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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兩個氣質出眾身材模樣都極好的大美女,

    就這么胳膊互相挽著走出高鐵站。

    羅拒來接人,

    剛見到自家小老板就感覺到被塞了一大口狗糧。

    他接到自家小老板和柳雨,

    上車后,

    他把車子駛到公路上,說:“小老板,我聽說庚辰出關了,民宗協(xié)那邊放出來的消息,還在讓兄弟們證實�!�

    張汐顏說:“在武漢�!�

    羅鉅乍然間聽到這沒頭沒腦的一句,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問了句:“什么?”

    張汐顏說:“庚辰這會兒正在武漢�!�

    柳雨震驚地看向張汐顏,問:“你在庚辰身上裝有跟蹤器嗎?”

    張汐顏解釋句:“相等應能量之間的磁場感應而已。”

    羅鉅不是很聽得懂,但對于小老板連庚辰的行蹤都能掌握得一清二楚,只能再次感慨小老板的牛披。

    張家村里,挖掘機已經進場,正在清理掩沒了張家村的山體。

    工地上,到處都是蠱尸挖出來的地洞,羅鉅給工人解釋是盜洞。不過這盜洞不是盜古墓,是因為塌方把村子埋了,請了些會打盜洞的人過來掘洞找村子里埋的東西。

    他們給的工錢高,施工證件也齊全,于是工人們也都干了。干工程這一行的,挖到古墓都很正常,到處都是盜洞的也不是沒見過,反正就算是出事,那也是老板擔著。

    好幾臺大型挖掘機同時作業(yè),施工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張汐顏到張家村的時候便已經挖到了村子,露出了斷壁殘垣以及被大火燒過殘存下來的房梁瓦棱,以及一些破損的家具家電散落的衣服雜物。

    工人們這才覺得不對勁。這哪是幾戶人家的房子被埋,這是一座村子全埋在了下面。他們在這之前都沒聽說過!

    張汐顏走在被刨出來的村子里,她撥開土,露出鋪設的石板路。

    她沿著石板路走,一直走到祠堂門口,指向祠堂里,告訴寸步不離地跟在身后的柳雨:“張嘯林就死在那里�!睆埣蚁乱淮镙^出眾的一個,為數不多的接班人之一,為了守護祠堂,死在了那。

    柳雨緊緊地握住張汐顏的手,說:“汐顏寶寶,活著的人總得繼續(xù)活下去。死了的人,總是需要安葬的�!�

    張汐顏輕輕點頭。

    村子被挖出來,張汐顏開始清理各家各戶的遺物。

    祖陵塌了,但張家村周圍不缺山頭空地,又再另辟了地方安放他們的遺物。

    一個長長的坑,把他們生前的物件埋進去,掩埋上土。

    山下石廠運上來的碑立在土堆前,張汐顏以指代筆,一筆一劃地在碑上刻下他們的名字,生卒年月。

    每一塊碑下,就是一戶人家。

    張汐顏明白,其實她不是在安葬他們,只是通過這樣一個儀式,一個送走的儀式告訴自己,他們已經入土為安了,已經歸于塵土了,而不是自己一直惦記著他們還埋在廢墟下。

    她忽然覺得,人們辦喪事,其實不是辦給死去的人的,而是活著的人對死者的一個告別。

    祖庭的掌派大師兄來了。

    張家村出事后,祖庭是唯一站出來實實在在出手相幫的,這情分,張嬌妍和張汐顏都記得。

    張嬌妍和從小在張汐顏在城市里長大的張汐顏不同,她是在張家村出生長大的,經常到只隔幾座山頭的祖庭走親戚串門。即便后來成了骷髏架子,不太下山,但管著鎮(zhèn)山派的大小事務,沒事還得去銀行辦個匯款轉賬業(yè)務什么的,也不能不出去活動。

    張嘯林的那手幻術還是她教的。她家還有現成的玉皮,用那個做□□效果比高科技硅膠材料做得還要逼真,往臉上糊糊涂涂再在衣服里添點填充物把骨架撐起來,照樣美美的。不過就是每次化妝麻煩,她懶得折騰,也就很少出門了。可再少出門,每年總得去幾趟祖庭,因此跟祖庭上上下下都熟得很。這也是張汐顏之前到祖庭,守山道人看到她的那張臉就放行的原因。

    掌派大師兄也是來串門的。他來看看張家村怎么樣了,再找張嬌妍敘敘舊,聊點家常,順便聊聊庚辰。

    祖庭有點擔心庚辰會再次打到張家村來。

    張家村這樣子,可經不起折騰。雖然鎮(zhèn)山派是分出去的分支,已經另行開宗立派,但一個祖宗的血脈,又當了這么多年的鄰居,守望相助。鎮(zhèn)山派都成那樣了,張汐顏被逼到什么份上了,也沒忘維護祖庭。她有好處想到祖庭,有祖庭在場,主動退讓三分,處處留情面,祖庭也得記得人家的好,有出力的地方總得出點力。

    應龍部落勢頭正盛的時候,祖庭沒怕過他們,眼下應龍部落傷亡慘重,又屢屢鬧出用活人血祭庚辰的事,此消彼漲,祖庭的威望和地位都大有提升,算是從中得了好處的。

    可這背后還有一個庚辰在興風作浪,不到最后,生死難料。一場生死對決,眼看是在所難免。

    當初祖庭礙于鎮(zhèn)山派鬧出蠱尸和扯上巫道的事,掌教真人發(fā)過話祖庭不再管鎮(zhèn)山派的事,但不能真不管,于是讓掌派大師兄過來鄰居間串個門,聊點家常里短。祖庭不能明著出手相幫,還能在別的地方拆幾座應龍部落的堂口嘛。況且,祖庭又不是干白工,堂口拆下來,應龍部落那么多代的累積,多多少少的總還剩下點東西。

    張嬌妍謝過掌派大師兄的好意,對其它的事興趣缺缺。

    現在的張家,下一輩僅剩下張道昆和張道潁,張嬌妍也不指望他倆能光耀門楣。現在的修行環(huán)境,在她看來,要不是張道潁還算有點資質,張家還有往不周山去的那么條路,她都想讓他們趁早改行。

    如今張道昆和張道潁是不缺好東西的,他倆能不能把自家的東西學會、接住、傳下去都難講。

    至于旁的,天塌下來有高個頂著,有張汐顏和二代祖宗在,她是真不愁。

    從表面上看來,一切看起來似乎風平浪靜,然而民宗協(xié)卻極不平靜。

    吳鳳起一直緊盯庚辰的案子,不管是庚辰、張汐顏還是柳雨,包括張嬌妍的動向,都安排了人手以各種方式時刻留意他們的行蹤動向。

    一百六十二名童男童女被獻祭,張汐顏把幫相關人員的名單發(fā)到道門論壇。

    論壇里眾說紛紜,很多人都覺得是假的,認為如果真鬧出這樣的事,早被相關部門連窩端了,不可能容忍得了這種事的存在,留言里還有很多冷嘲熱諷,甚至鎮(zhèn)山派張汐顏這個名字因為連續(xù)幾篇發(fā)貼已經成為論壇里出了名的搏人眼球的神棍。對此,了解事實真相的人只能暗暗感慨無知是福,由得他們去,因為對頭彈琴解釋不通。懂的人,自然懂。

    在消息靈通以及道行高深的人眼里,那就是一份死亡名單。

    自從張汐顏發(fā)出來這份名單過后,名單上的那些人就像是被死神找上門似的以各式各樣的意外方式死去。表面上看,就是意外事故,但是這么多的意外事故湊在一起就不單單是巧合了。死者都是道門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會跟同道有些往來,他們的親友師門長輩追查下去,查到的源頭就是閻王索命。

    有道是閻王要人三更死,不會留人到五更。敢向閻王搶人,那得多大的本事?反正他們是沒有的,遇到這種事,也只能認栽。然而,偏偏是張汐顏發(fā)出來的這份名單上的人遭到了閻王索命。

    道門里的人法子多,以各種偏門法術隱藏起來,想讓拘魂小鬼找不到自己躲過這一劫。

    法子也是有點用的,至少平安過完年,原以為再躲些時日就會好些了,卻沒想到更可怕的來了。

    之前,貌似張汐顏搞的鬼,她那人的脾氣大家也都知道,冤有頭債有主,不搞那些什么禍及家小牽累無辜的那一套,所以,出事的也就是死亡名單上的當事人。這讓各派的人,不服氣也得服氣。人家要本事有本事,做事還是有點原則底限的。然而,庚辰出關了!他最先找到的就是幫過他的那些人,一端端一窩,一滅全部滅,他到過的地方那是真的雞犬不留,連只貓都留不下。

    一個七八人的小道觀,頭天還在做法事,第二天沒人開門,一片死寂。

    民宗協(xié)的人覺察到異樣,翻墻進去,除了點人形灰燼,全道觀的人都“失蹤”了。

    不到三天時間,張汐顏公布的那份名單上的所有人的名字全滅了。

    之前被閻王索命的那些全是當事人出事,以后那些全是滅門案。

    不僅民宗協(xié)上下,就連道門各派的大佬都心頭惶恐不安,不知道還會發(fā)生什么事,不知道庚辰還會干出什么事來。他們好多人從花集村血案一直觀望到現在,想看清局勢等待出手時機,戲是看足了,可門下弟子被鼓動被卷進去,折進去的可不止十個八個。最讓他們感到艸蛋的就是,不管是不是被鼓動,從事實和結果上講,總是幫了庚辰的吧,特別是那些童男童女獻祭成功,名單上的人功不可沒吧。

    張汐顏出來干他們還好說,庚辰是幾個意思?恩將仇報嗎?沒地兒說理,見過庚辰的人都死了。

    現在跟庚辰交過手唯一還活著的人就是張汐顏,并且張汐顏擺明有實力收拾庚辰。然而,之前的事,大家伙兒可是把張汐顏得罪死了的。

    于是,大家繼續(xù)龜縮,反正自己也不在名單上。

    可緊跟著,又發(fā)生了一件極其離奇詭異的事。一座城郊邊上略微有點名氣的寺廟,寺廟旁邊還有座小道觀,一夜之間,寺廟和道觀都不見了,原址變成了一片拆遷廢墟,就好像遭遇了拆遷被搬走了。

    吳鳳起正盯著庚辰呢,查到庚辰在那一帶活動的跡象,已經下過令讓底下的人有蛛絲馬跡都不要放過,于是,道觀和寺廟一起被拆遷的事,也就順便翻了下市政規(guī)劃那邊的資料,根本沒有備案。拆遷寺廟的方丈、道觀觀主以及廟里的和尚、道觀里的道觀,全都不知道去哪了。

    以前好歹還有點灰留下,現在連灰都沒給留下。

    吳鳳起對這種事自然不會封鎖消息,當即通知道門各派早作防范。

    這一下全都坐不住了,因為沒有誰知道庚辰的刀子會在什么時候落到自己的頭上。

    現在能對付庚辰的就是張汐顏,于是,給張汐顏各種社交賬號發(fā)消息,給她發(fā)短信,有勸的,有罵的,意思都一個,你當初想讓大家出來主持正義,如今你有能力、有力量,我們都希望你能出來伸張正義,不要成為你所不恥的那種人。

    柳雨直接回他們:“神經病呀,我們跟你們認識嗎?大家有交情有業(yè)務往來嗎?沒有你比比個屁呀�!�

    于是,又有人去刷張汐顏發(fā)的那些貼子,讓她出來對付庚辰。

    在論壇沉寂很久的張汐顏又發(fā)了個貼子:“你們并不值得我來保護,江湖路遠,山高水長,后會無期,鎮(zhèn)山派失陪了。庚辰,你滅我滿門,想借道回不周山,你做夢,這個世界是你最終的歸途。我會站在圣山之巔看著你步入其他神靈的后塵慢慢地消散在這個世間,一點點的虛弱掙扎著毫無尊嚴地死去�!�

    山坳間,一片死寂的道觀轟然崩塌歸于塵埃。

    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緩緩地走出廢墟,抬起頭看向天空,他的眼前浮現起一排字幕。張汐顏隔空喊話打出的字浮現在他的眼前。他嘲諷一笑。人類,貪婪,自私,口是心非。

    張汐顏對他的仇恨和殺意從來不曾減弱過分毫。不報仇血恨,她又怎么會走得安心。有她,他就能回不周山,誰也擋不住他回去的腳步。

    ☆、第149章第

    149

    章

    張汐顏真心懶得跟道門里的人隔空打口水仗。

    她一個以在道為輔、以巫為主道巫雙修的半路出家的道士,之前道門各派視她和柳雨為邪魔歪道口口聲聲罵作妖女,

    恨不得把她們除之而后快,

    現在那些人竟然還有臉讓她出來替道門主持公道!

    當初張家村血案,

    道門可給過張家公道?庚辰被豬蹄咬了一口毒發(fā)身亡,龍魂回到圖騰柱,最是虛弱且無法動彈的時候,

    按照她的布局,

    道門聯手,

    甚至不需要與庚辰正面硬拼,

    就能利用風水龍脈釘死庚辰。道門各派無動于衷,甚至暗中襄助庚辰致使鑄出大禍,如今卻想讓她出來跟庚辰拼個你死我活,他們好坐收漁利,天下豈能有這種好事?那一百六十二個童男童女的死,

    還是陰司城隍和陰陽道派的游清微看不過去,

    給他們清算了一筆,涉及此事的各道派至今仍舊是一言未發(fā),連個表態(tài)都沒有。

    如果是祖庭或者是吳鳳起遭到庚辰襲擊,她一定會出手,

    但對于那些連天良道義都忘了的人,她只能說他們是自作自受死有余辜。

    她在論壇發(fā)完言,

    便帶著柳雨、張道昆、張道潁往張家祖陵地下深處去。

    張道昆和張道潁是張家的未來,

    祖陵里的東西得由他們繼續(xù)和守護下去。至于柳雨,

    既與她結為伴侶,

    又是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半桶水,她自然是想讓柳雨多長些見識本事的。

    祖陵塌了,地下被蠱尸祖宗們挖得千瘡百孔,地洞打得縱橫交錯,堪比螞蟻巢穴還要復雜的迷宮。

    張汐顏并沒有動用挖掘機挖開祖陵上面的山體廢墟,而是借助地形布下設下幻陣、布下幻陣、蠱陣,甚至打算再布下些機關和種植些毒草養(yǎng)些毒蟲,把這片地方變成新的試練地,由此守護祖陵。

    地下的青銅大門早在庚辰的攻擊和山體的塌方下變了形,張繼平繞開青銅門挖了個洞進到通道里。

    張汐顏釋放出花神蠱護住張道昆和張道潁,領著他倆往黑牢走去,不多時,便來到黑牢大門前。

    黑色的煞氣混合著蠱瘴充斥滿黑霧,使得能見度極低,連手機銅的光都照不出去。

    柳雨知道張汐顏家的地下有東西,可見到門后面就是看不到底的的黑暗深淵,嚇了一大跳,問:“這是什么鬼地方?”

    張道昆朝前方的黑暗中瞄了眼,就嚇得腿軟,抱住了門框,還伸手拉住自家妹妹,就怕膽大的張道潁腳滑摔下去。

    張道潁也很害怕,果斷地拽住她小姑的衣服尋求保護。

    張汐顏催動蠱術,釋放出大量花神蠱。

    鋪天蓋地的花神蠱飛出去迅速吸收走空氣中充斥著的蠱瘴和煞氣,又再化成一座巨大的蠱陣,如同一個隔離罩將煞氣隔阻在外。

    沒有了煞氣和蠱瘴遮擋視線,能見度頓時好了起來�;ㄉ裥M釋放出來的微弱光芒,仿佛漫天繁星,又似數不清的紅色螢火蟲,竟有幾分奇特的瑰麗。

    張汐顏取出早準備好的照明彈打到空中,耀眼的光芒照亮了地下的黑暗空間。

    到處都是漆黑如墨的巖石,那些巖石乍然看起來似黑曜石,卻無黑曜石的光澤光滑,更加幽暗,顏色也更深,透著不祥的詭異氣息。

    不懂就問,柳雨當即問張汐顏那些巖石是什么種石。

    張汐顏說:“是由陰煞之氣凝聚成的結晶。這里有一個直通幽冥黃泉的煞眼,這些陰煞之氣在千千萬萬年的漫長歲月中沉積凝匯成的。剛才那扇變形的青銅門,隔開了陰陽兩界,門外是陽間地界,門內……陰陽道派管它叫做陰路,道門稱為幽冥黃泉,巫族稱之為幽冥鬼國。”她抬起頭看向頭頂的蒼穹。

    上面看不到星辰日月,也看不見那浩瀚無垠的宇宙星空,只在距離他們約有幾十米高處的地方出現了一座巨大的八角古樓。那古樓呈塔形,上下九共層,它懸浮在半空中,古樓的基石上垂下數十條泛著幽暗符紋光芒的青銅鏈子,那些青銅鏈子的另一端便連在這些由陰煞之氣匯聚成的山體上,其中有幾根垂落下來,連在他們面前的石頭上。青銅鏈子很重,伸延到他們的面前時,還形成了很深的下墜弧形。

    八角古樓的正前方,有一條長長的臺階。那臺階由石板鋪成,石板的上面是路,背面是托著石板的青銅鏈子,大量的蠱類以及詭異的植物攀附在它的背面,仿佛隱藏起來隨時會擇人而噬的鬼物,看得人不寒而栗。

    張汐顏指向八角古樓,說:“那座樓就是藏書樓。張家,鎮(zhèn)山蠱派的所有功法典籍、所有資料都在那里。那座樓就是我們家的傳承所在。過了青銅門有兩條路,一條路,通往藏書樓,一條路通往這里。青銅門毀了,沿途的關卡也沒了,三姑奶奶已經封了那條路,往后再想去藏書樓就只能從這里爬上去。我會把蠱尸祖宗們都安葬到這里,讓它們守護藏書樓,不是擁有巫族血脈的張家子孫來到這里,必然遭至歷代蠱尸祖宗們的瘋狂圍攻,不死不休。”她轉身指向身后的大石門,說:“我會在這里設道血脈禁制,只有擁有巫族血脈的張家子孫才能開啟禁制。如果沒有繼承到巫族血脈的張家人,打不開這扇門就不要逞強了,以免誤送性命。”

    張道昆想了想,說:“小姑,會不會有點不公平?都是張家子孫,這個基因有沒有繼承到又不是自己能決定的�!�

    張汐顏說:“例代先祖中也有很多沒有巫族血脈的人在臨死時種下蠱種,一來,守護祖陵和后世子孫,二來,如張繼平那樣求得一線生機。有巫族血脈的人,在修煉蠱術上更有天份,如今留存下來的這些蠱尸祖宗中,幾乎全是有著巫族血脈的人。一脈相承的血緣間的那點牽引感應,能讓他們認出自家子孫。在這以前,能來這里的都是傳功長老和掌門人。”

    “沒有巫族血脈,要是有本事從蠱尸祖宗們的攻擊中,打到藏書樓,里面的書籍典藏隨便看。有巫族血脈也不等于就能走上藏書樓,如果本事不過關,是扛不住這里的蠱瘴煞氣、對付不養(yǎng)在這里的那些蠱、爬不上這條青銅鏈子的。今天是我?guī)銈儊磉@里,是讓你們知道有這么個地方,有這么扇門,有這么一個傳承,以后你們可以讓有本事的后人來取這份傳承。張家在之前的一百年里有本事走上藏書樓的,一共只有五個人。我太爺爺、我爺爺、我爸、三姑奶奶、我�!�

    張汐顏說完,收回釋放出去的花神蠱,撤除了隔離罩,很快八角古樓和青銅鏈子都又隱藏在了黑暗中。她對張道潁和張道昆說:“以你倆現在的本事,如果沒有我的護持來到這里,哪怕是穿著隔離服戴著防毒面罩,也撐不了幾分鐘。陰煞之氣、蠱瘴,有些力量是不是目前的科技手段能解決的。即使是以后自認本事過關了想來闖,也要做好折在這里的準備。張家倒在闖關路上的人,并不少�!�

    張道昆和張道潁都應下。

    張汐顏又深深地看了眼八角古樓的方向,帶著他們回返。

    柳雨美滋滋地抱住張汐顏的胳膊,用花神蠱悄悄傳音,“汐顏寶寶,你是又給我開后門和小灶了吧?”她雖然不是張家的人,可是她修煉花神蠱,蠱術也算是小有所成,這些煞氣和陰氣對她來說簡直不是事兒。她可以用無數種姿勢造型攀著青銅鏈子上去。

    張汐顏淡聲說:“藏書樓里沒有一只蠱,就算是靈蠱王跑進去都得跪,你想想我家記載功法和典籍用的那些紙和墨�!辈貢牡胤�,讓蟲子亂鉆的話,書還要不要了?陰氣對書籍也有侵蝕。藏書樓里的布置才是真正集大成之處。如果不是花祭部落現世,黎未和烏玄回到蠱山啟動大陣回去,這座藏書樓就是她們回去的希望。

    張家現在已經沒有財力、物力、人力像之前那樣精細照料蠱尸祖宗們。

    那萬棺陣都是隨著列代祖宗們埋進去、規(guī)模不斷擴大,慢慢地建起來的,前前后后經歷了兩千年時間才形成了倒塌前的規(guī)�!,F在剩下的這些祖宗們,哪怕十不存一,可現在張家能夠接班的只有張道昆和張道潁兩個人,累死他倆都照顧不過來這么多蠱尸祖宗。他倆那點本事,連掀尸蠱祖宗棺材板換蠱藥都不夠。

    于是,張汐顏的策略就是把蠱尸祖宗們都趕到黑牢,好聽點叫散養(yǎng),直白點就是自力更生。

    她讓蠱尸祖宗們守藏書樓的方式就是在那些通往藏書樓上的青銅鏈子上掛蠱鈴。如果有人爬青銅鏈,會晃動到鏈子搖響蠱鈴,蠱尸祖宗們聽到鈴聲響就會趕來開飯或者是暴打不肖子孫后代。

    張汐顏覺得,如果換作自己是張家的后代或者是蠱尸祖宗們,遇到她這樣的,都得罵人,所以,她默默地干了,誰都沒說。

    過了元宵不到一周,張家村的清理工作就已經全部完成,衣冠冢和碑也都立好了。

    蠱尸祖宗們也都安置好了。

    游清微聯系張汐顏,告訴她,柳平村完工了。

    張汐顏很詫異,問:“這么快?”

    游清微“呵呵”一聲,心說:“換成是你有家不能回,天天縮到城隍廟閑得跟一堆鬼打麻將,還天天輸,你也會加緊趕工的�!边@世上怎么會有一種鬼叫做倒霉鬼?城隍打麻將不出千,人家派一堆倒霉鬼輪翻來給她端茶送水。她又不吃那些東西!她住在城隍廟,還不好意思翻臉打鬼,于是……呵呵……香火錢也是需要香火供的,香燭紙蠟不值錢,小悶呆的人工費很貴的好不好!天天輸給鬼,她還要不要臉了!可這么丟面子的事,自然不能說,于是:“庚辰跟瘋狗一樣到處咬人,可不得趁早收拾完為民除害。”

    張汐顏:“……”總覺得哪里有點不對勁,可想到游清微借判官追魂筆圈那些道門中人的事,心想:這奸商還挺有正義心的。她夸了句:“游會長高義。”

    游清微“呵呵”一笑,說:“你也不差�!贝叽倬洌骸霸趺匆叱龆矗涂茨愕牡牧�。我掛了。”她有牌局!麻蛋,今天必須左邊大白,右邊小悶呆,把輸掉的面子贏回來!她會搞不定幾個倒霉鬼嗎?開什么陰陽兩界玩笑!

    ☆、第150章第

    150

    章

    張汐顏的計劃就是大家收拾收拾直接出發(fā)了。

    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你是認真的嗎?

    張汐顏并沒有開玩笑。

    現在的主動權在她手上。

    庚辰如果追來,

    那么,

    她們可以仗著柳平村以及陰路的地利優(yōu)勢對付他。如果庚辰不追,以他最近的所作所為和如今的世界文明發(fā)展進程,

    他很難再獲得能夠維持他生存下去的大量活人祭品,

    也會很快消亡。

    張汐顏還有一個顧慮,那就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如果把戰(zhàn)場擺在陽間地界,

    道門會趁著她跟庚辰兩敗俱傷或者是僵持不下的時候下手。

    她信不過道門,她防他們勝過防庚辰。庚辰想做什么,他的目的是什么,

    她看得見,

    一清二楚。道門林子大,人多形勢復雜,

    什么樣的人都有。道門對她的態(tài)度,從一開始就很明確清楚。各派的頂級大佬到現在都沒出來,

    他們在等她跟庚辰的兩敗俱傷之機。

    張汐顏說得很直白,

    “張家人幾乎都快死光了,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值得我守護的。我是想殺庚辰報仇,

    但我不會把自己搭進去,

    更不會去為了守護這個不值得我守護的世界把自己搭進去。我修煉蠱術,

    命很長,我等得起,也耗得起。去到不周山歷練幾十上百年,

    等修為精進到能夠吊打庚辰再回來,

    也不失為一個穩(wěn)妥的法子�!�

    柳雨對張汐顏的這種想法完全支持,

    換成是她,她也這么干。不過,她是真沒想到張汐顏會這么選擇,畢竟張汐顏一直看起來很正派,正派到哪怕是干出什么舍己為人的事都讓人毫不意外,結果竟然來了這么一出�?稍傧胂�,當初花集村和張家被滅門的時候,她們不要說得到一個公道,多少人落井下石罵他們死有余辜,也就不難理解了。

    道門跟她倆有關系嗎?有,在她們最難最悲痛的時候,他們上來踩了幾腳,要不是她倆命硬,要不是張家的底子夠厚,早被道門給鏟沒了。

    庚辰對道門下手,臥槽,那應該鼓掌才對。

    不過,柳雨還是有點擔心庚辰會再朝花集村、張家村甚至是她父母下手,卻沒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只有千年做賊的,沒有千年防賊的。要永絕后患只能是干掉庚辰,但……那樣又回到怎么對付庚辰的問題上。

    游清微收到要出發(fā)的消息,打電話給家人和聯絡路歸之前投胎轉世為人時的親姐莊曉笙,讓他們來城隍廟。

    她剛掛斷電話,就見到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出現在城隍廟的大門,抬頭朝她看來。她身上的汗毛倏地一下子豎了起來,十二道陰雷符在第一時間握在了手里。

    原本喧囂的城隍廟驟然安靜了下來,進來燒香的人暈呼呼地出了城隍廟,完全一副我已經燒完香該離開的情形。

    路無歸正在給打牌輸了的游清微做香火錢,感覺到不對勁,抬起頭,就見門口站了一個不知道是什么鬼的東西。她是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鬼,以她閱鬼無數、吃鬼無數的眼力勁都沒見過這樣的。就是,怎么說呢,那個鬼附在人的身上,都遮不住它身上的那多得比麻線團還要多的命紋。

    每一道命紋就是一條因它而死的生命。這和殺豬匠身上的煞氣重,普通人見到會有種莫名的畏懼感一樣。還有一些殺過人的人,哪怕是掩飾得再好,面容五觀上也會變得有些不一樣,那就是沾上了殺氣和煞氣,讓人一眼看上去覺得不舒服,甚至有些會覺得兇。這是在他動手結束別人時烙上的命紋烙印。如果自身正,能夠鎮(zhèn)得住這樣的煞氣倒還好,如果自身不正,特別鬼靈之類的東西,很容易就淪為泯滅人性喪盡天良的厲鬼惡鬼。鬼沒有實體,鬼相由心生,一個鬼是好是壞,看長成什么樣就知道了。

    她面前的這個鬼東西,就是由無數命紋交織成的長條形的一團擠在一個少年的身體里,乍然看起來就像是由無數的麻線又像是由無數的命紋蟲子組成的一條大蟲子。這少年的命宮位置牢牢地盤著一條特別顯眼的命紋,那扭曲的命紋清晰地呈現出少年死前有多不甘心多掙扎。身體雖然還在,但人已經死了,魂都沒了。

    游清微驚叫出聲:“庚辰!”

    路無歸扭頭難以置信地看向游清微,說:“都說庚辰是條龍,為什么是條鬼蟲子呀�!边是條這么惡心的鬼蟲子。

    她再仔細定睛看了看。哦,好吧,確實是有很厲害的龍氣,只是命紋太多,完全給裹里面了。

    游清微的內心充滿了無數的臟話!應龍部落那些人供的是什么鬼東西,他們自己沒眼睛看呀。這種玩意兒還當成正神來供?這可真是為了獲得超乎凡人的力量,都不管供的是什么了。他們還有臉拼命宣稱自己供的是華夏正統(tǒng)龍魂。龍尼妹的魂!人死了能變成厲鬼,龍死了,執(zhí)念那么深,又一直靠血祭供奉,分分鐘變成惡業(yè)孽龍好嗎!

    難怪這么多年,應龍部落那些人死后,城隍都拘不了他們的魂,呵呵!他們生前供這玩意兒,死后自己的魂也喂了這鬼東西,灰渣子都沒給陰司城隍留一根。

    這么多年,道門的人覺察不出這東西有問題?呵呵,睜只眼閉只眼不想管而已!

    庚辰的視線落在游清微手里的陰雷符上,又再抬眼看向城隍殿的天花板,只見上面密密麻麻地貼滿了靈符。靈符結成陣,將城隍廟以及廟里的那口陰陽井連在一起,一旦符陣發(fā)動,會立即陰陽逆轉,陣里的人就會被拉進城隍廟底下的陰司地界。那地方想必也已經擺好陣仗對付他了。陰陽道派為了防他奪小白龍和乾坤仙胎的力量,也算是煞費苦心。他淡聲說:“告訴張汐顏,我給她一個報仇血恨的機會,二月二,泰山之巔�!彼f完,連門坎都沒邁進去便轉身走了。

    他的目標是張汐顏,他對幾個縮在烏龜殼里的小角色沒興趣。

    二月二龍?zhí)ь^,是個好日子。

    路無歸想了想,找張汐顏的,好吧,她繼續(xù)做香火錢。她又再想了想,問游清微:“那都成惡業(yè)孽龍了,我是不是該打死它。”看起來就不好吃的樣子,但好像應該管管的吧。爺爺說的呀,陰陽道派維持陰陽兩界的秩序,以陰陽為界,邁過了界,打死無怨。一條死了那么多年到處做孽害過那么多人的孽龍,應該打死的呀。

    她放下香火錢,從背包里抽出量天法尺,說:“游清微,我去去就回來�!�

    游清微一把抓住要追出去想幾尺子打死庚辰的路無歸,說:“他的道行五千年往上加,你的道行滿打滿算一千年。你去做什么?”

    路無歸指指天空,說:“我可以用天罡神雷符引雷天劈他�!�

    游清微揚起手里的折扇輕輕地敲在路無歸的頭上,說:“城市里到處都是人。它是龍魂,擅遁,借天地風雷之力眨眼的功夫就能跑到千里之外去,你施法引雷的功夫夠他來回跑十幾回了,你那雷引下來,除了劈到路人甲乙丙丁還能劈到誰。你是不是還想讓我花錢給你撤熱搜:XX市驚現XXX渡雷劫。”

    路無歸:“……”

    游清微見到庚辰本尊長什么樣,這回是真的怒了。

    帶話什么的,呵呵!

    你庚辰約戰(zhàn),我們就得應戰(zhàn)呀!

    做夢吧你,美得你喲!

    游清微說:“小悶呆,跟我回家�!彼贸鍪謾C,給左小刺和薛元乾打電話,“給我準備三牲祭禮,我要擺道場�!彼纸o張汐顏打電話,問她來不來湊熱鬧。她想了想,讓吳鳳起也來一起玩?zhèn)熱鬧的。那既然約了三方,不再差一個城隍,打麻將也得湊四個角嘛。

    吳鳳起接到電話,立即訂機票趕過去。

    他到游清微家里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多快六點。

    游清微家不是一般的有錢,那是把別墅區(qū)的好幾幢別墅一起買下來打通成了一個大院子。

    里面住人的別墅只有兩棟,其余的都是臨時借住,而住在別墅里的那些雖然用的是人的身份證,但未必是人。

    吳鳳起帶著民宗協(xié)的人踏進別墅大門就有一種特別玄妙的感覺涌現,仿佛跨過了陰陽兩界,進入到了另一個世界。

    院子里栽著柳樹,還布置著小橋流水假山亭院,乍然看起來頗有些江山園林的調調,但仔細看去則是處處都是講究,處處透著玄機,甚至隱藏著禁制和要命的法陣。

    他被游清微手下的伙計請進客廳,就見偌大的客廳里聚滿了人,好多都是當地民間道教協(xié)會的人。

    張汐顏和柳雨也在。

    客廳中間的沙發(fā)茶幾都挪開了,中間是一張大供桌,上面擺著三牲祭禮和法器,四面立著法幡。

    居中位置上的法幡掛的是三清祖師畫像。一側法幡陰氣繚繞竟然陰間的招魂幡式樣,法幡前擺著張椅子,陰司的城隍爺正端坐在那喝茶,身后跟著一個拿有判官筆的鬼判。鬼判手里抱著厚厚的一疊生死薄,身后還擺了一堆。

    城隍的對面坐著的是張汐顏和柳雨,她倆身后飛出來的花神蠱在身后交織成一株幽紅色似真似幻的樹,那樹宛若虬龍爬滿血管狀的樹藤,無數的花神蠱繞在樹上飛舞,在樹藤中進進出出。她倆的椅子擺在一起的,椅子下面不是地磚,而是極陰煞氣。一股仿佛不屬于人間的力量從她倆的椅子下面的極陰煞氣中溢散出來落在她倆身后的樹上。

    接引之術,請神!

    這二位請的可不是人們供的那種神靈!

    吳鳳起看向她倆身后的那棵樹,不確定這是張汐顏和柳雨用自身的花神蠱組成的還是用接引之術請來了巫族神樹的分神。

    第四面法幡前則擺著一盆水,盆上懸著一塊八卦鏡。

    八卦鏡繚繞著靈光,鏡面泛出寶光,灑下一縷金輝落在水盆里。半盆水,微微動蕩,里面浮現起三個古篆文字:照業(yè)鏡!

    游清微依然是一身常服,立在法壇前,她的面前懸空立著一個法鈴,法鈴顫動不斷發(fā)出聲響,空中還有燃燼的符灰飄散,而在她的身后,那掛在三清祖師畫象的法幡無風自動,一股神儀籠罩下來,三清祖師的神象的眼睛驟然間變得炯炯有神。法幡輕動間,仿佛三清祖師的衣袍也在動。

    在場的道門中人臉色都變了,全部起身,行道禮,叩拜。

    游清微轉身朝著三清祖師法象做了一個道揖,然后站直身子,轉身面向眾人,說:“我機緣巧合得了些造化,勉強有點道行,如今有些事,看不過眼,請諸位過來說道說道。是非曲直,不是我一張嘴能說得清楚的,也不是我一個小道士有資格評價定論的,今日,我立法幡、起法壇,請來陰司城隍、巫道巫神、三清祖師爺,咱們在這三界法會上說道。”她頓了下,說:“好了,廢話不多說,上生死薄呈照業(yè)臺,看看庚辰身上的那些命紋都是怎么來的!”

    ☆、第151章第

    151

    章

    吳鳳起的心里頓時冒出一個念頭:道門的清算來了。

    吃哪行的飯,

    管哪行的事。既然入了道門,

    修的是道,學的是對付陰邪鬼祟的本事,就該擔起該擔的責任盡到應盡的義務。

    吳鳳起當即開啟法器錄存三界法會的審庭現場。

    判官揮動手里的判官筆刮起一陣陰風,

    他手里的生死薄飛到了照業(yè)鏡下。

    照業(yè)鏡的光芒照在生死薄上,水盆里水波涌動升起薄霧,

    浮現起一個畫面。一個穿著肚兜的兩歲幼兒在自家院子里玩耍,

    一位做游方道士打扮的人翻墻而入,迅速抱起孩子又翻墻而出,

    一躍疾奔逃走。畫面兩側還飄著字幕,

    分別是孩子的生辰八字和生卒年份,以及那道士的。

    道士的名字、道號、所屬道派、生辰八字一出,滿座嘩然。這位道士并非無名無姓無號,曾經也是道門里響當當的一號人物,至今仍然被其所在的道派立為振興人物之一。

    三清祖師爺在上,

    城隍、判官舉證,容不得他們置疑真假。

    那幼兒被擄走之后,便被灌了藥,

    放到了馬車里,之后馬車一路疾馳,

    在通過多人轉手運輸之后,到了庚辰的祭壇前,

    成為為助庚辰奪舍的獻祭祭品。

    巨大的法壇,

    地上刻著法陣,

    這些孩子被擺在陣位中,地上還有線槽相連。

    八十一對童男童女,每一個陣位中就是一對童男童女,當法陣驅動時,他們……被一股無形的巨大力量碾碎,鮮血汩汩散開,陣位是兩灘緊挨在一起的碎骨爛肉。當血肉骨骼里的力量都被法陣吸收后,他們只剩下一點殘存的灰燼,而那些血肉中的能量則通過法陣被庚辰所附身的驅體吸收。

    那些孩子有幾個月的,有七八歲大的,被束縛在法陣中不得動彈,死亡時的恐懼和各種情緒在照業(yè)鏡下,以清晰的霧狀或各式各樣的顏色呈現。那些霧狀呈黑色,充滿驚恐、懼怕最終凝聚成煞氣。

    每一個孩子都有其生辰八字來歷出處,身份信息詳盡清晰。

    柳雨氣得當場跳起來,要不是張汐顏及時奪走她手里的杯子,她差點就把手里的杯子砸到三清祖師爺臉上。她氣得渾身發(fā)抖,連聲冷笑,指向照業(yè)鏡前,說:“你們這些道門中人可要點臉吧。”說她是拿活人獻祭的邪魔歪道,啊呸!

    就算是細數花祭部落歷代祭祀都沒有拿孩子當祭品的�;啦柯浼漓�,兩大條件,一,進入蠱山圣地的;二,部族子民自愿獻祭,以換取部族子民們的生機!她出事時的那支驢友隊伍,是看到圖騰柱,明知道有點邪性,不信邪,好奇心重,忍不住跑過去,進入到花祭部落都到祭壇了,讓大祭司抓了,照慣例,把他們獻祭了。如果他們看到圖騰柱扭頭就跑,也不會出事。這些道門里的人,是直接翻墻進別人家擄孩子,還有臉罵他們妖魔,啊呸!他們這些妖魔好歹還留了條底褲,好歹還劃了到界線!黎未,上古巫神,是花祭部落用血祭從蠱神樹中孕育出來的,人家也是困在這個世界五千多年,也沒見她吃人,人家一直與毒蟲蠱類為伴養(yǎng)蠱蟲續(xù)命。

    柳雨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別人罵她妖女,她認,她樂意當妖女,可一群不干人事的東西還有臉罵她,呵呵!

    判斷連眉頭都沒動一下,繼續(xù)翻生死薄。

    幾千年下來,死難者太多,太早的,陰司城隍已經沒有記載,但近千年里的都還算齊全。

    數量太大,太多,一個個翻出來細數,十年八年都數不完,于是,陰司城隍是按照批量來的,就是每次死亡事件的死難者有哪些,源頭、起因、經過、最終被獻祭和被連累的死亡人數,全部記錄在薄。

    然后柳雨發(fā)現,什么童男童女獻祭都是小意思。

    他們打著造反、瘟疫的名頭,找那種與外界往來不多的山村鎮(zhèn)子,封住,然后,一夜之間村子或鎮(zhèn)子就沒有了,人都被擄去當了祭品。偶爾有漏網之魚,那也是反賊、瘟疫攜帶者,不是被斬殺就是被活活燒死銼骨揚灰,魂還要被道士收走,以防被陰司城隍拿住苦主的魂受理冤案找上門來。

    那什么小村子、小鎮(zhèn)子消失都是小意思,人家還玩挑起戰(zhàn)爭的伎倆!每逢亂世,那更是渾水摸魚的好時候。

    一幕幕場景再現,一個個遇難者的身份信息交疊在水盆上方的投影中,那些字密密麻麻比螞蟻還多。

    生死薄翻得飛快,無數的場景飛快地劃過,無數人的名字身份信息飛快掠過。

    這超快進模式讓柳雨看得頭暈眼花看不過來。

    張汐顏、游清微、路無歸三人面沉如水。

    最后,她們仨、城隍、判官一起看向了三清祖師爺。

    應龍部落行事,披的是道門的皮。他們滲透了各個道門,借助道士的身份行事,學的也是道門的本事,為躲避陰司城隍的追究審判,用的也是道門的本事。

    花集村血案、張家村血案再現,那一個個熟悉的名字和面容浮現在張汐顏的面前,又飛快地消逝。

    張汐顏看見夜里她媽步履匆匆地去到張家村,遇到了剛進村的庚辰,問:“小伙子,你是哪家的孩子,哎喲,怎么半夜上山,也不怕夜里看不見路……”話都沒說完,龍頭大刀揮過……她的身子被從中劈過,沒等鮮血流出就已經被至陽至罡的烈火燒成了灰燼,被夜風吹得到處都是,庚辰踩著她的骨灰進村……

    張汐顏雙眼血紅,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媽的名字,盯著那一個個張家村人的名字。

    許久過后,生死薄合上。

    張汐顏看向判官,說:“張家村在這次事件的死難者遠不止這個數!”每一個人的名字她都記得。

    判官合上生死薄,說:“這些都是直接跟庚辰有關的,你說的那些是間接受影響的,不算在此例�!彼掷锏呐泄俟P再次一揮,一個被龍魂附身的少年出現在投影中。

    那少年抬眼朝他們看來,眼神落在每個人的身上,仿佛在與人視頻對話。

    投影中的少年沒有任何遮掩,那就是一條通體血光煞氣模樣猙獰恐怖,已然看不出龍形,更像一頭恐怖的魔淵兇獸。

    判官沒等庚辰做出反應,又是抬筆一揮,切斷了投影。他又報出一個數字,那數字是應到陰司報道多少人,受道門干涉那些人已經魂飛魄散,不曾到陰司城隍報道。

    城隍說道:“活人歸陽間,死靈入陰司地府,這是當年陰陽兩界定下的規(guī)矩�!�

    張汐顏緩緩起身,抬眼看向三清祖師,問:“道門中人與應龍部落后代沆瀣一氣,供奉天神族死去的天龍魂魄大肆屠戮無辜百姓和我巫神族后代�!彼爸S一笑,“道門,這還是供奉三清祖師爺匡扶正道的道門么�!彼纷咝M神樹的分神接迎,帶上柳雨,徑直離開。

    她和柳雨剛才坐的地方,只剩下兩把空蕩蕩的椅子。

    城隍站起身,他身后的法幡上的陰氣扭曲,形成一個巨大的旋渦,城隍、鬼判和那些生死薄飛快消失,他身后掛著的法幡已經全部變黑腐朽,然后化成碎布渣跌落。

    掛著三清祖師爺畫像的神幡法布和畫像突然燃起了火,很快便燒成了灰燼,那溢散出來的神威也消失了,只留下灰燼徐徐飄落。

    那供桌上誰都沒有享用的三牲祭禮落滿了灰燼。

    客廳里一片寂靜。

    吳鳳起收起了錄存法器。

    忽然,身后傳來“噗——”地像放屁的聲音,血腥味和血沫子一起從身側飛出,他扭頭,就見一個跟了自己十年的干事跪摔在地上。血正是從他的嘴里吐出來的,他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捂住丹田,氣息飛快萎靡,再抬起頭來時,精神氣都似被抽走了。他渾身顫抖,說:“我沒有,我沒有供奉庚辰,我沒有�!�

    吳鳳起怒不可遏地飛起一腳把他踹飛出去。

    那人摔倒柱子又摔在地上,繼續(xù)大喊,說:“我沒有!”

    游清微冷幽幽地說:“大概是不認識助紂為虐四個字的吧。你沒供奉庚辰,那給應龍部落透露過消息,幫過應龍部落害人,不算嗎?人在做,天在看,不要以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任何事情,只要做了,那便會處處留下行跡。你自己看不見的痕跡,以為擦干凈的痕跡,實際上,清清楚楚地擺在那,任你怎么涂抹都抹不掉�!彼f完又看向吳鳳起身后的那十幾人,很是感慨地說了句:“難得的干凈。”

    吳鳳起的老臉挺不好看。他身邊的人都是清理了又清理,梳理了又梳理的,都是他認為跟應龍部落沒什么牽扯聯系能夠做得上干凈公平的,結果還是漏了這么個內應!

    他盯張汐顏和庚辰都盯得緊。張汐顏和柳雨,說實在的,對他并沒有什么敵意,有什么消息動向也愿意透露幾分給他。她們在與民宗協(xié)有關的事情也都是聯系他處理,這實際上就是想通過他控制住事態(tài),把控制事態(tài)的主動權讓給了他。他身邊要是不干凈,讓人把消息傳到應龍部落,只要被從中作兩回梗攪兩回事,張汐顏、柳雨往后跟民宗協(xié)、跟道門那是連個緩沖都沒有了,又得有多少人無辜受害!

    吳鳳起拱拱手,告罪,讓手下押著那個內應,告辭走人。

    游清微扭見來客都走完了,這才扭頭看向旁邊坐在小凳子上觀禮的人,說:“喲,這還有好幾個觀著禮就悄無聲息的咽氣的�!贝蠹衣勓约娂娕ゎ^,才發(fā)現有五個人沒動。

    游清微頓時樂了,說:“那民宗協(xié)的內應最多只是被祖師爺收走神通廢了道行,這幾位……這是直接收走了人呀�!彼c點頭,看向其他人,說:“挺好,當我說話放屁呢。千叮萬囑讓你們不要跟應龍部落的人往來接觸,他們來一個宰一個,結果,還是有人不聽�!彼f話間又看向副會長陳禹,發(fā)現那哥們兒竟然好端端地坐在那,不過臉色挺不好看,因為死的其中一個是他親叔叔,身邊最得力的人之一。

    陳禹揮手,讓人把自己叔叔和堂弟的尸體抬出去,起身,說:“我管教不力,我引咎辭……”

    游清微打斷他,說:“得啦,辭什么職。祖師爺都沒找你麻煩,就別自己給自己找麻煩了。我估計今晚道門里暴斃的怕得不少,往后振興道門還得靠諸位�!�

    眾人:“……”這陣仗還不是你游老板搞出來的。他們心里戚戚的,倒不是覺得游清微這樣做不對,而是發(fā)現真是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他們一直跟陰司城隍打交道,還覺得城隍顯得不那么正,經常問他們要這要那,有些城隍還道行低下被大鬼欺負,可人家在大是大非這些事情上都掰扯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些帳一筆筆的記得清楚著呢,總有跟他們算賬的時候。

    季鎏君問:“清微,我們得圍剿庚辰?”

    眾人的神情都很凝重。庚辰的實力深不可測,道門圍剿他,那可是生死之戰(zhàn)。

    游清微說:“總得出點力吧,對付不了大BOSS,應龍部落里那些供奉庚辰的、幫他害人的是不是要清理了?”

    她能以接引之術請祖師爺分神過來清理道門內部已經不太容易。如果讓祖師爺過來打庚辰,那得請祖師爺上身,她法術有限,撐不起。擺個法壇起個陣,還得有張汐顏偷偷擠濟她,才能撐到現在。正常情況下,請的神越厲害,消耗越大,祖師爺這種級別的,她最多撐上個三五分鐘,再多的時間就得拿命撐了,那耗的是精元,損的是壽命,分分鐘老二三十歲!

    有張汐顏這么一位黎蟲蟲轉世的巫神大佬在,就還是……大家伙兒助助拳就好了。

    黎蟲蟲雖然不像黎未那樣生來就是巫神,但人家是巫神族大祭司血脈出身,也是天生血脈強大的存在,又有黎未給花神蠱加成、修煉五千年得道修成巫神,那實力跟他們這些凡人不是一個級別的。

    游清微其實一直不太懂那些腦子有坑的,人家兩大BOSS對決,他們幫著庚辰去對付張汐顏,有錢賺嗎?得虧張汐顏性子好,懶得跟他們動手,換成她家小悶呆,早就抽出量天法尺上去了,打完了還得理直氣壯地說:是你們先惹我的呀,我只是還手而已。

    他們死了也白死。

    不過,話說回來,庚辰死成那鬼德性,還真歸他們陰陽道派管。要么把他打死,要么拘到陰司讓他永生永世再不見天日。

    游清微心里的算盤就是剝出龍魂拘到陰司讓他好好贖罪吧,直接死了真是太便宜他。龍氣什么的,最好還是留在柳平村,不過,這就得看張大佬給不給力了。

    她把協(xié)會的人打發(fā)走,給張汐顏發(fā)了條短信,“哦,對了,庚辰今天到城隍廟堵我,讓我給你帶句話,二月二,泰山之巔,給你個報仇的機會。你去嗎?”

    張汐顏那邊沒回應。

    游清微就樂了。如果張汐顏會去,那就會回一個“去”字。張汐顏不回消息,是想讓庚辰冷在泰山之巔吹冷風吧。

    二月二龍?zhí)ь^,一條惡業(yè)孽龍坐在泰山之巔仰起頭吹冷風,也不錯。

    游清微樂完,心情也沉重起來。

    二月二這個時間,確是定下了的。庚辰在泰山等不到人,必然還會找上門來。她可不想庚辰堵到她家里來。她媽還在家里住著呢。她媽就是一個普通的企業(yè)老總,還是已經退休的企業(yè)老總,被嚇到了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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