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信上說,傅修儀竟然讓沈萬自己想法子,想讓她嫁給周王。驚蟄和谷雨看沈妙神情不大好,還以為出了什么事,就問:“姑娘可是遇著了不好的事兒?”
沈妙搖頭,心中卻暗自晶警惕。前世今生,傅修儀都是一樣的好算計,不管能不能嫁給周王,只要她和周王牽扯上關(guān)系,沈家和周王都沒好果子吃。于沈家是觸怒了文惠帝,讓文惠帝覺得沈家支持周王,想要在奪嫡中暗自站隊。至于周王就更是眾矢之的了,不費一兵一卒,就為傅修儀除去兩個潛在的危險,傅修儀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至于她那位“頗有實干”的三叔,想要將她和周王綁在一塊,不消說了,定會用一些上不得臺面的法子。沈妙想著想著,心中便不由得發(fā)出冷笑。不管隔了多久,沈家三房的人都可以毫無顧忌的利用傷害大房的人,如果可以,將整個大房當(dāng)做榮華富貴的墊腳石也未嘗不可,其心可誅!
她道:“讓莫擎進(jìn)來�!�
驚蟄便在外頭去去喚了莫擎來。
沈妙問莫擎:“讓你去柳州查的人可曾查到了?”
莫擎拱手道:“回小姐,柳州的人已經(jīng)回了消息,似乎已經(jīng)將人找到了。不過還有另一批人也在打聽那父子二人的下落,聽聞還出了江湖令,生死不論�!�
沈妙倏爾就笑出了聲,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透著幾分冷意。
“常在青也真狠得下心�!�
生死不論,沈妙讓莫擎找的人是常在青的丈夫和兒子,如今四處追殺那對父子的人除了常在青還會有誰。常在青如今攀附上了沈貴,就連自己的丈夫兒子也要趕盡殺絕以絕后患,難怪前生能走的那般遠(yuǎn),便是這份狠辣,也是許多人所不及的。
“派人告訴柳州那邊的人,保護(hù)好他們父子,盡快帶回定京來�!鄙蛎畹馈�
莫擎點頭稱是。沈妙忽而又想到什么,道:“等等�!彼f:“你替我給灃仙當(dāng)鋪的季掌柜帶封信。”
……
沈家和陳家的這場官司,真是打的悠長纏綿,許多人都以為此案已經(jīng)落下塵埃許久了,后來一問,倒是還沒打完。差不多整整兩個月,這個案子才落下眉目,陳若秋的確是無子善妒,加上沈老夫人口口聲聲陳若秋待她并不尊敬,最后沈萬還是給了陳若秋一封休書。
這門當(dāng)初被所有人稱贊男才女貌,神仙眷侶,羨煞旁人的美好姻緣竟然是以這樣一場鬧劇收場。而沈萬最絕的是,在休掉陳若秋之后,迅速將常在青抬為貴妾入了門。
不過雖然如此,這一場官司也是兩敗俱傷。沈萬在仕途上因此而多受阻攔,府中也消耗了大量銀子。只是比起來,陳家顯然更慘一些。
陳家有些名聲,卻因為本就是書香世家,銀子這一方面卻是不寬裕。陳老爺當(dāng)初打這樁官司本來想的是不讓人看輕了陳家,卻沒想到這一場官司竟然會打的如此長久,打了足足兩個月,打的陳家說是傾家蕩產(chǎn)也不為過了。
陳老爺因此元氣大傷,反而將一切都怪責(zé)在陳若秋身上。陳若秋的母親也有些怨言,陳若秋本來在沈萬那里傷了心,痛恨沈萬不顧念舊情,又惱怒常在青人前人后兩張皮,最難過的是沈玥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消息,如今再被自己的父母嫌棄,便是覺得萬念俱灰,幾乎要絕望到盡頭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眼下她遍尋不著的女兒,如今正在衍慶巷的秦王府中。
秦王府里,沈玥正在對鏡梳妝打扮。
她穿的衣料皆是上乘,沈家雖然也是富裕官家,可到底不能和秦國皇宮中這些布料相比,她戴的首飾也都是十分華貴。遍身羅綺,和以往的模樣判若兩人。若說以往的沈玥遵循陳若秋的吩咐,打扮的清麗脫俗不被庸俗的金銀困擾,如今她的外表看上去卻顯貴了許多。
自然是的,因為沈玥已經(jīng)成了皇甫灝的侍妾。
身邊的婢子小心翼翼的給沈玥送上熱茶,沈玥的神情卻是有些不耐煩。
她長了一張還算花容月貌的臉,在陳若秋日日熏陶下,也稱得上是溫柔解語,更何況看得出皇甫灝對沈妙有些興趣,便挑著有關(guān)沈妙的話來說。有一日皇甫灝就輕佻的問她,愿不愿意做自己的侍妾,沈玥想了一夜,第二日就同意了。
她根本沒有別的退路。
外頭傳的沸沸揚揚,沈家和陳家的官司幾乎成了個笑話。常在青有了身孕,若是生個兒子,她這個女兒只怕要被沈家扔到后腦勺去,便是不是兒子,因為陳若秋害的沈萬被指指點點,沈萬和沈老夫人也會厭惡她的。她的名字已經(jīng)被沈冬菱占據(jù)了,而這些日子,還有傳言員外郎家的王弼十分寵愛嬌妻“沈玥”的說法,越是這么說,沈玥的心中就越是后悔不甘。
不論她是不是真的喜歡王弼還是其他,只要想著如今沈冬菱過著的舒適生活都原本應(yīng)該是自己的東西,沈玥心里就不甘心極了。
她恨沈萬無情,也恨陳若秋不爭氣。而眼下她也明白,憑借現(xiàn)在的自己,想要接近傅修儀也就更不可能了,若是回到沈家,指不定沈萬會因為惱怒陳若秋而給她安排一門蹩腳的親事。
沈玥骨子里也有沈家人特有的涼薄,沈萬和她好歹也做了這么多年父女,當(dāng)初亦是和樂融融拳拳情深,可是到了現(xiàn)在,沈玥看沈萬的眼光竟是比外人還要生分警惕。
沈玥想,與其被嫁給不知名的人家,倒不如給皇甫灝做個侍妾。皇甫灝人生的俊美又年輕,更是秦國的太子,若是日后得了皇甫灝的寵愛,許是能升些品級的。最重要的是,眼下若是能借著皇甫灝的勢,或許還能護(hù)得住自己和陳若秋。
于是沈玥就成了皇甫灝的侍妾。
平心而論,皇甫灝待沈玥還是不錯的,這自然也有沈玥故意討好的原因。不過眼下在明齊,皇甫灝帶的一眾侍妾里,沈玥還是最得寵的一個�;蛟S皇甫灝也很享受官家嫡女卻給自己做侍妾的滋味,眼下還是十分貪新鮮的。
沈玥問身邊的婢子:“給陳家的信究竟送到了沒有?”
婢子道:“已經(jīng)在路上了,大約快到了。”
沈玥沒好氣的飲了一口茶。
……
陳若秋收到了一封信。
這封信不知道是誰送到她屋子里來的,陳家老爺夫人如今是不想看到陳若秋,因著陳若秋讓陳家元氣大傷,公中銀子都縮減了不少,哥哥嫂嫂更是看她就像是個攪家精,陳若秋的日子十分不好過,索性整日呆在屋里不出門了。
她四下里看了看,并未瞧見有什么人,好奇的打開,里頭掉出一封信,她方一打開信紙,瞧見的第一眼便驚呆了。
那信紙上的字跡陳若秋再清楚不過,正是沈玥的字跡。沈玥啟蒙的字帖是陳若秋特意為她尋來的書法大家王夫人的孤本,沈玥本身力道又柔,將王夫人的字跡學(xué)了個七七八八,卻是力氣不足,陳若秋一眼便能看明白這是沈玥的字跡。
她飛快的打量了一下周圍,屋里并沒有其他人,這才放心大膽的展開來看,上頭只說讓她在城東的一家有些孤僻的客棧里見面,沒有落款,可陳若秋心中已經(jīng)明了,這必然是沈玥在偷偷約定同她見面。
陳若秋心中的一塊石頭放了下來,沈玥還能給她寫信,看這字跡顯得不慌不忙,顯然現(xiàn)在還是很平安的。原先的擔(dān)憂一掃而光,陳若秋倒是慢慢的平靜下來。
這些日子打擊一個接一個,讓她也有些慌亂無法應(yīng)酬,更是覺得人生無望。而沈玥的這一封信卻好像是點亮了她的希望,有了女兒,陳若秋心中忽而又充滿斗志。她至少不是一個人,憑什么常在青這樣的人也能登堂入室搶了屬于她的東西?常在青還想為沈萬生兒子?她倒要看常在青有沒有這個本事!
有了主心骨兒,陳若秋漸漸冷靜下來,接下來的一天,身邊的仆人都發(fā)覺了這些日子憔悴暴躁的常在青似乎心情變好了許多,仿佛又回到了過去那個溫柔婉約的沈三夫人。就連下人沖撞了她,陳若秋也只是一笑而過。
若是有精明的人去看,便會發(fā)現(xiàn)陳若秋的眼中,似乎又重新燃起了簇簇斗志,熊熊無法熄滅的模樣。
第二日一大早,陳若秋就出了門。
陳家沒有一個攔她,陳夫人有些擔(dān)憂,被陳老爺?shù)闪艘谎酆蟊阋矝]再說什么。陳若秋的哥哥嫂嫂們更是不屑一顧。若是從前,陳若秋說什么也要和幾個嫂嫂們吵一吵的,今日卻是沒什么心情。她穿著一件不打眼的褐色短襖裙,襖裙還是幾年前的舊款式,是陳夫人年輕時候穿過的。她從沈府里出來沒能分到一分銀子,當(dāng)時又因著賭氣,只拿了首飾,連衣裳都沒有帶出來多少。后來忙著打官司沒來得及置辦,到了眼下,卻是陳家根本連置辦的銀子都出不起了。
穿著不合身又過時的衣裳,陳若秋也只得按捺心中的屈辱,她帶著斗笠,旁人看不到她的模樣,不過便是看到了,只怕也不會將這個衣著簡陋又神情憔悴的婦人和原先那個定京城人人喝彩的才女聯(lián)系起來。
為了儉省銀子,陳若秋只得雇了一輛破舊的馬車。馬車到了城東,陳若秋付清銀子,便快步往信中所說的那間客棧走去。
方一進(jìn)到客棧,陳若秋四處打量一下,并未看到沈玥的身影,心中正是狐疑的時候,卻有一個伙計朝她走來,瞧了她一眼,問:“夫人可是找一位年輕的姑娘?”
陳若秋一怔,隨即點了點頭。她如今和沈萬打官司的事情鬧得整個定京城人盡皆知,到底也是有些心虛,生怕被人認(rèn)出來指指點點。更怕沈玥被發(fā)現(xiàn)。那伙計就道:“夫人請隨我來�!�
伙計將陳若秋帶到客棧樓上的一間屋子,送到屋門口就停住了,笑道:“夫人要等的人就在里面。”隨即便自個兒離開。
陳若秋推門進(jìn)去,只見屋中的桌前正坐著一名年輕女子,那背影便是陳若秋再如何都認(rèn)得出來,不是沈玥又是誰?
陳若秋將門一掩,就失聲叫道:“玥兒!”
沈玥轉(zhuǎn)過頭來,瞧見陳若秋的模樣時也忍不住一怔。直到陳若秋上前握住她的雙手,沈玥看清了陳若秋的面目,這才喊了一聲:“娘!”可是隨即又皺起眉道:“您怎么成了這個樣子?”
若非親眼所見,沈玥實在不能相信面前這個衣著邋遢又簡陋的女人竟會是她那個高貴溫柔又大方的母親。
陳若秋聞言,面上閃過一絲憤恨,咬牙道:“若非常在青那個賤人和你無情無義的父親,我何至于此!”說罷又急切的看向沈玥:“玥兒,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娘心里都著急壞了。你沒事吧?可是出了什么事?”
陳若秋只有沈玥這么一個女兒,平日里都?xì)W式寵著愛著,眼下的關(guān)心倒也不是假的。沈玥聞言便覺得有些心酸,只是面上卻還是笑著道:“娘,不用怕,我如今過得很好。我找到了一個靠山,比王嫁還要顯貴,有了這個靠山,日后沈家也不敢欺負(fù)了我們?nèi)�。�?br />
陳若秋狐疑問道:“你說的是誰?”
沈玥猶豫了一下,道:“秦國的太子殿下�!�
陳若秋驚呼一聲,只聽沈玥連忙繼續(xù)解釋:“太子殿下對我極好,當(dāng)初我離開沈家,在外頭遇著歹人,是太子殿下救了我。之后本想送我回來,奈何沈家出事,我便在太子府住了下來。太子殿下是個好人,娘,您不要覺得不好,我真的跟了太子殿下,總比跟著王家那些口是心非的人好得多�?偛荒茏屛腋蚨馄狡鹌阶咳羰俏一亓松蚣�,祖母和爹本就對我不滿,誰知道會將我的親事怎么許配?娘,您就依我一次好不好?”
陳若秋本來是本能的覺得不妙,聽聞皇甫灝救了沈玥后面色稍稍緩和�?傻降讓Ψ讲皇敲鼾R的人,陳若秋便是不懂朝中事務(wù),卻也和沈萬耳濡目染了這么多年,基本的警惕心還是有的。
“他到底是秦國的人,況且還是太子……”
見陳若秋還是不贊同,沈玥心一橫,干脆說了個謊:“太子殿下說了,日后回到秦國,會賜給我一個新的身份,讓我成為他的側(cè)妃�!�
“此話當(dāng)真?”陳若秋一愣。若是沈玥就此離開明齊,到秦國成為太子府上的側(cè)妃,日后倒也是榮華富貴享之不盡。經(jīng)歷了沈萬一事后,陳若秋眼下的想法和從前又是不一樣。情有什么用,情之一事太過虛幻,花好月圓的時候自是耳鬢廝磨,可是轉(zhuǎn)眼就能冷眼相待。而那些原先書里說的銅臭白銀,富貴榮華,才是真正可以依仗的東西。沒有銀子,陳家都可以對她這個女兒冷嘲熱諷,若是他們家出個太子側(cè)妃……陳若秋的心里慢慢的熱起來。
“千真萬確。”沈玥道。
陳若秋猶豫了一瞬,就道:“此事日后再議吧,眼下卻還有一件事情�!�
沈玥問:“何事?”
“常在青這個賤人背后算計我,當(dāng)著我的面一套背著我的面一套,我著了她的道。到如今我成了過街老鼠,可我最恨的不是常在青,而是你爹,若非你爹袒護(hù),我何至于此?過去數(shù)十年的夫妻情分他一點兒不放在眼里,讓他們心安理得的過好日子,我不甘心!我恨!”
------題外話------
當(dāng)伴娘好累好累好累_(:зゝ∠)_
☆、第一百五十八章牽手
“我不甘心!我恨!”陳若秋的話語里帶著深深恨意,如今她面容憔悴,再說這種話時神情猙獰,連沈玥也被嚇了一跳。
沈玥道:“娘,你說什么呢�!�
“此事你也看到了�!标惾羟镆а赖溃骸澳愕瓉砼c我也算是情投意合,這么多年什么事沒見過。我待他一心一意,沒想過他能守著我一個人過日子,可也不能這樣找個人來折辱我。便是將我趕出門去,還和陳家對簿公堂,眼下陳家運氣大傷,陳家人看我也是各種嘲諷。是你爹和常在青將我逼到如此絕境,我在定京城的名聲是什么?下不出蛋的母雞?妒婦?這就是你爹回報我的東西!”陳若秋說著說著又冷笑一聲,道:“還有那個老不死的,自我嫁入陳家后,便處處挑我的不是,不就是因為她本身就是下三流的歌女出身,所以見不得旁人好?這回常在青與你爹的事,亦是有她在背后推動,沈家的那些人,全都沒一個好東西!”
沈玥忍不住皺起眉頭,覺得陳若秋這番話頗有些潑婦罵街的勁頭,然而說起沈家來,到現(xiàn)在沈玥也無甚感覺。
果然,緊接著,陳若秋看了她一眼,又道:“當(dāng)初你爹讓你嫁給王家,我想著你心中喜歡的分明另有其人,可你爹哄著我說唯有王家能保全你,我便也只有應(yīng)了。誰知道王家是個什么人?竟是有了沈冬菱便不承認(rèn)你,到如今你連自己的身份也沒有,實在是欺人太甚!若是你爹有半分顧念著父女之情,想來也會為你出頭,可你看看你爹做的是什么事?竟然要你給王家道歉,還要與沈冬菱平起平坐?憑什么你堂堂沈家嫡出的小姐,要和一個庶女平起平坐,簡直滑天下之大稽!他到底有沒有將你當(dāng)做是自己的女兒!”陳若秋這話里全然都是挑撥之意,眼下陳若秋一無所有,沒有一個人站在她這頭,好容易尋著了女兒,生怕沈玥被沈萬三言兩語哄回去,那自己便真的是孤家寡人了。若是沈玥還與她在一處,陳若秋好歹也有個念想。
沈玥聞言,神情就是一沉。說起來,她和沈萬之間也不是沒有父女之情的,可是對沈家最怨恨的,便是他們將自己的親事做筏子,最后害的自己有家難回。說是為了自己好,可沈玥到現(xiàn)在只是吃盡了苦頭。雖然皇甫灝待她不錯,可畢竟是個侍妾,侍妾……就算是太子的侍妾,那也總歸是最低等的妾,隨時能像玩意兒一樣的隨意拋棄。加上陳若秋再提起“心中另有他人”,想著眼下和傅修儀更是一點可能也沒有,便是黯然的嘆了口氣:“娘,別再說這些有的沒的了,我與定王殿下是不可能的,今生也沒再肖想過他,大約是與他有緣無分�!闭f著又苦笑一聲:“再說太子殿下對我很好,我也很喜歡他�!�
陳若秋最是了解女兒不過,又豈能看不出沈玥心中的失落。又是憤怒又是心疼,干脆連傅修儀也一道恨上了,自己的女兒這樣好,憑什么就得不到心中所愛。她深深吸了口氣,道:“沈家害我們母女至此,萬萬不可這樣簡單,你放心,娘一定會為咱們母女出氣,沈家的人一個都別想跑。既然如今我已經(jīng)被休回娘家,就和沈家沒半分關(guān)系,沈家就算是出了事,也斷然找不到我頭上來。你現(xiàn)在更是已經(jīng)不再是沈玥這個身份,也必然是安全的�!�
“娘,你想做什么?”沈玥聽出陳若秋話里的不對,有些擔(dān)憂的問道。
陳若秋冷笑一聲,答:“你就等著看吧,我過來便只是與你說一聲而已,看著你沒事,娘也就安心了。”
沈玥問不出陳若秋什么,便也只得無奈作罷,卻是忽略了陳若秋眼中一閃而過的狠意。
……
又過了幾日,定京城里似乎風(fēng)平浪靜了一些。沒有什么新鮮事兒發(fā)生,只是快要接近年關(guān)了,街道上置辦年貨的人也漸漸開始忙碌起來。
沈宅上上下下自然也是開始置辦年貨,羅潭還是很歡喜的,只是自從上一次出事之后,沈信便讓沈妙和羅潭二人不能輕易出門,若是要出門,必然也會帶上一大堆侍衛(wèi),這也未免有些無趣,加之馮安寧也因上次之事愧疚不已,登門道歉了之后也不曉得是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竟是不再約二人出門。羅潭在府里也悶得慌,后來悶得狠了,就跟著羅凌和沈丘去練兵場上看那些士兵練兵,她打扮成男兒模樣,有沈信和羅凌在身邊跟著倒是不用怕。
沈妙倒是安安靜靜的呆在屋中,她并不大喜歡熱鬧,也不喜歡上街逛什么鋪子,一個人呆著反倒是最令人放心的一個。
這一日,莫擎從外頭回來說,常在青的丈夫和兒子已經(jīng)被接到定京城了。因著要掩人耳目,也不敢隨意接到深宅里,是安置在城東的一處民宅中。
沈妙道:“你做的很好。”她記得前生那位常在青的丈夫是一位賭鬼無賴,因著常年酗酒還有些粗暴,這樣的人若是沾染上了沈宅,日后起了其他心思,便如牛皮糖一樣,要好好清理還得費好大一番功夫,況且誰知道沈府的人有沒有日日監(jiān)視沈宅,要是瞧見了這父子二人,只怕又多生是非。
莫擎連稱不敢,有問沈妙:“小姐打算什么時候去看他們父子?”
沈妙將這父子二人接到定京,必然是有用處的。在這之前也定會與對方見面說談一番。
沈妙正要回答,忽而想到了什么,一下子頓住了。
裴瑯的信里,傅修儀給沈萬下了難題,就是讓自己嫁給周王。沈萬能用什么法子?沈妙雖然不甚清楚,可也多多少少猜得到一些,無非就是一些腌臜手段。因此踏出沈宅這道門,門外也許到處都是危機(jī)四伏。這些日子風(fēng)平浪靜,或許正是因為她根本未曾出門的原因,若是出門,也許對方不會放棄這個機(jī)會。
她還沒有心大到明知是個火坑還往里跳,況且和天家人扯上關(guān)系,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脫身的。
沈妙問:“府里如你這樣的高手還有多少?”
莫擎一愣,隨即皺眉道:“大少爺手下應(yīng)該還有一些,老爺手下也有一些,加起來應(yīng)當(dāng)不到三十人�!�
莫擎的確已經(jīng)算是頂尖高手了,如他這樣的人很少。三十人護(hù)著……大約是沒人敢打主意的,可是這樣一來未免走在街道上也太顯眼了,不讓人注意才怪。而且突然要這么多侍衛(wèi)一起跟著,沈丘和沈信又不是傻子。沈妙搖頭道:“知道了�!�
“小姐可是擔(dān)心路上安全?”莫擎問:“介時可以多增派一些人手�!蹦嬉灿X得有些古怪,沈妙從來都不是一個膽子小的人。今日這事倒是有些反常。
“不用了,我知道怎么做,你先下去吧�!鄙蛎畹�。
莫擎不再說話,沉默著退了下去。沈妙四處瞧了瞧,目光落在屋里半開的窗戶上,心中突然一動。
她吩咐谷雨:“將窗戶打開的更滿一些。”
谷雨驚訝:“姑娘,外頭還在吹風(fēng)呢,打開仔細(xì)著了涼。”她真是覺得奇怪極了,沈妙小時候是個很怕冷的身子,不知道為何,這些日子以來卻好像極喜歡在夜里開著窗睡覺�?裳巯逻是青天大白日的,竟也要開著窗么?
“我不冷,”沈妙平靜道:“去打開吧�!�
谷雨瞧了一眼沈妙裹得厚厚的外裳,卻也不敢反駁,一頭霧水的將窗戶打開了。
整整一日,沈妙都呆在屋里,她不時地瞥向窗戶,惹得驚蟄和谷雨也跟著往窗戶那頭看去,還以為那里能開出什么花兒來,可是窗臺分明什么都沒有。沈妙看一陣子書,就走到窗臺前站一會兒,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不知不覺天色便黑了,用過晚飯,梳洗過后,驚蟄和谷雨二人退了下去。沈妙將油燈剪了又剪,也不知剪了幾次,只覺得外頭萬籟俱靜,似是整個定京都陷入沉睡,窗戶那頭都還是空蕩蕩的。
沈妙眼中閃過一絲失望,百無聊賴的拿桌上的棋子敲著油燈,小朵小朵的燈花落在桌子上,很快隱匿不見。沈妙漸漸的困意上來,便也閉著眼趴在桌子上打起盹來。
謝景行進(jìn)屋瞧見的就是沈妙趴在桌上睡得香甜的畫面,窗戶倒是沒關(guān),特意給他留著門,燈火因著他攜卷外頭的冷風(fēng)到來而微微晃動,沈妙枕著手,頭埋在手臂上睡得安靜。
他走到沈妙身邊,垂眸看了沈妙一眼,頓了一下,就脫下身上的披風(fēng)輕輕蓋到沈妙身上。
沈妙到底也是個警覺的人,被他這么一動,身子微微側(cè)了側(cè),抬起頭卻是沒睜開眼,迷迷糊糊道:“小李子,給本宮揉揉肩�!�
謝景行:“……”
他干脆半倚在旁邊的柜子上,看著沈妙,好笑的開口道:“喂,你又夢到做皇后了?”
這突兀的一句話,讓沈妙猛地清醒過來,恰逢外頭吹進(jìn)一陣?yán)滹L(fēng),她打了個噴嚏,一瞬間睡意全無。
謝景行走到窗戶邊將窗戶關(guān)上,屋中頓時暖和了許多。他抱胸靠著窗,問:“怎么睡在這里?”
沈妙瞧著紫衣青年,揉了揉眼睛,問:“怎么現(xiàn)在才來?”話語中竟然帶了些埋怨的語氣,而她自己大約是剛剛從睡夢中驚醒,腦子還不甚清楚,并未發(fā)覺自己這話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謝景行卻是注意到了。
屋中一瞬間沉默下來,他一步一步朝前走來,一直走到沈妙坐著的桌前,雙手撐在桌上,俯身逼近,問:“你在等我?”
沈妙倏爾回神,飛快答道:“沒有�!�
謝景行唇角一揚,語氣有些惋惜:“哦,聽說你今日在窗前等了我一日,原來不是真的,既然沒事,那我就走了。”說罷作勢要走。
“等等!”沈妙喊住他。
謝景行道:“怎么?”
“你知道還問我做什么?”沈妙咬牙切齒道。面對謝景行,真是什么冷靜大方都使不出來,因為這人就惡劣的出奇。想來她今日在窗外的一番作為實在是太刻意了些,謝景行估計在沈宅也安排的有人,瞧見她如此回頭通報與謝景行也不稀奇。只是謝景行明明知道,還故意問就實在太惡劣了。
“我在等你,有件事情要你幫忙。”她吸了口氣,這才道。
“說罷�!敝x景行拉開椅子,在沈妙的對面坐下來。他似乎心情十分不錯,連帶著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都要比往日更迷人一些。
“你手下應(yīng)當(dāng)有不少能人異士,高手也應(yīng)當(dāng)有許多,像我的侍衛(wèi)莫擎那種的,應(yīng)該不少?”沈妙試探的問。
“那種也算高手?”謝景行嗤笑一聲:“要不我送你幾個真正的高手?”
“借我?guī)讉人用用吧�!鄙蛎畹溃骸拔視躲y子的。”
謝景行掃了她一眼,微微蹙眉,問:“你要干什么?”
沈妙想著謝景行反正都已經(jīng)知道了常在青丈夫兒子的事情,瞞著他也沒有必要,就道:“常在青在柳州的丈夫和兒子都已經(jīng)接到定京來了,安排在城東一處地方,我身邊的人怕是不夠用�!�
“你想用我的人?”
沈妙道:“我會付銀子的�!�
謝景行問:“我看起來像是很缺銀子?”
沈妙沉默。的確,謝景行何止不像是缺銀子,簡直像是銀子多到用不完,幾乎可以兼濟(jì)天下了。便是明齊的首富也不見得有他這般大手筆。她索性問:“你到底要怎么樣才答應(yīng)?”
謝景行瞇起眼睛:“你求人都是這個態(tài)度?”
沈妙終于煩了,道:“算了,當(dāng)我沒說過此事,天色已晚,睿王殿下請吧�!彼簧鷼饩徒兄x景行“睿王殿下”,聽著生分的很,果然,謝景行就蹙起眉頭,瞧著不大高興的模樣。
“我又沒說不給你用。”謝景行叫住她:“急什么�!�
沈妙重新坐回來,謝景行漂亮的眸子盯著她,目光微微一閃,卻是道:“說你笨還真笨,何必舍近求遠(yuǎn)?”
“什么意思?”
“本王今日心情好,”謝景行不緊不慢道:“親自陪你去�!�
……
夜半時分,月亮隱去,只有蕭索的幾粒星子稀稀拉拉的掛在夜空。因著是冬日,天氣冷的出奇,地上被有薄薄的積雪,踩上去卻也有冰碴子“窸窸窣窣”的聲音。不過因為要迎年關(guān),家家戶戶屋檐下都掛滿了紅彤彤的燈籠,燈籠紅,白雪白,倒也是一副別有意趣的好畫面。
此刻那屋檐下正站著兩個人。
個子欣長的青年正微微彎腰,給身邊的另一個人系面巾。兩人倒是靠的極近,若是走近些,便能聽到那矮個子的姑娘正在抱怨:“為什么我要戴這個?”
“噓�!鼻嗄甑吐曉谒系溃骸澳憔彤�(dāng)怕你絕世的容顏被人看到惹來麻煩吧,別多問。”
沈妙冷笑:“絕世容顏?那你應(yīng)該先擋你自己�!�
“我就不必了。”青年容顏俊美,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對方話中的諷刺淡然接口:“我權(quán)勢滔天,沒人敢找我的麻煩�!�
沈妙:“……”沈妙怎么也沒想到,跟謝景行說了柳州父子之事,謝景行說親自陪她來,竟然就是現(xiàn)在。這三更半夜的,只怕那對父子也都睡下了,謝景行竟然要在這個時候�?芍x景行的理由卻是:夜里人少,白日里就算有人陪著,萬一還是沒人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
他說的太有道理沈妙也找不出反駁的話,然而她卻也沒想到謝景行說的出來就是他們二人大剌剌的直接在街道上走。
雖然眼下看起來街上是一個人都沒有,可難免會覺得心中不安。
“怕什么,我的人都跟著,有什么不對會提醒。”謝景行如是說。
沈妙走神的功夫,謝景行已經(jīng)替她系好了臉上的面巾,只露出一雙眼睛。她的眼睛生的圓溜溜水汪汪,黑白分明十分清澈,燈籠昏暗的燈光下越發(fā)惹人憐愛。謝景行幫她戴好帽子,挑眉道:“還不錯�!�
未免節(jié)外生枝,沈妙最后還是找了一套小廝的衣服穿上,那帽子還有些不合適,每每遮住眼睛。只是出來的時候忘了帶披風(fēng),謝景行端詳了她一下,就把自己的披風(fēng)罩在沈妙身上,道:“走吧�!�
“就這么走過去?”沈妙驚訝極了。
“城東又不遠(yuǎn)。”謝景行不以為然:“走一走也很好,你也沒有見過夜里的定京吧�!�
沈妙沉默。
她見過的夜色大多都是在明齊四四方方的宮墻內(nèi)。有的時候是坐在偌大的坤寧宮中,想著后宮煩不勝煩的事情,一坐就是一整夜,有的時候去御花園逛逛,看到的不是傅修儀和不同美人言笑晏晏。
身為六宮之首,似乎她的夜色都是十年如一夜,孤獨的,不自由的,冷清的,不被人注意的。
她也曾后悔過,也曾羨慕過宮外無憂無慮的生活。
謝景行說:“這里沒人看到你,認(rèn)識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沈妙看著對方英俊的眉眼,心中突然生出一些羨慕來。
論起來,謝景行活到現(xiàn)在,既是臨安侯府的小侯爺,也是大涼永樂帝的胞弟睿王,眾人只看得到表面的風(fēng)光,其實背負(fù)的東西定然不比沈妙少。然而他骨子里驕傲又囂張的性子似乎從來沒有變過。任何外在的東西都無法更改他的強(qiáng)大,仿佛任由日月變遷,斗轉(zhuǎn)星移,他都還是以一種不可撼動的姿態(tài)強(qiáng)悍的立在這里。教人只敢仰視。
沈妙羨慕內(nèi)心強(qiáng)大的人。她覺得自己并沒有謝景行強(qiáng)大,因她偶爾想到婉瑜和傅明,想到前生種種,也會生出疲憊。
謝景行目光倏爾銳利,捏住她的下巴,問:“你怎么了?”
沈妙掙開他的手,轉(zhuǎn)頭道:“沒什么�!彼幌氡蝗擞X察自己心底的情緒,轉(zhuǎn)身疾走兩步,可男子的靴子她有些穿不慣,地上又因為結(jié)了冰而滑的很,差點就一頭栽倒下去,幸虧謝景行抓住她的胳膊,蹙眉責(zé)備道:“小心點。”袖中的手卻是順勢滑而往下,抓住了沈妙的手。
他的手修長冰涼,卻是剛好將沈妙的手包在掌心。沈妙心中一動,下意識的就要掙開,卻沒想到謝景行的手抓得緊,她竟是一下沒有掙脫開來。
謝景行淡淡道:“我抓著你,免得你滑倒。”
“我會小心,不會滑倒。”沈妙道。
“那我怕我會滑倒,你牽著我�!彼碱^都不皺一下的繼續(xù)道。
沈妙:“……”
大雪將整條街道都覆蓋,仿佛街道都是銀白色的,被燈籠映照的雨雪可愛。沈妙不時地抬起頭看天,天很好,很寬敞,比四四方方帶角的天空更好看。街道很安靜,沒有人會發(fā)現(xiàn)她,前生一些不被滿足的愿望在此刻得到滿足。被身邊青年牽著的手手心微微潮濕,而她卻是漸漸的生出一些笑意來。
夜色真好,沈妙覺得。
她卻沒看到,俊美青年眼中,笑意一閃而過,卻比煙花還要動人。
……
城東的一間民宅中,此刻一間屋里正響起響亮的鼾聲。滿滿一間屋里都是濃烈的酒味熏得人刺鼻不已。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好幾個酒壇,床上的男人睡得正香。
隔壁的屋中,卻有個*歲的孩童躺在床上。這間屋子顯然比旁邊那間屋子狹窄多了,他躺了一會兒,卻是坐起身來。似乎被隔壁的鼾聲擾的睡不著,站起身來,披著被褥走到了竹柵欄圍著的小院子里去。
這孩子是去上茅房,上完茅房正要回屋,一瞥眼卻見院子里站著兩個人,驚得就要大喊出聲,卻見對方個子高的那人手中一枚石子朝他彈過來,頃刻間那孩子便定在原地,話也說不出來了。
那二人這才朝他走近。
只見外頭燈籠昏暗的燈火之下,那二人的面目逐漸看得清晰。一人個子嬌小,穿著小廝才穿的衣服,可卻還是能瞧出來是個女子,籠著一件寬大到近乎不合身的披風(fēng),臉上戴著一塊二面巾,除了眼睛以外鼻子以下的部分卻全都遮住了。卻越發(fā)顯得那雙眼睛清澈無比,讓人不禁想到若是揭開面巾,也當(dāng)是一位美人。
至于這嬌小身影旁邊的那人……男童幾乎要看呆了,這人個子極高極挺拔,穿著一件紫色繡金云紋的錦繡長袍,這身衣袍有些寬大,腰帶是玄色的,越發(fā)顯得整個人衣袂飄飄,而他的容貌更是英俊美貌,一雙桃花眼在夜色里看過來,只覺得仿佛冬日的雪也是層層春花綻開了。莫非是天上下來凡間的仙人,否則為何一舉一動便優(yōu)雅好看的讓人移不開眼,貴氣天成?
那個子嬌小些的白了紫袍男子一眼,隨即輕聲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孩童覺得喉頭一松,咳了兩聲,猛地又發(fā)現(xiàn)自己能說話了。那人說話的聲音是個女子的聲音,很是溫和,孩童的心情漸漸不那么恐懼了。他緊張道:“我、我叫槐生�!�
“槐生,”女子問:“你娘的名字是叫常在青嗎?”
槐生一愣,隨即眼圈就紅了。他小心翼翼的看向女子,問:“你認(rèn)識我娘親嗎?你知道我娘親在那里嗎……我很久沒見到娘親了,他們說娘親不會回來了。有人將我們接到這里來,說是可以見到娘親,可是這里沒有娘親�!�
沈妙心中嘆了口氣。這孩子和兩年前的蘇明朗差不多年紀(jì),可那時候的蘇明朗卻是個天真的近乎有些白癡的糯米團(tuán),這孩子卻是可憐多了。常在青當(dāng)初拋夫棄子,固然是因為自己的丈夫整日酗酒賭錢,日子無法再過下去�?伤R走之前卻沒想到自己年幼的兒子,跟著這樣一個不負(fù)責(zé)任的爹會如何艱辛?因此常在青不值得同情也不值得被原諒,因為能這樣狠心的母親,已經(jīng)不配稱得上是個“母親”了。
“別怕�!鄙蛎钐统雠磷�,替這孩子擦了擦眼淚�;鄙行┦軐櫲趔@,這女子的眼睛生的很漂亮,想來容貌也不差,雖然穿著是小廝的衣服,一雙手卻是白皙幼嫩�;鄙�,這種手和他們這些生滿繭子做粗活的手不同,一看就是出自富貴人家。這女子想來也是很富貴的,而這樣的貴人卻為自己這樣的賤民擦眼淚……就連自己的母親也不曾這么溫柔的對待他,槐生看的有些癡。
一聲輕咳響起,卻是站在沈妙身邊紫袍男人出了聲,他瞥了一眼槐生,冷冷道:“進(jìn)去吧�!�
槐生被那一眼看的渾身冰涼,不知道為什么,這個極為美貌的男人什么也沒做,就這么淡淡一眼,也會讓人覺得可怕。他一個激靈回神,卻見面前女子收回手帕,眸光頗為溫柔。
沈妙也不過是想到了自己的傅明和婉瑜。傅明和婉瑜有傅修儀那樣的父親,又何嘗不是辛苦?而她雖然沒有逃跑,卻也無力挽回自己兒女的結(jié)局,比起常在青也好不到哪里去。
按捺下心中的復(fù)雜情緒,她道:“槐生,帶我們見見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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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修整了一下大綱,一百萬以內(nèi)不出意外會結(jié)婚噠,也就是說虐完這波渣就是持續(xù)發(fā)糖,開心嗎╮(╯▽╰)╭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事發(fā)
槐生將屋門打開,甫一進(jìn)門,就有一股極為濃重的酒氣撲面而來,沈妙便是系著面巾也忍不住微微皺眉。瞧見沈妙蹙起眉,槐生似乎也有些赧然,他小跑著從另一頭拿出一盞柴油燈,尋出一枚火折子點燃。
燈火晃晃悠悠的點燃起來,將屋中的一切照的稍稍明亮了些,便見床榻之上躺著一個中年男人,這男人生的很是瘦弱,連皮膚都是蠟黃的顏色,此刻正打著鼾聲。
槐生惴惴不安的看向面前二人,女子道:“叫醒他吧�!�
槐生點頭,走到男人身邊,輕輕搖了搖男人的胳膊,小聲道:“爹,爹,有人來了�!�
那男人先是沒什么反應(yīng),似乎被槐生搖晃的有些煩了,下意識的就一巴掌抽過去,罵罵咧咧道:“三更半夜的,你嚎什么喪?”
槐生本能的閉上眼睛,可遲遲沒等到那一巴掌下來,小心的睜眼,入眼所見的卻是自己父親恐懼的目光,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一直冷冷淡淡瞧著不甚在意的美貌青年不知何時已經(jīng)抵達(dá)了他的面前,修長的手正扼住男人的喉嚨。
“仙、仙人!”槐生一急,又是害怕又是擔(dān)心,最后卻還是強(qiáng)忍著懼意道:“我爹不是故意冒犯您的!求您饒他一命吧!”
沈妙掃了一眼那嚇得瞬間睡意全無的男人,才平靜開口道:“放開他吧�!�
謝景行這才松開手。
槐生有些害怕。
他的父親跪在地上,瞧著面前的兩人,身子止不住的顫抖,大約是本能的察覺到對方身上所帶著的危險氣息,尤其是那位看似貌美的男人。
沈妙開口:“你就是田力?”
田力點了點頭,道:“小的正是�!�
沈妙掃了田力一眼,傳言當(dāng)初在柳州的時候,田力也是一名英俊瀟灑的書生,才華橫溢,才會奪得常在青芳心,兩人結(jié)為夫婦。只是后來屢次科舉落第,漸漸就生了自我厭棄之心,干脆流連賭坊酒樓,酗酒賭錢,常在青厭惡了這樣的日子,才會離家。眼下看田力的模樣,倒是稍稍能明白為何常在青會離家。田力身上已然看不出一點當(dāng)初的倜儻風(fēng)姿,面前的分明是一個失意的落魄男人。
“常在青可是你的妻子?”沈妙問。
聞言,田力身子猛地一顫,抬起頭來看向沈妙。即便他已經(jīng)極力掩飾,沈妙還是能看出他目光中的憤然和屈辱。
“不必?fù)?dān)心,我不是常在青的朋友,有什么想法,但說無妨�!鄙蛎畹�。
田力又認(rèn)認(rèn)真真的看了一眼沈妙,似乎在確認(rèn)沈妙說的究竟是不是真的。沈妙坦蕩的與他對視,半晌,田力才朝地上“啐”了一口,道:“那個下賤的婆娘,帶著我的銀子跑了!不要臉!”
槐生瑟縮了一下,目光有些憂傷。
沈妙的目光落在槐生身上,道:“槐生,你到院子里去,我和你爹有些話要講。”
槐生看了一眼沈妙,又看了看田力,終是什么都沒說,默默的拿了條毯子出去了。
待槐生出去后,沈妙才讓田力講清楚來龍去脈。
和沈妙派去的人打聽出來的差不多,常在青的丈夫本來就是田力。田力和常在青當(dāng)初結(jié)為夫婦,倒也算是一段佳話,常在青是柳州的才女,田力也是有些才華的讀書人,田力本家也有幾處鋪面,雖說算不上家財萬貫,也能算得上是小富之家。
只是后來田家做生意被人挑了場子,鋪面也被抵押,田家夫婦受不了這個打擊相繼去世,田力也因此被影響,當(dāng)年科考落第,后來便是一年不如一年。那時候常在青已經(jīng)有了身孕,生下了槐生,需要用銀子的地方就更多了。貧賤夫妻百事哀,二人爭吵不斷,田力愛上酗酒賭錢,常在青嫌棄這日子不是她想要過的日子,于是在某一天便將屋里最后僅剩的一處地契賣了銀子逃跑了。
田力也曾讓人找過,可到處都找不到常在青的下落。想來當(dāng)初常虎和沈老將軍的這點子交情田力并不知道,因此不曉得常在青是來了定京城的。
田力眼下說起常在青來仍舊咬牙切齒,他道:“這個蛇蝎毒婦!那地契是留著等日后槐生長大了給槐生娶媳婦兒的,她竟然連這也要賣了拿走。她心里連槐生都沒有,她就是個賤人!”
沈妙垂眸,謝景行抱胸立在另一頭,瞧著窗外,似乎對屋里田力的話提不起一點興趣。然而他便只是隨意站在這里,也叫人無法忽視那股令人膽寒的氣息。
末了,田力問:“有人說將我們爺兒倆接到這里來,能看到那個婆娘。這位小姐,接我們來定京的人……可是你們?”田力一眼就看出面前這兩人只怕身份非同尋常,尤其是那名男子,普通人如何會有這樣的氣度?況且半夜三更就私闖民宅,這般囂張氣焰,普通人也沒有這個膽量。
“是我�!鄙蛎畹溃骸拔抑莱T谇嘣谀睦铩!�
田力一愣,再開口時,聲音都有些顫抖起來,他問:“她……在哪里?”
沈妙微微皺了皺眉,田力的聲音里,除了憤怒之外,甚至有一絲思念�;蛟S是因為常在青從前也與他做了多年夫妻,或許是因為常在青到底是槐生的娘親,這田力只怕沒有他嘴頭說的那般厲害,對常在青還存了一點心軟。
這可不是沈妙樂于見到的。
她道:“常在青如今在定京城原來的威武大將軍沈府中,成了沈府三老爺沈萬的妾室,如今已經(jīng)懷了身子,沈萬待她極好,集萬千寵愛于一身,想來過不了多久就能誕下沈萬的嫡子。沈萬府里沒有旁的子嗣,一旦孩子生出來,或許常在青會被扶正,便是不被扶正,那孩子也是錦衣玉食榮光一生�!�
田力的神情變得精彩極了。似是被帶了綠帽子的惱怒,又有屈辱和不甘,紛紛擾擾復(fù)雜的糾葛在一起,而那一絲一點的心軟,也在沈妙的一番話后煙消云散了。
常在青生下的孩子可以錦衣玉食富貴一生,反觀槐生,連日后娶媳婦兒的唯一地契也被賣了出去,什么都未曾剩下,多少年后,兩個同樣是常在青肚子里爬出來的孩子,人生卻是千差萬別云泥之別。人最怕的就是比較,田力的心中無論如何都不會甘心的。
沈妙微微一笑:“不僅如此,沈三老爺為了常在青還休了自己的結(jié)發(fā)夫妻,和自己的結(jié)發(fā)夫妻對簿公堂,想來是真的寵愛常在青。如今原先的沈三夫人倒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實在可憐得很�!�
田力冷笑一聲:“這沈三老爺也是個沒腦子的!”對沈萬,田力亦是生不出什么好感,奪妻之恨不共戴天,況且身為貧苦的人總會對富貴的人心存敵意。尤其是常在青每每又在田力面前表現(xiàn)的向往富貴,田力對沈萬更是憤恨有加。
“實不相瞞,我是受沈三夫人所托�!鄙蛎畹溃骸吧蛉蛉吮簧蛉蠣敽统T谇啾频脽o路可退,眼下卻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沈三夫人是打算魚死網(wǎng)破了,就是要讓沈三老爺和常在青不好過,于是找到了你�!�
“我?”田力看著沈妙,心中漸漸意識到了什么,道:“貴人的意思是……”
“在恰當(dāng)?shù)臅r候同沈三老爺說明,常在青是你的妻子。讓沈三老爺早日終止這個錯誤�!�
田力道:“我……”
沈妙才不給田力猶豫的時間,她道:“莫非你愿意看著自己的妻子同別人白頭偕老,你對她余情未了,想放她一條生路。她可曾為你考慮半分?若是她心中還有良知尚存,且不提你自己,她總會舍不得槐生的�?墒聦嵣鲜牵B日后為槐生留下的最后一點積蓄都要卷走。常在青的心里只有她自己,她從來沒將你們父子放在心上?遭遇如此不公還要以德報怨,田力,莫非你們田家出來的都是菩薩坐下的弟子,都是慈悲的不分青紅皂白?”
這一番話連消帶打,很是不客氣,聽得一邊的謝景行唇角微揚,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沈妙。聽得田力臉色漲得通紅,卻又不敢也不能反駁沈妙的話。
“最重要的是,憑什么槐生就要過得如此艱辛困苦,而常在青和沈萬的兒子卻可以逍遙自在。若是有一天槐生遇著這位同母異父的弟弟,介時后弟弟乃人生人,槐生卻只能如同一個下人般伺候他。而常在青只認(rèn)弟弟不認(rèn)他,槐生又會怎么想?田力,你好好想想,你真的甘心?”
沈妙的話總是帶著淡淡蠱惑,讓人不自覺的就順著她的話想。而她說的顯然又是田力最在意的地方。田力就算千壞萬壞,就算對槐生也粗魯?shù)暮�,卻到底比常在青多一點點良心,否則也不會明明是個賭鬼,卻還保留著最后一處地契給槐生娶媳婦兒了。
槐生道:“貴人,我知道,我不甘心,可是她畢竟是槐生的娘,我只想追回她來,若是她被人打死,槐生也會傷心的�!�
“不要讓槐生知道這件事就行了�!鄙蛎畹溃骸笆鲁芍�,沈三夫人會付給你們父子一大筆銀子。這筆銀子比當(dāng)初那份地契要多的多,拿了這筆銀子,你們盡可遠(yuǎn)走高飛。到一個沒人認(rèn)識你們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沒有常在青,槐生還有你這個爹,你好好待槐生,槐生未必不會過得比現(xiàn)在難過。這世上有兩樣?xùn)|西不能挽留,潑出去的水,和走出去的人。常在青主動走出了你們的生活,她現(xiàn)在錦衣玉食,過的極好,你又如何將她追回來?憑你的真心,還是憑槐生與她的母子關(guān)心。你以為,這可能嗎?”
田力痛苦的閉了閉眼。
沈妙說的沒錯,常在青現(xiàn)在過得這么好,實在是沒有任何理由回到從前那個不堪的生活中去。若是她真的在乎自己,在乎和槐生的母子情分,也就不會做出賣了地契逃跑的事情了。
面前戴著面巾的女子還在平靜的說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不仁在先,你又何必言義。眼下就有一個可以重新改變你人生的機(jī)會,錯過一次,就不會再有第二次了。無論是不是踏著常在青的人生往前走,你總歸都是沒錯的。因為這是常在青欠你們父子二人的。你做不做?”
伴隨著沈妙的這番話,田力眼前飛快閃過了很多東西。常在青嫌棄厭惡的眼神,逃走后街坊鄰居對他的指指點點,槐生總是一個人坐在角落不知道想什么,還有永遠(yuǎn)只能穿破破爛爛的衣裳……若是有朝一日他也能改變?nèi)松�,也能如那些殷實的富貴之家一樣給與槐生好的生活……田力猛地抬起頭來,一瞬間下定了某個決心一般,道:“做!我答應(yīng)你一切聽你吩咐,不過,你要給我足夠的銀錢,讓我們爺兒倆可以離開這個地方衣食無憂!”
沈妙挑了挑眉,傳言有的時候也并不可信,說的田力跟個無賴地痞一般,倒沒想到今日竟然這般簡單,田力并不難纏,或許是因為槐生的原因,這男人雖然沒什么本事性情又不算好,可到底還良知未泯。
“銀子會給你�!闭f話的卻是謝景行,他站在陰影中倚著門,懶洋洋的開口道:“不要打別的主意,否則……”
田力猛地一顫,連忙低下頭,惶恐開口道:“小的不敢!”不知為何,面對著這男人,總讓他覺得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恐懼。即便從開始到現(xiàn)在,說話的是帶著面具的女人,可是紫衣男子的氣息,卻在狹窄的屋中無孔不入。
沈妙瞧了一眼謝景行,謝景行倒是挺好使的,要是去恐嚇什么人,都不用說什么重話了,直接將謝景行帶著往那頭一杵,對方自個兒也就先蔫了。
等謝景行和沈妙二人離開屋子的時候,槐生迎了過來,看著沈妙,怯怯的開口問:“你們能找到娘親嗎?”
沈妙看著槐生,斂下眉眼,道:“早些睡吧�!北懵氏茸吡顺鋈�。
她的步子到底是走的急了些,謝景行跟上,待出了城東的這處巷子,又到了外面的街頭。謝景行瞥見沈妙的神色,道:“你對那孩子感到抱歉?”
“抱歉也要繼續(xù)做。”沈妙道:“我也是個自私的人。”
“你做的沒錯�!敝x景行漫不經(jīng)心道:“你又不是菩薩座下的弟子�!�
他拿沈妙方才說田力的話來說沈妙,到底是存了幾分安慰的心思,沈妙瞧了他一眼,道:“你是�!�
謝景行挑眉:“怎么說?”
“陪我大半夜的出行,又幫我威脅田力以絕后患,你是菩薩座下的弟子,不然怎么這樣好心?”
謝景行輕笑一聲,道:“你好像一點不領(lǐng)情�!�
沈妙慢慢揚起唇角。和謝景行之間的關(guān)系無意之中在漸漸改變了,不用針鋒相對,因為對方亦是十分聰明,反而更加坦蕩。好像有很多事情并非一個人去做,也更加輕松了些。就比如此時此刻,在無人的雪夜街道,就像散步一樣的并肩而行。她好像骨子里還是那個沈皇后,又好像多了些什么從前不曾有的東西。
“常在青的事情,需要我?guī)兔幔俊敝x景行懶洋洋道:“如果你求我,我可以考慮一下�!�
“那就不勞睿王殿下費心了�!鄙蛎钜恍Γ骸笆〉臋M生枝節(jié)。”
“你又有好辦法了?”謝景行瞥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有時候覺得,天下什么時候才能有你也解決不了的難題,或許你也會求我。”
“大概沒有那種事�!鄙蛎畲�。
“遺憾�!敝x景行語含惋惜。
沈妙笑了。
……
定京城每日都有新鮮事兒發(fā)生,但是每日發(fā)生的新鮮事都會飛快的將前些日子的新鮮事兒掩蓋。譬如前些日子沈家和陳家打官司一事,大伙兒也權(quán)當(dāng)是看個笑話,看過了便忘了。至于沈府里,亦是一樣的,下人們該做事的還是該做事,唯一不同的便是秋水苑已經(jīng)換了個新主子,新主子還頗得沈萬歡心,幾乎趕得上當(dāng)年剛進(jìn)門的沈三夫人了。
常在青比起陳若秋來,更會打點和周圍人的關(guān)系。大約是沒有陳若秋身上那股子自命清高的氣息,她爽朗清秀,待人也讓人覺得十分舒服。不僅沈萬喜愛她,便是沈貴和沈老夫人也覺得她委實不錯,更覺得讓沈萬休掉陳若秋是個明智的決定。
沈萬待常在青好,沈老夫人特意尋了高僧過來相看,說是常在青肚里懷的這一胎鐵定是個男孩子。沈老夫人對常在青出身的最后一點挑剔也就沒了。沈府里當(dāng)務(wù)之急便是趕緊添個男丁,否則外人看起來,還會笑話沈府?dāng)嘧咏^孫。
沈萬每日都是笑呵呵的,常在青為他出謀劃策,內(nèi)又能將府里事物打點的妥妥帖帖,好似十分熟練,他更樂得輕松。如此能對詩寫字,又能打理家業(yè)的賢內(nèi)助,大約是沒有男人不喜歡的。
這一日,常在青和沈萬又在院子里說話。常在青圍著厚厚的毛皮外衣,腳邊放著火盆,手里還端著個暖爐。因著怕她著涼,沈萬讓周圍的丫鬟也是盡心盡力的伺候她。
常在青道:“老爺今日倒是有些閑�!�
沈萬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手中,笑道:“豈止是今日,這些日子朝中都無事,倒是可以多陪陪你和孩子�!�
“那可真好,”常在青笑道:“孩子也能多親近親近爹�!�
這話說的沈萬受用極了,將常在青擁在懷里,嘆道:“如今我心中所盼的,也無非就是你誕下孩子,也才不枉我做的這一番事�!�
陳若秋若有所悟,見沈萬眉心并未舒展,就問:“老爺可還是為前些日子沈五小姐的事情而發(fā)愁?”
讓沈妙嫁給周王,或者是讓沈妙與周王傳出關(guān)系,無論是哪一樣,到現(xiàn)在也是一點兒風(fēng)生都未曾傳出來。想來也是不順利了。常在青雖然不知道沈萬為何要這么多,卻知道此事一定和沈萬的仕途脫不了干系。
沈萬苦笑著搖了搖頭,道:“這些日子身沈信將沈妙看的極好,沈妙都不曾出府,實在尋不著機(jī)會。這般如鐵桶一般,教人難以下手�!闭f著說著又似有悵惘:“這樣下去可不行。”
常在青眼珠子一轉(zhuǎn),笑著道:“這有何難,若是沈五小姐不出門,就讓沈五小姐主動出門就是。說實話,要是沈五小姐出門,沈?qū)④娭溃y免會讓她帶著一眾侍衛(wèi),沈?qū)④姰吘钩錾硇形椋磉吶藗個都是高手,要是真想要動手,未必就會一舉成功。倒不如讓沈五小姐自己主動出門,而且還是偷偷出門,不讓沈?qū)④姲l(fā)現(xiàn),這樣一來,倒是容易的多�!�
沈萬目光閃了閃,思索片刻,還是搖了搖頭:“沈妙平日里并未有什么秘密,想要將她哄出來很難�!北闶侵吧蛎钣袀交好的小姐叫馮安寧的,這些日子也安安穩(wěn)穩(wěn)的呆在馮府中,而且再以馮安寧的名義讓沈妙出來,沈妙一定會警覺的。
“小姑娘嘛,平日里再如何鎮(zhèn)定,總歸是膽小的,而且心有后患�!背T谇鄥s是笑的柔柔:“老爺不妨劍走偏鋒,譬如拿沈五小姐的爹娘或是兄長做筏子,說他們有危險或是什么,心慌則亂,沈五小姐平日里再如何鎮(zhèn)定,關(guān)系到自個兒的血親,想來也都會慌了神的,老爺不妨利用這個機(jī)會�!�
沈萬聞言,先是細(xì)細(xì)思索了一番,而后卻是握緊了常在青的手,道:“雖還有些漏洞,可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再細(xì)細(xì)完善一番,也許真的能派上用場�!彼行┘拥乜粗T谇�,目光中不掩欣賞,道:“你總能給我驚喜�!�
常在青微微低頭,笑道:“老爺真是說笑了。如今既然已經(jīng)跟了老爺,便會盡心盡力為老爺著想。雖然此事不夠光明磊落,可在青也知道,朝堂之上無父子,在青會以老爺為先。”
其實算計沈妙這回事,到底說出去算是一招毒計,雖然眼下沈萬是非常欣賞常在青為他想出的這招妙計,可是日后再想起來,難免會覺得常在青心狠。常在青率先自己說了出來,先是以朝堂之上無父子為理,再是以事事把沈萬放在第一位為由,非但沒有讓沈萬覺得不好,反而讓沈萬更加欣賞常在青,覺得她胸襟開闊,又難得為自己一心一意著想,是個難得的奇女子。
故而,沈萬深情的看向常在青,道:“有此佳人,夫復(fù)何求�!�
常在青也溫順道:“遇著老爺是在青的福分,老爺對在青的好,在青不敢忘懷。”她越是伏小坐低,沈萬就越是憐愛她,卻沒瞧見常在青眼中一閃而過的得意。
在常在青的眼里,什么男人,什么感情都不過是過眼云煙。唯有真正經(jīng)歷過窮苦的日子才會知道富裕的可貴,她要牢牢抓住沈萬,卻不是因為沈萬這個人,而是沈萬能帶給她的衣食無憂的生活。常在青和陳若秋不同,陳若秋的心中到底還是愛著沈萬的,因此陳若秋會因為沈萬的舉動而失去理智。常在青愛的是沈府的財富和官家夫人的身份,因此才會更更清醒的明白自己要怎么做。
如同沈萬這樣的男人,陳若秋這樣七巧玲瓏的人兒最后都免不得落到如今這個下場,常在青心中明了,單靠著詩詞歌賦,風(fēng)花雪月是不足以抓住這個男人的心的。她必須要展現(xiàn)出自己的才華,讓沈萬覺得自己對她有用,沈萬才會永遠(yuǎn)不會放棄自己。
常在青做的很好。
沈萬在這里陪了常在青坐了好一會兒,才起身離開,他還有些公務(wù)要處理,認(rèn)真囑咐了一番常在青身邊的下人,這才帶著自己的仆人離開。
待回到自己的書房,貼身小廝卻是舉著一封信緩步前來,道:“老爺,門房那頭說有人交了一封信指名點姓要送給老爺,卻不知道是誰送的�!�
沈萬接過信來,只見信封上頭也是空空的,明顯是怕被人察覺落款。他們這些在朝為官的,偶爾也會有一些機(jī)密信件,因此沈萬不敢耽誤,便飛快的拆開信來。
拆開信的第一行字,便讓沈萬整個人都僵在原地了。
那行字叫沈三老爺,是否知道你寵愛的貴妾是個破鞋?
沈萬險些站不穩(wěn),他一手扶著桌子,定了定神,才將方才的信件飛快的看了下去。
信件真的寫的極為簡單,可是信上的內(nèi)容卻是一點兒也不簡單。那信上說常在青原先在柳州就已經(jīng)嫁過人了,還有一個兒子。如今到了沈府成了沈萬的貴妾,最重要的是,這個時候的常在青還沒有與原來的丈夫和離,若是較真一些,沈萬甚至可以說是奪人妻室,是可以被人告上公堂的!
沈萬原本是不信的,是帶著幾分不屑的目光看這封信的,他甚至想著這封信會不會是陳若秋挑撥的證據(jù)�?墒强吹阶詈笠恍凶值臅r候,他卻是身子一顫,猛地僵住了。
常在青私密的地方,有一顆小小的紅痣。
這是鐵骨錚錚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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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覺得,天下什么時候才能有你也解決不了的難題,或許你也會求我�!薄按蟾艣]有那種事�!睕鰶鼋o自己豎了一個巨大的fg〒▽〒
☆、第一百六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