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旋地轉(zhuǎn)中,她還記得萬萬不能讓沈玥和沈妙瞧見里頭的模樣,若是被傳了出去,若是被傳了出去……。她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們先回去吧,我方才問過了,清兒還在睡,咱們別等她了�!�
沈妙一笑:“二嬸真會開玩笑,方才都不知道大姐姐歇在里頭,這會兒又說與大姐姐說過話了,莫不是大姐姐藏了什么私?”
“沒有!”任婉云一口否認,這般動作落在沈玥眼中,越發(fā)覺得奇怪。沈妙目光一動,卻朝另一個走來的人影喊道:“桂嬤嬤!勞煩你幫二嬸打開一下這扇門�!�
桂嬤嬤貓著腰走來,今兒她也是被吩咐著要早來的,此刻尚未瞧清楚面前是個什么場景,聽得沈妙這般說,還以為沈妙已經(jīng)同任婉云說好了,也是心虛加上有些愧疚,桂嬤嬤竟沒有瞧任婉云的臉色,否則便能看清楚任婉云此刻面如土色。
因著桂嬤嬤離那扇門近,任婉云想要阻攔也來不及了。便聽見“吱呀”一聲,門被緩緩推開。
萬物似乎都寂靜了。
從門里迅速傳出一股耐人尋味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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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回府
緩緩打開的大門,卻無一人上前去瞧。
臥龍寺香客住的房間本就空曠,不如自個兒府上華麗,加之這還是被特意挑選過的屋子,更是寬大。那大床就橫在屋中,連個遮掩的屏風都沒有,正因如此,屋中是個什么情形,眾人一覽無余。
沈玥首先驚叫起來。
但見地上散亂著衣裳碎片,是真的撕扯成碎片了,床榻之上的毯子隨意的拋在一邊,桌上的書本全都被掃在地上。茶壺也碎了,仿佛經(jīng)歷了一場浩劫似的。
然而最令人驚訝的不是這個。
床榻之上的女子,玉體橫陳,她幾乎沒有蓋被子,就這么半趴在床邊,而那脊背之上,竟是斑斑點點的紅痕,還有些血痕和淤青,看著令人觸目驚心。床下還有一根沾了血的皮鞭,已經(jīng)裂成了兩半。再看那女子身上的痕跡,可見那皮鞭是被生生打斷的。
“天哪!”沈玥捂著嘴步步后退:“那、那是誰……。不會是大姐姐吧?”她驀地轉(zhuǎn)頭看向任婉云。
沈妙既然說了和沈清換了屋子,此刻那屋中的就應當是任婉云才是,可是,眼前的一切都清晰地昭示著,沈清出事了!便是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兒,都知道眼前這副畫面,分明就是女子被人凌辱后的痕跡!
桂嬤嬤也沒料到屋中還有人,方才聽沈妙說話,她以為沈妙已經(jīng)和任婉云說好了,此刻不過是要進屋去說。結(jié)果方打開瞧見有女子在已經(jīng)是驚訝,難不成昨夜還有別的女子也一并被豫親王玩弄了。若是那樣的話,她的差事可就辦砸了,可沈玥的一句話幾乎要讓她魂飛魄散,沈清?里頭躺著的女人是沈清?
艷梅和水碧見沈清這樣,一顆心幾乎都涼了。自家小姐出了這事,她們定然沒有活路,兩人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絕望,齊齊跪下身來,給任婉云不住的磕頭。
任婉云呆立在場。
“二嬸不讓前看看么?”一片靜寂中,沈清輕聲開口。她的語氣平靜,好似并未瞧見面前這一幕慘狀。任婉云扭頭,就見那少女靜靜的看著她。
她的胸中泛起驚濤駭浪,然而卻極快的按捺下去,只是臉色慘白的快步走進房,走到那半趴在床上的女子身邊。
女子的發(fā)絲蓬亂,地上掉著許多落發(fā),顯然是被人扯掉了不少頭發(fā)的。任婉云顫抖的伸出手,將那女子翻了個身。
“轟隆隆”的一聲巨響,仿佛在映證她的心情似的,那原本已經(jīng)停了的雨幕突然再次降臨,堆積的烏云中,炸雷驚起在眾人耳邊。
任婉云痛苦的閉上眼,懷中的女子,正是沈清!
越是近看,越是覺得觸目驚心。沈清臉腫的老高,顯然被凌虐的不輕。而身上此刻看,上上下下竟然沒有一塊兒完好的肉了。而她的一只手軟綿綿的折成奇怪的姿勢,竟似乎是——被折斷了!
豫親王太狠!
然而她最恨的,是沈妙!
這一切本該加諸于沈妙的身上,現(xiàn)在卻是她的清兒受了苦。被折騰成這副模樣,沈清下半輩子幾乎也就完了,她恨不得咬斷沈妙的脖子,喝沈妙的血,吃沈妙的肉!
任婉云到底是在沈府當家的,即便是這個時候,她都能按捺住沒有發(fā)瘋。而是抖著嗓子吩咐身邊的香蘭:“去尋馬車,立刻下山。”
“可是……”香蘭害怕的看了她一眼:“夫人,此刻外頭大雨,無法出行啊�!�
山高谷深的陽涇峰,本就路途坎坷,雨水這么一沖刷,更是泥濘無比,無法前行。若是強行下山,只怕會因為路滑出什么意外。這樣的天氣,是不能出門的。
“那清兒怎么辦?”任婉云終于抑制不住的尖叫出聲,她“啪”的甩了一巴掌給香蘭,惡狠狠地道:“那我的清兒怎么辦?”
屋外,沈妙靜靜的看著。
她站在屋檐下,瞧著雨幕遮掩了山水,似乎也遮掩了一些骯臟的詭計。
原本該受這樣侮辱的,是她�?扇缃褡屔蚯迨苓@樣侮辱的,也是她。
親耳聽到自己女兒被人凌辱一夜,本來可以救得了,卻袖手旁觀了一夜,任婉云每每想起來,會不會覺得棰心刺骨的疼呢?會不會有她知道婉瑜病逝的消息后疼呢?
如今想要帶沈清回城醫(yī)治,卻因為大雨而不得不滯留此地,進不能,退不得,春風得意的任婉云,會不會感到一絲絕望?
“去尋大夫!不管用什么辦法,去尋大夫!若是尋不到大夫,你便死在這里吧!”任婉云沖香蘭尖叫。
香蘭大約跟了任婉云這么多年,還從未被任婉云這般斥責過,既是委屈又害怕,捂著臉應了,飛快的跑了出去。待跑出去時,還忍不住看了沈妙一眼。
明明一切都是計劃好的,昨夜歇在這里的本該是沈妙,怎么會那么巧?沈清從來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如今對沈妙心存芥蒂,更不會答應與她換房間。此事必然有蹊蹺。她瞧見那素衣少女亭亭玉立,分明是清秀討喜的眉眼,卻不知為何,生生出了一身煞氣。
“彩菊,你去叫幾個人過來,把門關(guān)上�!比瓮裨埔а狼旋X道。
門被關(guān)上了,門里門外仿佛兩個世界。
沈玥還未從那其中回過神來,她看向沈妙,不可置信道:“五妹妹,大姐姐是被歹人凌辱了么?”
沈妙不置可否。豫親王果真只是打算玩弄對方,是以天亮前便走了。他也明白對于高門女子來說,被不知名的人毀了名節(jié)才是最可怕的。不過想來豫親王也不是傻子,總歸不久后就能發(fā)現(xiàn)端倪。畢竟這出掉包計的手法,實在簡單的有些驚呼粗暴。
她兀自陷入生詞,卻不知自己此刻的模樣落在沈玥眼中,竟然沈玥心中抖了抖,她一個激靈:“五妹妹,該不會是你害的大姐姐……”
昨夜明明是沈清宿在南閣,沈妙宿在北閣,可最后卻偏偏換了位置,之后就出了這事兒。若不是換了房間,此刻躺在那里的便應當是沈妙才對。而以沈玥對沈清的了解,沈清絕對不會將房間讓給沈妙的。
難道這一切都是沈妙弄出來的?沈玥看向沈妙的目光仿佛在看什么極為可怕的東西。
卻聽見沈妙輕輕一笑:“二姐姐,飯可以亂吃,話卻不可亂說。我哪有那樣大的本事來害大姐姐,你也太過高看我了�!�
“可是……”沈玥心中還是有些狐疑,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沈妙似乎有什么不對勁兒的地方。而昨夜這事,必然和沈妙脫不了干系。
“有心在此操心這些事,倒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吧�!鄙蛎畹�。
“我?”沈玥緊張起來:“我如何了?”
“你以為,看見了大姐姐這等私事,你身邊這兩個丫頭還能活的了嗎?”
“什么?”
“看來二姐姐果真是不識世道險惡�!鄙蛎钶p輕一笑:“這知道了主子秘密的下人,尤其是這秘密還是丑事的下人,你以為,還能活多久?”
沈玥身邊的黃鶯和青鸞頓時面色慘白。她們自然是知道的,高門大戶,最是不乏那些陰私腌臜的事情,一旦被下人撞見,下人只有死路一條,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沈清被歹人凌辱,她們兩個丫鬟都見著了,自然是沒有活路。
沈玥大驚失色,她方才只顧著驚訝,竟然將此事給忘了。倒不是她這人有多么長情,可是培養(yǎng)一個貼身丫頭,其中付出的精力也是不少的。若是因為此事就白白犧牲了,還是用的最趁手的兩個,怎么甘心?
“不僅是她們兩個�!鄙蛎钗⑽⒁恍�,目光掃過在場的艷梅、水碧、桂嬤嬤,目光意味深長:“一個都逃不掉的。”
桂嬤嬤和那兩個丫鬟頓時幾乎暈厥。
有什么害怕的呢,有什么可怕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但若是主子不好,下人也一個都逃不過。前生沈家被抄家的時候,這些仗勢欺人的刁奴又何嘗不是吃里扒外,跟著什么樣的主子,就要接受什么樣的結(jié)局。
否則,一出手只傷一個人,豈不是有些太過大材小用?
她轉(zhuǎn)身要走,沈玥見狀,忙喊住她:“你去哪兒?”
“來臥龍寺不是為了上香么?”沈妙淡淡答:“我也有許多困惑,自然要去問一問佛祖,上柱香,才不算白來一遭�!�
一襲素衣就這么走了,冷漠的背影絲毫沒有停留,仿佛今日在這里根本就未曾發(fā)生過這般驚天動地的大事。一切都和計劃中的一樣,睡一夜,然后去上柱香,祈求平安。
“不對!”沈玥突然開口道:“她的兩個丫頭,怎么不在?”
桂嬤嬤也是一愣。
今日沈妙一早遇到沈玥的時候,便說讓驚蟄和谷雨去廚房取吃食了,一直到現(xiàn)在都未出現(xiàn),也正好不知道這里沈清出事的情況。如今想想,哪里有這么巧,沈清和沈玥的丫頭都目睹了丑事難逃一劫,偏偏沈妙的丫頭一個都不在,分明就是她故意支開的。
她早就知道今日會出現(xiàn)這一出,她早就知道沈清會出事。沈清現(xiàn)在的下場,就是她一手安排的!
沈玥回頭看,順著屋檐走,已經(jīng)沒有了沈妙的背影�?赡乔宄簠s暗藏鋒芒的眼神卻仿佛出現(xiàn)在她面前,讓她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寒意。
……
雨到了晌午的時候,終歸還是停了。
香蘭跑遍了整個山峰,都找不到一個大夫。尋常這里除了偶有香客來,本就無人問津。寺廟中的僧人生了病,也不過是自己抓點草藥煎了吃。香蘭找不到郎中,只得去找僧人要了些定心神的藥材和外敷的傷藥,給沈清用。
屋中彌漫著藥材和某種異樣的味道,即便是已經(jīng)清理過了,那味道都還是久久不散。床上的女子雙目緊閉,任婉云靠窗坐著,不過短短幾個時辰,她的眉眼間仿佛衰老了十歲。
屋中的丫鬟們大氣也不敢出一下,出了這么大的事情,難保主子不會遷怒。
任婉云瞧著那簾子發(fā)呆的時候,忽然,床上的沈清動了動。她忙低下頭,喚道:“清兒?”
沈清睜開眼睛,乍一看到任婉云,便目露驚恐之色,一手朝任婉云的臉上抓去:“放開我,走開!救命!”
“清兒,我是娘�。∥沂悄�!不怕了,娘在這里!”任婉云心如刀割,沈清卻恍若不知,只是一個勁兒的奮力掙扎,一直死死盯著天花板,嘴里瘋狂地叫著。
香蘭和彩菊連忙上前幫忙按住她,沈清就像是發(fā)了瘋一般神智全無,連任婉云都不認。她這么一掙扎,方才敷的藥全部都被弄花了,那些血淋淋的傷口在一起顯露在任婉云面前,任婉云面上頓生痛苦之色,不由得“啊”的慘叫出聲。
“夫人�!毕闾m和彩菊心中又驚又怕。任婉云一向是個有主意的,但凡發(fā)生什么大事都能坦然處置,這么些年見過的大風大浪也不小,如今卻是被逼到了這種地步。跟了任婉云多年的兩個丫頭心中忍不住震驚。
“沈妙在何處?”任婉云氣勢洶洶的開口。
“五小姐……在廟堂�!辈示招⌒囊硪淼牡�。
“照顧好清兒,若是她再有什么閃失,你們兩個也就不用活了�!比瓮裨妻D(zhuǎn)身出了門。
……
佛殿里,巨大的金身佛像巍峨矗立,慈眉善目的俯視著眾生信徒。
草敦前,沈妙跪在地上,手中持香,卻不知在想什么。
從早上到現(xiàn)在,她足足在這里跪了幾個時辰了。
“姑娘,還是起來歇一歇吧�!斌@蟄勸慰:“跪壞了身子可不值當。佛祖一定早已瞧見你的誠心,所求的,必然能實現(xiàn)�!�
所求的必然能實現(xiàn)?沈妙聞言,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她所求的,早已實現(xiàn)不了了。前生的錯誤,今生雖有機會重來,可在已經(jīng)錯誤的人生中,那些逝去的人不會回來。她的婉瑜,她的傅明,可曾有機會重來嗎?
怕是早已化作這紅塵萬丈中的微光,什么都不剩下了。
況且,她并不是信徒。
沈妙抬頭看著那巨大的金身佛像,不過是一尊冰冷的雕像,并不可能真的拯救眾生。蒼天若是有眼,又怎么會讓好人落得凄慘結(jié)局?壞人反倒逍遙自在?
她跪在這里,不停地一炷一炷上香,拜的不是佛,而是前生死去的人。那些因她而死的人。
重生以來,她沒有任何機會和理由拜祭這些人,包括她不存在的兒女,如今到了這里,便也就著佛前的香火,祭奠死去的人。
“沈妙!”一個氣勢洶洶的聲音突然闖了進來。
沈妙微笑,世上的人,就喜歡心急。
她揉了揉發(fā)酸的膝蓋,站起身來,轉(zhuǎn)過頭,看著面前的任婉云笑盈盈道:“二嬸�!�
瞧見沈妙的笑容,任婉云更覺刺耳,她疾步上前,揚起巴掌就要打在沈妙臉上。
驚蟄和谷雨想攔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預料之中的清脆響聲卻并未出現(xiàn),沈妙用力抓住任婉云的胳膊,手掌堪堪停在她的面前。
“二嬸這般沖動,不知所為何來。雖說你能替爹娘管教我,可不由分說的打人,只怕尋常人家也沒有這個規(guī)矩。”她道。
任婉云萬萬沒料到沈妙竟然會攔住她的巴掌,面前的少女身子纖瘦,握著她的手臂卻疼的很。那個原來最是諾諾,最好哄,最能把握在手心的堂侄女不知什么時候起,竟然也長高了個頭。她不能再用小時候俯視的目光看她,甚至于一個不留神,就會被這個看起來不眨眼的小賤人暗算。
她不甘心地放下手,咬牙道:“沈妙,別裝傻,清兒的事,是你做的吧?”
如今沈清神志不清,沒辦法知道事情究竟事怎么到這地步的�?扇瓮裨埔睬宄�,這事若說是和沈妙沒關(guān)系,打死她也不信,不知沈妙是用了什么法子,但是動了沈清,讓沈清變成這樣,她必然不會輕饒!
“大姐姐被歹人所害,我也十分遺憾,可是二嬸怎么能懷疑我呢?”沈妙微微一笑:“畢竟若非和大姐姐換了屋子,那今日遇害的人,可就是我了。這么兇險的事情,我可做不來�!�
那今日遇害的人,可就是我了!
不說還好,一說此話,任婉云只覺得腦仁都跳的生疼。她緊緊握住手,眼神就如陰毒的蛇:“那本該就是你承受的,是你讓清兒代你被害了�!�
驚蟄和谷雨見著任婉云如此,心中又驚又怒。驚的是這一向做和善模樣的二夫人撕破了臉皮,竟然如此兇殘,怒的是昨夜要不是沈妙機警,今日就是她們主仆三人沒有好果子吃了�?扇瓮裨凭尤贿怪,這簡直是惡人先告狀,一點臉皮也不要了!
“二嬸萬萬不可這么說,這還有佛祖在上呢,”沈妙輕笑一聲,眼波流轉(zhuǎn)間,眼中仿佛有異樣的光芒:“這世上萬事萬物都是有定論的,昨夜出事的不是我是大姐姐,說不定也是命中注定的。二嬸一不去怪歹人,而不去怪天命,倒來怪我,這是個什么道理?”
任婉云幾乎要被沈妙氣了個人仰馬翻,她冷笑一聲:“你倒是伶牙俐齒,從前是我小看你了�!�
“哦,二嬸原來是這般看我的。”沈妙不甚在意的一笑。
任婉云瞧著面前的沈妙。素衣少女神態(tài)溫和,秀氣的五官初見端倪,已經(jīng)開始微微褪去原先的青澀,不知什么時候起,那個蠢笨的草包沈妙已然完全不見了。過去的沈妙,在這個人面前,已經(jīng)找不到一點影子。她在后宅中玩弄權(quán)術(shù)了這么多年,第一次栽在一個小姑娘手上,還是用這般慘痛的代價。而沈妙越是裊裊婷婷,就越是提醒著她躺在床上的沈清的悲慘。
“沈妙,若你是揣著明白裝糊涂,我也不妨老老實實的告訴你�!比瓮裨仆蝗恢S刺一笑,既然都撕破臉皮了,也不需要做什么慈愛的假面。她道:“你以為這事就這么玩了么,老夫人不會放過你,你二叔也不會放過你,那個人……。也不會放過你。你的下場,必然會比清兒悲慘幾萬倍,你必然會……千人枕萬人騎,永遠淪為上不得臺面的賤人!”
“夫人慎言!”驚蟄和谷雨齊齊出聲。這任婉云貴為沈府二夫人,好歹沈貴也是官場眾人,任婉云平日里看著和氣高貴,竟然會說出這般惡毒粗俗的詛咒。便是仇人也不為過,沈妙如今年紀還小,便被這些污言穢語污了耳朵,那還了得?
任婉云似乎這才注意到驚蟄谷雨二人,冷笑一聲:“你連兩個丫鬟都煞費心機的保了,我倒要看看,你能保得了她們多久!”說罷,詭異的看了一眼沈妙,轉(zhuǎn)身拂袖而去。
待任婉云走后,驚蟄和谷雨有些慌張的看向沈妙,谷雨擔憂道:“姑娘,就這么和她撕破臉皮真的好么?”
“總歸是要撕破的,就算面上維持的再好,她也不會有絲毫心軟,白費力的事情,還做它干什么?”沈妙道。
后宮的生存之道,若是敵人,在明的,就讓他在明,在暗的,要想辦法讓他在明。她沒心思和任婉云玩一出表面和樂的游戲,這場游戲一開始就是暴風驟雨一般的,任婉云如今已經(jīng)被她氣的失了神智,接下來會如何,必然是瘋狂地報復。
“可是……待回了府,老夫人必然是偏袒她們的……”驚蟄小聲道。沈老夫人偏愛最偏愛的便是二房,不僅是因為沈貴是沈老夫人親生的,還因為任婉云給沈貴生了兩個兒子。沈元柏不必說了,如今在別地上任的二房長子到了年底,也是要回定京城的。有兩個孫子,沈老夫人怎么不會偏愛二房。
況且任婉云一張嘴把沈老夫人討好的暈頭轉(zhuǎn)向,待回去后怎么說全是任婉云的主意,誰會相信沈妙的話?
“偏袒就偏袒吧,本來也沒指望這些人為我做主。”沈妙笑了笑。
她的笑容落在谷雨眼中,谷雨鼻子一酸,突然道:“若真是如此,奴婢便拿了此事出去要挾,若是姑娘有什么不好,奴婢就算拼了這條性命,也要讓這件事傳告天下!”
“不錯�!斌@蟄也神色一凜:“這殺敵三千自損一萬的法子雖然有些蠢,可到時候,也必然不會讓他們好過了去!”
沈妙有些愕然,倒沒料到自己身邊兩個丫頭還有這般魄力。詫異了一會兒,她反倒笑了。是了,當初谷雨為了保護她,自己認下了偷盜皇宮玉器的罪名,被秦國太子處死了。驚蟄為了她拉攏權(quán)臣,以美色相誘自甘為妾,被那權(quán)臣的妻子活活杖責而死。她們兩人本就對她忠心耿耿,可惜前生,自己什么都沒能給她們。
重活一世,說什么也要護住這些丫頭。有些錯誤,犯一次就夠了。
“不必,這消息我原本沒打算傳出去。二嬸也不會讓傳出去的”
“那這事豈不是要一直被捂著,可終究紙包不了火,大姑娘要是出嫁,自然會被發(fā)現(xiàn)的。”谷雨有些不解。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除非沈清一輩子不嫁人,否則她一旦嫁人,清白之身不保的事情,誰都會知道。
“所以,他們一定會找個瞞天過海的方法。至于他們要對付我的手段,無非是找那個人幫忙。”
“那個人?”驚蟄追問:“那個人是誰?”
“自然是那個凌辱了大姐姐的歹人�!鄙蛎钶p笑:“你們莫非以為,昨晚真是一場意外不成?”
驚蟄和谷雨身子一顫,雖然她們已經(jīng)隱隱猜到了一些苗頭,可是卻不愿意相信。不相信會有人這樣害沈妙,這手段也實在太過惡毒了,一來就將人往絕路上逼。她們不相信沈妙會未卜先知,更不相信做出這種事情的是沈家二房。雖然知道東院的人心術(shù)不正,卻也沒料到會到如此境地,這種手段,分明是對付仇人的。
“姑娘……真的是大夫人命人做的么?”谷雨艱難的開口。
若只是一場意外,她們會覺得慶幸那夜沈妙躲過一劫,可若是故意的,對沈家二房便只有自作自受的活該了。
“可是,姑娘為什么會說大夫人找那個人幫忙。那個人……不是隨意找了個人么?”驚蟄有些暈。若是任婉云隨意找了個污了沈妙的清白,如今陰差陽錯,任婉云恨不得殺了那個人,怎么還會讓那個人來幫忙?
“因為那個人,是豫親王。”
驚蟄和谷雨倒吸一口涼氣。之前不明白的事情,這會兒好像都明白了。若是那人是豫親王,一切都說得清了。之前便瞧豫親王好似對沈妙有意,可豫親王是什么人,尋常女兒家見了面都要繞道走的。若是豫親王私下里和任婉云交易了什么,任婉云極有可能做出幫助豫親王凌辱沈妙的事情。
可是如今兩人陰差陽錯,若是任婉云將此事告知豫親王,以豫親王喜怒無常的性情,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欺騙,必然不會放過沈妙。
“姑娘,那現(xiàn)在……是否要給老爺寫信?”谷雨和驚蟄都慌了。
豫親王,那是無法對抗的存在,權(quán)勢便罷了,性情也便罷了,還有皇室這面盾牌。
“無妨�!鄙蛎钛劬ζ娈惖牧亮肆粒骸吧蚯逯皇莻引子,我要對付的,本來就是,豫親王。”
她轉(zhuǎn)頭看向那佛龕上裊裊升起的青煙。
婉瑜啊,你這一生,實在辛苦,花一樣的年紀便芳華永逝。有著公主的名頭,卻草芥都不如。娘什么都不能為你做,至少在現(xiàn)在,至少在這一世,那些欺辱過你的,娘都會幫你,一樣一樣討回來。
定京城外的某座樓閣,白衣公子把玩著手中瓷杯,好奇道:“如此說來,那沈家丫頭竟然是和豫親王有仇了?借著自家堂姐的手慢慢將豫親王拉進坑,手段倒是高明,不過作為一個女兒家,未免也太過心狠。”
他搖了搖頭,頗為惋惜的模樣。
“豫親王?”在他對面的紫衣少年,揚唇一笑,英俊的臉上一雙眼睛銳利如刀鋒。懶洋洋道:“我看她想對付的,可不是豫親王�!�
“不是豫親王?那是誰?”白衣公子一頓,看向?qū)γ嫒耍骸澳阋詾椤�。�?br />
“以豫親王為入口,殺入明齊皇室如何?”少年淡淡答。
……
一陣秋雨一陣涼,不過經(jīng)過一夜的秋雨,夏日的暑氣便再也沒有了一絲兒。連天上出的日頭也顯得蕭瑟了起來。
沈府中,東院里仍舊是一派忙碌的景象,年關(guān)的時候是老夫人的壽辰,沈老夫人喜愛鋪張奢侈,每每提前幾月便要開始為壽辰做準備。而其中的花銷自然也不小,中公的銀子都是任婉云在掌管,雖說其中任婉云也吃了不少,然而每每排場是到了的,看上去也頗為氣派。
而那寫帖子,給各位府上太太小姐們發(fā)木箋的事情,就落在了三房夫人,才女陳若秋身上。
雖然已過中年,陳若秋卻仍舊保持著少女的身段,許是書卷氣為她增添了不少氣度,看上去比之豐腴的任婉云,陳若秋的容貌要更上一籌。正因為她容貌美麗,性情溫柔,加之能吟詩作對,把個沈府三老爺沈萬迷得五迷三道的。成親多年,即便陳若秋無子,只有沈玥一個女兒,沈萬也除了沈老夫人塞給他的兩個通房外,再無納妾。
沈府的三個兒子中,性情各有不同。沈信正直剛毅,可卻太過粗獷,不夠細心,有些一味重義氣。沈貴善于逢迎,官場上左右逢源,卻貪財好色,府中除了任婉云外,還有幾房姬妾,只是任婉云手段厲害,姬妾雖多,卻只有一個庶女,威脅不了嫡子女的地位。三老爺沈萬相比較而言,則是有著真才實學的。如果說三個兒子中,沈信遵從老將軍走武官的路子,沈貴和沈萬走文官的路子,那么沈萬比起他二哥來,倒有些真本事。
不過這并非就代表沈萬全無缺點,他不好美色,只有陳若秋這個正妻,可是卻將權(quán)勢看的太重,一心只想往上爬。為此,甚至將自己上司也踩過。
此刻,任婉云正在小心翼翼的寫帖子,日頭透過窗子,斜斜照在她身上。將她的五官柔和的仿佛少女一般,沈貴正在整理衣領,瞧見了,不由得一笑,走到她身邊,將她從身后環(huán)住。
“呀�!标惾羟镟凉值牡溃骸袄蠣斶@是做什么,害的我這字兒沒寫好,白白浪費一封帖子了�!�
“我瞧瞧�!鄙蛉f裝模作樣的拿起那帖子一看,評道:“字跡秀婉,就如同字兒的主人一般,哪里就沒寫好了?”
陳若秋俏臉緋紅。沈萬見了,不由得心神一蕩。
即便是過了這么多年,他這個妻子,卻仍舊有一種吸引人的魔力,讓他看不到別的女人。
這便是陳若秋的高明之處,陳家那么多女兒,卻只有她牢牢把握住夫君的心。不是為別的,就是她的忍。沈萬喜愛什么模樣的女人,她就變成什么模樣。性子可以裝,衣裳可以換,投其所好,天長日久,男人就如同養(yǎng)著的貓兒狗兒,總會眼中只有你的。
“二嫂今兒個該回來了吧�!标惾羟镆蕾嗽谏蛉f懷中:“也不知玥兒吃不吃得慣寺廟里的東西,山路好不好走,有沒有顛簸著�!�
沈萬失笑:“你瞎操什么心,二嫂總歸不會讓玥兒餓著凍著的�!币婈惾羟镞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他笑道:“你總將玥兒當做孩子,玥兒如今都那么大了,過幾年便到了出嫁的年紀,那時你待如何?”
“玥兒出嫁,我自然要為她挑一門十全十美的親事。門第和人品都頂頂好的,可不能像五娘……”她倏爾住口。
沈老夫人那一夜,同任婉云和陳若秋說的話,提出要暗中把沈妙給了豫親王,如豫親王的愿,從而扶持沈家二房三房的事,回頭陳若秋就與自己的夫君說了。沈萬自然是答應的,他一生醉心于權(quán)勢,可無論怎樣往上爬,權(quán)力和名聲都不如沈信。對于大房,他嫉妒多年,對于沈妙,更沒有一絲半點感情。若是豫親王得了沈妙,高興了,在官場上提攜他,對于沈萬來說簡直是意外之喜。至于沈妙今后如何,下半輩子能不能好,沈萬一點兒也不關(guān)心。
“不知二嫂此事辦妥沒有�!鄙蛉f神情嚴肅起來。
陳若秋見狀,一顆心微微沉了沉。她知曉自己夫君從來將權(quán)勢擺在第一位,雖然對于大房陳若秋也不在意,可是對于女子來說,未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此次任婉云突然提出要去臥龍寺上香,知情的人都知道這其中必然有什么隱情。只怕這一次上山,再回來時,便能聽到沈妙的噩耗。
“放心吧�!彼p聲道:“二嫂做事一向妥當,此事……也應當是萬全之策�!�
“但愿如此�!鄙蛸F點頭。
兩人正在說話,忽然見陳若秋身邊的一等丫頭詩情跑了進來,面上帶著些慌亂:“夫人,二夫人帶著三位小姐回來了�!�
瞧見詩情的表情,陳若秋倒是放心了許多,知道事情大約是成了。她微笑著與沈貴對視一眼,轉(zhuǎn)而換了一副關(guān)心的模樣,問詩情:“三位小姐可還好?有沒有累著?”
“不、不好�!痹娗榻Y(jié)結(jié)巴巴道:“大小姐瘋了�!�
陳若秋的笑容戛然而止。
……
一切就像是一個夢,井井有條的沈府,不過短短一日間,便亂成一團。
沈清瘋了。
二房任婉云平日里有著當家主母的氣派,雖然總是端著一張笑瞇瞇的臉,可那雷霆手段,眾人都是有目共睹。不論人品如何,這么多年,沈府在她手下沒出過什么岔子,管家能力也是被眾人認可的。
然而這位遇事總是從容笑瞇瞇的高貴婦人,第一次在下人面前露出疲倦而瘋狂地神色。若非旁邊丫頭,只怕別人還以為是不知哪里跑出來的瘋婦。而她懷里的姑娘,那便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了,一直在尖叫掙扎,動靜連沈老夫人都驚動了。
雖然不知道是因為什么原因,但是沈家大小姐瘋了的事實是真的。不過沈府對于此事也是忌諱的很,那些見了沈清瘋狀的丫頭,全都被發(fā)賣出去了,說是發(fā)賣,誰知道是不是尋個亂葬崗掩埋了呢?
沈清身邊的兩個丫頭,沈玥身邊的兩個丫頭,甚至桂嬤嬤,卻是被關(guān)了起來。
如此一來,毫發(fā)無損的,倒只有沈妙一人了。
榮景堂中。
沈老夫人坐在高位上,一張臉繃得緊緊的。眼睛更是盯著站在中間的沈妙,陰鶩的仿佛吃人的毒蛇。
好端端的三個姑娘去,該出事的沒出事,不該出事的倒是出事了。那個本來該承受這些的人立在這里,卻是二房的沈清代她受了難。只要一想到此事,沈老夫人就氣的胸口悶得堵了塊石頭。
陳若秋和沈萬立在一邊,沈玥委屈的站在陳若秋身邊,她的兩個貼身丫頭無緣無故的就被關(guān)了起來,之前便聽得沈妙說過,想要保住黃鶯和青鸞,只怕是很難了。
另一邊,任婉云跪在沈老夫人面前,沈萬今日朝中有事,還未回府,請他的小廝現(xiàn)在還未回來,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的嫡女出事了。
“老夫人,你可要給清兒做主啊�!比瓮裨瓶薜囊话驯翘橐话褱I,沈萬都有些驚訝。這個一向最是端著架子的二嫂如今這不管不顧的模樣實在是令人大開眼界,陳若秋心中卻有些快慰。
任婉云老是仗著掌家之權(quán)捏在手中便不把三房放在眼中,如今自己女兒出了事,還不是只有像狗一樣的匍匐在地。
“五姐兒,我待你視如己出,清兒也事事讓著你,你們是同血脈的姐妹,不說相互扶持,但你怎么能如此惡毒,你可知道,清兒這一輩子,也算是被你毀了,你好狠的心!”
沈玥將沈清被歹人凌辱的事情告訴了陳若秋和沈萬,此處的下人也都被盡數(shù)驅(qū)逐出去,是以陳若秋也不怕被人聽見。
沈妙正要出言,突然聽得身后傳來一聲怒喝:“孽女,你毒害姐妹,心如蛇蝎,該下大牢行獄,死不足惜!”
沈妙冷冷一笑,轉(zhuǎn)過身,面對著大踏步而來的男人。
她的二叔,沈清的父親,沈貴。
------題外話------
小侯爺不是好人,小侯爺不是好人,小侯爺不是好人,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沈皇后要一個人手撕一群碧池了_(:зゝ∠)_
☆、第六十五章
無損
沈貴穿著官服尚未換下,大踏步的往廳中走來,想來也是得知了沈清的消息后匆匆忙忙趕來的。
任婉云見狀,立刻哭的更加凄慘:“老爺……清兒她……”
任婉云和沈貴之間的感情,倒不見得有那么深,否則府上沈貴也就不會一房一房的往屋里抬小妾了。盡管如此,沈貴卻還是和任婉云相敬如賓,不為別的,任婉云能將沈府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條,也能和沈貴同僚們的夫人交好,作為一個賢內(nèi)助,沈貴對任婉云相當滿意,所以該給的臉子,沈貴絕對不會落下。
“沈妙!”沈貴轉(zhuǎn)頭怒視著廳中少女,任婉云此次帶著三個嫡女上臥龍寺的原因,他是知道的。將沈府三個嫡出的小姐都帶上,便是為了防人口舌。誰知道出事的竟然是他的女兒沈清。來傳話的小廝暗中告訴他,一切都是沈妙搞的鬼,雖然覺得不可思議,可如今總要遷怒一人。既然遷怒不上二房,那便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到大房身上。
“你殘害姐妹,手段惡毒,今日大哥不在,我就要替大哥好好教導你!”他說著,便大聲喝道:“請家法!”
請家法?陳若秋和沈貴互相看了對方一眼,自從陳若秋嫁進沈家,還從未見過這沈府的家法,聽沈貴說,那些家法都是用在犯了錯事的姨娘身上,沈府的子孫倒還未用過。
而沈家是將門世家,那家法自然是不同尋常。小廝很快捧了一個長長的木匣子,過來,沈玥本還有些好奇的瞧著,待瞧見那長木匣子打開,里頭的東西顯出在眾人面前時,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那是一條長長的馬鞭,馬鞭也不知在什么中浸泡了多年,看上去黑光油亮的,而且有成年男子半個手腕粗,一瞧便知道有多結(jié)實有力。若是被那馬鞭打上去,只怕半條命就沒了。若是下手再狠些,一命嗚呼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不錯�!鄙蚶戏蛉硕酥茏�,見兒子回來,身板便坐的更加筆直了,她對沈清到底也是存了幾分真心,見到孫女出事,心中不是不氣惱。既然沈貴發(fā)話,她自然也要順水推舟。
“五丫頭犯了錯,你這個做弟弟的,自然該代替大哥好好教導她一番。我們沈家規(guī)矩歷來齊全,犯了錯就要請家法,五丫頭,你該慶幸你二叔心善,心中疼你,否則,便不是請家法這么簡單,開祠堂請族中長老審判,你也是要被逐出沈家的。”說到這里,她的目光突然一動,對啊,若是將沈妙逐出沈家,那不就好了嗎?
瞧見沈老夫人的表情,陳若秋心中暗暗罵了一聲蠢貨。若是沈妙被逐出沈府,那么以沈信的性子,肯定也要連著大房一起離開。雖然他們見不得大房好,如今許多事情都要借著大房的風。這老太婆想的如此簡單,果真是個歌女出身,上不得臺面。
任婉云聞言也一怔,大約猜到了沈老夫人心中所想。她倒是不希望沈妙被逐出沈府,不為別的,就因為不能這么簡單就便宜了沈妙。她如今恨不得將沈妙留在沈府,這樣才有更多花樣來變著法兒的報復沈妙。只是逐出家族,哪里有那樣簡單的事?
卻在眾人各自心思中,只聽得沈妙輕輕一嘆,她轉(zhuǎn)頭看向沈貴。
沈貴被她莫名其妙的舉動驚了一驚,皺眉盯著他。他平日里在官場上也是經(jīng)常擺架子的,官威不小,若是尋常人被他這么一瞪,怕是氣勢上先軟了三分。
可沈妙卻沒有絲毫所動,她神態(tài)平靜,目光坦然,甚至讓沈貴產(chǎn)生了一種荒誕的錯覺。仿佛沈妙才是高高在上的人一般,而他只是個下人。
這種錯覺被沈妙的一句話打斷了,她說:“二叔果然心善,大姐姐臥病再床,二叔不先急著去瞧她的病情,反而忙著替我爹管教我。大約是,二叔果真疼愛我,甚至超于大姐姐。”
此話一出,屋中眾人默了一默。
陳若秋眼中閃過一絲諷刺,沈萬皺了皺眉。沈老夫人面色一變,沈玥張了張嘴,而任婉云低下頭,暗自捏緊了自己的拳心。
若說府上三個老爺,沈信雖對沈妙忽視了,卻還是真心疼愛沈妙。沈萬珍愛陳若秋,對陳若秋所出的沈玥也是愛若珠寶,只有沈貴。
沈貴本來就是個貪財好色的人,大抵就沒有一點做父親的責任。對待兩個兒子還要好些,對于沈清這個女兒,卻是不怎么管教。大約在沈貴眼中,沈清日后嫁入高門,能為他的權(quán)勢增添一份助力才是最好的。這一次沈清出事,沈貴之所以這么生氣,或許并不是因為心疼女兒的凄慘遭遇,而是憤恨計劃被人打亂,恐懼豫親王知道后會發(fā)火,也惱怒因為沈妙白白賠上了一個日后可能為自己官途帶來助力的女兒罷了。
總歸是一個“利”字當頭。
若是真心疼愛女兒的父親,知道此事后,必然先回去探望女兒一番,哪能這樣匆匆回來,不過是為了“管教”始作俑者。如此說來,倒是有些替沈清可憐了。
沈貴臉上閃過一抹尷尬,被沈妙一語道中心思,他不由得有些尷尬。再看任婉云,果然已經(jīng)扭過頭不再看他。沈貴心中有些驚訝,再看向沈妙時,目光便帶了些思索,一句話便讓夫妻二人離心,這挑撥又準又狠,沈清是任婉云的命根子,卻對沈貴只是一件可以利用的器物。用這件事讓原本同仇敵愾的夫妻二人心中對對方不悅,沈妙這手法,分明像是官場上的老油子。
面前的少女眉目清秀,看上去極為低眉順眼,然而不知道為何,似乎有隱隱的威嚴在閃爍,竟讓人不敢逼視。
壓下了心底的驚異,沈貴怒道:“沈妙,你到現(xiàn)在還不知反省,既然如此,今日不好好教導你,我便愧為人子,也愧對你的父親�!彼焓秩ト×吮拮觼�。
沈玥緊緊的盯著沈貴的動作,既是有些幸災樂禍,又有些緊張。沈貴究竟會不會打下去?沈妙那么強橫,面對這樣的場景,還不是一樣只能俯首認輸。
“二叔要如何教導我?用這鞭子殺人滅口?還是打個半死送到莊子上�!鄙蛎钔蝗婚_口。
沈貴的動作一愣。
沈萬也怔住,大約都沒想到沈妙的戾氣那么重,雖然這些日子沈妙改變了,可眾人一直覺得,那不過是裝出來的強硬,可如今她便當著整個沈府的人,連偽裝也沒有,就這么毫無保留的撕破臉給眾人看。
“孽女,你說的這是什么話!”沈老夫人第一個怒喝道:“難不成你要說你二叔意欲謀殺你?簡直反了天了你!”
“是啊,五娘,你怎么能這么說呢�!标惾羟镆步K于開口,卻還是不動聲色的給火上澆了一把油:“你害了清兒,怎么還能倒打一耙,這是哪里學來的規(guī)矩?”
陳若秋想,若是沈妙和二房兩敗俱傷,那她的沈玥便在這沈府是真正的如魚得水了。畢竟她們?nèi)浚蛉f的權(quán)勢不及大房,子嗣不及二房,若不用些手段,這偌大的沈府,怕只會被別人落了好處。
任婉云哭泣著給沈老夫人磕頭:“看吧,五姐兒便是這般恨我們的,她害了清兒卻不知反悔,甚至還要污老爺?shù)拿暎@般囂張,分明是仗著大伯的勢欺負我們,莫非這也是跟著大伯學的,五姐兒一個小姑娘哪里懂得這么多,定是身后有人教他這么做的,我們與大伯相互扶持,大伯一家怎么能如此相待……。”
任婉云哭訴的也是極為動靜,直將自己擺在一個弱勢的位置。她平日里越是強硬,此刻展露出來的軟弱就越是讓人相信她所說的是真的。
可惜,她偏偏牽扯上了沈信。
龍有逆鱗,如今的沈信,就是沈妙的逆鱗。
她眸光掃過榮景堂的眾人,他們虎視眈眈,他們是一家人,他們能將黑的說成白的,死的說成活的。被他們包圍的自己,就像是一塊肥肉,落在餓狼的嘴邊。
可是這些巧舌如簧,又能怎么樣。后宮中那么多能說會道的女人,最后留下來的有幾個,有多少又作了御花園旺盛繁花的枝下花肥?
“二嬸口口聲聲說是我害了大姐姐,那么且來問一問二嬸幾個問題,二嬸可否為我解惑?”
任婉云一愣,對上沈妙那雙清澈的眼睛,不知為何竟然有些心虛�?墒窃倏吹街車娜�,便又放下心來,這里全都是站在她這邊的人,沈妙又有什么本事顛倒乾坤?
“你問吧�!彼四ㄑ蹨I。
“好�!鄙蛎畲浇且还矗骸拔仪襾韱栆粏�,那一日二嬸就住在大姐姐隔壁,挨得極近,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二嬸怎么會沒有聽見呢?”
任婉云呆住。
“若是大姐姐反抗,勢必會發(fā)出聲音,那日大姐姐身上傷痕累累,想來是會掙扎呼救的,二嬸隔得那么近,為何沒有聽見?莫非是聽見了,卻因為太疲乏所以并未出來瞧一瞧?”
“你……”任婉云張口就要反駁,手心頓時出了一陣冷汗。
“當然,也許二嬸根本就未聽到呼救,為什么呢,自然是因為大姐姐也根本沒有呼救。大姐姐為何不呼救,莫非和那歹人是認識的嗎?”
“你胡說!”這一下,任婉云再也忍不住,尖利的打斷了沈妙的話。
沈貴和沈萬到底是男子,心思不如女子細膩,這些后宅中的事情尚且也想的不多�?申惾羟锖腿瓮裨茙缀跏橇⒖瘫忝靼走^來。看向沈妙的目光中充滿驚懼,自然是前者是驚,后者是懼。
沈妙這話說的可怕。是啊,那一日任婉云和沈清住的屋子離得那樣近,若是沈清呼救,怎么可能聽不見,若是聽見,為何又不前去瞧一瞧。莫非是任婉云故意的?任婉云自然不會故意害自己的女兒,可當時住在那里的原本應當是沈妙。任婉云沒理由加害親生女兒,卻不是沒可能去害堂侄女。沈妙就這么直接的說出來,任婉云心中那些隱秘的計劃便不加掩飾的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而她設想的另外一種可能,沈清根本沒有呼救,那是為什么?遭受如此凌辱而沒有呼救,莫非是故意的。為什么是故意,這種事情,說小了便是被歹人所辱,往大了說,也許甚至會傳出沈清故意與人私通的罪名!
這世道本就對女人尤為不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流言一旦起來,要想撲滅,就很難了。
沈妙微微一笑:“二嬸,我倒以為,此事疑點頗多,二叔既然也是公正明理,倒不如將我送到衙門巡撫處,開誠布公的審一審,我定會將我所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大人,由大人定奪,說不準,連那歹人是誰都能知道呢�!�
“不行!”任婉云和沈貴齊齊開口。
任婉云說不行,自然是怕橫生枝節(jié)。若是沈妙將方才那番話說出去,明眼人都能瞧出其中的貓膩。定京城中大戶人家可不少,這些事情藏著捂著還好,一旦流傳開來,不是沒人能看出來她謀害堂侄女的真相。況且真的將此事說出去。沈清的清白還要不要了。那些流言蜚語起來,沈清只怕自己都會一根白綾了卻自己。
沈貴說不行,卻和任婉云想的南轅北轍。他只怕此事牽連到了豫親王。如今豫親王好容易因為沈妙可能提攜于他。本來這件事情就辦砸了,沈妙和沈清的身份換了個位。豫親王知道真相后必然會大怒,要是再被牽連到什么案子,給豫親王平白招惹麻煩的話,沈貴只怕自己的官途會走的格外艱難。
是以,方才還氣勢洶洶的夫妻倆異口同聲的阻止了沈妙的提議。
“那二叔還要怎么辦?”沈妙目光掃過沈貴手上的那根粗長的馬鞭,漫不經(jīng)心的問:“還要請家法嗎?”
屋中人靜默了一瞬,沈玥不可思議的盯著沈妙。
連沈玥都看出來了,她在威脅!
仿佛為了映正眾人心中的驚訝似的,沈妙輕聲笑道:“二叔要是請家法也沒辦法,可我歷來就是個倔強的性子,那歹人要我活活背了不屬于自己的罪名,待父親回來,我也定會想法子向衙門上告的�!�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今日沈貴打了她,日后等沈信歸來,她必然會告上一狀,甚至會攛掇著沈信去衙門上告,說是告歹人,誰知道她最后告的會是誰呢?
“二叔,你這家法是請還是不請,若是要請,就請快些。”沈妙清澈的眸中笑意點點,話里帶著若有若無的嘲諷:“畢竟這么多人,我也是逃不了的�!�
簡直將榮景堂的一干人說成土匪般的人物了,仿佛下一刻便是要命人將沈妙按住打板子一般。
沈貴萬萬沒想到,他在官場朝廷,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自認任何情況都能如魚得水的應付,卻沒料到今日被自己的堂侄女威脅。他倒不是完全想不出法子來應對,只是沈妙從頭到尾根本未曾給他反應的機會,一直都是沈妙在說,越到后頭,鋒芒越厲,咄咄逼人,簡直讓人避無可避。
沈萬目光中也閃過一絲詫異,他這二哥可是朝廷中的老油子,就算是那些政敵都不曾將他逼問的這樣狼狽過。而將他逼到這種境地的,不過是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大房……果真是如此堅不可摧么?沈萬的眸光陰鶩下來。
“你……”沈貴臉皮都有些發(fā)紅。今日他本來就是一時氣怒之下的所作所為,在他心中,沈妙仍然是那個唯唯諾諾又好騙的侄女。就算是挨了打,真的被請了家法,日后連哄帶嚇,她也不敢將今日的事情說出去。誰知道沈妙搖身一變,不知何時變成了如此的刺兒頭,不僅沒有逆來順受,反而反將了他一軍,讓他下不了臺。
若非忌憚著沈信,沈貴真的恨不得現(xiàn)在就宰了沈妙。
一直坐在堂上沉默不語的沈老夫人見自己兒子被逼到如此境地,望著沈妙目光中閃過一絲怒意,而后按捺下來,沉聲道:“夠了!”
廳中又是一肅,沈貴松了口氣,眾人看向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雖說對朝中和外事一竅不通,當年在后宅爭斗中卻是個中好手。沈妙方才應對沈貴夫婦的犀利讓她都不禁側(cè)目。然而沈妙越是表現(xiàn)的聰慧,她心中就越是怨毒。只是沈妙現(xiàn)在手里掌握著沈清的名聲,甚至連威脅沈貴的事情都能做出來。倒是讓沈老夫人暫且不敢輕舉妄動。
她冷道:“五丫頭,你二叔說的有理。只是這家法便也算了,念在你年紀尚輕,不過此事也算因你而起,既然大丫頭替你受了罪,你便去祠堂跪著,替你大姐贖罪。從今日起禁足。日日在祠堂里跪著抄佛經(jīng),什么時候大丫頭好了,什么時候你再出來�!�
竟是要將沈妙一直關(guān)下去的意思了。
沈玥聞言有些失望。她還想看沈妙被家法抽的下不了床,或者是被驅(qū)逐出家族的事情呢。誰知道只是不痛不癢的關(guān)禁閉,要知道再過幾個月沈信回來,沈妙的禁足令自然會解開,到時候不是一切還跟從前一樣。
任婉云也有些不滿,可沈妙方才的那幾句話震得她現(xiàn)在都不敢輕舉妄動,此刻也是心里亂成一團,想不出更好的法子。雖然對沈老夫人的話頗有怨言,卻也知道這是權(quán)宜之計,便憋著沒說什么話。
“哦,”沈妙的聲音微微拖長,那話語分明是極為溫和的語氣,可不知道為何,愣是讓人聽出了一種百轉(zhuǎn)千回的感覺。她道:“知道的,我會在佛祖面前,好好替姐姐‘贖罪’的。”
如今沈妙說的每一句話,都似乎有著別的含義,任婉云不禁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不知道該說什么話,便又只得捂著臉抽泣起來。
“行了行了,”沈老夫人也頗為不耐,今日沒有拿捏住沈妙,讓她心中像是堵了塊石頭。再看任婉云哭哭啼啼的模樣,更是心中煩悶。就道:“老二,將你夫人領出去,榮景堂成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話!你們都出去!五丫頭,你現(xiàn)在就去祠堂跪著,今日飯也別吃了!”
眾人依次告退,沈妙倒也沒在此事上計較太多,出了榮景堂,便往西院走去。
卻不知道自己身后,眾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沈萬沉沉道:“五娘果真是長大了�!�
“是啊�!标惾羟锕雌鸫浇牵骸拔迥镞@一次,可真的令人大開眼界�!�
“娘……”沈玥輕聲開口:“五妹妹,有些可怕�!迸P龍寺她那波瀾不驚的神情,暗中讓沈清吃了這么打一個虧還能全身而退,饒是沈玥也感覺到了一絲恐懼。她竟不知,那個從來好說話又蠢的堂妹什么時候有這樣的本事了?
“玥兒怕什么?”沈萬摸了摸沈玥的頭,分明是慈愛的神情,說出來的話卻是陰沉沉的:“不過是個小丫頭,不知天高地厚,遲早會付出代價的。”
……
沈妙果真如同沈老夫人安排的那般,進了沈家的祠堂。
沈家是武將世家,祠堂里供奉的都是歷代先祖,這些先祖?zhèn)冊隈R背上為沈家打下了這樣一篇繁盛的家業(yè),可惜到了這一代,沈家也是貌合神離,離敗落不遠了。
沈老將軍這一支,其實最初人丁是很興旺的。可惜在一次戰(zhàn)爭中,沈家?guī)讉兄弟盡數(shù)陣亡,只有沈老將軍活著逃了出來。沈老將軍生了三個兒子,偏偏只有一個是走武將的路子。如今沈府表面上還是繼承著原先的榮光,可是除了那威武大將軍沈信,倒是個不折不扣的文臣世家,說起來也是諷刺。
“姑娘可跪的麻了?”谷雨問。
驚蟄和谷雨也跟著進了祠堂。沈妙擔心任婉云背地里動手腳,雖然之前在臥龍寺她故意支開驚蟄谷雨,以至于讓兩人逃脫被滅口的命運。可碩大的沈府,本來就各自心懷鬼胎,倒不如放在身邊,任婉云手太長,也不敢明著動手到她面前。
“便是不麻,這地兒的濕氣也重�!斌@蟄抱怨的看了小窗戶一眼:“如今本就落雨,地上積濕,這么一跪落下病根可這么辦,再說了,他們簡直無理取鬧,這些事情關(guān)姑娘什么事,惡人先告狀,待老爺回來了,看他們還敢……�!�
“你少說兩句�!惫扔曦焸涞溃骸叭羰潜蝗税l(fā)現(xiàn),吃虧的是姑娘�!�
沈妙笑了笑,不甚在意。
驚蟄想了想,又問:“不過今日也算是出人意料了,他們那么多人去榮景堂,姑娘身邊連個人都沒有,出來的時候竟毫發(fā)無損,雖說跪祠堂也很糟糕,可比起奴婢心里頭想的,已經(jīng)好很多啦�!�
進榮景堂興師問罪之前,沈妙是沒有帶丫頭進去的。是以沈妙的丫頭們都不知道里面發(fā)生了什么事。
“姑娘定是一人說服了他們一屋子人,”谷雨佩服道:“面對那么多人尚且不怕,姑娘如今是越來越有老爺?shù)娘L范了�!�
那么多人?沈妙心中失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沈府,不過是一些上不得臺面的跳梁小丑。當初傅修宜要改立太子的時候,群臣都站在楣夫人和傅盛的那一邊,她的傅明那時幾乎被軟禁,她穿著皇后的朝服,面對著金鑾殿上的群臣,與那些群臣爭辯,字字泣血。
一人之力究竟有多微薄呢?就像她明明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嫁的是天下最尊貴的男人,卻連自己的兒子應得的東西都保不住。沒有一個人站在她身邊,而她不能退后,因為有要保護的人。
正因為那一次沒有保住珍貴的人,這一次她才會用更加激烈的手段。殘忍?無情?虛偽?狡詐?那都沒關(guān)系,只要刀尖對準的是敵人,只要倒下的是對手,過程殘酷一些,罪孽她一個人擋了,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她閉上眼睛,先祖的牌位就在面前,沈妙輕聲默念:馬背上的先祖,倘若你們英靈仍在,請賜給我最利的箭和最快的馬,請保佑我手刃仇敵。
方念完睜開眼,卻瞧見驚蟄眨巴眨巴眼睛看著她,從懷中掏出一包點心來,笑道:“姑娘餓了這么久,不吃點東西可不成,奴婢這還有些點心,姑娘填填肚子也好。”
沈妙倒不會因為沈老夫人下令便真的禁食。她接過紙包,打開一看,不由得一愣:“這是……”
“這是在臥龍寺奴婢在姑娘房間里發(fā)現(xiàn)的�!斌@蟄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姑娘當時將點心賜給奴婢,奴婢嘗了一塊后,從未吃過這么好吃的點心,便舍不得吃完�;馗蠛凸媚锏搅遂籼茫瑳]來得及從外頭拿吃的,就只剩下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