣裙擺,未及膝,能露腿,顯白又顯個,配雙拖鞋很涼快。
還是春天時蘇文茜找代購買,問她要不要一起,她順便買了兩條。買來后一次都沒穿過,無論工作或宴會都不適合,適合去海島度假穿。
她拿下裙子比劃了下,又放了上去,下午要去公司,穿這個太休閑了。再昂貴的襯衫,成天穿也覺得老氣,找了條短褲配T恤,配了帆布鞋出門去吃飯。
林夏去吃了牛排,這是程帆最愛的一家店。他留學時會為了這一頓特地飛去紐約,干式熟成的牛排,最純粹的濃郁肉感,本市有了門店后,他更是常客。
她本想請他吃的,結果他急匆匆出了門,無福消受這一頓。
牛排端上桌時正滋著油,甚少拍美食照的她拿了手機,拍了張live圖,隨手發(fā)給了程帆。他估計在忙,沒有立即回她的消息。
林夏放下了手機,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塊,沾了點黑胡椒。發(fā)酵過的牛肉有股醇厚的奶酪香氣,在嘴中久久不散。外層烤熟了,內里口感細嫩。
一個人吃飯自然是邊看手機邊吃,吃到一半,她抬頭拿沙拉時,偶爾發(fā)現(xiàn)側前方還坐了個她認識的人,林洲,他對面坐了個女人。
看到林洲也發(fā)現(xiàn)了她,林夏端起手邊的杯子向他致意。他對面的女人倒順著他的視線轉頭往后看了眼,竟然是周倩。
心中略有驚訝,林夏笑了下,同樣舉了水杯隔空跟她打了招呼。她自然不會起身主動去跟他們say
hi,更何況人家這是私人約會,不必去打擾。
工作以外,她跟林洲并不熟。除了上次的商務晚宴,倆人都沒吃過一頓飯。
她對林洲的私生活不感興趣,就算女友是她認識的熟人,也懶得關心。頂多想了下,他們是一個村的,認識也正常。
看到周倩,林夏不由得想起了周旺財,在瓜棚外聽了他老婆跟人說的話,當時那一口鄉(xiāng)音,她一下子還沒弄明白。
后來想了下,這是出去嫖了,原來錢都花在了這上頭。林夏覺得挺惡心,從沒發(fā)現(xiàn)他是這種人,這小姑娘肯定不知道她爸是這種貨色。
明年他退休了就讓他走人,等她忙完這陣,準備去鋼絲廠里挑兩個人送去外地培訓,再挖個師傅過來負責技術。就算周旺財跟林建華有多年交情在,但這是私企,不養(yǎng)閑人,林夏不會讓他留下干個閑差混日子。
林夏吃完就離開餐廳,去隔壁商場買了運動服和跑鞋,再帶了杯咖啡回公司。
周倩沒想到會在這,和林洲一起碰到了林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