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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237第二更

    時間過的飛快,進宮后八日便是十二月二十八,宮中年宴。

    云卿到了宮中之時,離開宴會的時間還很早,宮里讓人在天籟閣設(shè)了戲臺子,讓賓客在此處先行休憩。

    外邊的一切都是冷颼颼的,天籟閣四面都使人圍住,又放了上百個烤爐,進來后便覺得是兩重天,那銀裝素裹的世界一下子就換做了眼前的紅妝綠裹,富麗堂皇。

    云卿和安雪瑩挑了個較為偏僻的位置坐下來,兩人都不是愛湊熱鬧的性格,只盼能在一起好好說說話兒。

    數(shù)日不見,安雪瑩還是以前那冰般純潔的人兒,只是今日天冷,渾身裹得厚厚的,穿著夾棉銀絲繡綠蓮的短褙子,外面系著加厚的披風(fēng),越發(fā)顯得小臉尖尖,惹人憐愛。

    “你哥哥如今身體怎樣,好些了嗎?”自能行走之后,她就過去看了安初陽,那時候他還臥在床上,也不知道現(xiàn)在如何。

    安雪瑩淳透的面容上兩道眉毛輕蹙,瞧了云卿,看她臉色紅潤,眉眼柔和,眸如星光燦爛,行走也沒有任何不便,曉得她也已經(jīng)好全了,才嘆了口氣道:“現(xiàn)在傷口已經(jīng)好多了,要等完全愈合,那還要兩個月的時間,御醫(yī)說如今又是冬日,傷疤本就比平日里要復(fù)原的慢,好在哥哥身子骨結(jié)實,不然的話,就難說了�!�

    安初陽當(dāng)時不僅是被熊抓傷,還大量失血,不僅要養(yǎng)傷,也需要調(diào)理身體。云卿瞧了她一眼,眸中有不忍道:“沒事就好,不要多想了,也許是因禍得福也說不定呢。”

    這話只是說來安慰的,但是也不得不說,安尚書自上回“重病”之后就頗受明帝看重,此事安初陽受傷,似乎明帝將獎賞都放在他身上了,對安尚書越發(fā)的看重,也因為如此,如今寧國公府比起以前來,要熱鬧的多了。

    沒過多久,便聽到前頭有人唱著,東太后,魏貴妃等人相繼入座,過了半晌后,章瀅才到來,然而她到了之后,沒過多久,就聽到臺上傳出了爭吵聲,混在一片咿咿呀呀的戲子聲中,聽的不甚清晰。

    章瀅身材高挑,今日穿著一身華麗的煙云色長裙,外披著火紅的披風(fēng),額頭前一串點睛之筆的金色額飾,愈發(fā)顯得舉手投足之間高貴典雅,只是此時她正對著坐在前排的碧貴嬪說著什么,臉上一副氣怒的樣子。

    碧貴嬪,是以前的碧嬪,上個月回宮之后,她便被診斷出來懷了龍?zhí)�,按照宮中的慣例,妃位以下的妃嬪們有身孕,可以晉升一級,碧貴嬪在章瀅進宮之前,本就是受寵之人,明帝毫不猶豫就給她升為了貴嬪。

    碧貴嬪作為舊日最受寵的后妃,看著比她后進宮,卻一下竄到妃位的章瀅,心里哪里肯服氣的,她本來就不是忍氣吞聲的性子,趁著章瀅沒來,把她的位置給坐了。

    妃和貴嬪之間雖然只差了一級,可許多人終其一生也跳不上去,所以看起來距離很近,其實相差的很遠,就連位置也是有區(qū)別的。

    當(dāng)然,一個稍微靠前一點的座位,章瀅可以不在乎,可是這公然的挑釁,章瀅就不能不在乎了,當(dāng)即就讓碧貴嬪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碧貴嬪,你似乎坐了本宮的位置,還請你坐到你該坐的地方去�!闭聻]表情矜貴,眼眸含著一股威嚴。寵妃做得久了,那種不怒而威的氣息,多少也從明帝的身上感染了一些。

    可是碧貴嬪一手摸著肚子,一手炫耀式的撫了撫頭上明帝新賞的芙蓉色東珠簪子,因養(yǎng)胎略微圓潤了一點的下巴翹起,嘴角挑著恭謹?shù)男θ�,眼底卻掛著任誰都看得出的蔑視,緩緩地道:

    “珍妃姐姐來的遲,我看這位置沒人坐,就先坐下來,在這里欣賞會戲。現(xiàn)在也不是我不想站起來,只是肚子有些不舒服,一時半會站不起來。御醫(yī)可是說了,頭三個月的肚子是最要注意的了,若是有一點兒閃失,很可能就會動了胎氣,要是發(fā)生了什么危險,還請姐姐莫要見怪啊�!�

    這意思,若是章瀅要讓她站起來,換個位置,這以后她要是沒保住胎兒,那都跟章瀅脫不了關(guān)系。

    章瀅看著她冷笑道:“碧貴嬪既然身子如此不舒適,站坐之間就會動胎氣,那便在宮里好好休息,還到這熱鬧的地方做什么�!�

    瞧著章瀅眼底隱隱的怒意,碧貴嬪越發(fā)笑的得意,眉頭微蹙,很是憂愁的樣子,“我原本也是這樣想的,可御醫(yī)也說了,多走走對身體好,對胎兒的成長更好,以后龍?zhí)ド鰜頃r,身子骨都要強健些。”

    她句句都是拿著御醫(yī)作數(shù),章瀅也知道明帝對這種老來子是格外的看重,大概男人都覺得是自己能力超人的表現(xiàn),以前瑩妃也是,如今對碧貴嬪也是,若是到時候真掉了,指不定會遷怒于她。

    皇室子嗣一事,非同小可,可以讓女子飛上枝頭做鳳凰,也可以讓人一瞬間掉下無盡的冰窟,再無翻身之地。

    微微抿了抿涂著紅脂的嘴唇,章瀅欲要忍下,又覺得很不舒服,開口道:“那若碧貴嬪身子不舒服,不如請御醫(yī)過來給碧貴嬪看看如何?”

    碧貴嬪還沒開口,魏貴妃卻笑著道:“還是珍妃體貼啊,聽到碧貴嬪說不舒服,就要使人請御醫(yī)來,難怪陛下這么疼愛珍妃。如此大方善解人意,連我都疼愛呢,來,珍妃,你就先坐這兒吧。”

    她指的位置,是她身后一個四方的小錦凳,這種位置,雖然靠前,可都是給小位分的,嬪以下的妃嬪過來討好前邊的妃子們,聊天坐的。以章瀅如今的位置,還需要坐在那兒討好魏貴妃嗎?這明顯就是諷刺章瀅。

    魏貴妃這種看不得人家好,一看別人不好就忍不住落井下石的性格可是一點兒都沒改。

    安嬪呆在另外一旁,看到旁邊這些宮嬪都一臉看好戲的樣子,知道章瀅這一年來太過受寵,即便是她為人并不如何驕橫,女人的妒忌心還是忍不住想要看她倒霉的樣子。

    她無奈的嘆了口氣,對著章瀅道:“珍妃,十公主說讓我送個東西給你,不如你到我這邊來坐吧�!彼钢磉叺囊粋空位。

    其實大家都聽得出安嬪是為章瀅解圍,可魏貴妃好不容易能看到章瀅吃癟,哪里會輕易甘心,雙眸橫著安嬪,似笑非笑道:“安嬪,你那位置偏僻的很,如何讓珍妃坐,還是坐我這,這兒視線好,才看的清楚啊。碧貴嬪,你說是不是?”

    碧貴嬪掩著嘴一笑,眼波流轉(zhuǎn)之間充滿了諷刺,“可不是嘛,這位置真好,有珍妃姐姐坐這里,也許我腹中的龍?zhí)ザ紩杏X好一些呢!”

    章瀅心里看著這兩個女人很快拉成一線,想著平日里魏貴妃對碧貴嬪的模樣,又好笑又好氣,這宮中的人,真是一時敵一時友,讓人惡心的緊。

    魏貴妃愈發(fā)得意,指著臺上的戲道:“珍妃還不來坐,這一出《霸王別姬》不是你最喜歡看的嗎?莫要誤了好時辰啊……”

    那戲臺上飾演楚霸王的戲子已經(jīng)念白:孤,西楚王項羽。自出兵以來,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取�?珊迍钊斡脧埩�,聘請了韓信與孤鏖戰(zhàn)。將孤困在九里山前,設(shè)下十面埋伏。是孤誤入龍?zhí)叮瑲⒌霉聛G盔卸甲。幸遇魏豹將孤放出陣來,才得保全了性命。蒼天嚇,天,不料孤五載功勛竟要付與流水!

    雖然平日里這英雄美人的悲壯戲曲是章瀅愛看的,可此時卻刺耳之極,就算坐下了她也沒那心思欣賞到底演了什么東西。

    到了此時,大概是覺得鬧的有些過分,惹得一下命婦都看了過來。東太后那莊重的瘦削面龐上,干癟的嘴唇緩緩地起合,“坐哪都隨心意,能看戲的都是好地方,有什么好爭的,莫浪費了那戲子的唱腔了。”

    她的語氣并不重,然說話聲音沉沉如重鐘,緩慢的一個字一個字的出來,有一種自骨子里沉淀的威嚴。魏貴妃在東太后的手中是吃過虧的,如今后宮之事,東太后也是說得上話的人,她斜睨了章瀅一眼,覺得今日已經(jīng)過足了癮,掂量事情不要做得太過分了,也微微笑著住了口。

    那臺上的楚霸王,他身著白黑色武將靠子,前后兩片滿繡魚鱗紋,腹部繡一大虎頭,背上更有三角形的靠旗四面,一身裝束威風(fēng)凜凜,卻比不過那楚霸王雙眼灼灼如虎,舉手投足王者霸氣盡現(xiàn),一走一行之中,將楚霸王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

    這戲子真是不錯,不像是在唱戲,完全就像一個真正的霸王。

    碧貴嬪欣賞了一會,朝著東太后道:“這戲班子臣妾倒是第一回見到,感覺和以往的那些都不同呢�!�

    東太后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點點頭,“是不一般�!惫啪阌纳畹拇蛊ぱ劾�,劃過一抹老謀深算的光點,沉在無盡的深淵之中,根本就無人能察覺。

    坐了半晌之后,開始章瀅說去請的御醫(yī)已經(jīng)到了,碧貴嬪本來也不是多喜歡看戲,不過能慪一慪章瀅,覺得心里暢快而已。

    這叮叮咚咚的響聲聽了她也覺得不舒服,便順勢站起來,走到天籟閣旁邊的琳瑯閣去讓御醫(yī)給她請個平安脈。

    碧貴嬪站起來,擦著章瀅的位置走過兩步,突然回頭一笑,語氣嬌軟柔和,道:“珍妃姐姐,那位置我已經(jīng)空出來了,你可以去坐了�!闭f罷,轉(zhuǎn)身就走,留下一路隱忍的笑聲。

    章瀅額頭神經(jīng)氣的一跳一跳的,什么叫位置空出來,她可以去坐了,那明明就是她珍妃的位置。她恨不得上去一巴掌將碧貴嬪那副得意的嘴臉扇得稀爛,卻偏生這宮中最忌諱的就是暴怒,再者這個時候碰了碧貴嬪,她定然會拿著肚子里的胎兒裝腔作勢,反而對她不利,只好猛然的深呼吸,控制自己的情緒。

    可一看到那處本來是屬于自己坐的位置,她便覺得刺眼的很,再也看不下去,喚了米兒扶著她出去透透氣。

    安雪瑩坐在另外一邊的臺子上看到那邊的爭吵,有些不明白的蹙起眉頭,“云卿,你瞧珍妃和碧貴嬪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前一后兩個人都走了?”

    云卿一直在注意那邊的動靜,此時聽到她問話,根據(jù)自己的推斷,簡單地道:“碧貴嬪仗著肚子里的龍?zhí)�,占了珍妃的位置,珍妃估計龍�(zhí)ゲ坏貌幌嘧�。碧貴嬪走的時候,大概跟珍妃說了什么,讓她心里很不舒服,所以她也不想看戲,出去透氣了。”

    因為在宮中,周圍都坐著人,云卿和安雪瑩都沒像私下里叫章瀅名字,而是喚她珍妃。

    安雪瑩一臉佩服的望著云卿,“你和我一樣都聽不到她們的對話,如何能猜的出所發(fā)生的一切,聽你這么說,好像剛才你就坐在現(xiàn)場一樣�!�

    云卿微微一笑,“沒有那么夸張,我也只是根據(jù)她們臉色的變化,動作,以及現(xiàn)在在宮中所處的位置,和每個人的性格所猜測出來的,這就像看戲一樣,每個戲子都有自己的角色,每一個角色又有自己的固定思想和動作,揣摩久了,也就看得出了�!�

    安雪瑩知道云卿說的隨意,可這世上多少人看戲聽?wèi)蛞惠呑�,也永遠做不到云卿這一點。

    云卿一邊說話,一邊望著坐在臺上最前面位置的東太后,她穿著一襲深棕色的繡卍字福的長袍,邊角都是簡單不失大方的方形回紋,因為今日的場合,她脖子上掛了一串碧綠色的項鏈,遠遠看起來,自有一方大氣,是旁邊魏貴妃雍容所不及的沉穩(wěn),這是一種年歲的沉淀。

    她想起東太后當(dāng)初為逼章瀅進宮而做的一切,那般的手段凌厲迅速,根本就讓人來不及反應(yīng)。如今章瀅進宮得寵,卻不將她放在心里,東太后難道就沒有一點兒的懷疑嗎,還是說她早已經(jīng)知道,只是在找個機會,將章瀅一舉除掉呢?

    她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起身道:“雪瑩,我有事出去一會兒,等會見。”

    沒過多久,便聽那臺上嫵媚動人的虞姬正甩著長袖,聲音凄凄道——啟稟大王:看夜深了,倘若那賊暗地埋伏,豈不中了他的詭計?況且大王飲酒帶醉,今晚暫息一宵,明日再與他鏖戰(zhàn)。

    她抑揚頓挫的腔調(diào)一落,便聽到琳瑯閣方向傳來一聲凄厲恐怖的慘叫聲,驚得正在全神貫注看戲的福貴嬪全身一抖,用手捂著心口回頭望去,“聽這聲音,好像是碧貴嬪的,她該不會是出事了吧!”

    這下,莫說是看戲了,碧貴嬪出事事小,她肚子里的胎兒事大,東太后領(lǐng)著魏貴妃,婉妃,福貴嬪等幾個位分高一些的妃嬪便朝著琳瑯閣走去,其他的妃嬪被責(zé)令留在位置上,不許妄動。

    眾人到了琳瑯閣前,云卿也正巧從另外一邊走來,朝著東太后行了禮,便隨著眾人一起進去。

    琳瑯閣是一處三層的精致小閣,精巧玲瓏,每層有三間廂房,在里面可以看到御花園中的江南景區(qū),而這時,便看到碧貴嬪身邊的宮女驚慌的朝著眾人跑過來,口中大喊,“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英嬤嬤板著臉兒,望著那宮女道:“進宮這么久,沒學(xué)過規(guī)矩嗎?大呼小叫成何體統(tǒng)!”

    那宮女才收了收心神,眼中充滿了驚恐:“碧貴嬪,碧貴嬪她流產(chǎn)了!”

    東太后眼中一閃,面色依舊淡而平靜,朝著宮女問道,“哪間屋子?”

    那宮女爬起來,帶著眾人朝著左邊第一間廂房走去,剛好撞見章瀅從里面出來,她臉色蒼白,看到所有人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手指都忍不住發(fā)抖,“碧貴嬪流了很多血!”

    房門推開,所有人都看到碧貴嬪正躺在美人塌下,整個人縮成一只蝦米般,雙手捂著小腹正在痛苦的呻一吟,她桃色的裙子下一灘灘紅色的血跡將身下名貴的駝毛毯染得一片暗紅,讓人看了不由的皺起眉頭。

    魏貴妃等人一見,就拿帕子捂住了唇鼻,皺起眉頭往后退了一步,暗道晦氣。

    東太后見此,朝著宮女道:“碧貴嬪的身子一直是誰照顧的?”

    “回東太后,是曹御醫(yī)一直負責(zé)娘娘的胎兒�!睂m女低頭道。

    “趕緊宣他過來!”東太后一身吩咐,立刻有內(nèi)侍咚咚的跑下樓去宣旨,其他人則將慘痛的碧貴嬪扶到了床上,等著御醫(yī)前來,不過那地上那一大灘的血跡,宮里的女人都明白,這孩子十有**是保不住了。

    處理好這邊的事兒,東太后緩緩的轉(zhuǎn)過身來,老而干瘦的身軀并不因為年齡而顯得孱弱,她撥了一粒手中的佛珠,望著站在一旁的章瀅,緩緩地問道:“珍妃,你為何在此處?”

    此時章瀅視線還落在那一灘血跡之上,只覺得頭昏眼脹,心中發(fā)虛,那艷麗的胭脂也遮不住她慌亂的蒼白,細聲細氣的回答,

    “回太后娘娘,臣妾方才聽?wèi)蚵牭念^有些暈,便打算出來走走。正巧走到了琳瑯閣下,便被上面丟下來的東西砸到了頭,臣妾一看,正是碧貴嬪靠在窗頭,用吃了的栗子殼砸臣妾,臣妾一時氣不過,便上來和她論理,誰知道剛和她說了兩句,她就倒在了地上,說肚子疼,然后就流了許多的血,臣妾十分驚慌,想要出來,便看到了太后娘娘您來了。”

    她也不知道碧貴嬪怎么會突然流產(chǎn),自己上來都沒和她吵架,只是讓她不要如此囂張。

    可是突然碧貴嬪就倒了下來,自上一次人熊襲擊的事情后,她見到血總有暈眩感,見到那么一大灘的血,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現(xiàn)在思緒還有些混亂。

    不過那時候,她反應(yīng)再快,走出去也只是碰到東太后她們,結(jié)果都一樣。

    東太后并不多說,聽完她的話后,只讓人將明帝請來處理。珍妃是明帝的寵妃,碧貴嬪肚子里的孩子又沒了,還是明帝來處理的好。

    章瀅站在云卿的身旁,緊緊的抓著她的手,臉色極為緊張,“云卿,怎么辦,剛才沒有任何人在這里,我該怎么辦?!”

    她的手冰涼且潮濕,云卿能夠清晰的感受她的害怕,越在宮里呆的久,就越明白,有時候沒有證據(jù)便等同有證據(jù),剛才章瀅進來的時候,只有她和她貼身的宮女米兒,所有人都看到她剛才在這里,而碧貴嬪又是流產(chǎn)了,真是百口莫辯,說不清楚。

    她輕輕拍了章瀅的手背,“不要緊張,若不是你做的,你就跟陛下說不是,總不能冤枉你去的。”

    這件事,怪不得章瀅,換做任何一個人,被人用栗子殼砸頭,那都是不能忍受的。更何況還是比自己要低級的嬪妃呢。

    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首當(dāng)其沖的是一襲著明黃色的龍袍的高大身影,明帝走進來,眸光落在地毯上的血跡上猛然一緊,隨即走過去站到了碧貴嬪身邊。

    跟在他身后的曹御醫(yī)見一屋子的主子,要跪下行禮,明帝厲聲喝斥,“都什么時候了,還不過來救人!”

    “是!”曹御醫(yī)一個跪拜的動作立即收起,幾步走到床前,細細的把脈之后,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滲出。

    “情況如何?”明帝垂眸望著他,聲音冷沉。

    曹御醫(yī)轉(zhuǎn)過身來,恭謹?shù)鼗氐溃骸氨藤F嬪肚子里的胎兒,只怕是保不住了�!�

    縱使進來的時候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明帝還是閉著眼深吸了一口氣,暖和失去子嗣的痛心,才緩緩睜開那雙威嚴的龍眸,聲音冷如刀鋒,“怎么會保不住的?之前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嗎?”

    曹御醫(yī)吩咐旁邊的宮女去端補氣湯藥給碧貴嬪喝下,聽到明帝問話,接著回答道:“回陛下,碧貴嬪的胎兒一直都很安穩(wěn),可是根據(jù)臣剛才診脈發(fā)現(xiàn),碧貴嬪的腹部似受過重創(chuàng),胎兒兩月正是不穩(wěn)之時,若遭重擊,實在難保�!�

    “重擊?”明帝目光驟然一冷,“怎么重擊的?是誰重擊的?”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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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別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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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8

    “重擊?”明帝目光驟然一冷,“怎么重擊的?是誰重擊的?”

    屋內(nèi)的人被他那一身戾氣震的不敢出大氣,不過眼神都瞟向章瀅,魏貴妃手中抱著暖爐,臉色狀似驚訝的望著章瀅,“陛下,臣妾們都是剛過來的,來時便看到碧貴嬪躺在了地上,情況并不知曉。不過,當(dāng)時還有珍妃在屋中,也許她對情況知曉的比較清楚�!�

    “珍妃當(dāng)時在?”明帝看了一眼章瀅,目光掃了一眼坐在床頭,臉色極白的碧貴嬪。

    碧貴嬪剛喝下端上來的補氣湯,身體舒服了一點,聽魏貴妃這話,撐起身子伸手朝著明帝的身上靠去,手指緊緊攥住龍袍的下擺,凄聲道:“陛下,都是臣妾的錯,臣妾懷了陛下的龍?zhí)�,惹來人嫉妒還不自知,還以為真正是什么好姐妹,誰知道竟然能下這樣的毒手,陛下……”

    云卿看了一眼碧貴嬪,顯然這位貴嬪并不是個沒腦子的人,她一句話都不會直指章瀅,那意思卻再明顯不過了,她的龍?zhí)ト橇巳思刀剩屓伺聛淼摹?br />
    明帝一臉沉郁,扶著碧貴嬪,肅聲道:“是誰對你下手的,你盡管告訴朕,朕替你做主!”

    碧貴嬪看了章瀅一眼,眼眸含著怒色,又像是有所顧忌,半晌后,一把撲到了明帝的懷中,泣聲道:“陛下,是珍妃,珍妃啊,她說要找臣妾說話,臣妾本在這里給曹御醫(yī)把脈的,把了平安脈后,曹御醫(yī)就走了,臣妾覺得有點悶,就靠在床前吃烤栗子,不小心掉了栗子殼下去,掉在了珍妃的面前,她便沖了進來,怒罵臣妾,臣妾與她道歉,她不但不聽,反而怒氣難遏,沖過來對著臣妾的腹部就是兩腳,還說臣妾沒有她位分高,有什么資格在她前面懷孕!”說罷,就嚶嚶的哭泣了起來。

    章瀅聽到碧貴嬪的話臉色一瞬間由白到青,由青又到紅,碧貴嬪所言是三分真,七分假,本來不是如此的事情,被她這么一說,完全就變成她嫉妒成怒,動手傷人!

    從東太后她們進來開始,她便知道事情是不能善了了,碧貴嬪定然是卡著這個時間,故意使人過來看到她的,可想她一直忍讓,可到底還是被人引入了圈套里,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有人不在乎肚子里的胎兒,狠狠的捶打腹部,這樣陰狠毒辣的手段,實在是讓章瀅汗顏。

    雖然心底很是害怕,還是辯解道:“碧貴嬪,你身懷龍?zhí)�,我一直對你忍讓有加,就算走到琳瑯閣下,你故意用栗子殼砸我的頭,我也只是讓你不要再砸,是你變本加厲,我才上樓與你論理,誰知道你和我說了沒幾句話,就自己對著腹部猛力錘去,你怎么可能污蔑于我!”

    碧貴嬪像是被章瀅的話氣到了,嬌軀發(fā)顫,發(fā)髻微亂,從明帝的懷中抬起頭來,對著章瀅冷聲道:“珍妃娘娘,你是陛下最疼愛的妃子,在宮中所有人都看在陛下的寵愛對你恭敬有加,但你卻不能依仗有陛下的寵愛而嬌,當(dāng)所有人都是傻子嗎?”她說完,仰頭望著明帝,“臣妾盼月亮盼星星一般盼來這孩子,怎么可能自己錘自己的腹部,這等心狠手辣的行為,臣妾連想都不敢想,聽到都害怕……”

    明帝想起自碧貴嬪有了身孕以后,她滿心歡喜的模樣,怎么也不可能和親自扼殺胎兒聯(lián)系起來。更何況宮中的女人,要帝王的寵愛,都不過是為了要日后有個歸宿,有個寄托,怎么可能親手把這寄托殺害!

    眼看碧貴嬪字字句句說自己恃寵而驕,明帝雙眸熊熊怒焰升起,章瀅兩眼淚珠不斷往下落,面色蒼白,跪在了明帝面前,“陛下,臣妾雖然沒有懷孕,可臣妾進宮才一年時間,又還年輕,機會多的是,為何要在此時做出這樣的事情,讓所有人都知道臣妾下的手,惹得陛下你不喜呢!”

    這種謀害龍裔的事莫說是做了都不能承認,更何況沒有做的人呢。章瀅絕對不會讓這個罪名罩在自己的頭上的。

    碧貴嬪靠在床頭,雪一樣白的面容可憐之中更有一分深深的恨意,“珍妃,你現(xiàn)在是這么說,那你剛才為何又要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你還我孩子,還我孩子……”她凄厲的聲音讓明帝略有動容,扭頭朝著章瀅,見她艷麗面容上充滿了委屈,淚水沾在那花一樣嬌嫩又倔強的唇上,眸色微微頓了頓,肅聲道:“那時候房里,除了你們兩人,就沒其他人了嗎?”

    深邃的目光在屋內(nèi)一掃,開始驚惶失措的宮女跪下來,低垂著頭,渾身發(fā)抖地答道:“陛下,珍妃娘娘到了廂房時,碧貴嬪就讓奴婢們出來了,屋中只有兩位主子�!�

    那邊米兒也跪了下來,她的情況比那宮女好不到哪里去,低聲道:“珍妃娘娘也讓奴婢站在外頭等。”

    這就是說屋中除了碧貴嬪和章瀅就沒有其他人了。

    魏貴妃見如此,眼底含著嘲笑,眉頭卻皺起,“這可就難辦了,又沒有人在屋子里看到事情的經(jīng)過,這到底是誰弄掉肚子里的胎兒,又從何分辨,又不像剛才在天籟閣,我們都能看到是碧貴嬪坐了珍妃的座位,能說句話兒,證明個事兒�!�

    她拿腔作調(diào)說了這么多,無非就是要將天籟閣的事情說出來,章瀅氣得渾身發(fā)抖,本來屋內(nèi)沒有人就已經(jīng)將她推入了懸崖邊,現(xiàn)在這是打算火上澆油嗎?

    果然,明帝聽了魏貴妃的話,眼眸微瞇,“碧貴嬪怎么坐了珍妃的位置?”

    東太后一直坐在旁邊不動如山,除了偶爾撥動一下珠子,一派寧靜祥和的模樣,此時方慢慢地開口,“看戲的時候,珍妃來的遲了些,碧貴嬪說先坐在那看一會,后來珍妃來了,碧貴嬪又說肚子不舒服,要多坐一會。這事,珍妃自然不開心,就辯了幾句,位置還是讓給碧貴嬪坐著了。”

    東太后的話,很是平和,也并沒有針對誰,只是很客觀的說出了事情。但是加上魏貴妃剛才那一番不懷好意的話,就變了味兒。

    章瀅先是在眾人面前,和碧貴嬪爭吵起來,當(dāng)時碧貴嬪就是仗著自己有了胎兒,逼得章瀅不得不退讓,那時候章瀅的憋悶,誰都看在眼底,如今說是懷恨在心,故意弄了碧貴嬪的胎兒,真真是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

    誰也不會相信碧貴嬪會自己打自己的肚子,只會覺得章瀅是強詞奪理!

    云卿心中冷笑,將屋中眾人的神情都收在眼底,碧貴嬪她是知道的,當(dāng)初進宮的時候,西太后還派了位列修容的她來試探自己,眼看兩年過去,她升到了貴嬪的位置,雖然位列三品,可怎么也談不上位分尊容,而她的出身也算不得多高。

    眼看明帝五十了,若不再趁現(xiàn)在生出皇子皇女來,日后明帝駕崩,她這種沒有子嗣的妃嬪會被送到廟中與青燈古佛過一輩子。她怎么就會為了陷害章瀅,把自己未來的希望狠心捶掉呢?

    除非是她的身后有人支持,而這個人無論她有沒有子嗣,都不。

    一瞬間,云卿覺得腦海里有什么東西快速的閃過,但是眼下時局實在緊張,她先側(cè)頭裝作看向窗外,用極小的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對著章瀅道:“盡量拖延時間!”

    若不是她前幾天才進宮,惹得明帝逼御鳳檀表明心態(tài),她完全可以自己站出來為章瀅拖延時間。但是畢竟她不是宮妃,身份也相對比較敏感,還是莫要明里表現(xiàn)出插手后宮妃嬪的事情。而且這事由章瀅自己處理,效果會更好。

    章瀅聞言,心頭一凜,剛才云卿還在那邊看戲,這邊事情發(fā)生的時候她也不在,眼看這局勢就要一面倒,沒有辦法再解救,怎么她又讓自己拖延時間呢?然瞧著云卿一臉淡然清華,一雙眸子卻幽然深邃,透著無盡的靈氣。那雙鳳眸清清淡淡,朝著她傳送著暗暗的鼓勵,頓時心中如充滿了勇氣。

    每次事情到了最后關(guān)頭,云卿總是能化解危機,這一次,她也應(yīng)該相信她。想到這里,章瀅便有了勇氣,她朝著明帝道:

    “陛下,就算曾經(jīng)有爭吵,那也是碧貴嬪坐了臣妾的位置,她一個貴嬪越級坐了妃子的位置,不合規(guī)矩,臣妾也不過說了幾句后,便將位置讓給她休息。若是臣妾有心的話,完全可以在她當(dāng)時肚子疼痛的時候,讓她走開,也許就會對碧貴嬪的孩子造成影響�?赡菚r候臣妾并沒有這么坐,因為她肚子里是陛下的孩子,臣妾不忍心,雖然心底會有不痛快,但是也依舊把位置讓給碧貴嬪了。從這一點看,臣妾完全不要用這種手段!”

    碧貴嬪看章瀅辯解,又激動了起來,逼緊一步,“那時候人多眼雜,你自然是不好下手,若不是你那時候表現(xiàn)出大方來,我又如何會讓你上來,做了引狼入室這等行為,都怪你平日里偽裝的太好,不然,不然我和陛下的孩子如何會被你這狠心的毒婦尋著機會打掉了……陛下,你一定要為我們的孩子做主啊……”

    碧貴嬪轉(zhuǎn)頭又哭了起來,明帝聽著兩人的辯解,最后目光還是落到了章瀅的身上,打量了她很久,從他心里來說,是不愿意相信章瀅做了這樣的事情的,但是事實擺在面前,這么多人都作證,當(dāng)時珍妃和碧貴嬪起了口角,沒過多久,兩人在一起,碧貴嬪肚子里的孩子就被人狠狠的敲掉了。

    看著明帝閃爍不定的目光,碧貴嬪視線有意無意的朝著東太后掠過,然后落到了跪在地上的宮女身上,那原本一直驚惶的宮女目光里閃過一絲與她外表害怕完全不同的狠毒,凄聲道:“陛下,雖然奴婢在外頭,沒有看到廂房內(nèi)的情況,但是當(dāng)時奴婢的確聽到了屋子里的慘叫,還有碧貴嬪娘娘大聲喊,不要珍妃傷害她,這聲音奴婢聽到了,珍妃身邊的貼身宮女當(dāng)初也聽到了!”

    魏貴妃對著米兒道:“你是不是也聽到了?”

    米兒跪下來,咬著嘴唇,手指交握在袖下書香幾乎要扭成一團,她實在不相信自家娘娘會做這么狠毒的事情,雖然以前性子沖動,可進宮以后變了很多了,可是她的確也聽到了里面的聲音,心中不愿意承認,又怕不說出來反而給章瀅添了麻煩,聲音便如蚊子一般,“是……奴婢也聽到了……不過,只聽到聲音不算什么,當(dāng)時珍妃也喊了——碧貴嬪你在做什么!這證明碧貴嬪也許真的是把自己的胎兒打掉了……”

    “夠了!”明帝頓時拍案而起,走到章瀅面前,看著她那張海棠般美艷,又如春中桃仙一般水靈的眼眸,想起這些天對她的疼愛,越想越氣,眼神冰寒如劍,朝著章瀅射去。

    自己怎么會疼愛一個如此蛇蝎心腸的女人,還以為她像漪蘭呢!

    那種無形的怒意從天子身上散發(fā)出來,只要是人就要存上幾分畏懼,何況章瀅本就心存害怕,緊張的朝著明帝呼道:“陛下,臣妾沒有,臣妾絕不是如此狠辣之人……”

    “夠了!”啪的一下,眾人只見暴怒的帝王一揮手,那絕艷的珍妃臉上頓時亮起一個紅腫的五指印,生生被扇到了地上。

    章瀅捂著臉頰,丹鳳眸中充滿了驚愕,震驚,絕望,哀傷,她進宮這么久,所見到的明帝都是和煦溫和的模樣,哪里會想到有一日,明帝會當(dāng)著眾人的面,給她扇了一巴掌。一瞬間,她的眼神極為復(fù)雜,神色又極為哀憐,淚水簌簌的往下掉。

    當(dāng)著眾人的面掌摑妃嬪,實在是太下面子。然,章瀅進宮之后,獨蒙圣寵,眾妃嬪早就心下嫉妒,此時見她被摑,只有暗暗高興的,沒有一人出來求情。

    人情冷暖,后宮中最為黑暗。

    章瀅早已看透,她眼下只能靠自己。她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慢慢的撐起身子,半臥在地上,凄美的一笑,“陛下,我說這不是我做的,你不相信,本以為陛下是真心疼愛,可如今就這么一件事,陛下都不相信我,這一巴掌陛下不是扇在我的臉上,是打在我的心里,讓我痛不欲生!讓我對陛下的一片深情都被扇得要破碎了!”

    在宮中生存久了的人,一個個都是天生的戲子,縱使她現(xiàn)在心生怨恨,可她還是記得云卿所說的話,要拖延時間,為自己爭取一線生機。梨花帶雨,海棠沾露,自古便是美人兒的形容,章瀅不僅是個美人兒,還是個精心打扮過的美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什么狀態(tài)下,讓男人看了更不忍。

    半垂的眸子,如羽的長睫,那似哭還悲,不說怨,反念情的聲音,讓明帝心底怒氣之中想起往日的寵愛,不免多了一層煩躁!

    就在這時,聽到外面?zhèn)鱽砹艘魂囆[聲,李元從外面跑了進來,看著一屋子人,先頓了一下,然后還是接著進去朝著眾人行禮后,急忙道:“陛下,奴才有事稟告�!�

    “怎么了?”明帝皺著眉,心情顯然不好。

    李元看屋內(nèi)氣氛不好,明帝明顯臉色發(fā)黑,一副誰惹誰倒霉的樣子,斟酌了一番后,才報道:“陛下,慈寧宮處走水了!”

    慈寧宮是明帝的親生母親,西太后的住處,如今西太后正昏迷靜養(yǎng),一聽到這話,明帝哪還能站得住,立即道:“走,快帶朕一同去看看!”

    魏貴妃眼看明帝就要懲治章瀅,突然出了這事,耐不住的問道:“陛下,那珍妃這事?”

    明帝朝著門前走的背影微微一頓,反過頭看了章瀅一眼,甩袖快步朝著廂外走去,留下一條吩咐,“待朕回來處理!”

    李元見明帝已經(jīng)走了,朝著眾人又施了一禮,連忙追了上去,跟在明帝的身后。

    西太后宮中走水,眾妃嬪在此處都是聽到了的,若是不過去一看,只怕是顯得對西太后不孝,便是東太后都站起來,吩咐道:“宮嬤嬤,你留在此處,扶起珍妃吧,這天氣冷,坐地上對身子骨不好!”這分明就是讓宮嬤嬤在此處監(jiān)視了。

    有了她在,就等于東太后在此,魏貴妃等人也放心的跟著東太后過去了。

    屋中就剩下碧貴嬪,章瀅,云卿,宮嬤嬤,米兒和碧貴嬪的貼身宮女,屋子里的氣氛變得十分的奇怪。

    碧貴嬪見明帝走了以后,也不再一副要生要死的凄厲模樣,由宮女扶著靠在床頭,嘴角似笑非笑的望著章瀅,卻是一句多余的話也不說。

    云卿看了一眼碧貴嬪,果然能在眾多妃嬪里得到明帝的喜歡,知道人的嘴巴不要太多,越是說的多,越是錯的多,誰能保證沒有隔墻有耳呢。只是今日所做的事,手段就未免有些過于狠辣了。

    “起來吧�!痹魄渥哌^去,扶著還坐在地上的章瀅起來,碰到她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章瀅渾身冰涼,全身都在微微發(fā)顫,根本就不像她表現(xiàn)出來那般的鎮(zhèn)定。

    這種顫抖,云卿熟悉,不是因為害怕的那種顫栗,而是生氣,一種從心底生出來的極度憤怒,使整個人處于極端克制的憤怒之中,而心與身體相悖,導(dǎo)致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

    被當(dāng)眾扇了巴掌,這對于驕傲又張揚的章瀅來說,是一件極為丟臉面的事情,何況還是在東太后,在魏貴妃這些不懷好意的敵人面前。

    她扶著章瀅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了一臉褶子,卻也和東太后一樣不多一言的宮嬤嬤,看來她在這里,只是免得章瀅手腳,其他的事情她是不管的,果然是東太后手下的人,做事滴水不露。

    這樣也正好給了云卿機會。

    “既然不是你做的,你就不要怕,陛下是明君,定然會給你一個公道的。”她拉著章瀅的手,表面上和她說著話兒,手指卻飛快的在章瀅的手心上寫字。

    假裝和我說話。

    章瀅望了一眼云卿,目光里帶著疑問,表面上依舊很配合,咬牙切齒道:“當(dāng)然不是我,這件事是誰做的,陛下一定查的出來!”

    碧貴嬪聽章瀅的話,哼了一聲,目光里竟是輕蔑,她就不相信,到了這一步,章瀅還有什么本事翻身。兩個人還在這里廢話又有什么用。

    借著冬日里寬大的斗篷遮掩,云卿繼續(xù)寫著,一面道:“我也相信不是你做的,反正你怎么也要跟陛下說清楚,你沒有動過碧貴嬪……”

    手心寫道:那火是我讓人去放的,等陛下到了你就按我說的去做。

    原來火是云卿讓人放的,章瀅心中一嘆,難怪來的那么巧,氣悶的心情卻散了不少,怒道:“我當(dāng)然是沒動過她,她一個位分比我低的妃嬪,就算是生了孩子,又能怎樣!”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云卿和章瀅在袖下已經(jīng)進行了一番交流,隨著云卿一句一句的交代,章瀅的目光愈來愈亮,透出一股不可思議的光芒。心中暗中冷笑,碧貴嬪,你完了!

    ------題外話------

    謝謝幫醉推廣文的讀者們,么么,然后仙女阿珂童鞋,表示你口味好重,愿意洗干凈脖子等四皇子臨幸……

    ——特別鳴謝——

    ☆、239

    話說明帝聽到西太后的宮殿走水,連忙趕了過去。西太后的慈安宮是宮中除了養(yǎng)心殿外,最為講究的地方,為的就是明帝體恤西太后早年過的不大好,身體比較弱,費了大量錢財給慈安宮修建通風(fēng)干燥之處,即便是春日里到慈安宮,也不會覺得潮濕,讓西太后的風(fēng)濕不會因此而發(fā)作。

    冬日氣候本就干燥,若是有火星落在易燃的物品之上,麻煩不小。雖然不敢相信慈安宮怎么會走水,但是此事非同小可,一旦燃起就十分危險。

    明帝快步走在人前,到了慈安宮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火勢并不大,沒有燒到西太后所居住的主殿,只是將旁邊的一間小偏殿燒了起來,不少內(nèi)侍和侍衛(wèi)都提著木桶在澆水,借著綿綿細雪,不多一會就撲滅了。

    明帝幾步走進主殿中,看到榻上的西太后合著雙眸,一臉安詳?shù)臉幼�,這才放下心來,移步到了殿外,掃視了一眼眾人,“走水是怎么回事?”

    那邊禁衛(wèi)軍中有一隊長站了出來,拱手道:“陛下,經(jīng)微臣查看,此殿是供奉神佛之處,香火不甚被吹到蒲團之上,火星濺上棉布,再蔓延到木桌,引起走火。”

    如此就不是什么大事了,如今火也已經(jīng)滅了,小偏殿上灰煙裊裊升上天空,窗欞處透著幾分焦黑,明帝朝著下面的人道:“此次走水,將慈安宮的所有人打三十大板,日后若是有人再疏于職守,加倍懲罰!”

    東太后等人都一一進去探望了西太后,表示了自己的一番心意,便行了出來,畢竟西太后在靜養(yǎng)不能打擾太久,而且說到底,她們的心思也沒有在西太后的身上,等著就是來看章瀅倒霉下場的。

    等一行人又重新浩浩蕩蕩回到琳瑯閣的時候,前后大概花費了大概一個時辰,看明帝的臉色,也知道并沒有發(fā)生什么大事,否則的話,不會回來的這么快。

    明帝進來之前,章瀅已經(jīng)站了起來,朝著他行了一禮,滿臉的淚痕已經(jīng)擦去,留下素淡的一張面容,那般艷色的衣裳與她此時淡而無波的面容,形成了鮮明而深刻的對比。

    “陛下,你回來了�!北藤F嬪一直臥在塌上休息,此時看到明帝,掀開身上蓋著的厚厚錦被,便要下來行禮。明帝一手扶著她,語氣帶著責(zé)怪,“既然知道自己身子不好,就不要亂動,好好的休息�!�

    碧貴嬪嘴角帶著隱隱的笑意,握著明帝的手瞬時站了起來,“禮不能廢,雖然臣妾痛失孩子,可也不能失了禮數(shù)。”

    她這般懂事的原因自然不是她真的覺得禮數(shù)有多,而是要讓明帝在被走水一事打岔之后,重新記起剛才的事情。

    明帝望著章瀅,她一身紅色的衣裙在清淺的陽光里,神色平靜,面容素淡,那雙大而明亮的丹鳳眼里帶著絲絲的倔強,雖然沒有表現(xiàn)出被冤枉的模樣,可看過去,就讓人覺得這件事不會是她做出來的。

    可是證據(jù)都擺在面前,他一想到若是章瀅做的這事,幾乎就不能忍受!

    “珍妃,朕最后再問你一次,碧貴嬪的胎兒是不是你下的手,若是你承認了,朕可以給你一個輕處!”明帝走到她的面前,用手抬起那張素淡卻偏又明媚的面容,目光深邃,似乎要將章瀅的靈魂都看穿,最后還是再問了一次。

    章瀅知道,自己和元后的性格很多地方都相似,她與德妃在一起的時候,經(jīng)常會問元后的事情,元后并不是文靜靜雅的女子,也不是端莊雍容,反而性情活潑直爽,用德妃的話來說,就是比較真性情。

    她就是拿捏了這點,表現(xiàn)出倔強的樣子,贏得明帝的不舍,此時明帝的問話,使得她內(nèi)心一喜,卻落落大方的抬起眼來,眸子也抬起,柔軟的睫毛下,一雙瞳仁似浸了雪光,化在一片水影之中,“就算陛下再問臣妾千次,百次,甚至萬次,無數(shù)次,臣妾都會告訴陛下,臣妾沒有,絕沒有!”

    魏貴妃看她還在狡辯,急切道:“陛下,珍妃自然是會說她沒有的,哪個殺人犯做了惡事之后還會主動承認的!”

    珍妃瞟了魏貴妃一眼,將她那丑陋的嘴臉看在眼底,冷笑道:“魏貴妃,如今是陛下在問我話,我自然是將事實告訴于陛下,一切自會有陛下來做主,你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宣判我的罪名,實在讓人以為是你嫁禍于我呢!”

    “你!”魏貴妃氣怒,看了一眼明帝后,平了平息,才道:“我只是看不慣你狡辯而已,既然做了,就要有膽子承認!”

    東太后看著魏貴妃的樣子,眉頭輕蹙,淡淡地道:“魏貴妃,陛下問話,你就不要再插嘴了。”

    這樣你一句我一句還指不定還等到什么時候去,旁邊的妃嬪們也看著魏貴妃,眼底露出輕視,眼看珍妃就要倒霉了,還吵這兩句嘴皮子做什么!

    就在這時,章瀅突然扶著胸口,干嘔了兩聲,整個人臉色發(fā)白,似要站不穩(wěn),高挑的身子搖搖欲墜。

    云卿見此微驚,旋即明白,立即上去扶著她,一臉關(guān)切的問道:“怎么了,是不是這里空氣太悶了?”

    章瀅虛弱的搖搖頭,“不是,我這幾天都有些不舒服,早晨起來的時候有點想吐……”

    “想吐?”云卿一臉驚訝,“你都是早上想吐嗎?”

    旁邊有生過孩子的貴嬪立即接口道:“珍妃食欲如何?”

    章瀅緩緩地搖著頭,目光帶著疑慮,慢慢道:“最近胃口也不是很好,整個人老是疲勞,想睡�!�

    “這個可能是有了啊�!蹦琴F嬪一說出口,碧貴嬪的臉色就變得震驚的望向章瀅,一眼過后迅速的轉(zhuǎn)向明帝,但見明帝嚴重也有驚色,連忙開口道:“陛下,珍妃她害了臣妾的孩子,還請陛下早日處罰,不要讓此等人在后宮之中做一匹害群之馬,臣妾也許不是第一個,更有可能不是最后一個啊!”

    可明帝卻沒有再看碧貴嬪,而是望著一臉蒼白的章瀅,森寒的目光里夾雜了一抹復(fù)雜,在眾人不甘之中,沉聲吩咐,“御醫(yī),去替珍妃把脈�!�

    死去的孩子,沒有活著的。

    即便章瀅犯錯了,若是肚子里有龍?zhí)�,那又不一樣了�?br />
    碧貴嬪面色一白,卻是對著曹御醫(yī)打了個顏色,本是一個私底下的眼神,章瀅卻驚慌的喊起來,“陛下,臣妾不要曹御醫(yī)診斷,他和碧貴嬪剛才兩人私下行打眼色,若是臣妾肚子里真有了龍?zhí)�,臣妾的命不,可是腹里的孩子臣妾不敢冒險啊,陛下�!�

    曹御醫(yī)哪里想到章瀅會如此直接喊了出來,嚇得冷汗涔涔,跪下來呼道:“陛下,臣絕沒有和碧貴嬪私下有什么來往,還請陛下不要聽珍妃胡言!”

    屋子里有一瞬間的安靜,琳瑯閣不遠處那戲曲隱隱約約傳到了屋子里,明帝望著章瀅懇切的表情,“宣御醫(yī)院院判過來�!�

    這便是不要讓曹御醫(yī)診斷了,章瀅連忙謝恩。

    東太后看著眼前的這一切,手中佛珠撥弄的速度微微加快了一點,她望向扶著章瀅的云卿,淡色的陽光之中,這女子一身從容淡華,雍容自若,臉上始終是不急不迫的表情,如同一朵青色的蓮花,在紛亂之中怡然盛放,縱使一屋子妃嬪里,她是那會讓人幾乎要忽視,偏偏又沒有辦法忽視的一人。

    等到院判大人到了的時候,明帝就令他直接把珍妃把脈,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院判大人的兩根手指上,一柱香的時間過后,院判站起來給明帝回話,“陛下,珍妃娘娘并未有喜脈之象。”

    云卿疑道:“那為何她會嘔吐,食物不振,又失眠呢?”

    院判朝著云卿一揖,“世子妃,是這樣的,據(jù)微臣所知,珍妃娘娘并非京城人士,如今天寒地凍,周身寒氣蔓延,導(dǎo)致內(nèi)里不暢而輕度失眠,更逢珍妃腸胃微有阻滯,晨起干嘔,這是因為水土原因造成�!�

    他的話音一落,屋中眾人心中便是幸災(zāi)樂禍的很。眼看章瀅就要獲罪,忽然又出了有身孕這一招,要是真是懷孕了,那今兒個一趟算是白折騰了,誰知這結(jié)果比戲文還要來的精彩,又拐出一個水土不適,腸胃阻滯,看來珍妃還是逃不了一貶了。

    碧貴嬪等的就是院判這句話,適時的啞著哭花了的嗓子,“陛下,求陛下給臣妾公道,如今珍妃已經(jīng)是拖無可拖了,陛下若還不給孩兒做主,臣妾是卑賤之身,只可憐我們那不足月的孩子,連陽光都未曾見到,就化作一灘血沒了……”

    就在這時,章瀅卻一臉奇怪,眼底神色閃爍不定,“陛下,若是您要處置臣妾,容臣妾再提出最后一個要求�!�

    明帝此時已經(jīng)不再看她,只是失望地道:“你有什么,就算是進入夕云殿的最后一個要求了,說把!”

    夕云殿,便是后宮中的冷宮,進去那地方的人,就別想再出來,而在里面過的日子,簡直是比豬狗還不如。任何一個宮女內(nèi)侍都可以欺辱,折磨的。

    但是章瀅卻沒有慌張,而是一臉冷靜,“陛下,方才臣妾說是碧貴嬪自捶腹部的,臣妾知道,這樣的話說出來,所有人都不會相信,可臣妾還是說了,不是因為臣妾想要狡辯,而是臣妾確實見到碧貴嬪如此做了。剛才院判給臣妾檢查身子,讓臣妾想起一件事,自從碧貴嬪有了胎兒以后,她所有的一切都是由曹御醫(yī)負責(zé),臣妾想請院判給碧貴嬪檢查一番,看她是不是真的懷孕了,否則的話,她絕對無需自己動手捶打腹部!求陛下允許!”

    她說完,深深的一叩,頭上玲瓏簪簌簌作響,晶瑩璀璨,極為華麗,明帝目光落在那簪子上,那是自己曾經(jīng)親手選了賞給珍妃的,并且還親自給她戴上。

    他盯著章瀅,緩緩地點下頭,“朕說過,最后一個要求,朕會答應(yīng)你的,院判,給碧貴嬪把脈吧�!�

    從明帝漸漸冷卻的雙眸中,章瀅看得出,不過這也是他對章瀅的最后一點情分了,若是這一步走敗了,接下來她就只能去那蠻長的,不見天日的地方去渡過余生。

    “院判大人,請你過來診斷吧,免得有些人做了壞事之后,還要冤枉我。”碧貴嬪暗地里冷笑,她懷孕的事情當(dāng)然是真的,到了現(xiàn)在她才不怕珍妃再用什么手段,左不過就是臨死的掙扎,誰沒看過砧板上的魚,死到臨頭,不都是要蹦幾下嗎?

    再蹦,最后還不是要死于廚娘的手中。她伸出皓腕,搭在床邊,嘴角的笑容顯得那么的云淡風(fēng)情,鎮(zhèn)定自若。

    既然明帝吩咐了下來,院判也不會耽擱時間,將錦帕搭上碧貴嬪的手腕之上,便細心的診脈,可是這一次院判診脈,卻是十分的慢,過了好久,他還是搭在她的手上。

    魏貴妃見她如此,以為院判是覺得珍妃可憐,想要拖延時間,曼聲道:“院判,請你將結(jié)果說出來吧,陛下自有斷奪。”她說完,還朝著章瀅投去毫不掩飾的得意眼神,圣寵又如何,在這宮中再得寵,也躲不過這些明槍暗箭,就是不知道這一次碧貴嬪怎么這樣舍得,連孩子都不要了,真真是厲害啊。

    院判慢慢的收回手,看了一旁的曹御醫(yī)一眼,“啟稟陛下,經(jīng)微臣診斷,碧貴嬪并未有懷孕跡象……”

    “什么!”他話音未落,碧貴嬪已經(jīng)尖叫打斷了他的畫,“院判,你不能收了其他人的錢財,就說我沒有懷孕!”

    御醫(yī)院院判是個心平氣和的四十歲男子,做御醫(yī)久了,脾氣在后宮里也磨得圓潤,碧貴嬪不禮貌的打斷他也并未生氣,只是搖頭,依舊是那般的平緩回道:“微臣診斷的結(jié)果,真是沒有懷孕跡象。”

    “不可能!”碧貴嬪急的上半身前傾,雙眸緊緊的盯住院判,美眸之中寫滿了不可能,“我的胎兒是經(jīng)過曹御醫(yī)診斷的,怎么可能沒有,更何況我這兩個月的小日子都沒有來……”

    曹御醫(yī)也是滿心的不解,臉色十分的難看,望著院判問道:“大人,臣給碧貴嬪請脈兩個月,根據(jù)她的脈象來看,絕對是懷孕了啊�!�

    對于下屬懷疑自己的判斷,院判也只是對著明帝道:“微臣仔細診斷過了,碧貴嬪的脈象似經(jīng)血阻滯,而今日出現(xiàn)血流現(xiàn)象,則是血脈暢通之后的表現(xiàn),至于脈象,微臣實在是診斷不出來�!�

    聞言碧貴嬪的眼睛陡然瞪大,心內(nèi)發(fā)涼,瞳孔驟然猛縮,“不,不可能,陛下,臣妾要求請其他的御醫(yī)過來診斷,這絕不可能是真的……”

    峰回路轉(zhuǎn),眼看事情變到這一步,實在是超出所有人的想象,眾人面色皆驚,誰能想到碧貴嬪沒有胎像呢!

    院判接著道:“微臣雖為院判,也不是主診千金一科,為了慎重,陛下也可請楊御醫(yī)一同來判定�!�

    “將宮中所有當(dāng)值太醫(yī),全部請來!”明帝臉色鐵青,吐出的話語中隱隱含著震怒。

    眾人知道,比起剛才珍妃害碧貴嬪沒有胎兒,碧貴嬪此罪更大,院判雖不是什么婦科圣手,可醫(yī)術(shù)絕不是普通御醫(yī)能相比的,這診斷十有*是不會錯了。

    琳瑯閣本來就不大的空間,頓時變得緊張了起來,眾妃嬪你望著,我望著你,俱是覺得心頭如懸針,靜悄悄連大氣也不敢出的等著御醫(yī)前來。這寂靜之中,哀哀的戲曲之聲,便顯得格外的清晰,像是在為此處的這場大戲,配上一首絕妙的背景音樂。

    不久,外面又來了四名御醫(yī),進來之后,便直接去給碧貴嬪把脈,完畢之后,四人中職位最高的楊御醫(yī)站出來,道:“碧貴嬪的脈象雖然有一些奇怪,但是根據(jù)微臣與其他三位御醫(yī)多年的經(jīng)驗診斷,碧貴嬪并不像是有孕,似是月信突至而血液集中而出,應(yīng)該是月信不準�!�

    “不,曹御醫(yī)剛才不是診斷過了嗎?我明明是流產(chǎn)的脈象啊,怎么會是月信突至,曹御醫(yī),你跟他們說�。 闭f完,又朝著明帝道:“陛下,臣妾絕無謊言,這兩個月月信未至,時常睡不著,嘔吐,這明明都是懷孕的跡象!”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懷孕的,怎么會變成月信了,這不可能��!

    曹御醫(yī)此時也是一頭冷汗,碧貴嬪的脈象是他診斷的,此后又一直由他負責(zé),若是錯診,有罪的何止是碧貴嬪,他連忙磕頭,“陛下,微臣當(dāng)初診脈,確確實實是喜脈,剛才也確實是流產(chǎn)的脈象��!”

    早知道,他就不收碧貴嬪的錢,給她在今天喝了一些容易落胎的東西了,天知道這事情怎么會轉(zhuǎn)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難道真的是他醫(yī)術(shù)出了問題嗎?

    云卿看著曹御醫(yī),嘴角浮起一抹無人能察覺到的冷意,他們自然不會知道。從臺上那蓄意的吵架開始,她便覺得不對勁,于是便借口出來,想要一查究竟。

    那時候她已經(jīng)沒有看到章瀅的影子,但是卻看到有宮女拿著藥材走過去,她跟著過去看了之后,發(fā)現(xiàn)那藥材是用來流產(chǎn)后的人喝的,于是她便趁著這段時間,在里面做了一點手腳。

    壞處沒有,補氣照補,只是能改變脈象,讓流產(chǎn)變得像是月信來了而已。

    若是碧貴嬪要找機會指認是章瀅陷害她,那碧貴嬪這個真懷孕就會變成假懷孕!

    果然,她剛動手沒多久,琳瑯閣就傳出了聲音。剛才她只不過把這一點告訴了章瀅,她反應(yīng)也很快,馬上就想到了裝懷孕這一招,順其自然的引的院判去替碧貴嬪診斷。

    如今就看碧貴嬪,怎么作繭自縛了!

    明帝面無表情地望著碧貴嬪,嘴唇緊抿成一線,薄而無情,“你倒是好膽子�!边@一次,他并未曾大怒,可語氣越發(fā)清淡,就越發(fā)讓人惶恐,嚇得碧貴嬪全身顫抖,似乎被那目光盯著,就如同有刀懸在頭頂。

    假冒懷有龍裔,意欲嫁禍寵妃,欺騙圣上,誣賴妃嬪,這一條條罪名說出來,就連冷宮那地方,她想呆也去不了了!

    她再不敢狡辯,從床上狼狽的爬下來,不,幾乎可以說是半爬半滾,趴在明帝的腳下,淚流滿面,“陛下,臣妾冤枉,實在是冤枉啊……”

    明帝并不看她,目光深邃微思,確實抬頭看著東太后,“太后,今日碧貴嬪的事兒你怎么看?”

    皇后被幽禁,德妃病重,魏貴妃又是個不靠譜的,珍妃又是事中人,其他的妃子,嬪妾,明帝又不是信得過,寵愛的,而東太后則是在場中后宮地位最高的,自然要詢問一番。

    東太后冷眼將事情所發(fā)生的一切收在了眼底,見明帝的目光帶著一抹微微的一樣,淡然道:“經(jīng)過院判和眾御醫(yī)診斷,碧貴嬪未曾懷胎。如此,珍妃蓄意陷害碧貴嬪腹中龍?zhí)ヒ皇戮筒怀闪⒘耍藤F嬪心計之深,讓哀家覺得汗顏,竟然處心積慮,不惜以假懷孕來陷害珍妃,手段卑劣,實在是不能輕饒。”

    碧貴嬪聞言,抬頭猛地盯住章瀅,雖然她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這一切,定然有她在里面做了手腳,不,她轉(zhuǎn)到一旁的云卿,不,珍妃的手段沒有這么高超,不然一開始就不會落入她的陷阱了,這一切定然是瑾王世子妃在其中插手了!

    臨到敗了,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敗的,碧貴嬪眸子里恨的幾乎要流出血來!

    云卿半低著頭,云鬢似雪,玉頸修長,長睫微微清顫,將那恨意隔絕在了眼眸之外,要害人,就要做好被人害的準備,又有什么好恨的呢?

    此事已經(jīng)審問了許久,明帝又怒又失去了耐心,根本就沒有什么好說的了,直接站了起來,眼眸毫無感情,“將姚氏拉出,絞死后送回姚家!”

    姚,是碧貴嬪的姓。既然直接稱呼姓氏,便是除了封號和封位,如今她不過是一名宮女都不如的下人了,而絞死后,送回姚家,便是連名帶姓,都從皇家金冊里劃除!

    而姚家,是絕對不敢收下這樣一個宮中出來罪妃的尸體的,最后碧貴嬪的下場便是祖籍出名,尸骨無地可存!

    然碧貴嬪卻沒有大喊大叫,只是露出一抹凄慘又決絕的表情,在眾人看不到的角度,眼眸極快的從東太后的所處的位置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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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0

    然碧貴嬪卻沒有大喊大叫,只是露出一抹凄慘又決絕的表情,在眾人看不到的角度,眼眸極快的從東太后的所處的位置劃過,露出幾欲噬人的目光,朝著章瀅撲了過去,“珍妃,你先害我孩兒不成,竟然還要冤我,我和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章瀅見她那副癲狂的樣子,往后一退避開,然而明帝卻快她一步,一腳將碧貴嬪踢到一邊,緊緊將章瀅護在懷中,令侍衛(wèi)將碧貴嬪拖了下去,轉(zhuǎn)身扶著章瀅,已經(jīng)不是開始那滿臉怒意的模樣,“珍兒,你還是不舒服嗎?”

    章瀅臉色淡淡的,不動聲色的避開他的手,眼波里的光芒輕而微傷,半垂著眼眸,淺淺地道:“謝陛下關(guān)心,臣妾無妨。”

    明帝也不介意,很自然的就迎上去抓緊章瀅的手臂,著緊又不失溫柔的拉著她,“你不舒服,還是先到一旁坐著休息下吧。”

    章瀅抿著粉色的潤唇,低聲道:“臣妾現(xiàn)在還是有罪之身,陛下還沒定奪,不敢坐下。”

    魏貴妃見到明帝對章瀅那遷就的模樣,心中酸澀的冒泡,這么多人在場,也不知道收斂,她干笑了一聲,“碧貴嬪欺騙陛下,沒有懷孕,也不能說明珍妃沒有傷害比貴妃啊,她哪里知道是真是假,一時氣怒打了也是有的?”

    章瀅側(cè)過頭來,看著魏貴妃眼紋漸生,日漸顯得尖酸的面容,嘴角含著一抹飄渺的笑意,聲音淡諷:

    “魏貴妃,若碧貴嬪不是假懷孕,那她為何要故意在人前裝腔作勢,和我爭吵,還故意將我引到了琳瑯閣中,她本來就沒有身孕,足月自然也生不下龍?zhí)ィ阒挥姓覀機會嫁禍于人。若是你這般猜測,她蓄意謀害于我,卻還要讓我來承擔(dān)這根本就沒有發(fā)生的事情,那這世間的一切還要清白兩字做什么,反正無論查與不查,始終是沒有的�!�

    魏貴妃被她一通說辭辯得嘴唇張張合合,明帝兩道凌厲的目光已經(jīng)朝著她射去,“魏貴妃,你今日一直就咬著珍妃不放,若不是御醫(yī)證明了珍妃的清白,朕也要被你誤導(dǎo),錯怪了珍妃!”

    魏貴妃見明帝把之前的一切都推到自己的身上,委屈的面上都憋紅了,這關(guān)她什么事,她左不過是在一旁說了幾句,最后做決定的不還是陛下你自己么�,F(xiàn)在要哄寵妃高興了,就把一切事情都往其他人的身上推,著實過分。

    可這話,她也只能在心里,不敢說出來,暗自咬緊了牙根。

    明帝訓(xùn)完了她,轉(zhuǎn)而過來又拉著章瀅,有些事情見好就收,過分耍性子反而惹得男人不喜,更何況是九五之尊,過了也就失去了那份樂趣。章瀅嗔了明帝一眼,不甘不愿的任他拉著,只是眼睛還朝著其他看去,嘴角卻微微翹起。

    明帝瞧見她這模樣,嘴角也露了一分笑意,拉著章瀅對著四周人吩咐道:“時間也差不多了,各自準備參加年宴吧。”

    既然章瀅的事兒完了,那些妃嬪心中多少都覺得有些遺憾,本來可以看宮中第一寵妃倒臺的事兒,結(jié)果人家一點事都沒有,好在今兒個也倒了一個碧貴嬪,這些深宮女子也會覺得多少有點安慰了。

    章瀅側(cè)頭望著明帝,“臣妾也要回宮中去準備一下了,總不能這幅模樣參加宴會吧�!�

    原本華貴的裙擺因為跪拜而起了褶皺,臉色也因為哭泣,顯得有些蒼白,看起來,似乎更傾向于在寢宮內(nèi)隨意自然的模樣,別有一番風(fēng)韻。

    但這確實是不適合在年宴上出現(xiàn)的,明帝點頭,“其實你這樣也不錯,朕很喜歡�!�

    “瞧陛下又說笑了,臣妾眼睛都腫起來了,哪里會好看。”章瀅微撅了嘴,玉手撫著自己的臉蛋,那上面的指印還發(fā)紅。

    明帝此時哪里還記得剛才的不愉快,心疼地牽著她的手,“朕陪你一起回未央宮,都怪朕一時不小心,等會朕給你挑衣裳……”

    魏貴妃心里那種怨恨就別提了,眸子里盛著的火焰幾乎能將一室的冷意消除。

    云卿瞧著章瀅,默默的發(fā)笑,在人前秀恩愛,并不是章瀅的一貫作風(fēng),不過今日這么做嘛,除了讓那些幸災(zāi)樂禍的人好好氣上一氣外,還是在警告她們,就算是碧貴嬪拿著胎兒來做賭注,明帝到底還是偏愛她珍妃的,否則的話,也不會容她一再拖延,下次這些人再出手,只怕要再三掂量掂量。

    今天的贏家,最終還是章瀅,明帝對她,定然比以前要更好。章瀅不僅容貌美麗,性格又和元后相似,和家中的關(guān)系又并不好,從不多為自己,為家中求些什么,光是這些,就已經(jīng)足夠滿足一個權(quán)勢巨大的男人對女子的寵愛了。更何況她與明帝相遇的方式,比起其他被選進宮的妃嬪來,更似真心真意,愛慕已久的,明帝只有越發(fā)的喜歡。

    那些妃嬪眼紅心嫉的看著明帝牽著章瀅出去,一個個臉色那假意的笑都繃不住,抱怨了一會之后,也沒有再聚集在一起,畢竟這個時間,還是要回到寢宮里去裝扮一番,等會年宴上可不能輸給其他妃嬪,如今沒了碧貴嬪,爭寵的機會又要大一些,誰不想成為后宮里受寵的那個啊。

    云卿走了出來沒多遠,便瞧見有一白色的人影立在天籟閣不遠處的古亭之下,身姿頎長,衣袂飄飛,慵懶的姿態(tài)透出不經(jīng)意的凌厲貴氣,天邊漸漸暗下來的色澤有一層淡色的紅,灑在天地之間那一抹白色上,宛若盛世華彩,便是遠遠瞧著那一抹身影也覺得風(fēng)姿無限,瑰麗無雙。

    云卿快步走了過去,瞧著那令人著迷的一雙幽魅華眸,“過來了�!�

    “她們都走了,我在這兒等你一起去金殿�!庇P檀瞧著那抹纖細的身影走來,狹眸微瞇,流露出自然而然的寵溺光芒,伸手拉起女子的手,包裹在掌心。

    “在宮里呢�!痹魄溧亮擞P檀一眼。

    御鳳檀挑了挑眉,表情認真道:“拉我娘子的手,便是陛下看到,也不能說我。”

    是,拉手是沒什么,就是會讓人覺得太過不知收斂了呢。不過,御鳳檀的手掌比起暖爐來,又要舒服的多,云卿自是任他拉著,兩人并排,踩到剛下的潔白薄雪上,兩只小巧的腳印,和兩只大兩號的腳印,并列相依。

    而風(fēng)中傳來的是清脆柔婉的女聲,“讓你悄悄的尋個事情拖延時間,你怎么去點火了?”

    男子低沉慵懶的聲音混在風(fēng)中,“只有點火最快最方便,他這么一來去,可要耗費不少時間,不是正好讓你下的藥發(fā)揮出來么?”

    “你膽子也真夠大的,跑去西太后那里,幸虧侍衛(wèi)沒查出來,不然你就完蛋了�!痹魄涞穆曇糌�(zé)怪里面又有一層擔(dān)心。

    御鳳檀瞇眼一笑,瞳仁里帶著一抹笑意,磁性優(yōu)美的聲音里帶著撒嬌,“這不都是為了完成娘子你交代的任務(wù)嘛,只有西太后那里出事,他們才會火急火燎的趕去啊,弄點小火星什么的,難度還不大嘛!”

    云卿白了一眼御鳳檀,真是膽子比天大,也不知道這樣的性子在京城里怎么過的這么樂哉哉的,現(xiàn)在還撒起嬌來,也不怕過路的宮女內(nèi)侍聽到,多損他京衛(wèi)營指揮使,瑾王世子,鎮(zhèn)西大將軍的面子啊。

    御鳳檀望著云卿的臉色,越發(fā)笑的開心,哈哈,看到自家小卿卿被他弄的無奈的樣子,真是覺得有意思啊。

    看出他眸中的促狹,云卿抿著唇,暗里在袖下擰了他一下,看到他吃痛的皺了皺眉,這才接著將剛才在琳瑯閣發(fā)生的一切說出來。

    御鳳檀挑了挑眉,“碧貴嬪沒有子嗣,流產(chǎn)之后難保再能懷上,下的本錢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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