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沈府里炸開了鍋。
榮景堂里,所有人都站在一處,沈老夫人氣的嘴歪眼斜,看著萬姨娘怒道:“你教出來的好女兒!”
沈貴站在一處,本想說些什么,如今萬姨娘是唯一為他生了子嗣的女人了,并且萬姨娘平日里還算溫柔乖巧,饒是沈貴流連花叢,對萬姨娘還是有幾分情意的�?墒强吹阶约胰芎腿苊玫膽嵟袂闀r,便又咽下了嘴里要求請的話。
沈冬菱竟然算計了沈玥,自己替沈玥出嫁,如今沈玥被留在沈府里,沈冬菱卻嫁到了員外郎家中,換做是任誰都不會開懷。沈貴自己也想不到,平日里看著乖巧怯懦的沈冬菱怎么會有這么大的膽子換親?沈貴是萬萬不會為了一個女兒得罪自己的三弟,即便那已經是他唯一的血脈了。
萬姨娘哭著給沈老夫人磕頭,一邊磕一邊道:“老夫人明鑒,三小姐平日里便膽小,哪里會有這樣天大的膽子去換親?老夫人,莫不是這其中出了什么誤會?便是借三小姐一萬個膽子,三小姐也斷然不敢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你這話的意思便是玥兒污蔑了三姐兒不成?”陳若秋面色鐵青:“這話可說的誅心啊萬姨娘!”
沈老夫人便是平日里在如何不待見陳若秋,順帶著連沈玥也不大有感情,可是沈玥到底是沈家嫡出的孫女,被一個庶出的孫女搶了親事,說出去也不大好聽。當即就順著陳若秋的話道:“有什么樣的娘就有什么樣的女兒!真是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萬姨娘哭著看向沈玥:“二小姐,你與三小姐之前感情不是極好么?你也替三小姐說說話吧,三小姐不是那樣的人對不對?”萬姨娘是怎么也不相信沈冬菱會做出這等事情來得。沈冬菱自小就是個有主意的,很多時候萬姨娘不明白的地方,沈冬菱甚至都會給萬姨娘指點出來。萬姨娘一直以為自己肚子里爬出來的這個女兒若非是身份問題,否則決計不會比沈府里任何一個嫡女差。沈冬菱外面看著怯懦膽小,可每每做事都極有謀劃。雖然之前就聽沈冬菱說沈玥的親事是一個機會,可萬姨娘萬萬沒想到會是這么一種局面。萬姨娘相信沈冬菱只要不是笨到家了,也絕不會用這么一個粗暴的法子換親。畢竟這樣一來,沈冬菱在王家還是沈家,可都會沒有立足之地��!
原本指望著看著斯斯文文的沈玥會替沈冬菱說一兩句話,沒想到沈玥變臉比翻書還快。一聽萬姨娘說話,沈玥便哭著道:“萬姨娘,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三妹妹說我要出府,姐妹一場,臨別之前敬我一杯酒,我便喝了。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是第二日早上。我也相信三妹妹不是故意的……可是到底怎么會變成如今這幅模樣,我是真的不知道�。 �
沈玥這話表面上說的是相信沈冬菱,話里話外卻都不著痕跡的說是被沈冬菱算計,無疑是火上澆油。果然,陳若秋和沈萬聞言,面色更加陰沉。沈貴也皺著眉頭,萬姨娘眼看著眾人都站在沈玥這一邊,心中不由得閃過一絲絕望。
“當務之急,還是先想想如何解決吧�!背T谇噍p聲開口道。她不是沈府里的人,之前的話也不好置喙,此刻倒是提醒了眾人,新娘已經換了人,那么如何給汪家人交代?將沈冬菱送回來?或是干脆將沈冬菱送到莊子上度過余生?反正沈冬菱只是個庶女,怎樣都好打發(fā),最重要的是不能讓王家人不高興。
沈老夫人當機立斷道:“先去給王家人商量一下這件事,讓人把三丫頭送回來。萬姨娘這教出來的都是什么東西,不消說了,把萬姨娘關到柴房里去,自己生的東西做錯了事,當娘的活該被教訓!”
沈玥一聽反倒急了,她沒料到竟然還能將沈冬菱送回來,沈冬菱被送回來,她豈不是還要被送到王家去。那這樣千方百計,不過是白忙活一場?這怎么行?
陳若秋和沈萬倒是對沈老夫人的話滿意,陳若秋看了一眼萬姨娘,心中更是憤恨。只想著等到日后必然要好好折磨萬姨娘一番,賣出去也好為奴為婢也罷,總歸是讓人煩心的玩意兒。
萬姨娘一聽就眼前發(fā)黑,要知道把沈冬菱送回來……都已經嫁過一次的人了,沈冬菱又是庶女,沈家人定會選擇保全沈玥犧牲沈冬菱,這樣一來沈冬菱下半輩子也就毀了呀!
正想著,外頭卻有小廝來報,員外郎王家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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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鬧劇
一聽員外郎王家來人了,萬姨娘便渾身發(fā)抖的往外頭看去。她雖然相信此事一定不是沈冬菱所為,可是如今所有的臟水都往沈冬菱身上潑。王家若是要追究此事,定然會拿沈冬菱開刀。萬姨娘就沈冬菱這么一個女兒,焉能不心痛,可惜她人微言輕,便是想要救沈冬菱于水火之中,也是無可奈何。
眾人面面相覷,沈老夫人道:“將王家人請進來吧�!�
王家來人的是一個黑壯的婦人,還有幾名看上去地位不低的丫鬟。那黑壯婦人臉盤子生的本來就黑,一進門便是沉著臉,膀大腰圓,越發(fā)顯得讓人膽戰(zhàn)心驚。像是來興師問罪的一般。
而瞧見沈府里萬姨娘哭著跌倒在地,亦是沒有半分動容,眾人都意識到了什么。沈老夫人蹙眉,正要說話,卻聽見那黑壯婦人道:“敢問府上二房萬姨娘在何處?”
萬姨娘心中一跳,越是感到絕望。陳若秋反倒是松了口氣,若是對方想要拿萬姨娘來出氣,沈家是絕對不會護著萬姨娘的。陳若秋心中甚至想著,將萬姨娘這對母女折磨死了才好,竟將歪腦筋動到了沈玥頭上,實在是不可忍受。
思及此,陳若秋便笑著上前道:“不滿嬤嬤說,昨日府上之事,我們聽聞也十分悚然。萬萬沒想到三姑娘竟然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只是我家玥兒卻是白白受委屈了,府上大少爺想來也十分驚怒。此事全由我們沈府教養(yǎng)不當,出了這天大的丑事,還愿親家老爺夫人生氣之后,平心靜氣的想一想。我已經罵過玥兒對人太過輕信,這一出實在是......”
黑壯婦人卻是沒理會陳若秋的話,黑著臉又問了一遍:“敢問府上萬姨娘在何處?”
眾人都是一愣,陳若秋沒料到這婆子竟敢如此給自己下面子�?墒钱斨娙说拿�,她還得維持平日里那副溫婉寬和的模樣,加之此事本就是王家受害,便也不好說什么。沈老夫人沉聲道:“地上跪著的就是萬氏�!�
萬姨娘目露哀戚之色,那黑壯婦人卻出乎眾人意料的,伸手將萬姨娘扶了起來。非但沒有半分責罵不遜,反而態(tài)度稱得上有幾分尊敬,道:“大少奶奶思念母親,大少爺讓奴婢將萬姨娘接到員外郎府中居住。奴婢特來走這一遭,還望老夫人準允。”
此話一出,榮景堂的眾人都懵了。
什么叫大少奶奶思念母親,大少爺讓人將萬姨娘接到員外郎府中居��?
大少奶奶是誰?大少奶奶的母親又是誰?沈冬菱嗎?萬氏嗎?
陳若秋在看到黑壯婦人扶起萬姨娘時已經隱隱覺得有些不妙,聽聞此話更是差點厥了過去。沈萬臉色一沉道:“親家這是什么意思?”
那黑壯婦人倒也是個討巧的,瞧了瞧沈萬的臉色,一臉疑惑道:“沈三老爺這話,奴婢不太明白�?煞裾f的更明白一些?”
沈萬和陳若秋同時氣的有些憋悶,這婆子分明就是揣著明白裝糊涂,明明知道什么卻裝傻。難道要他們自己說出來換親的話嗎?
沈萬和陳若秋說不出口,沈老夫人卻沒這個顧慮,她本來就不是大家閨秀出身,因而也不曉得害臊。就梗著脖子道:“親家這話就不對了,昨兒個成親之時,咱們府里的三姑娘和二姑娘換了親,嫁娘都變了,眼下正是商量如何解決此事的時候,你一個下人也敢裝糊涂?”
陳若秋和沈萬想要阻攔沈老夫人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沈老夫人總有這樣的本事,她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所有人都要巴結著她的。沈玥的這一門親事,沈老夫人其實有些看不大上員外郎家,還想要沈玥嫁的更高一些,然而事實上,王家在朝堂上的地位和人脈,遠遠高于現在沈萬所擁有的。這黑壯婦人表面上是個婆子,可是沒有王家人的授意,怎么敢如此對沈家人說話?沈老夫人罵這婆子,分明就是罵王家人。王家人只會覺得沈家人沒有眼色,亦是仗勢欺人。
黑壯婦人聞言,果然笑了一聲,只是那笑聲落在陳若秋和沈萬的耳中分外刺耳。黑壯婦人疑惑道:“老夫人這是何意?換親一事從何說起?昨兒個大少爺娶妻,新嫁娘懂事體貼,很得王府上上下下喜歡,怎生老夫人還說起玩笑話了�!�
很得王府上上下下喜歡?萬姨娘本就有些懵,一聽此話倒是心中一個激靈,陡然間生出一股絕處逢生的歡欣。她的東菱聰明絕頂, 性情模樣又頂頂好,若是只憑著昨日一夜便牢牢拴住王弼,有王弼護著,便是日后沈玥進門又如何?做個妾室也總好過去廟里當姑子,更何況萬姨娘相信,沈冬菱總有一日會出人頭地。
陳若秋聞言幾乎被氣瘋了,這下子也顧不上沈老夫人說話說得無禮,便對黑壯婦人道:“王家人到底是個什么意思?若是不喜歡或是生氣了便直說,何必這樣陰陽怪氣的。莫非還真要就將三姑娘當做玥兒過日子么?”
沈萬微微皺了皺眉,有些意外的看了陳若秋一眼。陳若秋這話說的比之沈老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到萬不得已,沈萬是不想得罪王家人的,尤其是這事還是沈家出錯在先。
那黑壯婦人轉向陳若秋,道:“沈三夫人這話說的奇怪,什么二姑娘三姑娘。昨日大少爺娶妻,娶的就是府上的二姑娘,二姑娘也很好,從來就沒有什么三姑娘一說。”
陳若秋呆立當場。
這話里話外的意思,竟然是王府里認得是沈玥的身份不假,可是......卻是沈冬菱的人?
讓沈冬菱頂著沈玥的身份過活?這叫什么話!陳若秋快要瘋了!
倒是一邊一直不敢說話的沈玥,聞言卻是終于松了口氣。她心心念念的就是沈冬菱代理自己嫁到王家,再將自己變成被陷害的一方,干干凈凈的摘出去。最后被責難的是沈冬菱,吃虧的是王弼,她沈玥卻是自自由由的一個人,或許還能博博同情。
雖然現在王家未曾鬧起來,沒讓沈冬菱吃虧讓沈玥也有些不大滿意,不過能讓她徹底擺脫這門親事,沈玥已經心滿意足了。
沈萬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這黑壯婦人的態(tài)度顯然代表的是王家的態(tài)度。王家現在就要沈冬菱頂著沈玥的身份活著,那沈玥怎么辦?王家平日里并不是這么苛刻的人,莫非沈冬菱對王弼說了什么?
陳若秋冷笑道:“好吧,就如你們所說的,嫁進府里的是二姑娘,那我才是二姑娘的娘親,好端端的,怎么會將萬姨娘送過去,送一個姨娘過去,不覺得有些可笑嗎?”
萬姨娘有些惶恐的看向婦人。那婦人卻笑道:“是這樣的,大少奶奶說,雖然與萬姨娘沒有血緣關系,不過自來就與萬姨娘十分親近,眼下剛嫁到別人家去,十分不習慣,所以接萬姨娘過去小住。大少爺心疼大少奶奶,便允了�!�
多么面不改色的說謊理由,卻還像是狠狠的一巴掌甩在三房臉上。尤其是沈玥,她本來以為沈冬菱嫁過去后,王家會因為嫁了個庶女而百般刁難鄙視沈冬菱,卻未曾想到沈冬菱居然在王家也混得風生水起。這與她而言就像是一個莫大的諷刺。你不是不想嫁到王府嗎?抱歉!我們大少爺喜歡的也不是你,大少奶奶得人喜愛尊重,沒有你王府也一樣過得很好!
沈玥咬著牙有些不甘心。原先她千方百計的想讓沈冬菱代替自己,可是看到沈冬菱竟然也許會得到王家喜愛時,沈玥又不樂意了。人大約是有一種奇怪的心里,便是自己不想要的,也不想要讓別人輕易得到。
沈家所有人都愣住了,今日他們料到王家發(fā)現此事后會勃然大怒,會找沈府翻臉,卻沒想到王家是這個態(tài)度。王家好像非但不恨沈冬菱,這模樣,倒是對沈家三房十分不滿。明里暗里都是嘲諷。
陳若秋還要說話,卻被沈萬攔住了,沈萬道:“既然如此,明日我再登門解釋,這之前,還望親家理智些才好,不要被怒氣沖昏了頭腦�!�
黑壯婦人笑道:“三老爺這是說的什么話呢,眼下府里熱熱鬧鬧,甜甜蜜蜜的,老爺夫人都很高興,說貴府養(yǎng)的女兒那是極好的,又如何生出的怒氣,三老爺怕是多慮了。”
這黑壯婦人也是個人才,一句話直把沈萬也噎著了。她拍了拍萬姨娘的手,笑著看向沈老夫人,道:“奴婢眼下這就將萬姨娘接回去,還盼著老夫人準運,大少爺在府里等著奴婢回去復命呢。”竟是將王弼的名頭也搬了出來。
沈老夫人皺眉看向沈萬和沈貴,她也隱隱察覺出今日之事有些蹊蹺,到底沈萬是沈玥的父親,萬姨娘又是二房的人,因此便只得向自己的兩個兒子拿主意。
沈貴拿不出什么主意,沈萬面色陰沉,卻是道:“既然如此,萬姨娘就跟著去吧,難得孩子有這份心�!边@話說得不陰不陽,倒是令人脊背發(fā)涼。
萬姨娘半是驚喜半是惶恐,驚喜的是王家人似乎沒打算追究沈冬菱的過錯,惶恐的是她并不知道眼下這一出是不王家人故意做出來的,或者只是為了表達不滿故意激怒三房,到了最后沈冬菱還是要成為被犧牲的那一個。
黑壯婦人說到做到,在沈家眾人眼睜睜的目光中將萬姨娘帶走了。榮景堂一片沉默,片刻后,沈老夫人冷然道:“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家人這奇奇怪怪的態(tài)度,反倒比當面撕破了臉更讓人心里不安。常在青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什么,瞥見沈萬的臉色后,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
沈貴有些尷尬,原本是沈冬菱搶了沈玥的親事,他也想著將沈冬菱母女交給王家,讓王家和三房消消氣,不曾想眼下卻是這么個局面。沈貴清咳兩聲道:“回頭我給冬菱修書一封,看看她這辦的是什么事情!”
沈萬笑了笑,看向沈玥,輕聲道:“玥兒,你先跟我回房�!彼D頭又看向沈老夫人,道:“娘,王家這事不可妄來,待明日兒子親自登門致歉之后,想來事情可以迎刃而解。叨擾您老人家,都是兒子的不是�!�
“這哪能怪得了你呢�!鄙蚶戏蛉藝@了口氣,語氣倏爾變得不悅:“都是這三丫頭,跟著萬氏那個賤人便也學的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她又埋怨陳若秋:“你若是辦事認真些,也就不會被三丫頭鉆了空子!”
陳若秋本就因為沈玥一事憋了一肚子氣,又委屈又心痛,此刻還被沈老夫人數落,便反駁道:“娘怎么能怪我?我也沒想到三姐兒竟然存了這樣的心思,娘將此事怪責到我頭上,未免太過糊涂�!�
“你說我糊涂?”沈老夫人大怒。
陳若秋還欲說話,卻被沈萬一聲喝下:“夠了!”她微微一愣,這么多年,沈萬從未對她說過重話,還是第一次對她吼。沈萬道:“玥兒,隨我回房!”
沈玥訥訥的應了。
一邊的常在青將這一幕瞧在眼里,唇邊浮起一個不易察覺的笑容來。
沈玥隨著沈萬回到房里,沈萬背對著她不說話,沈玥以為沈萬是在為王家的事情不悅。想著今日王家的態(tài)度,再想想沈冬菱也許得了王家歡心,眼下正頂著自己的身份左右逢源,沈玥便是一萬個不滿意。她道:“爹,那王家人分明就是仗勢欺人,不把您放在眼里。今日說的是什么話,以后若是三妹妹頂著我的身份過活,那我又該怎么辦?三妹妹搶了我的姻緣,眼下還要來搶我的身份,爹,你可不能不管我。”
沈玥這番話說的可謂是理所當然,許是謊言說得多了,自己便也信了。沈玥眼下幾乎是連自己也快要相信,此事全由沈冬菱而起,是沈冬菱悄悄害了她。
“她搶了你的姻緣?”沒有回頭,沈萬緩緩問道。
沈玥沒有聽出沈萬語氣的不對,點頭道:“正是!”
“啪”的一巴掌,清脆的甩在了沈玥的臉上。
剛跟過來的陳若秋進屋看見的就是這一幕,驚呼了一聲“玥兒”就上前將沈玥摟住,沖著沈萬怒吼道:“你這是干什么?”
“我干什么?”沈萬不怒反笑:“你不如問問你的好女兒做了什么?”
沈玥一邊捂著臉,一邊身子忍不住顫抖起來。臉上的巴掌印雖然很痛,卻比不過她心底的害怕。
“玥兒,你敢說此事你全不知情?真的就是沈冬菱害了你搶了你的親事?你那點花花腸子真以為能瞞過所有人?你讓沈冬菱代你出嫁,你只想嫁給定王,有沒有想過得罪了王家你爹我又如何?沒了這門親事,你日后又怎么嫁的出去?我沈萬有你這樣聰慧的好女兒,可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沈萬本就是文臣,模樣生的也不差,平日里都是溫文爾雅的模樣,又一直對沈玥疼愛有加,還是第一次對沈玥露出如此猙獰的神情。
陳若秋顫抖著看向懷里的沈玥,問:“玥兒,你爹說的是真的嗎?”
“我、我只是想要自由。”沈玥害怕的低聲道,忽而又想到什么,抬起頭來:“可是沈冬菱也誘惑了我。眼下王家對咱們如此態(tài)度,分明就是沈冬菱挑撥的。都是沈冬菱這個賤人!”
“閉嘴!”沈萬越聽越怒:“自己蠢還怨別人,你讀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何曾遇到過如此兇狠的沈萬,沈玥頓時委屈的眼睛都紅了。陳若秋自聽聞沈玥承認了是自己想要換親之后便絕望的閉了閉眼睛,她沒料到沈玥竟然膽子大到敢這樣做�?缮颢h畢竟是從她肚子里爬出來的女兒,又悉心教導了這么多年,陳若秋只有這么一個女兒,聽聞沈萬怪責,終究還是忍不住道:“玥兒固然有錯,可她也是不懂事。我看玥兒說的不錯,沈冬菱分明就是故意引誘著玥兒,只怕此事都是沈冬菱一手策劃�!�
沈萬按了按額心,看向陳若秋的目光里滿是失望,他道:“你何時也變得如此是非不分了?”
陳若秋一愣。只聽沈萬繼續(xù)道:“罷了,明日我親自登門同王家致歉。不過我也不知道此事能不能成,總歸是我們沈家有錯在先,若是不成......那也是你自己造的孽�!闭f完此話,看了一眼沈玥,轉身拂袖而去。
陳若秋被沈萬臨走時瞧著她失望的眼神弄得心驚肉跳,還想說什么,沈萬已經離開了屋子。看著嚶嚶哭泣的沈玥,只得又先轉頭安慰女兒。
沈萬離開屋子,身邊的小廝見他疲憊不堪的模樣,問:“爺可要出府散散心?”
“不必了�!鄙蛉f擺了擺手,想了一想,又道:“去西院吧。”
西院,如今是常在青住的院子。
小廝沒有說話,默默地帶著沈萬往西院的地方走去。
這二人卻沒看到,身后有一人正遠遠地瞧著他們的背影,這人正是榮景堂里,沈老夫人身邊的張媽媽。張媽媽疑惑的喃喃自語道:“三老爺怎么會去西院......”
......
沈府里大清早的這出鬧劇,很快就傳到了沈妙的耳中。
當初和沈府分家令過的時候,沈妙也在二房三房甚至榮景堂里挑了些丫鬟,陳若秋管家的本事不如任婉云。任婉云當初官家之事,各個院子里尤其是彩云苑如鐵桶一般,很難插進去眼線。陳若秋打理沈府,就如一盤散沙。加之沈府如今收支驟然縮減,下人們過得不如往日。沈妙只要拿些銀子,收買下人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更何況她要問的亦不是什么機密要事,不過是沈府里發(fā)生的大小事宜,只要稍稍打聽一下都能打聽的出來。
沈家二房敗落后,撐起沈家的便是三房了。陳若秋平日里也拿捏出當家主母的氣度,沈玥更是因為再無別的姐妹爭艷顯得一枝獨秀。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安逸的日子過久了,人的腦子就會不夠用。譬如沈玥這一次走的這一步棋,實在是糟糕透了。
在此事之后,沈萬果真如同說的那般,第二日就向員外郎王家登門道歉。不知道他準備的是一套怎樣的說辭,大約是想要委婉的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沈冬菱身上。誰知道這一次王家卻狠狠地給了沈萬一個巴掌。
王家沒有接受沈萬的道歉,王家人根本不承認沈玥。他們一定要說沈冬菱就是三房的嫡女,至于沈玥,抱歉,這人根本不認識。
沈萬十分尷尬,也看出來對方這是故意找他茬。更加明白王家可能是已經知道了換親是由沈玥提出來一事,所以才故意這般讓他難堪。沈萬以為憑借自己和王家的交情,拿喬拿一陣子,王家最后還是會將沈玥和沈冬菱換回來的,可是這一回沈萬卻是猜錯了。
于是最后便有了兩個解決方案。一是沈冬菱以沈玥的身份嫁過去,真正的沈玥從此以后不再見于世人面前。這自然讓沈萬不能接受。那么便有了第二個法子,沈玥也嫁到王家,以平妻的名義。
因著之前沈玥和王弼的親事眾人都參與了,所以這一次真正的沈玥辦親便不必大辦,別人也會以為是庶女嫁人,所以才這般低調。
這個法子也差點讓沈萬拂袖而去。
一個嫡女和一個庶女共侍一夫,這在明齊不是沒有的事情,可是一般來說,都是嫡女為妻,庶女為滕妾,王家提出來的,卻是平妻!而且為了掩人耳目,沈玥要以庶女的身份辦親,而身為庶女的沈冬菱,卻搶走了沈玥應該得到的尊榮!
這是羞辱!
沈萬斷然拒絕了,可王家的態(tài)度也很堅決。總歸弄錯新娘不是王家的錯,現在沈冬菱和王弼相處的也挺好的,因此沈玥怎樣他們并不關心�?墒峭跫彝系茫颢h卻拖不得,長此以往下去,吃虧的只會是沈玥。
于是沈萬便有些猶豫了,因為此事和陳若秋也連連吵了幾回。
白露一邊與沈妙說這些從沈府里傳回來的事情,一邊瞧著沈妙樂不可支的模樣。沈妙自來沉穩(wěn),鮮少如眼下這般開懷,仿佛真的十分高興。
“姑娘這是覺得有趣呢�!卑茁兜溃骸岸〗氵@回也是搬起石頭砸著自己的腳了,平白惹出這么多麻煩,直叫三老爺也整日犯頭疼�!�
“要我說,還是便宜了三小姐呀。”霜降道:“三小姐不僅撈了個官家夫人當,眼下看著還頗得王家上下的關心,還將萬姨娘也接過去住,真是好不風光。”
“這可說不得準�!卑茁稉u頭:“若是最后二小姐也嫁進了王家,她們二人雖是平妻,可到底嫡庶有別。三小姐只有一個姨娘,二小姐好歹有三老爺這個娘家人,王家到底也會偏著二小姐一些吧。三小姐眼下是得意,可是日后的日子長著呢�!�
沈妙笑著道:“錯了,三姐姐可是個厲害人�!�
白露和霜降一同朝沈妙看去。沈妙道:“便是真的有一日沈玥也嫁入了王家,她也是必然比不過沈冬菱的。我想,王家之所以會這么冷淡的對待三房,定是因為王家知道了換親一事是沈玥提出來的。試問世上哪個男兒會喜歡一個嫌棄自己的妻子?便是男子的尊嚴也不會容許。而如沈玥和沈冬菱這樣的人,嫁到別府上去,未曾生下孩子之前,能依仗的無非就是王弼的寵愛�?上�,沈玥已經輸了�!�
“沈玥得不到王弼的寵愛,只怕是連孩子王弼也不會讓她輕易生出來。雖然嫡庶有別,可是同為平妻,誰先生下孩子,誰自然就是做主的那個。”沈妙淡淡道:“更何況,以沈玥的腦子,如何斗得過沈冬菱。沈冬菱眼下能將自己清清白白的摘出來,能讓王弼不怪罪她甚至將萬姨娘也接出沈府,能將三房潑給她的臟水原封不同的全部潑回去,這樣厲害的人,焉會敗在沈玥的手中?”
白露和霜降兩個聽得一愣一愣的,半晌,霜降道:“看來三小姐果真是個厲害人啊�!�
“沈府里能有點出息的,便也只有她了�!鄙蛎畹溃骸皫臀夷ツ��!�
白露前面去尋了香墨來,一邊磨著一邊瞧見沈妙拿出紙筆攤開,似乎要寫東西的模樣。白露問:“姑娘是要寫信嗎?”
沈妙不置可否。
自然的,沈玥自己弄出這么大一波事,自討苦吃讓沈妙確實快慰。可她亦是沒有忘記,前生沈家大房的覆亡,三房也在其中出了一份不少的力。
這份大禮終有一日她要討回來,落井下石這一招,其實不止三房會的,她也會。她不想從頭到尾都由自己動手,可若是三房自己將自己往思路上逼,她也不會介意讓三房走的更快些。
沈萬和陳若秋整日吵架,這時候,最需要紅顏知己的安慰了。
該常在青登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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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推波
沈玥和沈冬菱換親一事,終究是造成了無法想象的后果。沈萬在王家的要求下,無奈只得答應讓沈玥以平妻的身份嫁過去。也不知沈冬菱與王家人這一回究竟說了什么,王家是怎么都不肯聽沈萬解釋。好好的一門親事總不能最后結成仇事,沈萬也是沒辦法了。
可這卻不是沈玥想要的結果。這一次,再沒有了可以和沈玥換親的人,沈玥干脆直接撕破了臉,整日吵吵著死也不愿意嫁到王家,更不能容忍沈冬菱和她平起平坐。
不僅沈玥不愿意,陳若秋也十分憤怒。陳若秋平日里也算是個識大體的人,可事關沈玥的終生大事,卻怎么也忍不下這口氣,硬是要沈萬去找王家討個說法。一直以來恩愛繾綣的三房夫婦這些日子頻頻發(fā)生矛盾,倒是讓秋水苑的下人們大氣也不敢出。
今日也是一樣。
陳若秋在屋里來回踱著步,忽而轉頭又走到沈萬面前,焦灼道:“王家如今到底是個什么想法,總不能讓玥兒這樣拖著吧。沈冬菱那個小賤人占著咱們玥兒的名聲,莫非是還想當正經的少夫人不成。老爺,你且去王家理論理論!”
她一口一個“小賤人”,與素日里良好的教養(yǎng)儀容判若兩人,沈萬不由得皺了皺眉。他耐著性子道:“如今之際唯有讓玥兒先以平妻名義嫁過去,再作打算。你這樣整日吵吵,玥兒也不安生,根本毫無辦法嘛!”
“老爺!”陳若秋尖聲道:“玥兒也是你的女兒,也是咱們三房正經的嫡女,如珠如玉的看著長大的。您怎么能說出讓她做平妻這話,更何況還是與沈冬菱那個小賤人平起平坐!此事就算是玥兒的過錯,也也必然有沈冬菱引誘的原因,你怎么能如此無情!”
似乎被陳若秋的聲音刺到了耳朵,沈萬有些怒道:“那你說怎么辦?事情耽誤的越久,吃虧的只會是玥兒。便如你說的鬧開了去,沈冬菱一個庶女沒什么影響,玥兒反倒會被人指著鼻子笑話,沈府也成了笑話,你又如何?”
陳若秋被沈萬發(fā)火的聲音驚了一跳,有些瑟縮,可隨即想到沈玥,便又道:“可也不能就這么讓玥兒吃了虧不成?不行,我要親自去王府說道!”
“夠了!”沈萬怒道:“你好好的呆在府里,看好沈玥,不給我添麻煩就是正道!”
陳若秋呆住,和沈萬生活了這么多年,便是最生氣的時候,沈萬也沒有如此說過她。仿佛是嫌棄和不耐,她心中一緊,竟是下意識的道:“你我少年夫妻,原先恩愛和睦,說好不會納妾的,眼下你是嫌我顏色凋零,娘整日說要給你納個貴妾,你是不是動心了,你是嫌棄我了......”
陳若秋歷來就有些小家子氣,雖說是書香門第,卻尤為愛是小性子,沈萬也很吃她這一套。蜜里調油的日子過久了,難免也無趣,是不是造作一下,造作的恰到好處,也會讓男人心生憐惜。可惜這造作年輕的時候坐起來是情趣,年老的時候坐起來.....未免就有些讓人倒胃口了。
尤其是這幾日陳若秋因為沈玥的事情奔走,面色憔悴了不少,也不怎么打理自己,加之方才那一番潑辣無禮的鬧騰,看在沈萬眼中,卻是有幾分可笑。他淡淡的看了一眼陳若秋,道:“你要這么想就這么想吧�!鞭D身拂袖而去。
陳若秋呆了,搖搖欲墜的站在原地,身邊的丫頭詩情和畫意連忙扶住她。陳若秋的心中漸漸涌上了一層恐懼。她忽而覺得似乎有些事情在慢慢改變了,而最讓人可怕的是,她并不知道是從哪里開始改變的。
秋水苑這一番鬧騰,很快就傳到了別的院子里去,比如擱置已久的西院。
西院本就寬敞的近乎蕭條,自從常在青住進去以后,時常搬弄些花花草草,倒是將西院打理成一幅風韻獨特的雅致之地。此刻常在青就坐在屋里,將桌上的信紙收了起來,隨手放在了案頭。
趙嬤嬤將窗戶打開免得屋里憋得慌,一邊對常在青道:“是沈大夫人送來的信?”
常在青點了點頭。
羅雪雁送來的信......其實常在青也說不準究竟是羅雪雁還是沈妙,一想到沈妙,腦中便浮現起那一日少女仿佛洞悉一切的清澈雙眸,讓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zhàn)。羅雪雁在信上說,常在青許久不去沈宅里坐坐了,若是得了空閑,大可以去沈宅坐一坐,羅雪雁還有心為常在青找戶好人家。
說是找戶好人家,常在青卻從這封信里想到了別的什么東西。
前些日子,她從對付沈信轉而向對付沈萬,對付沈萬比常在青想的要輕松許多,原因無他,沈萬本就喜歡風雅之人,常在青幾乎是極對沈萬胃口。而自從沈玥和沈冬菱出事以來,沈萬和陳若秋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大,倒是十分喜愛到西院來。常在青自然成了解語佳人,一來二去,沈萬越來越習慣往這里跑,常在青也沒有忽略沈萬眼里越來越濃的欣賞之意。
打鐵要趁熱,眼下......是不是就是那個“熱”的時候呢?
正想著,外頭的丫鬟進來通報,說是沈萬來了。
趙嬤嬤連忙退了出去,沈萬一進屋,瞧見的就是常在青手里拿著一封信,看的津津有味。便好奇的問道:“這是誰的信?看的這般入神?”
常在青仿佛才看到沈萬進來一般,笑著放下手里的信,道:“是沈大夫人送來的信。
”
沈萬面上的笑容微滯,裝作不經意的問道:“大嫂送信來做什么?”
常在青笑道:“沈家大夫人是好人,說想與我做媒呢,大約是瞧著我如今這般大年紀還沒有個依仗,也是一片好意。”她說的爽朗,瞧了一眼沈萬,又道:“三老爺若是哪日得了空閑,還得幫我瞧瞧,說不準還認識大夫人與我說的什么‘好人家’�!�
她兀自笑的開心,越發(fā)顯得眉目娟秀動人,沈萬卻漸漸笑不出來了。
沈府里這點子事,無獨有偶,榮景堂里也正在說道。
沈老夫人坐在榻上,身后的丫鬟輕輕為她錘著肩,王媽媽輕聲道:“老夫人,三老爺又去西院了�!�
沈老夫人閉著的眼睛微微睜開,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后又慢慢的闔上眼,道:“去就去吧,雖說身份低了些,總歸是個妾,也不在乎身份�!�
王媽媽也笑道:“這下老夫人可就放心了。原先老讓三老爺納妾三老爺不肯,如今有了在青姑娘在先,日后三老爺總也會納旁人,之后開枝散葉,總能生個一男半女的�!�
沈老夫人嘆了口氣:“若非沈府眼下一個孫兒都沒有,我又何必插手到他院子里去。原先他護著陳若秋護的緊,連我這個當娘的話都不聽,看陳若秋在我面前囂張。那時我便說了,不怕陳若秋眼下得寵,生不出兒子,男人又都是貪鮮的,總有一日她也會被嫌棄,這不,不就被我說中了?”
王媽媽連忙附和沈老夫人的話道:“那是,老夫人吃過的鹽比他們吃過的米都多,看事情自然看得到以后,高瞻遠矚著呢�!�
沈老夫人似是十分享受王媽媽的吹捧,面上浮起了一絲得意,又道:“早知道老三喜歡的是這樣的女子,我當初便該多找些書香世家的庶女來。陳若秋總以為自個兒天下無敵,也不看她自己那個樣子,以為娘家多讀了幾本書就得意得很,連個家都管不好�!闭f罷又道:“我看常在青倒是不錯,乖巧知禮,也不拿喬,老三喜歡她也是情有可原�!�
“可如今還沒有說破嘴呢�!蓖鯆寢尩溃骸叭羰窃龠@么下去,等三夫人發(fā)覺端倪,只怕要鬧起來。”
“鬧?她敢!”沈老夫人怒道,隨后仔細想了想,又疲憊的揮了揮手:“不過鬧起來倒也麻煩。算了,既然兩個人都有意,過幾日你且上去幫幫忙,木已成舟,我看陳氏還敢不敢攔著?若是敢,如此善妒又無子的主母,沈家擔待不起,就送她一封休書吧�!�
王媽媽只得小心翼翼的稱是。
......
沈府這因為三房亂成一團的事,終于還是傳到了事情的另一個主人,沈冬菱耳中。
杏花正在小心翼翼的給沈冬菱泡茶,上好的君山銀針,王家雖然不算是什么富可敵國,可也是衣食講究,比起二房庶女的待遇好了不止一星半點。而沈冬菱顯然過得也不錯,若是沈家人在場,定會詫異,眼前這個悠然自得,面色含春的美佳人竟然是二房那個唯唯諾諾的庶女?
沈冬菱端起茶來抿了一口,杏花擔憂道:“奴婢聽聞今早沈府的人又過來了,說要將二小姐嫁過來作為平妻。若是真的二小姐進門,小姐可怎么辦?只怕三夫人和三老爺要給小姐下絆子�!�
“放心吧,她嫁不過來的�!鄙蚨庑Φ溃骸巴跫胰瞬豢赡茏屔颢h進門,便是沈玥進了門,也不可能過得好,注定被提防的人還留意做什么,倒不如好好挑幾匹花色好看的布料給姨娘送過去,讓她做幾件新衣服。”
此刻的沈冬菱,舉手投足之間都儼然有了當家主母的氣派。杏花想了一會兒,又笑了:“小姐自來聰明,奴婢想不明白便罷了。也不知小姐當日給王姑爺說了什么,眼下竟是一點兒也不待見三房的人。不過三房的人也是自作自受,分明就是三小姐提出來的換親,還想將臟水全部潑到小姐身上來,實在是太狠毒了。”
沈玥說一切都是由沈冬菱算計的換親一事,傳到王家來的時候,杏花被氣的不行。當初沈玥求沈冬菱代替自己出嫁的時候,分明說的是不會連累到沈冬菱,轉頭就將自己撇了開去,這變臉的功夫也實在是太快了,杏花對此嗤之以鼻。
要不怎么說沈萬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呢,王家之所以眼下這么不待見三房,不過是因為沈冬菱對王弼說了一句話,沈玥愛慕的是定王傅修儀,三房也有意站傅修儀這頭。
沈萬一心想要沈玥打消嫁給傅修儀的念頭,挑中了王家,就是因為王家在奪嫡中,站的并非傅修儀一派。結果沈玥愛慕的是定王,沈家三房支持的是定王。若是王弼娶了沈玥,日后難免招惹麻煩。若是王家和沈家三房結親,日后也必然生出齟齬。因此只要王家人不傻,都不會讓沈玥再進門。甚至于沈冬菱這一出換親,對于王家來說都是慶幸,能和定王撇清關系,不是挺好的么?
沈玥和王家的緣分,注定是要斷了的了。不過沈冬菱也不會因此覺得可惜或是同情。種什么因結什么果,這一切都是沈玥自己做的孽,自然要她自己吞吃苦果。
讓沈玥以平妻的名義嫁進來,本就是王家故意刁難,沈萬是同意了,沈玥會乖乖照做?沈冬菱不這么覺得。
不僅沈冬菱不這么覺得,沈妙也不這么認為。
驚蟄說:“沈府里鬧得可大了,這回好戲可真讓人覺得熱鬧。”
沈妙渾不在意的一笑:“也許吧,鬧得越大,總歸與我們也是撇清干系了�!�
驚蟄看了看沈妙,走到一邊和谷雨小聲嘀咕:“姑娘這幾日是怎么了,怎的見得興致不高的模樣?”
谷雨愣了愣,往沈妙那頭看去,只見沈妙坐在院子里,書頁倒也未翻,一手支著下巴,有些憊懶的看著長空,也不知在想什么。
“好像是有一點�!惫扔暌颤c頭道:“近來幾日說什么都沒什么精神�!�
“豈止是沒精神?”驚蟄搖頭:“若是從前,看見沈府倒霉,姑娘總歸是有些高興的。如今沈府鬧得一團糟,姑娘聽了也只是擺擺手,好似沒什么興趣。莫不是生病了?”
“能吃能喝,能走能跳,什么病會這般?”谷雨翻了個白眼:“你當這是相思病哪?”
“誰患相思病了?”身后有聲音傳來,二人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卻是羅凌走了過來。驚蟄和谷雨連忙問安道:“奴婢見過表少爺。”
羅凌擺了擺手,就朝石桌前的沈妙走過去。待走到沈妙身邊,見沈妙還坐著發(fā)呆,就問:“小表妹?”
沈妙回過頭,見是羅凌,便笑了一笑,道:“凌表哥。”
羅凌在沈妙對面坐了下來,他的右手仍舊未好,不過沈丘為羅凌尋了一本左手劍法,這些日子便真的認真練起左手劍來。他心境開闊了許多,談吐竟然比之從前更上層樓,越發(fā)的顯得整個人溫如暖玉。偶爾走出去的時候,亦是姑娘含羞偷看,聽聞羅譚戲言,定京城好幾處官家小姐都暗中青睞羅凌。
羅凌道:“小表妹想什么想的如此出神?”
沈妙微微一笑:“也沒什么,就是坐著發(fā)呆而已�!�
羅凌想到方才驚蟄和谷雨說的“相思病”什么的,心中一沉,看向沈妙,卻是不露痕跡的問:“還以為小表妹是到了該出嫁的年紀,便也有些憊懶了�!�
沈妙好似沒有聽懂羅凌的話,淡道:“說起該出嫁的年紀,或許先是潭表姐著急吧�!�
羅凌笑了,道:“也是�!�
沈妙看向羅凌:“凌表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羅凌一怔,俊秀的臉上不由得升起一絲尷尬,他本就是過來瞧瞧沈妙,沈妙這般正經的問他何事,他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卻是靈機一動道:“呃,前些日子小表妹給我送的糕點,有些太甜了,所以來跟小表妹說一句�!�
身后的谷雨便有些憤懣的模樣,自家姑娘又不是沈府里的廚子,也不是專門做糕點的糕點師傅,羅凌這話是吃了沈妙的糕點還怪責沈妙。
驚蟄卻是強忍著笑意,谷雨那個榆木疙瘩的腦袋看不出來,她卻機靈,這表少爺分明就是想親近沈妙,卻又找不到旁的借口。不過......驚蟄看著自家姑娘一副毫無風月之心的模樣,便又有些可惜的搖了搖頭。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表少爺一番拳拳心意,只怕自家姑娘是領略不到的了。
沈妙果然皺眉,問:“太甜?我并未加許多糖汁�!�
羅凌越發(fā)尷尬的撓了撓頭,想到了什么,道:“咳,潭兒曾說小表妹會做帶著果汁香味的糕點,可否下次也與我做那個?”
沈妙就是一怔。
羅潭時常來沈妙的院子里找沈妙說話,偶爾擺在桌上的糕點也是葷素不忌張口就吃。那糕點是沈妙自己試著做著,畢竟都一輩子沒做過了,再做起來難免有些手生,不過羅潭覺得很好吃,便將那一籃子糕點吃了個精光。
那糕點是摻了水果汁水的,正是大涼皇室的口味,之前謝景行讓沈妙給他做兩籃子糕點殺人滅口的時候充饑。后來明安公主果真被謝景行干掉了,兩籃子糕點卻被給謝景行。再后來謝景行就消失了一段時間,沈妙這些日子一邊看著沈府里的鬧劇,一邊也就做做糕點,想著還是要償還一下對方的人情。
這樣想著,沈妙的目光就漸漸垂下來,說起來,謝景行離開也有幾日了,大涼睿王就這么隨隨便便的離開,定京城里竟然也沒有多少風聲。謝景行不知道安不安全,畢竟他身上還背著臨安侯府早逝的小侯爺身份,也是前后維艱。
羅凌見沈妙又開始發(fā)呆,在她面前招了招手,問:“小表妹?”
沈妙回過神來,對著羅凌歉意的一笑:“抱歉表哥,那糕點的方子本就是我胡亂做的,當時也是僥幸才做了那么一籃子,又都被潭表姐吃了,要我再做那種,我也不知能不能做得出來�!�
驚蟄在沈妙身后瞪大眼睛,自家姑娘居然能對著表少爺一本正經的說謊。驚蟄自然是知道沈妙會不會做那糕點的,沈妙自己默了方子出來又自己動手做,看起來還是很熟練,怎么就不愿意給羅少爺做一籃?
莫非是表少爺得罪了自家姑娘?驚蟄百思不得其解。
羅凌也萬萬沒料到沈妙會拒絕,更是尷尬的有些不知所措。
沈妙神態(tài)悠然,面色沒有一絲愧疚。既然是大涼皇室的糕點,本就工序繁雜,她做得了一次,卻也沒有耐心整日整日的給人做。羅凌......還是讓廚房的糕點師傅給他做些別的吧。
他們這頭談話,卻不想談笑風生的模樣被遠遠屋檐下的另一人盡收眼底。那人白衣翩翩,紙扇輕搖,也是好一幅翩翩君子的模樣,正是高陽。
自謝景行走后,高陽也依照謝景行的吩咐,說要為羅凌看手上的傷,便住在沈宅里。方便時時刻刻看沈妙有什么動靜。這一看便不要緊,竟也能看到羅凌和沈妙說的這般熱鬧的模樣。
高陽看羅凌的目光就帶了幾分同情,再看看沈妙,搖了搖頭,深深的嘆息了一聲。
“你嘆什么氣?”一個腦袋突然從高陽的身后伸出來,差點將高陽嚇得倒退一步,那人從高陽身后鉆出來。眉目靈動又英氣,不是羅潭又是誰?
“高大夫,”羅潭問:“你杵在這兒做什么?”她順著高陽的目光看去,看到了沈妙和羅凌坐著說話的模樣,再看看高陽。高陽被羅潭詭異的目光盯著心中有些不安,卻見羅潭恍然道:“我知道了,原來你喜歡小表妹!”
高陽驚得趕緊就伸手去捂羅潭的嘴,笑話,這沈宅里謝景行可不止派了他一人來,還有別的暗衛(wèi)。要是哪個嘴碎的暗衛(wèi)將此話說給謝景行聽,那他也不必在明齊呆下去了。高陽看著不住在自己手上掙扎的羅潭,心中倏爾劃過一絲無力,羅潭這人簡直是專門給他找麻煩的,都被坑不止一次了!
羅潭好不容易掙脫了高陽的手,大約也意識到了聲音有些大,便壓低了聲音,不過神情依舊是得意的,好像抓住了高陽的某個把柄,她道:“原來你喜歡小表妹,原來你吃醋啊。”
“少自作聰明�!备哧柕溃骸霸谙聦ι蛭逍〗憧刹桓夷钕��!�
羅潭撇了撇嘴:“算你有自知之明了,我小表妹這么聰明又好看的姑娘,定京城里打著燈籠也難找。你一個大夫還想妄想,也不照照鏡子�!�
她語氣里的不屑深深的刺痛了高陽的心,讓高陽真的有種沖動立刻去尋個鏡子看看自己是否真的有羅潭說的那般上不得臺面。
想著自家殿下,高陽冷笑一聲,下巴朝羅凌的方向點了點:“我妄想,他就有資格了?”
羅潭看了一眼羅凌,嘆息一聲,道:“凌表哥是很好,可惜卻不是小表妹的良人�!�
這話有些出乎高陽的意料,他還以為羅潭會一心一意的維護自己的堂兄,便問:“哦?為何這么說?”
“表妹是個有主意的人,凌哥哥性子又太過溫和,卻是激不出什么火花,想來小表妹也只是拿凌哥哥當兄長的�!绷_潭有些可惜。
“你還知道什么叫火花?”高陽意外,隨即問:“那你說說,你的小表妹能和什么人激起火花?”
高陽本是隨口逗一逗羅潭,不曾想羅潭果真還認真思索了一番,最后道:“睿王那樣的人吧�!�
高陽一愣。
“睿王生的好看,又神秘莫測,更是個重情重義之人,應當是這世間絕無僅有的好男兒,我小表妹那樣的人,就應當配這樣的夫君。不過......大約也只是想想而已�!绷_潭的聲音低下去,抬頭卻見高陽含笑著看她,這才察覺到自己同高陽說的實在太多了,她和高陽關系還沒好到那樣的地步吧。羅潭剎那間便換了神情,湊到高陽耳邊道:“喂,上一次我去睿王府的事情,你拿到了我的把柄。今日我知道你心中戀慕我的小表妹,就算拿到了你的把柄。咱們彼此都有對方的把柄,算作扯平。日后你休想再拿睿王府一事要挾我,小心我將你這點花花腸子告訴小表妹,讓你一輩子在她面前抬不起頭!”羅潭惡狠狠地道。
高陽真是啼笑皆非,事實上,比起沈妙來,他比較忌憚的是謝景行好不好。不過看羅潭這么自作聰明的模樣,眉梢眼角全是靈動的狡黠,忽而就來了興致。他湊近道:“好啊,那咱們就互相拿到把柄,如何?”
他本就生的如玉公子一般翩然,湊近說話的時候,倒也俊秀非常。羅潭本就是個喜愛好看事物的人,這么一來,竟然不知為何有些心虛。她猛地一巴掌把高陽推到一邊,她是練武之人,一巴掌差點把高陽拍的吐血。
羅潭轉身就走,怒道:“登徒子!”
高陽摸了摸下巴,倒是慢慢的笑了。
沈宅里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并未引起沈妙的注意,在她眼里也都是無關緊要的無聊之事,直到第二日,沈府里出了一件事情,這事情卻是有些有趣。
沈玥逃跑了。
------題外話------
羅潭奏是謝哥哥的腦殘親媽粉啊_(:зゝ∠)_
謝哥哥:回去給你加雞腿(�。蓿撸蕖。�
☆、第一百五十四章助瀾
沈府里眼下已經是炸開了鍋。
大約是沈萬說的要讓沈玥以平妻的名義嫁到王家終于讓沈玥慌了神,而沈玥找不到辦法的情況下,竟然做出了一個大膽的舉動,逃出了沈府。離開之前,還將屋里值錢的金銀細軟收拾一空,撩了好大一個挑子給陳若秋。
沈萬自然是怒不可遏,對著陳若秋怒吼道:“我讓你看好她,怎么會逃了?”
陳若秋心中自然也是后怕。她心疼女兒,并未如同沈萬說的完完全全將沈玥軟禁起來,卻不想自己心疼女兒的心思竟然會被沈玥利用,如今沈玥逃了,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便對沈萬道:“已經派人去尋了,老爺,玥兒一定不是故意的,她是害怕......”
即使到了這個時候還不知錯,還在為沈玥找借口,沈萬冷笑一聲:“她害怕?她害怕還會跟人換親?害怕還會自己離家?聘則為妻奔則為妾,我沈萬沒有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兒!”
“你怎么能這樣說她?”陳若秋瞪大眼睛:“那是你的女兒!”
沈萬一輩子都以文臣自居,難得說出這么重的話,而且還責罵的是自己的女兒,陳若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沈萬說出這句話后,瞧著陳若秋,眼中閃過一絲不耐和厭惡,轉身大踏步離開了屋子。
陳若秋敏感的察覺到沈萬的不對,幾乎要癱軟在地,她一把抓住身邊詩情的手臂,指甲深深陷進去,疼的詩情面色發(fā)白,卻不敢動彈。
秋水苑這點子鬧騰很快就傳到了榮景堂去了。沈老夫人悠然自得的抿著茶水,聞言卻是渾不在意的一笑,道:“作吧,作吧,陳若秋就作吧,還真以為自己是新進門的媳婦兒�!鳖D了頓,她又問:“什么樣的娘教出什么樣的女兒,這一個個的都不讓我省心�!�
張媽媽小心的為她錘著肩,道:“也不知尋三小姐的人現在尋到了沒有?”
“管他做什么?”沈老夫人卻是動了怒,道:“她能有多大能耐我還不知道,過不了多久就會灰溜溜的回來的。平白丟了沈家的臉面,讓老三料理,我卻是不想管這些瑣事了�!彼龆氲搅耸裁�,眉頭一皺,問:“老三現在還往西院跑嗎?”
張媽媽點頭:“這些日子三夫人和三老爺時常拌嘴,三老爺往西院跑的更頻繁了些,一留就是大半天�!�
沈老夫人點了點頭,目光閃過一絲精光,道:“既然如此,也是時候過明路了,早早地給老三生個兒子,我還想抱孫子呢。”她冷笑一聲:“陳若秋那個蠢貨,也該看清楚自己究竟有幾斤幾兩,張媽媽,你去做一件事情,這沈府里進來諸事不順,也該辦辦喜事去去霉氣兒了。”
張媽媽點頭稱是。
這天夜里,沈萬遲遲未曾回屋,陳若秋心中便犯了嘀咕,從前沈萬就算是在外應酬,也總會派身邊小廝過來傳個口信兒,今兒卻是不曉得去了哪里。想著白日里才和沈萬鬧了一通,心中不免有些著急。女子到了她這個年紀,到底是有些顏色衰弛,不如年輕女子鮮嫩,可是放在男子身上,卻是正好的年紀。如今沈萬和她之間生了齟齬,若是被人隱著在外頭收了新的女人就糟了。陳若秋和任婉云不同,任婉云和沈貴之前的那點子念想,早已被沈貴一房一房的往院子里收女人給磨光了。只要能坐穩(wěn)當家主母的位置,其他的任婉云根本不在意。陳若秋卻是霸占著沈萬的寵愛這么多年,沈老夫人說的沒錯,陳若秋本身就是極為善妒的,她不容許沈萬再有別的女人。
思及此,陳若秋就有些坐立不安。
畫意從外頭走了進來,道:“夫人,老夫人那頭得了幾匹布料,說讓您給常姑娘送一匹過去�!�
沈老夫人自來便將常在青不放在眼里,平日里也權當府里沒這個人兒,今日怎么會難得想起常在青來?陳若秋皺眉:“老夫人直接差人送過去就得了,怎的還要我去?”
畫意也有些不明白,道:“大約是因為想著您與常姑娘私交甚好吧。”
陳若秋正是心神不寧的時候,沈老夫人既然讓她做事,難得可能分散一下自己的心思。當即便也沒有說什么,披上外裳帶著詩情和畫意就往西院走去。
此刻天色已經黑了,卻也不到上塌休息的時候,陳若秋估摸著常在青眼下還沒睡,倒也沒知會人。
待到了西院,出人意料的,西院竟是早早地滅了燈般,陳若秋有些奇怪,卻見趙嬤嬤瞧見她就是一愣,似乎有些慌亂的模樣,道:“三夫人怎么來了?”
“老夫人讓我來給青妹妹送布料�!标惾羟锏�,又往閨房那頭探了探腦袋,問:“怎么,青妹妹已經睡下了?”
“是、是啊�!壁w嬤嬤道:“小姐這幾日身子有些憊懶,睡得就早了些�!�
陳若秋有些奇怪,總覺得趙嬤嬤神色十分不自然,再看周圍的幾個丫鬟,俱是低著頭,仿佛害怕瞧出些什么一般。恰逢屋里隱隱約約傳來動靜,聽得不甚清楚,只是那動靜聲傳出來的時候,趙嬤嬤的神色變得更緊張了。
陳若秋雖然好奇,如今卻并不想和常在青發(fā)生矛盾,在她看來,常在青也許是一把極好的刀,用來對付沈家大房再好不過了。尤其是今日她接連不順,一股怒氣無法抒發(fā),越是想要看沈家大房倒霉。
陳若秋讓丫鬟將布匹放下,正要離開,腳步卻突然頓住了。
趙嬤嬤順著陳若秋的目光一看,便瞧見常在青閨房靠著院子一邊的窗戶上,擺著一個小小的香囊。那香囊深紅繡著白鷺,倒是十分精巧。陳若秋走過去,將那香囊拿在手中。趙嬤嬤想要阻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詩情和畫意看到那香囊的時候,也忍不住長大了嘴巴,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在沈玥出嫁那一日,陳若秋曾見著常在青帶了一個極好看的香囊。那香囊做工精致,陳若秋難得的愛不釋手,常在青倒也大方,便將那香囊送給了陳若秋。后來陳若秋因著沈玥之事想要讓沈萬開心,便將那做工精致的香囊給了沈萬。那香囊繡著白鷺并不顯得女氣,況且香氣也不是脂粉氣息。陳若秋記得,因著香囊里頭裝著茶葉,散發(fā)著茶葉的清香,可是陳若秋嫌茶香太過清冷,就又往里添了些秋天存下的干桂花。
世上沒有兩片一模一樣的葉子,便是常在青心靈手巧,做出一個一模一樣的香囊,卻不是每一個香囊里都被陳若秋添了桂花。
陳若秋拿起香囊,她的手竟然有些發(fā)抖,終于還是放在了鼻下,下定決心般的一嗅。
桂花清甜的味道混著茶香慢慢的鉆進陳若秋的鼻尖,陳若秋猛地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眼時,目光讓詩情和畫意都有些害怕。
她猛地轉向趙嬤嬤,趙嬤嬤越發(fā)慌亂的神情還沒來得及收起,完完全全的落入陳若秋的眼底。陳若秋冷笑一聲,道:“一個個的竟是真當我傻子不成?”說完便快步走向常在青的閨房,就要破門而入。
“夫人不可!”趙嬤嬤連忙慌張的來攔。
陳若秋問:“為什么不可?”
趙嬤嬤說不出話來。
陳若秋一顆心不住的往下沉,只覺得都快被撕裂般難過,然而越是難過心痛,臉上的冷意就越是泛濫。她對詩情和畫意道:“砸!給我狠狠地砸!我到要看看是那一對兒奸夫淫婦,要在我沈府這樣的地方不知廉恥的行茍且之事!砸!”
詩情和畫意得了命令不敢不從,當即就上前將門砸開,陳若秋順手就拿過旁邊的一盞燈,也不等趙嬤嬤阻攔就抬腳朝里走去。
屋中的暖爐燒的旺旺的,地上散亂著些衣裳鞋子,首飾七零八落,床上交疊著的兩人,倒是好一副旖旎香艷的模樣。
那女子香腮含粉,又羞又窘,那男子卻是不緊不慢的扯過衣裳將二人身體蓋住,轉頭看過來,正是沈萬。
屋中亦是酒香裊裊,分明是喝醉了酒睡在一起,可卻不能用失誤來形容,一個有情一個有意,陳若秋和沈萬做了這么多年夫妻, 沈萬若是不喜歡,焉會讓常在青上了塌?何況這還是常在青的院子,是沈萬主動過來的。
陳若秋閉了閉眼,將快要溢出來的眼淚狠狠地收了回來,尖叫一聲道:“狗男女!”
......
夜里起風,離定京幾百里開外的地方,有客棧,紫衣青年端坐在中間的桌前,看著手里的信。須臾,他揚手,將信丟進一邊的火盆中,信紙瞬間化為灰燼。
“主子,大涼這頭來信了。”身邊的暗衛(wèi)南旗道:“陛下催促你趕緊回去�!�
“不用管他�!敝x景行不甚在意道:“事情辦完,我自然會回去�!�
“陛下是怕您耽誤事情�!蹦掀斓溃骸澳穷^的人也注意著明齊的動靜,之前陛下還說為您選妃,一來二去,也是快要到了時候,介時主子還不回去,只怕誤事。”
謝景行瞥了一眼南旗,南旗立刻噤聲,心中卻是苦不堪言。永樂帝本就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自家主子卻又無法無天,夾在中間的下人卻成了最難辦的一個。更何況選妃一事,旁人不清楚,這些跟在謝景行身邊的暗衛(wèi)去看的明白,謝景行分明就是對沈家姑娘有些特別。且不說永樂帝怎么看此事,暗衛(wèi)中總歸覺得這是一件極不靠譜的事兒。沈妙可是明齊人,沈家人怎么會同意自家女兒和大涼的人扯上關系?
可是這些話卻萬萬不敢在主子面前說,要是主子一個不高興,將自己發(fā)配去守塔牢,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皇兄整日閑得慌,”謝景行道:“實在閑得慌,就把秦國打的什么主意回頭給他說一說去,省的操心不該操心的事。”
南旗抹了把頭上的汗。兩位都得罪不起,心中真是汗顏。
正想著,卻見鐵衣從外頭走了進來,手里捧著個匣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待進了屋,將匣子放到桌上,道:“少主吩咐的首飾打好了,銀票也送過去了。”
身后的南旗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著。鐵衣方才說什么?打的首飾。南旗偷偷的往桌上看去,果然見桌上的那個匣子做的精致無比,小小的一個匣子,上頭還刻著精細的花紋,仔細看去,似乎是......老虎頭?
什么東西?
謝景行打開匣子瞧了一眼,滿滿裝了一匣子的,果真是各式各樣的首飾。貓兒眼,翡翠雙環(huán),珍珠頭面,碧玉簪子......俱是水頭成色極好的東西,就這么一小匣子,也算是價值千金不為過。南旗心想,莫非這是要送給沈家小姐的東西?可是沈家小姐看著也不是個愛慕珠寶玉石的性子?主子這東西確定送的出手?
不過,倒也是夠大方的了。
謝景行合上匣子,道:“不錯。”忽而想到什么,又問:“傅修儀近來什么動靜?”
鐵衣想了想,道:“不曾有動靜,只是和太子走的稍近了些。”
太子......謝景行挑眉,道:“好好看著他,傅修儀可不是簡單貨色。”
鐵衣稱是就要退下。
“等等,”謝景行叫住他,道:“沈玥也注意一下�!�
......
沈家這幾日也不知是走了什么運道,整日都是雞飛狗跳的。前有沈冬菱和沈玥換親一事,后有王家不接受沈玥一事,再后來沈玥干脆背了包袱逃家了,到現在更好,陳若秋把常在青和沈萬捉奸在床。
常在青身為沈府的客人,沈老將軍的故人之女,同沈府的關系本該是客客氣氣的。除了沈老夫人外,其余人見了常在青也都會客套的應付幾句,因為如今的當家主母陳若秋好似極喜歡她。誰知道常在青客氣著客氣著,竟然會客氣到了沈萬的榻上。而陳若秋不是被別人,正是被自己這個“細心呵護”的妹妹在背后捅了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