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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一些情愫秘而不宣地彌漫在微涼的空氣里,像那句未說出口的話,像那個幼稚而執(zhí)著的承諾。

    沒有人知道,在今晚以后,他們還能不能再擁有片刻這樣的時光。

    尤金的心臟在疼痛中跳動,可就像十五年里那千百個日日夜夜一樣,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更緊地?fù)碜牙锏膼廴�,在腦海深處將這一秒延長成永恒。

    -

    南特方面的動作比所有人想象得更快。

    原本按照預(yù)計,檢察院查到這里應(yīng)該至少再過三天,卻沒想到,只過了一天,南特的無人機(jī)已經(jīng)飛到了朗賽城的上空。緊接著,在兩個小時以后,警察與軍隊就黑壓壓地封鎖了城區(qū)邊界。

    他們的動作迅速敏捷,不像是按部就班的排查,倒像是得到了什么情報,有備而來。

    浩浩蕩蕩的隊伍無視了城區(qū)的其他地方,目的分明地徑直朝光翼大飯店走來。

    朗賽城的居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紛紛好奇地探頭圍觀。沒有人知道這些南特來的上流人要對一家十年前的老飯店做什么,只見為首的Alpha敲了兩下緊閉的飯店大門,等了還沒有一分鐘,就開始粗暴地抬腳就踹。

    “伯克利!你干什么!”芬妮從隊伍里沖出來,試圖阻攔踹門的Alpha。

    “干什么?當(dāng)然是執(zhí)行任務(wù)了�!辈死羝鹈迹白ゲ豆庖頃目植婪肿�。”

    “這里也不一定就藏著恐怖分子吧?”芬妮壓著火說,“萬一只是一家普通的飯店呢?”

    “哪家普通的飯店會叫‘光翼’?這次我們可是有靠譜的情報來源!”伯克利提高聲音,“該死的Omega叛軍,害我們連著加這么久的班!趕緊出來受死!”

    當(dāng)伯克利再度飛起一腳踹在飯店大門上時,芬妮的心臟簡直要跳到嗓子眼了。

    一下,兩下,當(dāng)?shù)谌_落在脆弱的門板上時,門鎖終于發(fā)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音。旁邊另一個Alpha又往上補(bǔ)了一腳,大門應(yīng)聲而開,所有人立刻呼啦一下沖了進(jìn)去。

    大廳里所有的燈都黑著,偌大的大廳中空無一人。伯克利拔出手槍,謹(jǐn)慎地往前走,然而黑暗中只有一片死寂,見不到一個活人,仿佛這家飯店早就被廢棄了一樣。

    芬妮啪地一聲打開了燈,整間飯店頓時被照亮,除了被擺得整整齊齊的餐桌餐椅之外,什么也沒有。

    “怎么回事?”警員們紛紛放下手槍,露出迷茫的表情。

    “操他媽的!”伯克利罵了句臟話,“人呢?人都他媽上哪去了?”

    “說不定是情報源有問題,這里真的只是一家普通的飯店呢?”芬妮說,至少她心里是這么希望的。

    但是隨著搜查的深入,他們很快在飯店里發(fā)現(xiàn)了許多Omega生活過的痕跡,一切的信息都告訴他們,這里確實(shí)曾經(jīng)是光翼會的據(jù)點(diǎn),只是在他們趕來之前,這里的成員早就帶著重要的情報與物資逃之夭夭了。

    這次他們明明收到了可靠的情報,卻還是撲了個空。伯克利氣得咆哮一聲,一腳踹翻了旁邊的桌椅板凳。

    “再這么下去簡直沒完沒了!這些婊子簡直跟老鼠一樣到處亂竄,混賬東西!”

    “那,現(xiàn)在該怎么辦?”有警員問。

    “還能怎么辦?”伯克利從鼻子里噴了下氣,“帶人把整個朗賽搜查一遍,如果還沒有結(jié)果,就只能像前幾次一樣夾著尾巴回去了!”

    “等一下�!狈夷莸穆曇敉蝗淮驍嗔似渌�,她蹙起眉頭,握緊手里的槍,謹(jǐn)慎地慢慢對準(zhǔn)一處漆黑的角落,“我好像聽到了什么聲音�!�

    一句話頓時讓所有人都警覺起來,其他人也紛紛重新舉槍,警惕地順著芬妮的目光看去。

    安靜下來之后,其他人也聽見了芬妮口中的聲音。那聲音來自飯店的樓梯間,一扇門半掩著,門后傳來很輕的呼吸聲。

    芬妮慢慢靠近樓梯間,等距離足夠近以后,她猛地推開那扇門,“是誰?”

    門后,滿身是傷的洛海虛弱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胸口微弱地起伏著。

    【90作者有話說】

    尤金和雪萊的故事可以在前作《Omega須知手冊》里讀到哦。

    ◇

    第82章

    傷痕

    “洛海檢察官!”芬妮吃了一驚,趕忙收起槍跑過去,一邊招呼其他人過來,“是洛海檢察官!趕快過來幫忙!”

    伯克利也吃了一驚,趕緊和其他警員一起跑來,七手八腳地將洛海從地上扶起來、檢查傷勢。

    到了下午,朗賽下起了淅淅瀝瀝夾著冰粒的小雨。

    天氣本來就冷,這場雨更是雪上加霜。七八輛警車浩浩蕩蕩地停在光翼飯店門口,警燈在灰暗的云層下閃爍著,像某種冰冷的警告,讓四周的居民唯恐避之不及。

    洛海的發(fā)絲濕漉漉的,分不清是被汗水還是雨水打濕。他靜靜地坐在警車后座,肩膀上披著一件外套,伯克利坐在他對面,手里拿著個小本子,逐條詢問他情況。

    “你是說,這些天里他們一直都把你關(guān)在地下室里?”

    “對�!甭搴Uf,“他們帶我來的時候全程蒙著眼睛,扔進(jìn)地下室后就用腳銬將我鎖住。一日三餐只按時從牢房的窗口里扔進(jìn)來。”

    伯克利在本子上唰唰地記著,繼續(xù)問,“他們有拷打折磨你嗎?”

    洛海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開口,“有。大概隔兩三天會有一次。奧荻斯想從我這里問出檢察院的情報,我沒有說�!�

    伯克利抬起頭,“什么都沒有說嗎?”

    洛海平靜地抬起自己滿是傷痕的胳膊,“我要是想說,一開始就會說了,何必遭受這么多折磨?”

    檢察官犀利的眼神讓伯克利下意識后退了一下。以前他還對局里冰山檢察官的傳言不屑一顧,今天面對面接觸,才真正感受到了威壓。

    “只是例行問題,沒有要懷疑您的意思�!辈死樞α艘幌�,假裝很忙碌地記著筆記,“那您是怎么……”

    “今天早上我聽到外面?zhèn)鱽硪魂囼}動,光翼會的人嚷著‘警察來了’一類的話,我就知道是南特的救援找到這里了�!甭搴@潇o地說,“我趁著他們騷動逃跑的時間,從牢房里撬起一塊磚頭砸開了腳鐐和門鎖,等我逃出地下室時飯店里已經(jīng)沒有人了。我想逃出去,但因?yàn)轶w力不支在樓梯間昏倒,剩下的事你們就都知道了。”

    伯克利沒有說話,只在本子上寫著什么。不一會兒,車門被打開,芬妮站在門外,“里面已經(jīng)基本上搜查完了,每個角落都沒有放過,各處細(xì)節(jié)都拍了照�!�

    伯克利側(cè)了側(cè)身體,把筆記本展開讓芬妮看到,壓低聲音,“搜查情況跟他說的符合嗎?”

    芬妮看了伯克利的本子一眼,點(diǎn)了點(diǎn)頭,“符合。我們在地下一層發(fā)現(xiàn)了關(guān)押洛海檢察官的房間,門鎖和腳鐐都被砸壞,那塊磚也在門口找到了�!�

    伯克利點(diǎn)點(diǎn)頭,重新坐直身體朝洛海敬了個禮,“洛海檢察官,您受罪了。接下來就好好休息養(yǎng)傷吧,明天晚上咱們就能回到南特了�!�

    洛海點(diǎn)了點(diǎn)頭,伯克利從座位上站起來,沖芬妮做了個手勢就下了車。

    芬妮拎著醫(yī)療箱三步并作兩步上了車,一屁股坐在洛海身旁,“來,我處理一下你身上的傷。”

    洛海沒有說話,只是挽起袖子露出帶傷的手腕和小臂。芬妮拿出消毒的碘酒和棉棒仔細(xì)地擦拭著他的傷口,擦著擦著,眼淚就從她的眼眶里掉出來。

    “我們都以為你死了�!狈夷萦檬直巢恋粞蹨I,“沒想到過了這么久,還能看到你完好無損地回來,實(shí)在是太好了……”

    洛海的目光柔和下來,“我沒事。”

    “這些天我們到處找你,把整個南特和南特周邊都翻了個底朝天,哪想到你會藏在這么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狈夷荼г沟溃翱屏謸�(dān)心得成天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上次見他時吊著那么大個黑眼圈……”

    洛海的心深處不由得生出些愧疚,“這些天南特的情況怎么樣?”

    芬妮聞言苦笑了一下,“很不好,等你回去就知道了。城里超過三分之二的Omega都被逮捕了,監(jiān)獄里放不下那么多犯人,就隨便抓一批拉出來槍斃,騰出來的空牢房再關(guān)押新的犯人……結(jié)果導(dǎo)致參與奉獻(xiàn)日的Omega數(shù)量不足,又引起新一輪的Alpha抗議……現(xiàn)在的南特,簡直就是人間煉獄。”

    “那你呢?”洛海低聲問,“你怎么樣?”

    “我?我還能怎么樣�!狈夷菀贿吔o洛海的手腕包上繃帶,一邊故作輕松地說,“挨了幾次罵,降了兩次職,現(xiàn)在變成一名普通小警員啦,連小隊長都不是了�!�

    洛海怔了一下,“怎么會這樣?”

    “沒什么,很正常的,局里被降職的也不止我一個�!狈夷菡f,“這段時間的形勢很緊張,說話做事稍有不慎就會被舉報。我是因?yàn)榇兑粋Omega的時候看她實(shí)在太餓,給她買了個面包。還有的同事,只是因?yàn)橄掳嗪蟾愤叺拇鬆敱г沽藥拙鋵mega政策的不合理,轉(zhuǎn)頭就被辭退了。”

    “……”洛海說不出話。

    “所以我還算不錯的,起碼工作沒丟�!狈夷菝銖�(qiáng)笑了兩下,“Beta不像Alpha,在哪里都找得到活兒干�,F(xiàn)在這時候失業(yè),怕是連飯都吃不起,因?yàn)槌菂^(qū)動不動就封鎖,米面的蔬菜的價格已經(jīng)漲到之前的十幾倍了�!�

    “我相信這些問題,很快就會得到解決的�!甭搴5吐曊f。

    “抓住尤金·奧荻斯以后嗎?”芬妮垂下眸,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我不覺得那樣就能解決問題。就算抓住一個奧荻斯,誰又能保證不出現(xiàn)下一個奧荻斯呢?”

    “你說得對�!甭搴]p笑了一下,“抓住一個奧荻斯,還會有千千萬萬個奧荻斯冒出來。直到這個世界被徹底改變之前,都不會停下。”

    芬妮的眼睛睜大了,車內(nèi)的氛圍因?yàn)槁搴5囊痪湓挾耆淖�。她捏著繃帶的力道下意識用力,緊張地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確保他們之間的談話不會被第三個人聽到,然后才壓低聲音詢問,“……洛海,這些傷,真的是奧荻斯留下的嗎?”

    “當(dāng)然。”洛海的語氣平靜,臉上沒有任何波瀾。

    “那你說的那些……被他們囚禁折磨,也都是真的?”芬妮眼里露出不確定。

    洛海沒有回答,只是抬起胳膊看了看芬妮包好的繃帶,對她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謝謝你,我已經(jīng)沒事了,你去忙你的工作吧。”

    芬妮看著他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什么都沒有追問,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走下了車。

    洛海獨(dú)自坐在車后排座位,側(cè)著頭漫不經(jīng)心地看向窗外。許多警員還在光翼飯店里進(jìn)進(jìn)出出,軍隊守在飯店門口,端著嚇人的步槍冷冰冰地掃視著街道。

    車窗倒影出洛海的面龐,以及他臉上紅腫的擦傷與淤青。幾個小時前尤金的表情再度浮現(xiàn)在腦海,讓洛海不由自主地輕笑了一聲。

    -

    “不行,絕對不行!”尤金拔高聲音,“我不允許!”

    “那就讓南特來的人看到我穿著新衣服新鞋毫發(fā)無傷地從光翼會大本營里逃出來?你覺得有說服力嗎?”洛�?粗�。

    “那也用不著真的把你弄傷,莉姐和丹丹都會化妝,讓她們用化妝品往你身上……”

    “你當(dāng)南特的警察都是傻子嗎?”洛海受不了地打斷尤金,“我又不是只在他們面前走個過場,我是要跟著他們一起回南特!”

    尤金不說話了,臭著一張臉站在那不動。

    小羅他們在旁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不該上前勸架。

    好在洛海沒讓其他人為難太久,他一把扯住尤金的胳膊往地下室走,一直來到牢房前才停下。

    牢房已經(jīng)被布置成了安排好的樣子,萬事俱備,只剩下最后的收尾。

    “就算你再不愿意,這也是計劃里必不可少的一環(huán)�!�

    洛海攤開手掌,里面躺著一枚形狀不規(guī)則、略有些鋒利的石片,“你要是實(shí)在不想看可以出去,我一個人也搞得定�!�

    一股無名火從尤金胸口里躥出,“然后留你一個人在這自殘?我有那么無情嗎?”

    洛海輕笑一下,把石片放在尤金的手里,眉梢微微上挑,神情幾乎透著一股挑逗。

    “那就來幫我。”洛海壓低聲音,炙熱的吐息噴灑在尤金耳畔,“如果是你,不管多疼都會很舒服�!�

    尤金深吸一口氣,猛地扣住洛海的手腕,把他按在牢房粗糙的墻壁上。

    ……

    洛海用手輕撫著手腕上的繃帶,感覺指腹下的傷口一陣發(fā)燙。

    地牢里的一幕幕都像電影似的在眼前閃過,尤金啞著嗓子一邊弄傷他一邊纏綿親吻他的回憶害得他下腹涌起一股細(xì)小的熱流。

    嚴(yán)格來說,地牢里的那些痕跡沒有一樣是偽造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是尤金按著他的身體,嚴(yán)絲合縫地留下的。

    沒過多久,警員帶著證物從飯店里撤出,確認(rèn)沒有遺留之后,伯克利也打開車門上了車,拿出對講機(jī),“任務(wù)結(jié)束了,清點(diǎn)一下人數(shù),帶洛海檢察官回南特�!�

    洛海側(cè)了側(cè)頭,用余光往街道的盡頭掃了一眼。一個高大頎長的身影站在遠(yuǎn)處的行道樹旁,他看過去時,正好對上那對深邃的琥珀色雙眸。

    【90作者有話說】

    終于下榜了,歇歇……這周恢復(fù)四更

    ◇

    第83章

    黎明前

    洛海檢察官被營救出來的消息很快就鋪天蓋地地占據(jù)了頭版頭條。

    一連好幾天,南特媒體都不斷添油加醋地報道這件事,變著花樣地夸贊南特軍警的英勇聰慧、當(dāng)局政府決策的機(jī)敏果斷,而絲毫不提雖然發(fā)現(xiàn)了光翼會的大本營,卻還是讓尤金·奧荻斯帶著所有成員和物資跑得干干凈凈的事。

    但無論如何,檢察院的面子是保下來了。

    檢察官們自欺欺人地?fù)P眉吐氣了一把,連走在路上都抬頭挺胸了幾分,看見路過的人就像在用眼神告訴他們:檢察院不是任人欺負(fù)的廢物,做出的努力也不是無用功!

    另一方面,洛海檢察官回到南特以后就沒有一分鐘閑著,幾乎每天都在出席各種新聞采訪,擔(dān)任各個電視節(jié)目的嘉賓顧問。

    光翼會風(fēng)波期間,人們最關(guān)心的就是恐怖分子的動向。

    絕大多數(shù)南特人早就習(xí)慣了順從無害的Omega,而光翼會的出現(xiàn)一下子打破了民眾的固有印象,讓他們忽然覺得自己根本就不了解這個世界。

    未知帶來恐懼,而恐懼催生敵意。他們迫切地想要從光翼會幸存者那里聽到一些關(guān)于Omega的準(zhǔn)確情報,來減輕這種恐懼。

    “聽說您被光翼會囚禁在地牢里整整三周的時間,經(jīng)歷了殘酷的拷打與毒刑,是這樣嗎?”

    洛海點(diǎn)點(diǎn)頭,平靜地抬起自己的手腕,露出繃帶,“有些傷到現(xiàn)在也沒能完全愈合�!�

    “光翼會的大本營內(nèi)部是什么樣的呢?除了首領(lǐng)奧荻斯之外,真的全部都是Omega嗎?”

    “我認(rèn)為大家對Omega有很大的誤解�!甭搴]有回答主持人的問題,而是低聲說,“一直以來,我們都認(rèn)為Omega這一性別溫順、柔弱,沒有攻擊性,是整個社會暴力型犯罪數(shù)量最低的性別。但我現(xiàn)在可以負(fù)責(zé)任地告訴大家,這一印象簡直錯得離譜。”

    主持人很有節(jié)目效果地大吃一驚,立刻把麥克風(fēng)對準(zhǔn)了洛海。

    “是這樣的嗎?那么您能否告訴我們,真實(shí)的Omega是怎樣的呢?”

    “Omega們狡猾、無情,而且非常善于偽裝與欺騙�!甭搴3练(wěn)地說,“他們天生擁有極為敏感的嗅覺與感知力,能夠分辨出許多Alpha和Beta察覺不到的信息。他們偽裝成人畜無害的乖巧樣子,暗中卻不斷利用Alpha的寵愛與信任收集情報,謀劃恐怖行動。你可能死到臨頭都想不到,害了你的是你身邊那個柔弱乖巧的Omega。”

    “您的意思是,不光是那些光翼會的成員,就連我們每一個普通人身邊的Omega也可能成為致命威脅?”主持人追問。

    “每一個Omega都是狡猾而危險的。你們可能很難想象,但在光翼會地牢里,對我持續(xù)拷打折磨的全都是Omega,沒有一個Beta或Alpha。”

    洛海說著,慢慢解開了他手腕上的繃帶,露出尚未愈合的猙獰傷口面向攝像機(jī),“這就是那些狡猾的野獸在我身上留下的傷。一旦離開大眾視野,他們就原形畢露,下手毫不留情,甚至享受折磨他人的過程。”

    洛海的聲音從掛在店鋪墻壁上的小電視機(jī)里傳來,這句話說完,許多食客倒吸一口冷氣,夾在筷子上的面都滑回了碗里。

    “真的假的?他說的也太夸張了吧?”

    “他撒謊干嘛?人家可是真的在光翼會大本營里出生入死了一遭,講的肯定都是真話�!�

    “真是看得我毛骨悚然,還好沒買Omega,現(xiàn)在買Omega和買個殺人機(jī)器放身邊有什么區(qū)別?”

    尤金和小羅坐在這家面館最角落的位置,導(dǎo)致小羅只能以非常別扭的姿勢歪著脖子看電視。

    他一邊歪脖子,一邊嘖了一聲,“雖然知道是計劃的一部分,可他說話的樣子也太欠了點(diǎn),看得我想打人。”

    說完,小羅轉(zhuǎn)頭尋求尤金的認(rèn)可,卻發(fā)現(xiàn)后者正托著腮幫子,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電視屏幕,一動不動的簡直像尊雕塑。

    “哎�!毙×_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兩下,“老大,干什么呢?你的面都要坨了!”

    饒是這樣,尤金依然沒有要動的意思,依舊盯著屏幕,半晌才嘆息著開口,“帥啊�!�

    小羅覺得自己的頭頂正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你不覺得他這個角度特別上相嗎?”尤金感嘆道,伸出手指對著屏幕比劃了一下,“側(cè)光正好打到他鼻梁,顯得他整張臉都特別深邃,尤其是那雙眼睛,像黑曜石一樣漂亮,睫毛長得我能在上面蕩秋千�!�

    “……”小羅把筷子放回碗上,他想現(xiàn)在就站起來走人,不想承認(rèn)自己認(rèn)識他,更不想承認(rèn)這種人居然是新聞里那個恐怖光翼會的老大。

    “怎么了,這段時間里既不能跟他見面,也不能隨便聯(lián)絡(luò),我看看他新聞里的樣子,遠(yuǎn)水解一下近渴也不行嗎?”尤金無辜地看向自己的副手。

    “這不是你對著新聞采訪發(fā)晴的理由。”小羅冷漠無情地說。

    尤金“嘖”了一聲,用筷子敲了一下小羅的頭,“話說得真難聽。沒有你大嫂,就沒有我光翼會的。要學(xué)會尊重大嫂,懂不懂?”

    小羅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我沒有不尊重大嫂,我不尊重的只有你。”

    尤金笑著端起碗,用筷子撥開已經(jīng)開始坨成一團(tuán)的清水面。

    “這回你也能放點(diǎn)心了吧?”小羅挑起一筷子面條嗦進(jìn)嘴里,“他在南特混得如魚得水的,沒人敢為難他,采訪邀約一個接一個,聽說道爾現(xiàn)在想見他一面都得提前跟節(jié)目組打招呼。托他的福,Omega威脅論發(fā)酵得越來越厲害了,尤其在六區(qū)和七區(qū),Omega簡直跳水大降價,還有大量Alpha帶著剛買的Omega去退貨。流落街頭的Omega越來越多了,被抓進(jìn)監(jiān)獄的也越來越多了�!�

    “就算沒有他這些發(fā)言,也會有越來越多的Omega被捕被殺�!庇冉鸬吐曊f,“黎明到來前的黑暗是無可避免的�!�

    “這我當(dāng)然知道,但還是覺得心里不舒服。”小羅的聲音低低的,“我對洛海沒什么意見,對你的眼光也沒什么意見。但作為光翼會的副手,我覺得我還是有必要提一下——要是拋開個人感情,洛海這個人真的值得信任嗎?”

    尤金抬頭看向小羅。

    “這個計劃是所有人最后的孤注一擲,如果失敗了,我們、Omega們,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毙×_說,“我知道你和他從小一起長大,可你們中間畢竟有15年沒見過面了,這么長的時間完全能讓一個人徹底改變。他雖然是Omega,卻已經(jīng)在Alpha中間生活了15年,還一直幫檢察院抓捕Omega,也是他親手把你關(guān)進(jìn)監(jiān)獄的。而且最開始道爾為什么要抓他走,他又為什么心甘情愿地留在南特,這些事我們?nèi)疾恢�。又怎么能保證他現(xiàn)在真的是站在我們這邊,不會被道爾的兩句話策反成雙面間諜呢?”

    尤金沉默了一會兒,神情依然平靜。飯店里的電視依舊在繼續(xù)播放著新聞,尤金低下頭挑起一筷子面送進(jìn)嘴里,一直到把面咽下去才開口。

    “我不要求你像我一樣信任他,不可能也沒必要。對于你、對于會里所有兄弟姐妹來說,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實(shí)就夠了,那就是能潛入檢察院完成這個計劃最后一步的人只有他,沒有別人。那些討論會你都參加了,你應(yīng)該知道,我才是最不想讓他去做這件事的人,但會上得出的結(jié)論已經(jīng)很明顯了,在目前的情況下,并沒有第二個適合的人選。”

    小羅嘆了口氣,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一條確實(shí)是無可辯駁的事實(shí),在時局如此緊張的當(dāng)下,想潛入敵營核心,也只有洛海能辦到。

    “其次,我總是相信,無論一個人的外在變化有多大,內(nèi)心深處的一些東西,是永遠(yuǎn)都不會改變的。在很早很早以前,是他教會我不要屈服于命運(yùn),不要向暴力低頭,假如沒有他,我可能會在六歲那年就被街上的小孩合伙扔進(jìn)冰窟窿里凍死,或者被吊在樹上餓死。沒有他,就不會有現(xiàn)在的我,也就不會有現(xiàn)在的光翼會�!�

    尤金低聲說道:“所以,無論當(dāng)年道爾為什么要帶他走、這些年他又為什么選擇留在南特,我都愿意相信他,愿意在任何情況下,把我的后背完全交給他�!�

    小羅盯著他老大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最終夾了塊叉燒放進(jìn)尤金的碗里,“快吃吧,一會兒都成面坨了。”

    ◇

    第84章

    希望存在

    洛海一走進(jìn)辦公室,就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骨頭都要散架了,雙腿簡直無法再多支撐身體一秒。

    他一屁股坐在辦公椅上,疲憊地搓揉臉頰,十分后悔自己竟然從來沒想過在辦公室里放一張折疊床。假如現(xiàn)在有任何東西能讓他躺下,他肯定三秒之內(nèi)就能睡著。

    自從回到南特,他已經(jīng)連軸轉(zhuǎn)了一個多禮拜了。

    各種各樣的宣傳、演講、采訪和邀約,就連半夜都有人給他打電話請他上節(jié)目。而只要能擠出一點(diǎn)時間,他就會多上一個節(jié)目、多接一個采訪,這些天里他幾乎就沒怎么合過眼。

    極致的疲憊讓他靠在椅背上就開始眼皮打架,迷糊了兩三秒后他又忽然驚醒,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前傾身體,從咖啡機(jī)里接了杯咖啡。

    他還不能休息,要做的事還有太多,而且只能由他來完成。

    辦公室外傳來一陣吵鬧的聲響,洛海端著咖啡用余光朝門外看去。弗洛克、巴尼和戴娜幾個人抬著一個巨大的盒子朝會議室走去,仔細(xì)一看,那個盒子里裝的居然是一個極盡奢侈的三層奶油大蛋糕。

    “這回廳長可真是下血本了,鐵公雞也有拔毛的一天。”弗洛克邊笑邊說。

    “檢察院窩囊這么久總算揚(yáng)眉吐氣了,當(dāng)然得好好慶祝一下!”戴娜興高采烈地說,“快走快走,小心別弄壞了�!�

    只有巴尼在走到洛海辦公室門前的時候朝里面看了一眼,猶豫著問:“要不要叫上洛海�。慨吘顾潘闶沁@次的主角……”

    “不用了吧?”戴娜也飛快地朝那邊看了一眼,“他又不喜歡這種場合,就算我們想叫他肯定也不樂意�!�

    聽到這句話,洛海把手中的咖啡杯放下,從椅子上站起來,“不樂意什么,不樂意吃蛋糕嗎?還有人會跟自己的味蕾過不去?”

    弗洛克他們顯然沒料到洛海會主動接他們的話,一時間都有些驚訝。三個人就這么抬著蛋糕停在那里,氛圍頓時變得很尷尬。

    洛海反倒笑了一下,快步走出門,幫著托了一把蛋糕,“這是克里曼廳長買的?夠喂飽一頭大象了�!�

    “咱們院的人可比大象能吃�!卑湍崛滩蛔⊥虏郏奥犝f有蛋糕,樓上樓下全跑來了,連樓門口執(zhí)勤的警員都要跑上來湊一口熱鬧。等會兒拿進(jìn)屋怕是三分鐘就被消滅了�!�

    “我?guī)湍銈円黄�。”洛海邊說邊扶住蛋糕盒子的上半段,眨了眨眼,“這么大的蛋糕要是摔在地上可就是大事故了,得找一百條警犬來舔�!�

    三個人都笑起來,剛才那一瞬間的尷尬好像從來沒存在過似的,氛圍頓時變得歡快起來。

    兩個月前那個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檢察官好像消失了,回來后的他簡直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僅待人友善,還常常拋頭露面,關(guān)心院里那些他以前絕不會關(guān)心的小事。

    就連以前最不喜歡他的戴娜也不得不承認(rèn),現(xiàn)在的洛海相處起來很舒服,讓人愿意跟他多說幾句話。

    四個人合力把巨大的三層蛋糕搬到了會議室,會議室里早就已經(jīng)有一群人等著了,看見大蛋糕進(jìn)來,都發(fā)出了一聲歡呼。

    克里曼笑意盈盈地站在最前面,一改平時的嚴(yán)肅,朝大家招招手,“今天是我生日,也是檢察院重振威嚴(yán)拿回尊嚴(yán)的日子,今天大家就好好放松慶祝一下,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說!”

    大伙立刻歡呼起來,拆蛋糕的拆蛋糕,拿紙碟的拿紙碟,弗洛克搶著第一個切蛋糕,往日令人昏昏欲睡的會議室變成了熱鬧的聚會場所。

    作為克里曼的助理之一,科林也在場,但和其他人不一樣,他似乎只是勉強(qiáng)露出笑容,卻在沒人看見的時候悶悶不樂。

    他好幾次瞥向洛海所在的方向,后者正面帶輕笑地與戴娜聊天,一旦洛海有看向他的意思,他又趕緊收回視線,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現(xiàn)在的洛海讓他感到陌生,他所認(rèn)識的那個洛海絕不會參與這樣荒唐的慶祝會,更不會在全城都難買到一顆青菜的時候跟著這些人一起鋪張浪費(fèi)地吃這么大一個蛋糕。

    不僅如此,他還主動提出幫其他人購買酒水,親自拎了好幾扎啤酒過來。

    科林不知道那三周時間里都發(fā)生了什么,究竟什么樣的經(jīng)歷才能使一個人忽然發(fā)生這么大的變化。他很想沖過去問問洛海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他只是個尚未轉(zhuǎn)正的小小助理,在這里根本沒有任何話語權(quán)。他甚至沒法有骨氣地一走了之,因?yàn)橐鞘ミ@份工作的薪水,他根本不知道該怎么養(yǎng)活家里多病的母親。

    慶祝會開了一個多小時,三層大蛋糕也被解決了七七八八。明明還是大白天的工作時間,檢察院的檢察官們卻喝得東倒西歪,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

    科林默默地替醉鬼們收拾殘局,把垃圾和空酒瓶丟進(jìn)塑料袋里,再用抹布把會議桌擦干凈。等他全部收拾完以后,一抬頭,就對上了洛海的眼睛。

    洛海也喝了點(diǎn)酒,但眼睛卻異常清明,仿佛絲毫沒有被這場狂歡的氛圍所影響。他朝科林笑了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

    “能幫我把剩下的酒拿回我辦公室去嗎?”

    科林看了一眼,酒只剩下最后兩瓶了,根本不需要多一個人幫著拿。他心里涌出一股抗拒,但忍了又忍,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洛海走在前面,科林拿著那兩瓶啤酒走在后面。洛海推開辦公室大門,科林低著頭把兩瓶酒放在他辦公桌上就轉(zhuǎn)身打算離開。

    “很忙嗎?今天應(yīng)該沒什么工作要做吧�!甭搴=凶∷�,打開咖啡機(jī)倒了杯咖啡遞過去,“好久沒見了,坐一會兒吧�!�

    洛海這么說了,科林也沒法拒絕,只好點(diǎn)點(diǎn)頭接過咖啡,在沙發(fā)上坐下。

    辦公室里安靜下來,與剛才會議室里的喧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最近局勢不穩(wěn)定,外面到處都在鬧事,你也小心一點(diǎn)�!甭搴5吐曊f。

    “比起我,更應(yīng)該小心的是您�!笨屏秩滩蛔≌f,“這種情況下還一天到晚在外面跑采訪上節(jié)目,可是很容易被人盯上的�!�

    洛海聽出了科林話里的諷刺,卻只是云淡風(fēng)輕地笑了一下,“時間不等人。局勢越緊張,越需要有人引導(dǎo)民眾,告訴他們真相。”

    科林有一會兒沒說話,手指不自覺地捏緊了咖啡杯,“可能吧。但事情鬧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好像也有點(diǎn)過分了�!�

    洛海抬眼看他,語氣還是很平淡,“是嗎?”

    科林只猶豫了三秒,就說出了自己的真實(shí)想法。

    “光翼會或許確實(shí)是個危險組織,但我不覺得世界上所有的Omega都有罪。一種性別里有好人也有壞人是正常的,但我覺得不能因?yàn)檫@個就說全體Omega都很邪惡。要按照這個理論,Alpha才是犯罪率最高的性別,是不是也應(yīng)該把全體Alpha都抓起來坐牢?”

    科林說完以后,洛海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漫長的沉默在逼仄的房間里凝固,科林連大氣都不敢出,胸膛里涌出非常糟糕的預(yù)感。

    他真的不該把這些話說出來,在如今的檢察院,一句話不注意,都可能引來嚴(yán)重的后果。他怎么會傻到跟洛海講這些話呢?但凡洛海跟道爾或其它檢察官提一個字,他就不僅是工作不保,甚至有可能直接入獄……

    然而洛海卻輕笑了一聲,沒有一點(diǎn)生氣的意思。他沒有對科林的發(fā)言表態(tài),只是抬起頭,問了一個讓后者瞳孔地震的問題。

    “科林,如果我是一個Omega,你會怎么想?”

    科林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幾乎難以相信這話是從洛�?谥姓f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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