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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此時心情不好,也想著這幾個月沒在揚州,也生了意要聽聽,便點頭道:“你跟著一起進來吧�!�

    伍牙婆讓剩下的二十一個丫鬟在院子外候著,自己跟著老夫人進了院子。

    老夫人上了榻上坐好,伍牙婆就站在下方,開始眉飛色舞的說了起來:“今天不是白鶴書院報名的日子嗎?我聽說今天里去了一個新的女學生,長得水靈靈的,身上穿著素淡的孝服,結(jié)果一看到去代夫子上課的瑾王世子就撲到地上,說自己腳崴了,讓瑾王世子扶她起來,結(jié)果還真沒想到,瑾王世子竟還真的伸手扶了她起來,結(jié)果她被書院的其他學生嫉妒,那個章大小姐氣得掐了她好幾下呢……”

    隨著她的話,老夫人的臉色就越來越差,越來越差,直到最后簡直和黑夜一般的陰森了。

    碧蓮一雙眼大大的瞪著韋凝紫,雙手握拳,臉色是一陣青一陣白,雙目中幾乎有火可以噴得出來了。

    韋凝紫的臉色越來越慘白,她沒想到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抬起頭望著云卿,她正微笑的坐在作為上,儀態(tài)端方的對著自己微笑。

    伍牙婆看著她們的神色,知道今日得了人的吩咐肯定是成功了,加上剛才她看著這兩母女的做派,也實在是喜歡不喜歡,便更加賣力的繼續(xù)道:“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穿著素服就去勾搭男子,也怪不得侯府大小姐會有脾氣,這太不知禮數(shù)了,若是她家人知道了,還不知道怎么傷心呢!唉……若是我有這樣的孫女,肯定是氣的吐血了還不止呢!”

    “好了!”老夫人氣血翻滾,終于忍不住的喝了出來,將伍牙婆的聲音打斷了去。

    謝氏不清楚事情的始末,但是看老夫人臉色也知道她生氣得很,連忙道:“伍牙婆,你先去,這帳按照老規(guī)矩去結(jié)就是的了�!�

    伍牙婆本來就不想呆了,她該做的生意也做了,其他的事情也全部說完了,也該收工了,流翠見她退了出去,也悄悄的跟在后頭。

    出了榮松院,過了人多嘴雜的地方,流翠從袖中拿出一個荷包放在伍牙婆的手中,笑道:“伍牙婆,謝謝了,這次你這事辦的不錯。”

    摸了摸荷包的分量,伍牙婆知道不輕,咧嘴一笑,將荷包收在腰帶里,斜了里面一眼道:“就她們那做派,就是大小姐不讓我說,我知道了都要給老夫人知道的�!�

    中午的時候,牙行里來了一個丫鬟,說是沈家大小姐派來的,說是讓她帶丫鬟來沈家的時候,尋機會說個趣事給老夫人聽,只要說完這個故事,就會有一筆豐厚的酬勞,對于她來說,張張嘴就能有收獲何樂不為。

    宅門里的爭斗她看的多了,也知道這些個夫人小姐心眼子比蓮蓬孔還要多,聽著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也許就會死人,她也不多說,當即就告辭,帶著剩下的二十一個丫鬟出了二門。

    送走了伍牙婆,流翠又沿著路走回了榮松院,此時正房里的人都屏息凝氣,知道這回事的,看著韋凝紫的目光是鄙夷有之,不知道內(nèi)情的,也憑著剛才伍牙婆說的故事里女子的形象,猜得到是這個今日與大小姐一起去報名的表小姐了。

    總之氣氛十分緊張,人人都不敢開口說話。

    老夫人手一掃,將桌上的杯子嘭的摔到了地上,冷怒道:“好啊,你們一個個的玩心計,想要我在前邊當靶子是吧,你們玩的這些腌臜的東西,還有沒有把我放在眼底!”

    碧蓮嚇得撲通一下就跪了下來,對著老夫人道:“沒有,老夫人,奴婢錯了,奴婢確實不知道,當時撞到了表小姐之后,露出腰上的掐痕,她說是在馬車上撞的,奴婢看著不像,問表小姐她又吞吞吐吐的說不敢說,奴婢心想不能讓她受了委屈,這才懷疑大小姐,問表小姐,她也不回答,說讓奴婢別問了,奴婢是看老夫人平日對她疼愛,這才開口的,誰知道竟是一個陷阱,她竟然利用奴婢來向你告狀!”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表小姐竟然是這種人,碧蓮是老夫人身邊的丫鬟,剛才聽了伍牙婆的話就知道自己肯定是被人利用了,表小姐在學院勾搭人不成,被欺負了,回來還要嫁禍給大小姐,這才是事實的真相。

    韋凝紫本來這次她以為一定可以讓云卿和謝氏吃一頓苦頭的,借著碧蓮的嘴傳話給老夫人,到時候老夫人便會給她們好看,就算云卿出來辯解,那也只是強詞奪理,若是云卿說出她在書院里勾搭世子的事情,她更可以哭訴是被人栽贓,總之,只要云卿開口,就會變成欺負她一個客人,而云卿不開口,那就更只會被老夫人討厭了。

    沒想到竟然被一個意外出現(xiàn)的牙婆給破壞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沈云卿實在是命太好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云卿會早早識破她的毒計,巧妙的化解了這一場危險的算計。

    韋凝紫一看老夫人生氣了,臉色微白。她現(xiàn)在唯一的依仗就是老夫人了,如果老夫人再不管她和娘,她們兩人肯定是要搬出去了的。她咬了咬牙,眼底馬上就蓄上了淚花,一把沖上去跪在老夫人的腿邊道:“祖母,祖母冤枉啊,我的確是在書院里被人欺負了,因為她們看到我是一個沒了爹的孩子,又是從外地來的,身邊沒有依仗便都欺負我,回來后,不小心撞上了碧蓮姐姐,她一直追問我的傷勢,我也是有自尊心的,如何能開得了口啊,我想碧蓮姐姐一定是理解錯我的意思,我并沒有說過是表妹下的手啊……”

    見她這一番淚珠涌動的模樣,這可憐兮兮的爭辯,碧蓮只覺得自己瞎了眼,她抬起頭道:“表小姐,奴婢問你是不是大小姐下手的時候,你是不是沒有否認,反而避開話題,顯得你不敢告狀!”

    “可是碧蓮姐姐,我一個沒有新喪父親的孤女被潁川侯府的大小姐欺負了,難道我還能去和她斗嗎?難道我還要告訴祖母,讓祖母去和侯府置氣嗎?我不能啊,我只有忍氣吞聲,你說是那個打我的人表妹的時候,我是說你莫要問了,我也沒點頭啊……”韋凝紫一邊哭,一邊爭辯,慶幸自己聰明,當時故意說的模棱兩可,如今鬧起來也抓不到證據(jù)可說。

    “你……”碧蓮被她說的語塞,頓時氣悶的哭了起來,表小姐說的沒錯,當時她并沒有承認,是自己以為那就是確定了,是自己愚蠢的被人利用了。

    老夫人聽的她們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已經(jīng)極為不喜,冷冷的睨了韋凝紫一眼,對著碧蓮道:“你也是我身邊跟了兩年的大丫鬟了,做事如此不穩(wěn)重,未弄清楚便受了人挑唆來告主子的狀。誣陷主子之罪,按照府中的規(guī)矩,直接發(fā)賣了出去�!�

    碧萍一聽,臉色都變了,她和碧蓮兩人都是家生子,從小一起長大,后來又一起升到了老太太房里做大丫鬟,是極為有體面的,此次若不是被表小姐利用了,哪會如此,發(fā)賣了出去的丫鬟哪里還有有好日子過啊,說不定還會被賣到那等子骯臟的地方去……

    她看著周圍的人,謝姨媽滿臉的毫不關(guān)心,眼底還有著幸災(zāi)樂禍,只要不是她的事,她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夫人臉上有著怒氣,這件事牽連了大小姐的,夫人肯定不會原諒碧蓮。誰都知道夫人脾氣好,但是若是因為大小姐的事,便會變成護崽子的母狼,當家主母的威嚴也會出來,更不會心軟。上次大小姐落水,就將大小姐身邊的兩個大丫鬟都發(fā)賣了出去,留了流翠一個。

    她再看去,屋中只有一個大小姐可以求情了。

    云卿坐在一旁的紫檀官帽椅上,面色如水,這一次韋凝紫說什么都沒有用了,老夫人心里已經(jīng)認定了是她挑唆碧蓮,碧蓮跟在老夫人身邊這么長時間,老夫人還不知道碧蓮的性格嗎,必然是韋凝紫暗示得太深了,碧蓮才會如此,就算處置了碧蓮,韋凝紫以后在沈府再想找一個人幫她說話,也怕是難了。

    感受到兩道焦急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云卿抬頭望去,碧萍正紅著眼望著自己,滿眼都是哀求。

    要她救碧蓮嗎?

    云卿想了一想,看到韋凝紫眼底深處的得逞光芒后,慢慢的站起來,對著老夫人福了福身子道:“祖母,我以為如此處置碧蓮不妥當�!�

    “怎么,你想為她求情嗎?”老夫人冷冷的看著云卿,問道。

    “碧蓮這次冤枉了我,若是直接將她發(fā)賣了出去,孫女心口這氣難消,倒不如讓她到我院子里做個小丫鬟,好好的讓她反省反省,還可以讓她將功贖罪。”云卿平和的開口道。

    其實老夫人知道這次并不全怪碧蓮,可是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她破壞了,下面的人都會有樣學樣,只有云卿這個被冤枉的主子開口才能有臺階下,她冷著一張臉,十分不情愿般的對著碧蓮道:“雖然大小姐心慈饒恕了你,可是你這次犯的錯,等會下去打二十大板長長記性!還不快去謝謝大小姐!”

    碧蓮沒有想到,到最后竟是這個她認為陰毒的大小姐開口救了她,雖說是去還是要挨板子,從大丫鬟降到了小丫鬟,但比發(fā)賣出去已經(jīng)是好了千百倍不止,連忙轉(zhuǎn)過來對著云卿磕頭道:“碧蓮謝謝大小姐,謝謝大小姐。”

    “你從我這里出去了,也不要叫碧蓮了,讓大小姐給你個名字吧。”老夫人又加了一句,這話是暗示云卿,從她這里出去后,碧蓮就是云卿的人了,不要再算這筆舊賬。

    看來碧蓮平時還是挺得老夫人心的,云卿便點點頭道:“以前的一切都過去了,以后你在我的院子里,就叫飛丹吧�!�

    以前的碧蓮,現(xiàn)在的飛丹立刻磕頭道:“飛丹多謝大小姐賜名�!�

    云卿點頭后,先乖巧的端起桌上的茶水遞給老夫人,貼心道:“祖母,你先喝口茶消消氣,何必為了幾個小人傷了自己的身體,實在是不值當。”

    老夫人喝了幾口茶,點頭道:“你倒是孝順的,心胸也寬廣,受了這么大委屈也沒哭哭啼啼的來抱怨�!边@是含沙射影的來說韋凝紫了。

    云卿得知了老夫人的態(tài)度,曉得這次韋凝紫是沒辦法洗清她了,一雙云霧盤旋的黑眸中帶著笑意,嘴角上揚,道:“祖母,您身邊一直都有兩個人貼身伺候的,如今只剩下碧萍姐姐,一時半會也沒有人能頂上,您挑個人暫時用著,若是不順手的話,到時候再換個好的�!�

    極為體貼的話說的老夫人十分舒服,碧蓮走了,她屋子里也確實還要添個丫鬟。

    知道老夫人是同意了,云卿便拉著剛才選的兩個大丫鬟站在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抬起老眼打量面前兩個丫鬟,對孫女選得這兩個丫鬟十分滿意,指著其中一個身材高挑,臉龐圓而有福氣的那個道:“就她吧。”

    那個丫鬟倒也是個機靈的,根據(jù)剛才那一幕,她知道跟了老夫人肯定日子能不錯,立即跪下來道:“奴婢謝謝老夫人賞識。”

    “嗯,你叫什么名字啊�!崩戏蛉藛柕�。

    “奴婢叫添弟,方才聽幾位姐姐的名字都十分好聽,還請老夫人給奴婢賜個福氣的名字�!�

    “喲,倒是個精巧的丫頭�!崩戏蛉艘宦牐瑤еc笑意道,“我房里的都是碧字頭的,你這乖巧的樣子,就叫碧菱吧�!�

    新的大丫鬟碧菱連忙叩頭道謝:“謝謝老夫人。”

    李嬤嬤在一旁看著云卿這一番舉動,心里暗暗咂舌,再看那個才十三歲的大小姐,心里又多了一層不同的感受。

    碧蓮此次犯錯了是不錯,但是看老夫人開始的模樣,對于碧蓮還是有一分憐惜的,雖然不會留在身邊,也不舍得她真的發(fā)賣出去,加上碧蓮老子娘在府里也算是有點臉面的管事嬤嬤,大小姐這順水推舟的一個求情就將碧蓮的心給收買了,從此以后碧蓮一家還不得對大小姐死心塌地,老夫人也會記得這個情。

    還有碧萍和碧蓮的關(guān)系素來不錯,以后肯定也會幫著大小姐稍許,而新來的這個丫鬟碧菱,若是真的伶俐的,在心里也會感激大小姐的推薦之恩,那么在老夫人身邊的兩個大丫鬟都幫著大小姐說話,處境就會好上許多。

    簡簡單單一個動作,能起到這樣大的效果,端的是厲害。只怕以后夫人還得靠大小姐幫著處理一些事務(wù)了。

    丫鬟的事情處理完后,老夫人慢悠悠對著還跪在地上的韋凝紫道:“你也起來吧�!�

    韋凝紫見這事總算是揭了過去,磕頭道:“謝謝祖母。”這才慢慢的站了起來,也不敢坐下,站到謝姨媽身邊去。

    老夫人看了她們兩母子一眼,眸中閃過一絲厭惡,看著韋凝紫那張臉也覺得堵心了起來,小小年紀就知道玩那等陰招,誣陷自己表妹,不知哪學來的手段。

    其實老夫人最討厭的不是韋凝紫想冤枉云卿,而是她覺得丟了面子,韋凝紫耍了她身邊的丫頭,連帶著她也一并被當作矛頭去對付人,若不是伍牙婆將書院的事情說出,等她罵了云卿之后,到時候再來人說出真相,那豈不是丟臉之極。

    她本覺得府中人口不多,韋凝紫又會說話哄她,這兩人留在府中能熱鬧一點,此時想來,這種人留在府中還指不定哪天又給她來陰招。

    她又望了云卿一眼,見她表情平和,眼底隱隱有著委屈,眉宇間卻大方高雅,沒有任何憤憤的神色。自己這樣溫順的孫女,若不是碰巧伍牙婆說出這事,今日還不被冤枉了去,這么久她都沒開口說過一句怨語,自己還一直偏袒這個半路出來的孫女,也太不像話了。

    想到這里,老夫人便轉(zhuǎn)頭對著謝氏道:“跟你家老爺說說,自家生意的事要緊,可姨妹子尋院子的事也不能馬虎,總讓人住在咱家客院不好,沒得讓人說閑話去,讓他上心點�!�

    老夫人此言,猶如在韋凝紫那張還帶著勝利笑容的臉上狠狠得打上了一耳光,頓時讓韋凝紫和謝姨媽的臉色難看了起來。

    她們兩人的打算是利用這段時間將老夫人哄住,只要老夫人不發(fā)話讓她們出了菊客院,那么她們一直住在里面,也無人敢趕她們走,畢竟謝姨媽是老夫人的救命恩人。偏偏今日老夫人開口,她們自然是無話可說。

    謝氏本就不打算讓她們母女住在沈府,之前都是老夫人沒開口,她也不好說,免得人家說沈府的人都沒意見,她一個親姐姐倒嫌起人來了,此時自然點頭道:“母親說的是,兒媳會轉(zhuǎn)告老爺?shù)��!?br />
    云卿嘴角浮出一抹極淡的譏諷笑容,對上韋凝紫那刷白的臉蛋,還有謝姨媽眼底熊熊的怒火。她們兩人肯定是在心里氣的咬牙切齒,可面上偏偏是一丁點都不敢表達出來,只要她們還敢甩臉子,保不定老夫人最后一點恩情都不記得了。

    兩人還要假裝開心的對著老夫人道:“勞老夫人掛心了�!�

    “不必,你們找到好去處,我也放心了�!崩戏蛉松碜油砗罂苛丝浚氪怪鄣�。

    謝氏一看便知道婆母這是疲了,便起身道:“母親,兒媳先退下了�!�

    “嗯,你們都出去吧。”老夫人擺擺手,歪在引枕上開始小睡了,其他人見此全部隨著謝氏出來。

    出了榮松堂,謝姨媽的臉色便黑了下來,看著謝氏怪聲怪氣道:“看著我被老夫人趕出去,姐姐如今是開心了吧。”

    謝氏聞言望著謝姨媽笑了笑,“妹妹此話錯矣,你本就不是沈家人,暫住在此處,老夫人心掛住你,才讓老爺多留心揚州適合的院落,你這話可莫傷了老夫人的心�!�

    “哼�!敝x姨媽冷哼了聲,目光中帶著一抹不屑的光芒,里面那個老婦現(xiàn)在靠不住了,她還顧忌個什么,斜眼望著謝氏道:“我來了這么久,姐姐也沒見準備帶我去姑母家去走走?”

    剛被老夫人趕出了家門,謝姨媽馬上就想到了柳府,她腦子里倒是個個都盤算到了,如今是看沈府靠不到了就打算去試試柳府的風嗎?

    謝氏對于她這點把戲也是看透了,剛才韋凝紫說的事她還沒弄清楚,只怕又是這妹妹在后面動了手腳,她便有些厭了,淡淡道:“你哪天準備好了,我便下帖子去柳府�!�

    “我在府中又無事,后日便可以。”謝姨媽甩下這么一句話,拉著韋凝紫轉(zhuǎn)身就走。身后跟著浩浩蕩蕩沈家花錢給她母女買的二十二個丫鬟,與她那驕矜的脾氣成為了鮮明的對比。

    比起謝姨媽的氣勢囂張,韋凝紫一直都不明白一點,為何她這個計劃如此周密,卻偏偏遇見了伍牙婆說了這個故事,導(dǎo)致她全盤全輸,反而被老夫人厭惡,將她們母女兩人趕出府去。

    她滿心都是疑惑,反頭去看著云卿,但見她一臉笑容的依偎在謝氏身旁,臉上帶著的笑容是幸福和歡樂的,而謝氏的眼里也是滿滿的關(guān)心和疼愛,兩人的身影交織在一起,陽光從她們背后招進來的畫面是那樣的讓人羨慕。

    “你跟我說這個計謀好的,說可以讓老夫人不喜歡云卿和謝氏,如今呢,反而讓我們被趕出去了,你看看你,真是沒一點用!”謝姨媽對著韋凝紫罵罵咧咧,眼底滿是不滿。

    韋凝紫收回視線,看著謝姨媽那張充滿了怨憤的臉,上午她知道自己被人掐傷之后,利用傷痕去冤枉云卿時,滿口都是對謝氏和云卿的恨,一句也沒有問候過她身上的傷痕,還不停的說利用的好,傷痕出現(xiàn)的好,一直到現(xiàn)在都是如此。

    為什么,為什么,老天爺,你不公平,為什么你就對沈云卿那么好,讓她有父母的寵愛,有巨富的家庭,這些都讓她擁有了之后,還有給她那樣好的運氣?

    她究竟哪一點比她差了,論才貌,論智慧,每一樣她都不輸給沈云卿,她真的不甘心。

    看著韋凝紫纖細的,帶著無限不甘的背影,云卿嘴角不由的勾上一抹冷笑,她知道此時的韋凝紫在想什么,她記起死前韋凝紫所說那些惡毒的話語,每一句都是對她的嫉妒,忌恨。

    這世界上有一種人,平日里在身邊的時候并沒有什么大的缺陷,唯一一項卻讓她們瘋狂,那就是嫉妒心。

    嫉妒心可以讓一個人失去理智,失去了頭腦,她嫉妒所有比她過的好的人,一旦看到身邊有人超過了她,得到了她沒有得到的東西,便會陷入了自憐自艾之中,認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倒霉的那個人,從而想要奪走身邊人擁有的一切,能搶走的便搶走,不能搶走的便毀滅,惡毒的讓人無法理解。

    而這種人,從始至終,都不會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她們只會認為,別人是好運氣,是被老天爺照顧,一切都變成她理所當然使壞的理由。

    而韋凝紫,就是其中的典型。

    她看著陽光下那母女兩人漸漸走遠的背影,緩緩的一笑,轉(zhuǎn)身對著謝氏道:“娘,我們走吧。”

    到了謝氏的院子里,謝氏便眉頭微皺,表情嚴肅的望著云卿,問道:“剛才在祖母那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云卿到了謝氏勉強,整個人不由自主的放松了許多,對著她笑了笑,流翠便上前將發(fā)生的事情說了,聽的謝氏是滿臉的不可置信,手中的茶杯都晃了幾晃,“這真的是她做的事情?”

    她問的是韋凝紫在書院里公然的去勾引瑾王世子的事,雖然是出了半年孝期,大雍對于喪孝半年內(nèi)不能參加任何聚會,屬于大喪在身,半年后可以參加平日里的走動,宴會喜事之類的還是不能參加,直到一年之后脫了素服才算是出了孝期。有孝在身的人都要避開男女之事,哪有人在父親新喪的時候,在人前公然的行此招的。

    李嬤嬤倒是不驚訝的開口道:“夫人,有句話奴婢一直都想說的,趁著今兒個想托大說兩句�!�

    謝氏看了她一眼,“你說�!�

    李嬤嬤頓了頓,然后輕聲道:“夫人可曾記得第一天我們一起用餐時二小姐可有避諱?”李嬤嬤是謝氏的陪嫁,在謝府中時謝姨媽便是她口中所說的二小姐。

    謝氏聽了,眉頭皺起,目光閃了閃,才想起李嬤嬤說的事,那日給老夫人接風,她便未特意讓廚房分開素菜和葷菜,也就是擺在一張桌上的,好似妹妹她是真的沒有任何避諱的吃葷。這在大戶人家里十分忌諱的,私底下若是藏著掖著沒人知曉也就罷了,若是給人看到了傳出去,別人只會笑話。

    再想到方才聽到韋凝紫在書院里的表現(xiàn),謝氏明白妹妹和姨侄女兩人估計是沒有把這些放在心上了。她微微嘆了口氣,這個妹妹就是搶著嫁去了韋家,到底也沒能上得了臺面。

    她神色帶著幾分可惜,“也罷了,等老爺回來了,我再去問問她想買個怎樣的院子,橫豎老夫人都發(fā)話了,便讓她們搬出去住吧�!�

    云卿臉上飄過一抹歡喜,今天算是有大收獲了,借著韋凝紫自己挑起的事端,祖母和母親都起了心讓她們出去,這個府里橫豎她們是呆不下去了。

    這么想著,她心情便也好了起來,歡喜的拉著謝氏問道:“娘,爹那個藥吃了也快兩個月了呢,等到了兩個月,再看看,若是成了,你便可以給我添個小弟弟了�!�

    “你這丫頭說什么呢!”謝氏看著她俏皮的樣子,嗔道:“這話是你個閨女能說的嗎?”

    云卿翹了翹嘴,嘻嘻笑到:“本來嘛,難道娘不想有個弟弟陪著嗎?”

    想,怎么不想,這么多年謝氏一直都在想,她摸了摸腹部,可也不是她想就會有的了,“只怕你爹一好,其他三個那他也會常去了�!�

    這一個多月沈茂知道自己喝了那種藥,心情和身體都有些頹廢,平日里不是睡書房,就是歇在謝氏這里,也少動那些心思,男人嘛,覺得自己沒能力了,自然會沮喪,受到影響。若是一好了,那還不是得和以前一樣了去。

    004

    渣渣表姐妹氣歪嘴

    瞧著謝氏的眉又開始帶了愁緒,云卿怕她想多了不好,立即將話題轉(zhuǎn)開道:“對了,今天報到我還遇見安雪瑩了�!�

    謝氏和知府夫人也幾分交情,兩人算是互相看著還不錯的那種,也知道這個嬌貴的知府小姐和云卿關(guān)系還不錯,順口道:“倒是很久沒見她了�!�

    兩母女東拉西扯的說了一會后,云卿便先轉(zhuǎn)身回府閣里去了。

    兩個小丫鬟扶著被打了二十大板的飛丹過來給云卿磕頭,看著眼前滿臉蒼白淚水的人,云卿心有不忍,還是忍著讓她跪下磕頭。

    碧蓮能做到大丫鬟,肯定是有長處的,可是單她這么單純沖動這點,確實是做丫鬟的致命點,一個丫鬟敢去主子面前告另外主子的狀,正義感也太強了點。

    但是這也說明了一點,碧蓮人不錯,若是能意識到自己的不足,以后還是能好好用的。

    “你可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搖手吩咐左右的人全部都下去,只留流翠和青蓮在屋內(nèi),云卿不急不緩的看著她,開口問道。

    忍著背上的疼痛,飛丹垂頭認錯道:“奴婢不該一時沖動,被人愚耍利用�!�

    “還有呢?”

    “遇事要先想后行,不可貿(mào)貿(mào)然�!憋w丹繼續(xù)道。

    云卿眸光微凝,“還有嗎?”

    飛丹半跪半趴的在地上,搖頭不語,流翠看她那模樣,暗里搖頭,也許是以前一直跟著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本來就是個不太有定心的,身邊的碧萍又不是個壞心眼的,加上老子娘在府中有地位,飛丹沒遇過什么難事。

    看了云卿一眼,知道她今天是要好好的讓飛丹知道自己錯在哪,流翠便點了一句,“飛丹,咱們都是沈府的丫鬟。”

    飛丹這才警醒過來,她是沈府的丫鬟,雖然是跟在老夫人身邊,可是大的來說,那也是夫人,大小姐的丫鬟,一切都應(yīng)該以沈府的利益為主,她今日聽了表小姐幾句的挑唆,便自以為是的去老夫人面前伸張所謂的正義,便是真是大小姐所為,以后她在府里別人會怎么看她,一個背棄自己府里主子去討好外邊的人,這不是吃里扒外嗎?而主子們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丫鬟,今日若不是大小姐開口,只怕老夫人不賣了自己,夫人也不會再看得起她。

    想到這里,她立即明白過來了,真心磕頭道:“奴婢明白了,謝謝大小姐�!�

    “你明白就好�!痹魄錅\淺一笑,眸子里流露出滿意來,這樣說明飛丹還可教也,她轉(zhuǎn)頭對著青蓮道:“飛丹以后就你住一起,她身上有傷,你多照顧點�!�

    青蓮知道剛才大小姐留自己在這里,也是告訴自己,不忠心的丫鬟是沒有出路的,連忙點頭道:“是的,奴婢一定遵照大小姐的吩咐。”

    “好了,你扶著她下去吧,等會去請個大夫來看看,別傷了筋骨。”將這些事務(wù)都處理了之后,云卿便回房間去了。

    不知不覺中,陽光慢慢的傾斜了下來,院子里的瓊花一朵朵的簇擁在一起,雪團般晶瑩純麗,順著支開的窗子透進的金輝打在她的身上,一切都是那樣的美好。

    她笑了笑,拿起黃花梨木四角雕海棠桌上的醫(yī)書,接著看起來。

    第二天,謝氏便讓人去下了帖子到柳家,剛好柳家的人也說要給沈府送信,原來在下屬州縣任知縣的柳家二太太帶著一家子人回來了。

    當云卿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鳳眸里浮上了一抹暗暗的笑意,二太太這一家上一世她接觸的不多,因為很少走動,不過聽說也是個內(nèi)容豐富精彩,足夠讓說書人好好賺一筆的故事。

    到了第三日早晨,流翠早早便起來了給云卿收拾打扮,新來的那個丫鬟叫采青,她從柜子里挑了兩條襦裙,一條是冰藍色交錯白色的齊胸襦裙,胸口繡著一朵雍容華貴的牡丹,一條是海棠色鍛繡折枝花卉對襟抹胸襦裙,她左看右看的,覺得兩條都不錯。

    一旁的流翠笑道:“今天小姐是去姑姥姥家,穿的稍許色澤鮮艷點好�!�

    采青贊同的點點頭,又取了一條散花水霧薄煙百褶裙,給云卿穿戴了起來,昨日晨起時云卿就發(fā)現(xiàn)她梳頭的手藝不錯,今天她又麻利的給云卿梳了一個改良的靈蛇髻,再選了一根雙股鑲紅寶石攢珠四蝶珍珠流蘇簪,看起來整個人透出一股靈氣。

    梳的不錯�!痹魄湓诎l(fā)髻上撫了撫,夸贊道,采青眼底閃過一道開心,道:“小姐喜歡便好了。”

    云卿淡淡的笑了笑,一切準備好后,便留了問兒和采青看著院子,帶著流翠和青蓮出門往謝氏那邊去了。謝氏也已經(jīng)起床,安排好了府中的一切,讓丫鬟將早膳擺上來,兩人一塊吃完了后,才往垂花門走去。

    由于此次去柳府,加上謝姨媽和韋凝紫已經(jīng)有四個人,再加上各自的丫鬟,一輛馬車便顯得少了,所以門口有三輛馬車在候著,云卿和謝氏坐在第一輛馬車,兩人的隨身丫鬟也上了這輛馬車,第二輛便是謝姨媽和韋凝紫坐,第三輛里面是兩人帶著的禮物,謝姨媽這么久未去見過柳老夫人,還是知道要帶著禮品的。

    韋凝紫昨晚聽謝姨媽說了柳家的情況,知道在揚州府也是一方名門,又聽說柳家和沈府兩個月前鬧了一件事,便是為兩家大姑娘和一個未婚夫的事鬧了起來。

    如此她心里便有些期待,不知道這次能不能得了柳家的眼,好歹那邊也是曾經(jīng)的伯爵府,如今柳大老爺和二老爺也都是官身,若是能和那邊的關(guān)系弄好,豈不是比巴結(jié)柳家好的多。

    帶著這種期待,兩母女到了柳府的二門前。

    氏敏感的發(fā)現(xiàn),這一次妹妹過來,柳老夫人并沒有來二門前接,她也沒有多想,快步的望著里頭走去。

    沒走到院子,遠遠的就聽到柳老夫人的屋里傳來了一陣陣的笑語,謝氏知道這是二太太回來了。

    進了屋子之后,平素里沒有坐滿的正廳里,此時坐了一大片的人,除了柳大老爺,柳大太太,柳易月,還有幾張新的面孔,雖然云卿里印象不大,還是知道面前這幾個人的身份。

    柳老夫人一見她們進來,便笑盈盈的開口道:“你們來了啊�!币浑p眼看似隨意的一掃,便在謝姨媽和韋凝紫的身上過了幾眼,看著她們今日的穿著,眼里帶著一分深部可見的不喜,雖然特意避免了太過素淡,可是站在云卿和謝氏旁邊,韋凝紫和謝姨媽的穿著一看還是知道在孝期內(nèi)的。

    如此一來,柳老夫人的笑容就顯得很公式化,對著謝姨媽道:“這是素玲吧。”

    謝姨媽臉上綻開了笑意,立即應(yīng)道:“是啊,姑母,這些年一直在京城,沒來看你老人家,實在是過意不去。”她說著,一面示意身旁的丫鬟將禮單遞了過去,柳老夫人只是掃了一眼,眼底的輕視便更多了兩分,態(tài)度淡淡的道:“來便來,客氣什么�!�

    云卿坐在丫鬟給搬來的櫸木椅上,微不可查的動了動嘴角,眼里帶著一抹笑意,謝姨媽來沈府的時候,周身除了幾箱衣物,和壓底的嫁妝外,其他的都是銀票銀錢和莊子契約,她到柳老夫人這里來,就兩天時間能準備什么好禮物,還不就是些普通的東西。

    這些年,柳家在沈府得的東西多了去了,每年柳老夫人的壽宴謝氏都是拿著兩大車的好東西送過來,便是柳家大老爺升官所用鋪路的銀子,那都是找沈家拿了多半去。

    謝姨媽獻的這個禮單,只怕是換不來柳老夫人的重視了。

    而一旁站著的大夫人眼角余光瞥了一下禮單的前幾項,眼睛里帶上了嘲笑,果真是死了丈夫來投奔的,拿得東西都是這么上不了臺面,心里也就帶上了失望,看著韋凝紫和謝姨媽的眼神比起剛進門的時候要冷了幾分。

    豐凝紫倒是精乖的,說第一回見到姑姥姥,一定要磕頭拜見,柳老夫人也不推辭,讓銀杏拿了個大紅福字跪團給她,韋凝紫便恭恭敬敬的給柳老夫人磕了三個頭,如此舉動,倒讓柳老夫人露出一點笑容來了,喚了她起來后便開口道:“云卿,過來,你很久沒看到過你二表舅媽和表姐表哥們了,今日也隨著你表姐一起見見�!�

    只見一個穿著玉色纏枝蓮紋絲綢女襖,牙色遍地如意云五谷豐登織金鍛馬面裙的婦人坐在左邊的首位上,那便是二表舅母了,她看起來保養(yǎng)的還不錯,看起來也就四十實歲,只是眼袋略深,似乎休息的不太好。

    云卿和韋凝紫兩人按禮見過,一人得了一只白玉手鐲。

    而她旁邊坐著一個二十五歲左右的年青男子,穿著緋紅色的圓領(lǐng)通袖袍,腰上束著金鑲寶珠玉帶,腳上蹬著云騰日升的織金緞靴子,長得也算俊俏斯文。

    他是大表舅母的兒子柳易陽,在柳家孫子輩中排行老大。自從考上了秀才之后,便謀了個閑職在家,每日東游西蕩的,十足的紈绔公子。

    柳易陽正起身對著謝氏和謝姨媽行禮,當轉(zhuǎn)身看到謝氏身邊穿著對襟長裙,容色雅麗的云卿時,眼底的光芒閃了一閃,笑著道:“云卿表妹好久不見,倒是出落的越發(fā)迷人了�!�

    這話說的太過輕浮,謝氏蹙了蹙眉,柳大夫人連忙起來打圓場道:“這里還有一個表妹呢�!�

    柳易陽這才看到了謝姨媽身旁還有一個女子,生的是柔媚動人,姿色也不錯,只是他看多了這種類型的小妾和青樓女子,也不放在心上,淡淡道:“這位便是凝紫表妹了。”

    豐凝紫對他也沒什么好感,眼底只看得到沈云卿,又是一個已婚的男人,她沒有興趣,只是按照規(guī)矩的行禮道:“凝紫見過表哥�!�

    他身邊的是一個形容瘦枯的女子,藍緞地的顯色長襖都遮掩不住她皮膚泛黃,是柳易陽的正妻黃氏,年齡應(yīng)該與他差不多,但是看起來老了許多,而且一看就是久病不治的類型。她懷中抱著一個三歲左右的小男孩,臉蛋圓鼓鼓的,一雙眼睛圓溜溜帶著好奇,盯著云卿看個不停。

    黃氏對云卿和韋凝紫輕輕的笑笑,讓她們起身,然后掏出兩塊翡翠玉佩分別給了兩人。

    云卿記得上一世黃氏也是這樣病著,然后差不多一年后就去世了,柳易陽那時候便將他喜歡的一個妾室提了做了正房,好像過了不久,遠哥兒也死了,對外面稱作是不小心跌死的。

    但是云卿記得聽謝氏說過,遠哥兒死的時候全身都是掐痕,燙痕和一些亂七八糟的痕跡,小身子瘦得皮包骨一樣,多半是被那個后母虐待而死的。

    而那時候大太太覬覦沈家的財產(chǎn),看著她名聲被壞,便動了心思,說要云卿來做她兒子的貴妾。她雖然是一介商賈之女,但是從小就是做當家主母教養(yǎng),謝氏也未曾想過要將女兒嫁去做妾,但是考慮到那時候的情況,又有點動心,畢竟嫁到自己姑母家好過嫁到別人家去。

    后來是聽到云卿說誓死不為妾之后,謝氏才拒絕了這門親事。

    她側(cè)眸看著柳易陽,正看到他斯文的側(cè)臉,配合著他渾身的裝束,誰能看出這樣一個金玉其外的男人,是一個可以將妾升為妻,看著自己的親生骨肉被虐待而死的男人。

    莫說是為妾,就是為妻,她也絕不會考慮。

    她看著還是小小的遠哥兒,雖然還小,但是還是看得出很聰明的孩子,眼珠子黑黑的,帶著靈巧的光芒,小手一拍一拍的玩著黃氏衣服上的小珠子,很是惹人憐愛。

    見完表二舅母,大表哥和大表嫂,另外還有一個少女,梳著雙丫環(huán),是二表舅母的女兒,柳易心,比云卿要小上一歲,長得不算特別出色,屬于比較秀氣的那種。

    一圈見了下來,二表舅母和大表嫂給了兩人一個白玉鐲子,一個翡翠玉佩,柳老夫人這才開口對著韋凝紫道:“來,既然是第一次見面,姑姥姥當然也要送東西給你�!�

    說罷,就朝著銀杏瞄了一眼,銀杏立即退了出去,過了一會來的時候,手上便拿了一個雕花紅漆木的圓盤。

    柳老夫人從圓盤上拿下一個匣子后,柳大太太,柳二太太,還有柳易月三人目光都隨著她的動作,直想看看老夫人會拿出什么好東西出來。

    韋凝紫心里也帶著激動,她本身沒幾副好首飾,每日都是戴那么幾樣,謝姨媽是個不舍得的,銀票都摳的死死的,自己嫁妝里真正的好東西也舍不得給她,害的她每日都羨慕云卿頭上變化多端的首飾。

    柳老夫人察覺到她的目光,將匣子打開,里面是一對燈籠鏤空金魚耳墜,一對單股蓮花纏絲銀鐲子,一對白玉點翠流云鎏金簪子,遞給韋凝紫道:“這是給你的,看看可喜歡�!�

    謝姨媽一看,眼底露出一點不爽快的神色來了,韋凝紫眉間瞬間閃過一抹不虞,這兩樣?xùn)|西,可是離她想象中也差太遠了,可是面上卻一點都不表露出來,甚至帶著點驚喜道:“謝謝姑姥姥�!�

    柳老夫人點點頭,把匣子合上遞給了她。謝氏看了一眼匣子里的東西,也微微訝異了起來,當初在家中,父親母親并沒有因為謝素玲的庶出身份看低她,她的母親是先皇賜下的一個美人,父親無奈收了,那美人也是不得志郁郁而終,她生下的女兒父親和母親都當作親生女兒養(yǎng)的,那時候姑母對她和素玲的態(tài)度都是一樣,送她什么,也送妹妹什么。

    而今次,柳老夫人送的東西看起來雖說都不錯,但是這幾樣?xùn)|西在柳府這樣的人家來說,是最不起眼的,便是有體面的大丫鬟也會得這樣的賞賜,想起云卿來的時候,柳老夫人給送的赤金頭面,寶石簪子,可比這個值錢多了。

    謝氏垂頭抿著茶水,心中有了其他的想法,莫非如今柳家對她熱情的原因是因為她還有用處?若是以后她也像素玲一樣,柳家會怎么對她?

    過了一會,她們大人就開始聊著,柳老夫人便讓柳易月帶著云卿,柳易心,韋凝紫幾個到她那邊去玩耍去。

    到了柳易月居住的伴月閣時,柳易月便對著她們?nèi)说溃骸澳銈兊搅诉@里,快坐吧�!眱叭灰桓敝魅说呐深^。

    云卿順著她的話坐了下來,心里卻有了別的想法,柳易青是柳易月的嫡親姐姐,兩人的關(guān)系頗為不錯,她不覺得柳易月是那種會大義滅親的人,就算知道是柳易青勾引齊守信在先,她心內(nèi)估計也是憎恨自己的。

    其實云卿想的并沒有錯,柳易月在得知事情后也鬧了一頓,但是被柳大夫人訓(xùn)斥了一頓,柳大夫人到底老謀深算,知道柳易青的事情是自討苦吃,也怪不得云卿,如今到了這種田地也沒辦法補回了,將柳易青送到了齊家后,便當作沒有那個女兒,她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和謝氏沈府重新建立好關(guān)系,才好拿錢。

    所以柳易月就算是有氣,也不會在表面上發(fā)作起來,但是心底還是在算計著給云卿添堵。

    每次云卿到柳家都會給她和柳易青帶東西,這次卻沒有半點動作,柳易月便有些不高興了,上上下下的在云卿身上打量,終于將目光停在了她身上的首飾上。

    她說了幾句場面話,便喝了口茶,裝作才看到的樣子對著云卿道:“表姐,你頭上這簪子很好看,是在哪個鋪子里買的樣式,我也想去買一個�!�

    云卿早就感受到她那如影隨形打量的目光,上回送柳易青東西的時候,她不也是一臉乖巧的上來要東西嗎。

    她笑了笑,伸手摸了一下頭上的簪子,開口道:“月表妹眼睛倒是厲害啊,這簪子我今天還是第一次戴呢,在揚州這里沒有買的,這是爹從京城的玲瓏齋給我買來的,那里的東西都是獨一無二的呢。”

    聽著云卿如此說,獨一無二的東西柳易月更喜歡了,她無比羨慕的盯著那根簪子,“可真漂亮,那珍珠每一顆都一樣大,與雞心血寶石襯在一起,頓時便顯得高貴了不少,姑父真有眼光�!�

    當然有眼光了,否則怎么可能將沈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對于父親,云卿心中還是敬佩的,父親每次不管是北上,還是下海,都會給她帶一些稀罕的,漂亮的東西回來,這簪子便是其中之一。

    “是啊,爹對我真好�!痹魄溲b作聽不懂她的潛臺詞,喝了口茶,淡淡的應(yīng)道。

    這表姐怎么今天反應(yīng)這么慢了,還不知道開口把那簪子送給她,柳易月急了起來,平日里只要她這么說,一般都可以把云卿的東西哄過來的,久而久之,哪次不在云卿身上弄兩樣?xùn)|西過來她就難受。

    難道表姐沒聽出來?她又在云卿頭上盯了兩眼,然后小聲道:“可惜沒有了……我真的好喜歡哦……”

    面對她如此做派,云卿當作沒聽到。前世柳易月柳易青兩姐妹便是每次看到她有什么好東西,都故作可愛的開口問,最后就是要從她這里拿走那樣?xùn)|西。

    這一世,她倒是想,個個都只會盤算別人的東西,想都不要想她會再傻乎乎的給她們了。

    柳易月沒想到云卿竟然坐在那里裝起了呆子,自顧自的喝著茶,好像杯子里住了個小人兒一樣,看的那樣認真,真是氣死她了。

    她掃了一眼那簪子,越看越喜歡,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她就越是覺得好,便輕輕的咳了一聲,對著柳易心道:“妹妹,你看云卿表姐頭上的那根簪子是不是很漂亮�。俊�

    柳易心其實也一直在打量云卿的穿著,她因為父親在下屬州縣任職,極少到揚州府來,雖然只是十二歲的小姑娘,對著漂亮的東西依然是不變的追求,早知道今日云卿要來,柳易月便來找過她,說是兩人一起去要云卿的東西。

    她本來頭一次回來,哪里會想到這樣的事,可是柳易月一直跟她說云卿表姐的東西好拿,又將以前從云卿那里拿了的東西都亮出來給她看,那鐲子,耳墜子看的她兩眼冒金光,愛不釋手,柳易月又告訴她沈家是揚州有名的富家,這些東西根本不算什么,要了就要了,她不由的動了心,答應(yīng)了柳易月一起來要東西。

    眼看柳易月直接開口要失敗了以后給她打暗號,于是柳易心按照昨天她們兩人商量的方法,將手中的點心放了下來,直接將手上四只銀絲鑲金的鐲子取了下來拿在手中,然后捧著過來,站到云卿的面前。

    云卿不太明白的看著臉蛋還帶著嬰兒肥的柳易心,這是要干什么?

    柳易心開始為她解除困惑了,她開口道:“云卿表姐,這是我父親任職那個縣里面的規(guī)矩,若是女孩子見面后發(fā)現(xiàn)特別投緣,特別親切的,便會取了身上戴的東西互相交換,以表示兩人的友情長長久久的,也顯示了兩人的真心哦。”

    柳易月也趕緊在一旁附和道:“原來心妹妹那還有這樣的規(guī)矩啊,那我也來一并湊個趣了�!闭f著,就從她耳朵上取下了一對貝殼纏羽毛的銀耳墜子遞到云卿的面前。

    韋凝紫坐在一旁看著兩個柳家小姐的動作,差點就沒憋住笑了出來,她這算是看明白了,原來柳家兩個小姐是合著伙來誆云卿身上的首飾啊。

    她轉(zhuǎn)眸看云卿身上的首飾,除了頭上的一根雙股鑲紅寶石攢珠四蝶珍珠流蘇簪,手臂上一對穿花百蝶金鐲,還有耳墜上是一對蝴蝶紅寶石的耳墜子,胸口掛著是兩重八寶吉祥云紋鑲碎紅寶石長命鎖,這四樣?xùn)|西件件可都是價值不凡,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其中簪子,耳墜,長命鎖還是用的一套花樣子打出來的。

    她也不由的起了心要湊個熱鬧,不管要不要得到,反正是柳家小姐先開口的,她也不過是入鄉(xiāng)隨俗,若是能要到一件,豈不是賺了,懷中這種心思,她也從頭上抽了一支雕鳳銜珠的簪子下來,湊過去道:“原來如此,那我可不能落了這個習俗啊�!闭f完,便學著柳易月和柳易心將簪子也放在了云卿面前的架子上。

    哈,哈哈。這是變相打劫嗎?看著眼前三個首飾,再看面前那三個目光里都帶著期待光芒的表姐妹,云卿在心內(nèi)真是笑的仰倒,看過打劫的,還沒看過打劫得這么有藝術(shù)的。

    流翠站在云卿身后,氣的牙都咬了起來,這三位表小姐也太不要臉了,知道小姐今日身上都是好東西,瞧瞧她們拿出來的是什么貨色,小姐的妝匣里這等的幾乎都見不著,她們也好意思來換。

    云卿抬手掩了掩鼻子,然后笑道:“姐妹們真是太熱情了,初初見到云卿,便全部都和云卿投緣起來了。那云卿也不能怠慢了才是。”

    “今日我身上剛好戴了紅寶石一套的東西呢……”她說著,左手順勢一抬,對著右手輕輕的摸去,那首飾看著就像要去取鐲子,看的柳易月和柳易心滿心的激動,看來這個辦法果然不錯,怎么說云卿也不能駁了三個表姐妹的盛情啊。

    韋凝紫倒是期待中有一點不敢相信,就這么段時間和云卿相處,她知道云卿應(yīng)該也沒這么好說話,雖然她覺得云卿也想不出什么辦法來拒絕了。

    就在她們閃亮如燈光的眼神下,云卿的手緩緩的從輕紗上衣從撫過,好像撲了撲并不存在的灰塵,然后微笑著對著她們道:“剛才我又想了下,表姐和兩位姐妹在我心中的地位都是一樣的,那這東西到底要怎么給呢�!彼皇止粗鴥芍匕藢毤樵萍y鑲碎紅寶石長命鎖道:“這個可是其中最貴的,便是這上面的云紋都是名匠魯珍打造出來的,更別提這些寶石,都是同一個師傅切割出來的,在陽光下可以折射光彩,抵得上其他的好幾倍呢……”

    話音一落,柳易月的眼睛就亮得更厲害了,她站出來道:“這個自然是與我交換啊,我拿出來的才是最稀罕的。”

    柳易心一聽不干了,于是沖道:“你那算是什么好東西,就是塊貝殼上面吊了根羽毛�!�

    她這一句戳中了柳易月的心思,柳易月是為了換首飾,拿著最不值錢的玩意出來,她臉漲紅,反駁道:“我是姐姐,當然是跟我先換��!”

    柳易心心道柳易月拉著她來做炮頭,現(xiàn)在又想占最好的去,更是不理她這句,“這是我提出來的習俗,當然第一個是給我了,再說我是最小的,你還要跟我搶嗎?”

    柳易月一聽,嘴巴就一撇:眉毛一瞪,“你竟然不尊敬長姐……”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吵起來,就為誰拿了這個長命鎖爭辯,韋凝紫看的目瞪口呆,轉(zhuǎn)而看著云卿。

    只見她坐在椅上,面上十分為難的看著兩人吵架的樣子,那雙鳳眼里卻帶著譏諷的笑意,透著絲絲的冷意,頓時心內(nèi)有一種發(fā)毛的感覺。

    只怕一開始云卿就等著這一幕了,韋凝紫開始后悔,后悔為何要參與到這個里面去,她又不是不知道沈云卿是個小氣又有心眼的人,她有一種預(yù)感,就是那支雕鳳銜珠的簪子等值的東西只怕都換不來了。

    果然,云卿見柳易月和柳易心兩人掐架掐得也差不多了,各自和斗公雞一般,才緩緩的開口勸道:“兩位表妹別吵了,我想起來了,你們說的是要平日里隨身戴的東西,我今日戴的可都是新東西呢�!彼皖^從自己的荷包中拿出了三片玉織如意結(jié)的佩飾,一塊塊攤開在桌面上。

    “你們看,這是我總是隨身戴的玉佩,剛好有三塊一模一樣的,這樣給你們我心里才過得去,也不會顯得我厚此薄彼嘛!”云卿說完,還站起來,熱絡(luò)的將玉佩一個個給她們放在腰間系上,那模樣親熱的讓流翠和青蓮憋得滿肚子都是笑意。

    實在是太搞笑了,那三片佩飾,是小姐平日里放在荷包中賞賜丫鬟的,算不得什么好東西,就是一般的玉粗粗雕琢而成的,比起開始她們?nèi)怂偷臇|西,可便宜多了。

    “表姐,表妹你們可別小看了這玉佩,這都是和田玉坑里出來的玉呢�!辈贿^,不是上好的玉胚,而是下腳的玉料。云卿說完,優(yōu)雅的轉(zhuǎn)回位上,吩咐流翠一件一件的將剛才她們?nèi)四贸鰜淼氖罪検蘸谩?br />
    柳易月和柳易心臉上都是漲紅的,也不曉得是剛才吵架吵太激烈了,還是給氣的,她們只覺得腰上那塊礙眼的玉佩像一堆火一樣燒在她們身上,恨不得拿著那塊玉佩摔在云卿的臉上。

    她們可虧大了,雖然拿出來的首飾比不得云卿頭上身上的,可是比這個破玉佩起碼好了五倍不止!

    只有韋凝紫早就預(yù)料到了這個,她低著頭看著腰上的那塊葉子形玉佩,眼里的光芒暗閃,云卿的心計果然很深,以后對著她,還要加倍小心才行。

    望著一屋子靜悄悄的,氣氛有些尷尬,柳易心瞪著柳易月,滿臉氣鼓鼓的,就是這個姐姐說什么云卿表姐很好騙,現(xiàn)在還害她丟了四個銀絲的鐲子,換回這么塊爛玉佩,她是故意整她的吧。

    柳易月也沒想到是這種結(jié)果,以前要云卿的東西都很好要的啊,就是那次在荔園準備筵席,她不是一開口也要了個好東西嗎,一定是柳易心這個家伙哪里做的不好。

    哼!兩人互相對視一眼,又別開了臉。

    大房和二房的關(guān)系本來就不好,柳易月和柳易心經(jīng)過這么一出,肯定更加合不來了。

    云卿很滿意這樣的效果,開始覺得有點澀的茶水如今喝起來都變得清香多了,正在這時,外面的丫鬟開口道:“大少奶奶帶著遠哥兒過來了�!�

    大少奶奶黃氏雖然病了,但是在府中是長嫂,四人趕緊起身對著她行禮道:“見過嫂嫂�!�

    “不必拘禮了,你們隨意些吧�!彼碜硬缓�,遠哥兒是牽著走進來的,胖墩墩的跟在娘身邊,一搖一晃的看著屋內(nèi)的人,一點都不怕生。

    黃氏坐在椅子上,拉著他教道:“遠哥兒,叫表姨。”

    遠哥兒抬頭看著云卿,大眼睛眨了眨,圓臉蛋突然一笑,一頭扎進了黃氏的裙子里,像一只小狗一樣使勁的往里面鉆。

    “哎喲,遠哥兒怕丑了�!秉S氏拉著遠哥兒,對著云卿笑道:“他一害羞就這樣�!�

    云卿哪里會怪他,本來她就喜歡小孩子,加上又知道上輩子遠哥兒的結(jié)局,心里又帶了憐意,過去將遠哥兒抱起來,笑道:“這么大的男孩子了,還害羞啊�!�

    遠哥兒一點都不反感云卿抱他,望著云卿就笑,抓著她的衣袖喊道:“表姨好漂亮……”

    屋子里的氣氛一下子好了起來,韋凝紫,柳易月,柳易心也逗遠哥兒幾句,只一會便沒了耐心,只有云卿一直哄著遠哥兒,帶著他認東西。

    遠哥兒畢竟年紀小,玩了一會就累了,黃氏喚了奶娘將遠哥兒抱了下去。柳易心和柳易月鬧了脾氣,扭頭走了,韋凝紫和柳易月大概是去里面看什么東西去了,正房里只剩下云卿和黃氏兩人。

    云卿便坐到她的身邊,和她說了幾句遠哥兒的話。

    黃氏嘆了口氣道:“我這身子不大好,想陪著遠哥兒玩也沒空�!�

    “身子都是靠慢慢調(diào)理的,表嫂不用擔心�!痹魄涿嗣鍪郑参康�。

    “調(diào)理了幾年了,我自己還不知道這身子的情況啊。”黃氏的語氣很是蕭條。

    “放寬心就是,人不都是病去如抽絲么,只是去的慢了一點。”云卿還是寬慰道,她是知道黃氏身子的,不過,她今世跟汶老太爺學了醫(yī)術(shù),可一試試看有沒有希望。

    她假裝去看黃氏手上的鐲子,手指搭在她的脈搏上聽了一會,脈搏時起時落,有勁而虛強,云卿心中咯噔一響,這樣的脈搏完全是靠藥力支撐的,好在柳家是富裕人家,要是平民屋里只怕早撐不住。她強笑著收回手道:“表嫂這鐲子是玻璃種的,很漂亮呢。”

    黃氏也望著自己消瘦的手腕上掛著的玉鐲,再好看又有什么用,還不是掛在一個將死之人的手中,大夫說她靠藥吊著還能活上一年兩年的,這幾年來,人越來越瘦,手腕也從白皙圓潤到了如今的干枯黃瘦。柳易陽天天呆在那個狐媚子那里,雖然初一十五還來她房里,也不過是坐坐就和通房丫鬟去了隔壁歡愉去了。

    幾年下來,她倒是無所謂了,可是遠哥兒還那么小,她要是死了,那個狐媚子做了正室,遠哥兒還能不能活下來就難說了。黃氏看著云卿,眼底有一道暗光閃過,隨后又恢復(fù)了尋常的樣子。

    在柳府里用了午膳,又陪著柳老夫人打了一下午的馬吊,到了傍晚的時候,四人便要起身告辭回府了。

    到了馬車上,云卿和謝氏提起黃氏的事,謝氏也知道了,她無奈的嘆了口氣,“現(xiàn)在你表兄房里有了妾室頗為得寵,前幾天剛查出來,肚子里也懷了�!�

    云卿倒是不知道這個,那照這么說,前世的那個妾就是謝氏口中的這個么,她現(xiàn)在懷了,不剛好是黃氏死前生了孩子,這可真是生得好,孩子一生出來,正室就死了,小妾上位,帶著孩子一起,然后將正室留下來的孤兒弄死。

    真正是睡人家的老公,打別人的娃娃,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吞沒人家的嫁妝了!

    這么想,云卿又慶幸起前世幸好沒有懷上孩子,否則的話,在她被棒殺了之后,她的孩子豈不是重蹈了黃氏的覆轍,她相信,韋凝紫的手段比起那個妾室來只會要厲害許多。

    馬車車輪咕嚕嚕的往前走著,到了一處小巷拐彎之處,外面?zhèn)鱽砹艘魂囆[聲,前行中的馬車也一下子停了下來。

    外頭不斷的有人打鬧,拉扯的聲音。

    謝氏皺眉道:“外面怎么了?”云卿好奇的掀開車簾往外看去,街上不少人圍在這邊,都朝著一個地方看去,將前面行進的路賭住了。

    而此時云卿穿過那重重阻攔,看到其中一張熟人的臉

    005

    世子夜闖大小姐閨房,動心

    日頭漸漸的落了下來,揚州已是暮色一片,殘陽下的天色如紅透了的橘子,霞光盛的刺人心目。

    江中綠霧起涼波,小橋流水倦船歌,而集市里的叫賣聲卻沒有因此而停歇,比起白日里更多了一份黃昏的余味。

    前去詢問的婆子得了結(jié)果回來后,開口道:“回夫人的話,前面有一個姑娘在賣身葬父呢,說是母親重病花光了屋中的錢,現(xiàn)在父親又去世了,家里沒有錢,求哪家出七十兩銀子買了她。”

    “那個丫鬟看起來如何?”謝氏素來心善,聽到有姑娘如此作為,倒也是個孝順的,便動了心思。

    看到人群中間空隙里露出的那一張臉,云卿手指緊緊的掐著坐下的湖草燈心墊,她想起來了,當時雪蘭就是這樣被剛好路過的她遇見看到了,然后看到她跪在那里,差點被青樓的媽媽買去了,掏出錢買下了她。如今雖然她是和謝氏一起出來,但是雪蘭還是出來賣身葬父的了。

    前世里,她視雪蘭為最親近的丫鬟,除了沒有讓雪蘭做通房以外,其他的無不是給的最好的,那時候雪蘭走出去,都沒人相信她只是個丫鬟,看起來都像大戶人家培養(yǎng)出來的小姐,誰知后來,她竟然為了一個通房的位置,就這么另奔了韋凝紫的身邊,還在自己最潦倒的時候給上了一巴掌,她永遠記得雪蘭那仗勢欺人的模樣。這樣的人,就應(yīng)該被人買了到窯子里做個妓女。

    外面的婆子剛才看的時候就端詳了一番,“模樣還是挺周正的,看起來也舒服,就是挺可憐的,聽說跪了已經(jīng)一個下午了,因為七十兩銀子不是少數(shù),光是買個丫鬟大多數(shù)人還都只是看看熱鬧的�!�

    當然了,七十兩銀子,就算是在牙行挑丫鬟,都可以挑上五個大丫鬟了,這個價格還真是開的高。云卿不滿的在心中道,眼看謝氏就要開口買下雪蘭,云卿連忙拉著她道:“娘,我看這個丫鬟不能買�!�

    一向心腸好的女兒說出這樣的話,謝氏有些訝異的看著她:“怎么不給買了?”

    云卿抿了抿唇,其實買個丫鬟沒什么不可以的,但是她就是不想讓謝氏買下雪蘭,她想了一會,開口道:“娘,昨天我們府里不是剛挑了丫鬟嗎?怎么又買一個呢?”

    “無事,多一個丫鬟沒有關(guān)系。”謝氏笑著道,原來女兒是在想這個。

    云卿知道這么說肯定打動不了謝氏,干脆就直接道:“娘,你還記得以前廚房一個丫鬟的事嗎?”

    謝氏見女兒今日好像特別阻止她買這個丫鬟,又提起以前的事,便回憶了起來。云卿說的是以前廚房里面的一個小丫鬟,那時候是餓得暈倒在了門口,被婆子撿回來,謝氏看了可憐,又見身份沒什么問題,就收留了下來,誰知道那個丫鬟是個慣偷,用這種辦法欺騙心善的富人家,混進去之后就是來打探地形的,好和外面的賊人里應(yīng)外合偷竊一把,幸虧當時的管事發(fā)現(xiàn)丫鬟行蹤鬼祟,跟去查探后便交了官府。

    想起這件事,謝氏還心有余悸,當時沈茂沒在家中,若是發(fā)生些什么,她和婆婆,還有小云卿三個女人還不知道怎么辦。

    謝氏略有些猶疑的望著窗外,道:“她賣身葬父的,應(yīng)該不會是那等人吧?”

    知道自己說的話起了作用,云卿加把勁道:“如今你看這個丫鬟,一般人賣身也就二十兩了,可她要的是七十兩,這樣的價錢也只有富貴的人家才能買的起了。不是女兒要將人心往壞處多想,實在是有前車之鑒,須得多多慎重才是�!�

    其實云卿知道雪蘭為什么要賣七十兩,記得她除了花了小部分銀子葬父之外,還要留錢給母親看病,另外也打算存一部分,畢竟賣身葬父就是死契了。

    謝氏低下頭想了想,女兒說的話是有一定道理的,人活在世上不可以沒有良心,但是也不能沒有心眼。

    于是開口對著外面的婆子道:“我們換一條路走吧�!毖鄄灰姙閮�,她不想看著人在眼皮下受難不救的。

    終于得到了謝氏的答應(yīng),云卿看著外面還在人群之中穿著白色孝服跪著的雪蘭,嘴角帶上一點微微的笑意。

    這輩子總算不要放這個礙眼的丫鬟在身邊了。

    結(jié)果這點喜悅還沒在她的心頭綻放到一天,到了次日的中午,云卿就聽說沈茂回來的時候,順手在路上買了賣身葬父的一個小丫鬟,放在了謝氏的房間里。

    云卿心中一緊,對著流翠道:“我們?nèi)シ蛉四侨ビ蒙��!?br />
    流翠眼睛帶著驚訝,剛才小姐還說不想吃東西要先休息一會,怎么轉(zhuǎn)眼之間就胃口好了。

    云卿到了謝氏屋中,一進門就看見一個全身穿著白色孝服的少女跪在地上,臉色黃黃的,兩頰沒有肉顯得有幾分老,頭發(fā)干枯的盤在頭上,明顯的營養(yǎng)不良,一個勁的埋著頭,跪在地上顫抖個不停。

    云卿進屋后先給謝氏和沈茂兩人行禮,然后再坐到一旁的黃花梨海棠雕花玫瑰椅上,屋中的丫鬟立即端了一杯茶放在她的桌面上。

    她一手端著茶杯,努力控制自己想要沖上去一把提著雪蘭甩出去的沖動,慢慢的,緩緩的吹著熱氣蒸發(fā)的茶葉水面。

    還好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謝姨媽,韋凝紫和耿佑臣三人心靈的沖擊,面對雪蘭的時候,她已經(jīng)能控制下來了。

    “娘,這個丫鬟看起來有些眼熟啊�!痹魄涮嶂艟褪窍敫嬖V謝氏這個就是在小巷口看到的那個丫鬟。

    謝氏早就認了出來,看著地上的雪蘭,心里還是有些不踏實,畢竟女兒在馬車上說的話是有道理的,可是老爺買了回來放在她這里,她總不好駁了面子,到時候安排些無關(guān)緊要的活計給她看,再讓李嬤嬤她們注意些便是。

    “既然買了你回來,以后就是沈府的丫鬟,這身孝服還是去了吧,穿的素凈點就好了�!敝x氏淡淡的說道。既然賣身到沈府,那就不能天天穿著孝服在主子面前晃來晃去,沒有人喜歡天天對著一身白布麻衣。

    雪蘭這時才抬起頭來,眼珠子滴溜溜的在眼眶里轉(zhuǎn)著,將屋中的三個主子都打量了一番,這才跟著屋里的丫鬟下去了。

    云卿垂下眼,不去看她,如今重生一回,她本來想將雪蘭擋在門前的,可知有些人是擋不住的,如今她還不是進來府中了,只是她進來的方式改變了,云卿暫且就先看著,若是她有什么鬼祟的舉動,她就不會客氣了。

    到了午膳的點,謝氏吩咐人擺了午膳,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和睦的用完了之后,待周圍的丫鬟都下去了,謝氏才說道:“老爺怎么想著今日買個丫鬟來了?”

    沈茂笑道:“也不是想起,路過看到了就順手做件善事,你曉得的,我……”他說的就是那個藥的事情,頓了頓才開口道:“以前沈家一直都開了個如善園,專門接濟各方各地來的窮人,后來官府征地修路,將如善園征了去,開善園的事情也就停了下來了,如今我看,還是將這個再開起來吧�!�

    他心里有些感觸,三十出頭的年紀家中無子,雖說知道病會好的,還是覺得心里不踏實,思來想去,自己也就是如善園停下來此事做的不妥了,如今是時候?qū)⑺_了起來。

    當云卿聽到沈茂如此說的時候,心里便是靜不下來,端著茶杯怔怔的坐在那處。當年沈家之所以名揚天下的原因這也是之一,不知道是不是這個時候,父親也開口將如善園重開了,長期開門布施,廣對天下客,后來因為沈家做善事名氣大,很多文人雅客也經(jīng)常來如善園,原本救濟性質(zhì)慢慢的就變了,變成了一個帶著虛名的慈善園。

    那些文人雅客最好吟詩,詩詞傳播又極快,一時之間沈家富裕傳遍天下,還有人說出沈家富可敵國之語,那時聽了只認為是夸大其詞,如今想起來才是真正的誅心。

    若是真要算富可敵國,沈家在全國也排不到最前面,嶺南鹽商,西北錢莊那都是赫赫有名,他們的財富肯定超過了現(xiàn)在只在江南一帶富有盛名的沈家。

    其實有時云卿心中也有疑惑,即便是四皇子當年入住發(fā)現(xiàn)沈家祠堂乃銀磚砌成,也不至于抄家了事,現(xiàn)在正是大雍盛世,國富民強,當真國庫空虛到那種地步了嗎?可是除了這個原因,她又實在想不出其他來了。

    不過她覺得對于沈家這種沒有強大庇護的商戶來說,名聲太望的話,禍事遲早會上身。古語不是說的好嗎,人怕出名豬怕壯,這話是糙了點,理卻是真理。

    云卿將手中的茶放下,抬眼看著沈茂,見他正和謝氏商量開如善園的事情,笑著插口道:“爹,其實女兒對重開如善園也有一點想法,不但可以真正的做到善事,幫助到別人,另外還可以幫到我們自己府中�!�

    沈茂第一次聽女兒對自家生意上的事開口,倒是有些驚訝的開口問道:“那云卿說給爹娘聽聽,看看有什么好建議?”

    他說完,和謝氏對視得笑了一眼,目光中帶著對女兒的包容和寵溺。云卿知道他們是認為自己一時興起開口的,畢竟前世里自己是半點不肯沾這些事,也認為和金銀打交道俗氣,如今再看,這世上的每一個人都是依賴金銀生活的,只是有些人是披著一層好看的外衣一邊在追求,一邊在唾棄。

    此時若是想要自己說的話有效果,那就要有一副讓人信得過的樣子,她收起在父母面前小女兒的姿態(tài),沉穩(wěn)從容的望著沈茂,道:“爹,娘,你們都是心善之人,你們可聽說過《六度經(jīng)集》的一句話,布施,是六波羅蜜中修菩薩行的不二法門。而布施可以分上,中,下三種,以飲食布施為下布施,以衣物、寶物布施為中布施,以頭目腦髓,盡用布施為上布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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