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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原來都是不喝酒的,他還在這兒問半天!葉限揮了揮手:“那就算了,剛好我也省些銀子,你下去吧。”

    店家關(guān)了門,李先槐和江嚴(yán)立刻守在了門外。

    陳彥允沒有說話,也沒有問葉限找他干什么。他慢慢把玩著茶杯,等葉限自己說話。

    葉限自己喝了口茶,卻想了好久才問:“陳彥允,你還真是膽子大!”

    陳彥允笑著問道:“世子爺想說什么?”

    葉限看著他。陳彥允顯得相當(dāng)平靜,實際上這個人很少有情緒外露的時候。包括今天在朝上,他也是這樣泰山崩于眼前神色不動的樣子。他肯定在謀劃著什么,只有他心里在算計,才會更加鎮(zhèn)定。

    ☆、第三百四十六章:緣由

    葉限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不過陳大人心里肯定清楚。”

    “陳大人不滿張居廉很久了吧?那老東西什么都把持得太緊了,別人攥在他手里,被捏得半點生氣都沒有。也許等到他死后才能真的換代,到時候朝堂上腥風(fēng)血雨,肯定是三年都殺不盡其黨羽。我跟皇上也算是能略說幾句話,這些天聲勢突變,我大概也能猜到你們的意圖。其實皇上是不怕輸?shù)�,反正他也沒什么可以輸。怕的應(yīng)該是你陳三爺,這手里榮華富貴轉(zhuǎn)眼沒了不說,連家人都要受到牽連�!�

    陳彥允靜靜地看著他。

    窗扇外護城河早春風(fēng)光,一派的繁榮昌盛。

    葉限停頓了一下問,“陳大人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陳某的事,世子爺費心太多了�!标悘┰手皇堑溃笆雷訝斕熨Y卓絕,自然是對情形洞若觀火,只是以世子如今的情況,在下勸你還是藏拙為好。”

    葉限笑了笑,嘆息:“陳彥允,你不相信我?覺得我找你說這些話,只是心中不軌?”

    “難不成世子爺是因為黎庶蒼生,才想插手這件事的?我和張居廉都得個你死我活,才更符合長興侯府的利益。”陳彥允也是笑,“世子爺若是沒有目的,陳某斷然不敢信�!�

    “我的確有目的�!比~限點頭笑道,“那我想問問。陳大人不希望我插手。是怕我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呢。還只是因為莫名的嫉妒呢?”

    陳彥允沒有說話。

    葉限繼續(xù)說:“我認(rèn)識顧錦朝比你早,那時候她比現(xiàn)在過得艱難。我?guī)瓦^她,不過還是她幫我比較多。我當(dāng)時說過一定會答應(yīng)她個要求的。陳彥允,我會幫你的——也對。就是因為顧錦朝。”

    “我原來挺希望你死的。你死之后顧錦朝沒有人庇護,我再繼續(xù)護著她好了,反正我不在乎。但是那天她被擄后,你來找她。我突然覺得……要是你真的死了,顧錦朝肯定會很難過的。無論我做什么,都不能再給她一個陳彥允。”說完這些。他好像好輕松了些,又有些自嘲。

    即便是他心高氣傲,從來不對別人屈服,他也不得不承認(rèn),陳彥允這個人……是真的不能替代。

    “我話說到這里。要不要同意你看著辦吧�!比~限說,“你沒有兵權(quán),如果真的和張居廉正面沖突,難免會落在下乘。鄭國公的私兵兵力不如我鐵騎營的一半。兵部里,他的勢力又不如長興候家深厚,他應(yīng)該幫不了你太多的�!�

    陳彥允低頭喝茶,輕聲問,“世子爺想不想讓長興侯府光復(fù)?”

    葉限皺了皺眉。一時不明白陳彥允的意思。

    這應(yīng)該是他在勸陳彥允吧!陳彥允就算因為別的考量不想與他為盟,總該因為他手里的兵權(quán)相讓幾分。葉限自己沒有什么能幫顧錦朝的了,幫她保陳彥允的命。他還是可以的。

    “我很愿意與世子爺結(jié)盟�!标悘┰蕝s說,“但不是以顧錦朝的名義——倒不是因為嫉妒。世子爺說因為顧錦朝才來幫我,但是顧錦朝是你什么人呢?她是我的妻子,所以我拼了性命也會保護她,幫她。但你卻沒有立場,如果你感恩之情不再了。反咬我一口怎么辦呢?一個隨時可能變卦翻臉的盟友,我恐怕是信不過的。如果世子爺沒有別的緣由。就請麻煩看在內(nèi)人的面上不要插手吧。”

    葉限被他這么一堵,差點說不出話來。他語氣有些不快:“陳彥允。你還想怎么樣?”

    “世子爺覺得到了這個關(guān)頭,我還想做什么?”陳彥允笑了笑,“陳某沒這么運籌帷幄,我也怕失敗,我甚至在給家人安排退路。所以世子爺現(xiàn)在說的什么嫉妒、狹隘,我已經(jīng)沒空考慮了。并不是我不在意,而是在生死存亡的關(guān)頭,說這些沒有意思�!�

    “如果世子爺是為了長興侯府復(fù)興,為了給你父親報仇。我恭候大駕�!标悘┰瘦p輕道,“當(dāng)年蕭游設(shè)計你長興侯府,你真的認(rèn)為你只是他和睿王的手筆?世子爺有鴻鵠之志,忍辱負重也是為了以后有手刃仇敵的時候。世子爺好好想吧,陳某就在這等著�!�

    葉限想了一會兒,臉色才變得凝重起來。

    父親中箭的畫面,蕭游在他弩弓下倒下的畫面……這些都歷歷在目。

    他不是不記得仇恨,他總覺得一切都有時間。而他還年輕,有籌謀的機會。

    還真是眼界太小了。

    他臉上不見原先漫不經(jīng)心的神態(tài),而是淡淡地說:“陳大人倒是聰明得很,我從來沒說過這句話,卻也不得不說一句,我心里服了。你先走吧,我一個人想想�!�

    陳彥允并沒有多停留,實際上他也沒有時間了。趙懷今日從陜西回來,兩人要謀劃事情。

    不過他心里知道,葉限是不會反悔了。

    他跟葉限道別,從茶寮里出來。外頭楊柳樹上已經(jīng)長滿新葉了,滿街的青色。

    ……

    顧錦朝知道這件事卻不是從陳三爺那里,因為周滸生被抓后幾天,整個北直隸就傳遍了,連她們這種內(nèi)宅婦人都聽到了風(fēng)聲。張居廉包庇縱容侄子行兇一事,更是傳得繪聲繪色。

    傳的速度如此之快,背后沒有人在暗中做推手,肯定是不可能的。

    顧錦朝立刻反應(yīng)過來,這就是陳三爺開始動作的征兆。她細想了一下,覺得這件事做得相當(dāng)聰明。三爺當(dāng)時就應(yīng)該留下張居廉的把柄了,雖然這樣的事不會對張居廉造成實質(zhì)傷害,卻能夠破壞他的聲譽。他是當(dāng)朝首輔,沒有聲譽自然是不行的。

    等陳三爺回來。她還特地問了他。

    陳三爺在書房里練字,聽了錦朝的話停下筆,點點頭:“自然是我。不過李大人也夠倒霉的,這些天明里諫他的暗里殺他的多得很,我派去保護他的人寸步不敢離身的……”

    顧錦朝知道李英。原來的戶部侍郎,父親的上司。

    她挽了袖子幫他研墨:“那李大人處境危險嗎,要是出意外怎么辦?”

    陳三爺?shù)溃骸八緛砭捅е厮赖男摹芏氵^一劫最好,要真是出意外,殘害忠良的名聲張居廉是逃不過了�!�

    顧錦朝心里暗嘆,這局其實相當(dāng)縝密。

    這是個兩頭難的事。

    如果任由李英繼續(xù)。張居廉會怕他挖出更多內(nèi)幕,拖自己下水。但他要是害了李英,又怕朝堂、民間的輿論壓力過大,自己落個陷害忠良的下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殺不殺都頭痛。

    陳三爺把毛筆擱下。跟她解釋說:“所以也只有上諫李英了,不過李英這個人一向清正廉明,家里也處處符合規(guī)制,他們揪不到錯處�!�

    顧錦朝聽著點頭:“那這豈不是很好?”

    陳彥允搖搖頭:“也好也不好�!�

    張居廉已經(jīng)找他說過好幾次話了,旁敲側(cè)擊地打探這件事。

    看來他也有點著急,如果再這么下去,恐怕他就要強硬動用手腕了。

    所以還不能繼續(xù)查下去。

    他說了一句就沒有繼續(xù)說下去,顧錦朝也不問了。她看了看陳彥允練好的字。是一篇靜心的佛經(jīng)。筆鋒遒勁,浸透紙背�?磥砥鋵嵥睦锸遣黄届o的。

    顧錦朝把紙收入箱中,陳三爺又由丫頭服侍著洗了手。準(zhǔn)備要吃晚膳了。

    有護衛(wèi)過來傳話,說陳老夫人今天去看陳四爺了,他們不知該不該阻攔,但是老夫人大病初愈,卻又不好攔。兩人在屋子里說了好一會兒話。陳老夫人出來的時候,眼眶紅腫。人也不太精神。

    “……四爺還說了,想見您一面。他有話要跟您說�!�

    陳三爺只是淡淡嗯了聲,繼續(xù)喝著絲瓜湯:“以后老夫人去看四爺。不用攔著。至于四爺說過什么話,一律不用轉(zhuǎn)述給我聽�!�

    護衛(wèi)應(yīng)聲退下了。

    難怪今天傍晚去定省的時候,半竹畔里沒有人……

    顧錦朝暗想著,又給陳三爺盛了碗湯:“這幾天母親總是問起你的起居,說您好幾日沒去看她了。您要是有空不妨也去一次。畢竟要是有什么誤會,當(dāng)面說清楚也好�!�

    “有空再說吧�!彼@些天忙著早出晚歸,也無暇顧及母親那邊。

    母親想去看老四就看吧,畢竟陳彥文也是她親生的孩子。他再怎么殘忍,也不能切斷人家母子的情分。

    錦朝也心疼他的忙碌,而且又是這個時候,還是別讓家里的事煩心他了。

    她就不再說陳老夫人的事了。

    第二天去請安的時候,陳老夫人正在問陳玄新幾人的功課。她每幾天都會問問,要是有誰沒跟上先生講的功課,她會額外叮囑幾句。秦氏正笑著看獻哥兒答話。

    陳玄越站在幾個兄弟的最后面,正百無聊賴地看著黑漆的地板。

    顧錦朝投去疑問的一眼,他就朝她無奈地笑笑。

    等陳老夫人問到他的時候,陳玄越答得吞吞吐吐,很不熟練。誰都知道他傻了十多年,這才恢復(fù)清醒不久,自然不能一下子什么都懂了。

    陳老夫人對這個孫子始終沒什么感覺,就是看他病才好,便要多關(guān)照幾分。拉著他叮囑了很久,顧錦朝才知道陳玄越為什么那副表情。他不喜歡聽別人多說話。

    太聰明的人好像都是這樣,葉限也是。

    ☆、第三百四十七章:削發(fā)

    秦氏對這個突然恢復(fù)神智的庶子的態(tài)度卻相當(dāng)微妙。

    她原來也找過大夫來給陳玄越診治,卻沒有人把陳玄越的病只好。

    但是這不明不白的,怎么突然就好了?

    她還特地找給陳玄越授課的先生問過話,先生說是九少爺根底淺,能更上教學(xué)已經(jīng)不容易了,更別說讀得出色。她心里才放松了幾分,要是陳玄越當(dāng)真心智超群,她恐怕還要費心了。

    陳玄越答完了話后很自然地坐到了顧錦朝身邊,乳娘懷里的長鎖笑著喊九哥,伸著身子要撲過來。陳玄越把他接了過來,長鎖就親昵地用小胳膊摟著他的脖子,再也不撒手了。

    陳曦站在錦朝身后,也看了陳玄越一眼。

    她現(xiàn)在越發(fā)長大懂事了,也就沒有原來容易害羞。陳玄越正在逗長鎖說話,長鎖稚氣地跟著他念。他聽得很高興,笑容也十分的瀟灑……她看著還是有些發(fā)怔。

    要說長相好看,陳曦看到過最好看的應(yīng)該是自己七哥,不過陳家玄字輩的堂兄都長得不差。但是陳玄越卻有種很不一般的氣質(zhì)。十分的從容,他的長相也有種淡淡的貴氣。

    顧錦朝并沒有注意到,她瞧著秦氏看了陳玄越好幾眼,心里想秦氏心里不慌才怪!

    只要陳玄越不裝癡傻了,他周身的氣質(zhì)就相當(dāng)出眾,一看就非池中物。

    陳老夫人招了眾人一起吃剛出的香椿餅。

    剛發(fā)出的香椿嫩葉。吃起來有股淡淡的清香。陳老夫人這兒有個婆子手藝好,會做各種糕點。香椿餅做得一點也不油膩,顧錦朝都吃了好些。

    等眾人吃完了,丫頭快手腳把碗碟收下去,陳老夫人才說:“老三媳婦留下陪我說話。別人都先回去吧�!�

    怎么單獨留她說話?

    顧錦朝有些錯愕,還以為陳老夫人會說陳四爺?shù)氖隆?br />
    等到人都退下去了,陳老夫人才跟顧錦朝說了。她這是身子骨好了,打算把陳二爺養(yǎng)在外面的那對母子接回來�!澳呛⒆佣歼^半歲了,總不能一直是他母親帶著身邊�!标惱戏蛉诉是不喜歡孩子生母的出生,低聲跟顧錦朝說�!昂⒆右唤甜B(yǎng)歪了可不好。你明日安排人去接她們回來……”

    顧錦朝正為陳老夫人按摩小腿,聞言點點頭,問道:“那二嫂那邊怎么說?”

    陳老夫人擺擺手:“這你不用管,我來說就是了。”

    “二嫂要知道二老爺養(yǎng)了外室,也不知道會怎么的生氣。您可得好好安撫她才是�!鳖欏\朝嘆道。

    陳老夫人笑了笑:“她又不傻,這男人哪里能一直守著個女人呢,總是能想開的�!闭f到這兒又覺得顧錦朝聽著不好,繼續(xù)說,“倒是老三情深,他從小就這樣,認(rèn)定什么就是什么�?上Ю纤牡氖隆�

    提到陳四爺,陳老夫人心里就不好受。

    她想到自己對陳三爺說過的那些話。

    老三過得不容易啊。外頭忙著支撐陳家的繁榮富貴。家里頭的人還讓他不省心,任是個鐵打的人也撐不住。她還要懷疑陳三爺所做的事,以為他是心思狠毒。容不下兄弟……

    她跟陳彥文說話的時候,忍不住眼淚一直掉,一句句地告訴他:“你以為我不知道老五的死有你的責(zé)任嗎?你自己傻,還當(dāng)別人看不穿。你早就跟老五看不對眼,那日又恰恰只有你們兩人不在。你回來的時候我看到你衣擺下沾著草籽,就知道你去了池子邊……老五死的時候。你父親發(fā)了多大的脾氣。我為了幫你隱瞞,還把伺候老五的幾個人全部發(fā)配了……你難道就不明白?”

    陳四爺被囚禁幾個月。什么人都接觸不了,備受折磨。

    他聞言也忍不住一怔。想了好久之后嘴唇發(fā)抖,握住母親的手啞聲說:“我……是我差點害了你……是我的錯……”

    他瘦得手背骨頭支棱,皮膚蒼白,精神也不太好了。喃喃地說著這幾句話,又哭又笑的。

    陳老夫人看得痛心,忍不住抱著兒子痛哭�;貋砗笙肫鹑齼鹤拥睦涞柽h,更是心如刀割。

    顧錦朝不知道陳老夫人和陳三爺有什么事。

    她猜這其中應(yīng)該有個誤會,因為陳老夫人顯得十分愧疚。

    一個母親,做了什么事情才會覺得愧對兒子呢?

    她握住陳老夫人的手,說:“娘,三爺并非是要疏遠您。他這些天也是忙得很,不如等明晚我和他一起來給您請安。您看好不好?”

    “我知道他忙�!标惱戏蛉它c頭,“現(xiàn)在朝廷這么動蕩,我還是不去打擾他了�!�

    “就是老四想見見他。老四跟我說過,老三是不會答應(yīng)見他的,讓我?guī)椭f一聲……你幫我轉(zhuǎn)達吧!”

    顧錦朝點頭應(yīng)下來了。

    等陳三爺回來后,她跟他說了陳四爺想見他的事。

    陳三爺凝神思考。

    “我本來……是不打算見他的。”提到陳四爺,陳三爺臉上有種疲倦感。

    顧錦朝忙道:“是母親讓我轉(zhuǎn)達的,我想陳四爺應(yīng)該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不然也不會讓母親轉(zhuǎn)達了。您還是見見他吧,也耽擱不了什么……”

    “好�!标惾隣攨s很快答應(yīng)下來。

    顧錦朝有些錯愕,陳三爺卻看著她笑笑,“你都這么說了,我去見見他也無妨。”

    顧錦朝想笑,拿了斗篷來給他:“就算是開春了,夜風(fēng)也冷得很。你早去早回�!�

    陳三爺嗯了聲,很快就出門了。

    顧錦朝陪著長鎖在羅漢床上認(rèn)東西,他胖胖地小手抓了塊栗子糕,吃得滿床都是。等到自己吃不下了就遞給顧錦朝。往她嘴邊遞:“……娘親吃�!�

    顧錦朝笑著揉揉他的小臉,長鎖一臉迷茫地看著自己娘親。

    顧錦朝讓乳娘抱了長鎖下去洗手洗臉,又親自哄了他睡覺。

    她剛讓采芙點了幾盞燭臺,她靠著做夏襪,剛繡了幾針。陳三爺就已經(jīng)回來了。

    顧錦朝把笸籮放在了小幾底下迎上去,陳三爺卻是沉默。

    “怎么了?”顧錦朝輕聲問。

    難道是陳四爺又做什么事了?這不可能吧,他都已經(jīng)這樣了……

    “老四給了我一些東西�!标惾隣敻欏\朝說,“是關(guān)于司禮監(jiān)的。”

    司禮監(jiān)的東西?顧錦朝問道:“是張居廉勾結(jié)司禮監(jiān)的證據(jù)?”當(dāng)初要不是有司禮監(jiān)幫助,張居廉又怎么能僅憑自己手握大權(quán)呢?馮程山管小皇帝御筆朱批,所以自然是張居廉說什么就是什么了。

    陳三爺揉了揉她的發(fā):“也算是吧!只是他手里頭的東西太少……不能有大作用�!�

    那他這樣是為什么呢?顧錦朝有點不明白。

    陳三爺讓她坐下來。跟她說:“他想去寶相寺里修行,削發(fā)為僧。”

    ……顧錦朝聽后有些驚訝,陳四爺竟然起了這個念頭!難怪陳三爺要沉默了。

    “那您怎么打算的,真要讓陳四爺去寶相其實陳四爺做過的那些事,也夠他死好幾次了�,F(xiàn)在被軟禁也算是咎由自取。若是他有意想去寺廟里修行,也算是積些功德。只是陳老夫人那里怎么說,王氏又該怎么辦。這些卻是問題……

    陳三爺又是沉默。

    這幾個月的軟禁生活后,陳四爺?shù)男郧槎加悬c變了,看起來也比原來明白了不少。剛才和他說的那些話也顯得理智許多,如果讓他去寶相寺里一生禮佛,倒是比困在陳家好。

    陳三爺說:“我同意了,等這件事過了就讓他過去�!�

    顧錦朝并不驚訝。如果是她,她也會答應(yīng)陳四爺?shù)倪x擇。她抱住陳三爺?shù)母觳玻χf。“也好,比起軟禁一輩子,總算是有個他想要的去處。等您不和張居廉斗了,我肚子里這孩子也該出世了,玄麟的名字就是你取的,這孩子的名字我來取可好?我看‘玄靜’就不錯。取個‘歲月靜好’的意頭。而且男孩女孩都可以拿來用……”

    她是渴望寧靜的生活吧!

    陳三爺任由她抱著自己,微微一笑�!奥犇愕木褪橇��!笔州p輕地摸著她微凸的肚子,這也快要六個月了。孩子正是活潑的時候。突然小小地踢腳,他很容易感覺得到。錦朝靠著他,任他摸自己的肚子,說:“和玄麟一樣活潑,有時候還會翻身呢……”

    陳三爺摟著她躺在自己身上,笑著沒有答話。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孩子出世……

    第二天一早陳三爺就離開了,顧錦朝安排了人去接那對母子回來。

    那瘦馬下馬車之后她看了一眼,典型的江南女子。身姿纖弱,腰上系著翡翠噤步,顯得身段十分的好,也不像是生過孩子的人。孩子穿著件團花的刻絲小襖,坐在乳娘的懷里,張著黑葡萄一樣的眼睛到處看。

    陳老夫人抱了孩子過來看,孩子乖乖地不哭。陳老夫人看著孩子稚嫩的小臉,就忍不住心軟。

    “這孩子長得好!”

    她早和秦氏說了這件事,秦氏還有些恍惚,現(xiàn)在看到真人了才反應(yīng)過來。

    她卻先把周圍的人都打量了一遍。顧錦朝是把人接回來的那個,肯定是早知道這對母子的存在了。葛氏低著頭看地,王氏卻出神地看著那名女子。

    秦氏心里有種被羞辱的感覺,又像是覺得可悲,胸口發(fā)涼。

    她卻挺直了背脊,坐得很端正。她是秦家出來的嫡女,任何時候都不會讓人看笑話的。

    藏在袖子里的手卻把汗巾掐得死緊。

    陳老夫人看過了孩子,就叫了那女子上前來說話。這女子自稱喚映元,聲音嬌嬌弱弱的,答什么都要猶豫半天,偶爾還要拂耳邊的落發(fā),手上那嵌綠寶石的赤金鐲子很耀眼。雖然穿金戴銀,氣質(zhì)卻和秦氏是天壤之別。

    秦氏一直不知道丈夫喜歡這樣水一樣的人兒,他的幾個妾室是她選的,溫順聽話,從不造次。她心里一直都看不起這樣的女子,覺得她們嬌嬌氣氣的,手指一掐就能留個印一樣。也從來上不得臺面。

    丈夫卻喜歡這么個她看不上眼的東西,怎么會不難受呢。

    顧錦朝看著秦氏的樣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竟不由有些同情,不管秦氏做過什么,她也確實有些可憐。

    ☆、第三百四十八章:發(fā)現(xiàn)

    陳老夫人只問了映元幾句話,就喝著茶淡淡道:“以后孩子就留在我身邊養(yǎng)著,我看你在二爺身邊伺候也不方便�!�

    映元本來是笑著,聞言笑容也收起來了,一雙眼睛水波幽幽的閃,很是猶豫。

    孩子坐在乳娘懷里,又還不會說話,怔怔地看著自己的生母。

    秦氏也開口道:“孩子你帶著不方便,既然回了陳家,以后就要好好伺候二爺,等二爺回來就給你抬個姨娘,現(xiàn)下你就先在二房里住著吧。趙姨娘住的芙蕖館還少個同住的�!�

    映元臉色一白,對著秦氏屈身盈盈一拜:“二夫人安好,妾身柳氏。還未得向您請安。”

    她地位太低,要不是因為生了個兒子,陳老夫人都未必要見她。自然也沒必要跟她介紹在場的人。

    聽這話的語氣,她自然知道這就是二爺?shù)恼曳蛉恕?br />
    她在外頭跟二爺情深意重,他也愿意寵著她。有時候還真是忘了,他遠在北直隸還有這么個家。秦氏雖然年紀(jì)大了,并不顯得十分好看。但是周身端重又華貴的氣質(zhì)是她不能比的。

    原來在外頭的時候,她覺得只要兩人情深意重就好了。等這到了陳家,才知道處處都不是她能想的。她的孩子要給別人養(yǎng),二爺沒回來之前,她在陳家的地位不明不白的。就算以后抬了姨娘又能怎么樣呢?二爺?shù)囊棠镉植恢顾粋,總不能只顧著她一個人。

    秦氏的目光落在映元臉上。她就頭都不敢抬起來。

    秦氏卻不再刁難她,收回目光嗯了一聲。

    映元跟著嬤嬤下去了。孩子看到母親要走了,就開始哇哇大哭起來。

    乳娘也被孩子的哭聲嚇到了,連忙抱著就哄,生怕惹了陳老夫人的嫌棄。陳老夫人就讓她抱去了碧紗櫥里喂奶�?蘼暆u漸就小了,傳來孩子咽奶的聲音。

    秦氏卻再也沒有看過這孩子一眼。

    等陳老夫人歇息下了,顧錦朝才出了半竹畔。天氣漸漸熱起來,這不過才四月份,陽光就有些毒辣了。繡渠拿了紙傘過來給錦朝遮陽,笑著跟她說:“再過一月。您冬天儲下的那些冰就能用了,回去做個紅豆?jié)蔡茄�,吃起來也爽口。加些山楂更開胃……”

    顧錦朝怕太涼了傷身,笑著搖頭說:“我可不敢吃,倒是可以做些給玄越送過去。他喜歡吃冰的。我冬天存的那些凍梨讓他吃了大半。”

    “九少爺也是奇怪。冬天的時候拿了羊乳和冰做甜食,還分給咱們這些下人嘗,倒是好吃得很�!�

    顧錦朝還記得這事,陳玄越用半桶羊乳熬了小半碗酪出來,全攪在了冰渣子里頭。

    他也不知道那羊乳有多貴……

    顧錦朝搖搖頭:“他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身后突然有人喊住她,是秦氏的聲音。

    顧錦朝轉(zhuǎn)過身,果然是秦氏被眾人圍擁著向她走過來。

    難道是要問她這瘦馬的事?顧錦朝心里暗自猜測,臉上就先露出笑容。秦氏叫住了她。指了不遠處的湖心亭讓她一起去坐。二層的亭子,雕梁畫棟十分的精致。隨后又屏退了左右。

    秦氏從顧錦朝隨身的攢盒撿了個杏兒果脯吃,慢慢問她:“三弟妹。這柳氏是揚州瘦馬吧。你知道這事多久了?”

    果然是要問柳氏的事。顧錦朝還以為秦氏要兜幾個圈子呢。

    秦氏本來就和她有爭斗,這下恐怕更看她不順眼了。顧錦朝也沒有瞞她:“三月余了,娘讓我?guī)鸵r著她們些。所以我沒有和二嫂說,何況這事也確實不好說……二嫂要是怪我,我也不會說什么�!�

    秦氏卻笑了:“怪你干什么?”

    她繼續(xù)道,“真要是怪誰的話。我應(yīng)該怪二爺、怪我自己,我怎么都不會怪你的。我就是還想問你。讓你照顧她,是不是二爺?shù)囊馑迹俊边沒有等顧錦朝回答。她又笑著搖搖頭,“算了,是我傻。沒有二爺開口,這女人連陳家門朝哪里開都不知道。娘一向維護二爺,我又不是不知道……”

    顧錦朝嘆了口氣:“二嫂不必妄自菲薄。你育有三子,又是正室,背后還有秦家相助。管這么個人做什么呢�!�

    秦氏聽得一怔。

    顧錦朝很明白秦氏這樣的女人,她再怎么能干精明,丈夫也是她的天,能隨意決定她的心情。

    “管那些姨娘通房的做什么,二嫂只管過自己的日子就是了。任她花開花敗的,你可聽過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顧錦朝笑了笑,“能永遠留在二老爺身邊的,也只有二嫂而已�!�

    秦氏抬頭看著顧錦朝,好像第一次把這個女子看得通透了。

    道理她也明白,只是到了自己身上,卻像被糊了眼睛一樣想不開。

    想不到顧錦朝還愿意跟她說這些。

    顧錦朝又道:“隨口之言,二嫂聽聽就是了�!�

    秦氏沒有說話,顧錦朝準(zhǔn)備要走了,叫了繡渠過來拾掇攢盒。

    等到她站起來了,才聽到秦氏在背后低聲說:“謝謝了……”

    顧錦朝笑著搖搖頭:“謝我做什么,愚笨的人別人再怎么說都不明白。二嫂自己是明白的,我只是幫著二嫂想明白而已。況且別人也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等到了自己身上,還不知道要怎么樣呢!”

    秦氏也笑了起來:“三弟妹,你應(yīng)該管家的。娘選你才是對的。”

    兩人倒是難得和氣一次。

    顧錦朝才不相信秦氏的話,也沒有當(dāng)一回事。笑笑就過去了。

    等回了木樨堂,顧錦朝才看到羅永平來見她,還帶了自己兩個兒子給她請安。

    現(xiàn)在羅永平的長子、次子都在香河的鋪子里當(dāng)掌柜。兩個人都很能干。

    要是沒有重要的事,羅永平是不會來見她的。他現(xiàn)在是她的大掌柜,凡事也是忙不開身。顧錦朝想到后就讓宋媽媽帶著羅永平的長子、次子先去廚房吃點東西。

    等帶著羅永平到了花廳坐下,羅永平就立刻拿了本賬簿出來。

    “夫人,這是陳大管事讓給我經(jīng)營綢莊的賬簿。我覺得這里頭有些異常。就拿來給您看看。而且這些異常的賬目數(shù)目很大……”

    他指了好幾處地方,“三月初五的時候,京城清平坊的杭綢鋪子平白多一千兩銀子,記賬的是賣一批杭綢來的錢。但是原絲進量并沒有增多,這多出來的綢緞是怎么回事?而且一千兩也著實太多了——就算是賣得最好的杭綢,一月能有幾百兩就已經(jīng)夠了�!�

    顧錦朝聽后拿了過來看。賬目的確不太對。

    但這怎么可能呢?就算是有人要做假賬,也沒有這樣把銀子往人家口袋里裝的傻子!

    羅永平繼續(xù)說:“不止這一個鋪子有這個情況,還有別的地方。我找陳大管事問過,陳大管事說是三爺吩咐的,他給您的嫁妝貼錢。我就更加疑惑了。哪里有這么給別人貼錢的……”

    顧錦朝剛開始還不明白,聽了羅永平的話不禁渾身發(fā)冷。

    如果是陳三爺?shù)姆愿溃撬蟾琶靼资鞘裁匆馑剂恕?br />
    “去叫曹子衡過來。”顧錦朝跟他說,“現(xiàn)在就叫他過來,我有要緊事要問他!”

    羅永平被顧錦朝的樣子嚇到了,也不敢耽擱,連忙就讓下人套了馬車去曹子衡管賬的鋪子。

    曹子衡正好在宛平辦事。

    他連身衣裳都來不及換,就連忙朝陳家趕來。

    顧錦朝和他談了許久。又叫了宋媽媽和趙管事過來,問近日三房和中公的安排。

    她才終于能判定,陳三爺是在給她們鋪后路!

    把他私庫的銀子轉(zhuǎn)到她名下。三房突然變賣的一些財產(chǎn)也轉(zhuǎn)了過來。鶴延樓護衛(wèi)突然增多,卻不是在保護陳三爺,而是在保護她……

    她不知道陳彥允有沒有安排別的東西!

    明知道陳彥允做的應(yīng)該是最好的選擇,她還是忍不住覺得心里不好受。護衛(wèi)都來保護她了,那他自己呢?銀子轉(zhuǎn)到他這里了,他豈不是什么都沒有了?

    他信誓旦旦跟她說。成事的把握很大,不會有問題的。都安排到這個地步上了。真的不會有問題?

    顧錦朝深吸了一口氣,讓宋媽媽去外院守著。等陳三爺一回來就來告訴她。

    她在屋子里等他回來。

    陳三爺剛?cè)ヒ娏死钣⒒貋�,接到了婆子的傳信,以為顧錦朝有什么大事找他,徑直到了木樨堂。

    屋子里點著蠟燭,顧錦朝正在看書。

    他放下梁冠走過去:“究竟怎么了?你火急火燎的要找我……”

    擔(dān)心她有什么事,他一路回來都走得急促。

    顧錦朝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淡淡地問:“你把你私庫的銀子,都轉(zhuǎn)到我這里了?”

    陳彥允坐到她身邊,“是啊,那是我早年管中公的時候有的銀子,你拿去做個本還是可以的。這些銀子畢竟原來是中公的,我不好直接給你,所以就做了個偽賬……怎么,你就是要問我這個?”

    顧錦朝卻忍不住眼眶一紅,揪住了他的朝服衣袖:“陳彥允……你給我說明白些。你是不是在打算你出意外死后的事?你原來說過的,你說成事的把握很大……”

    陳彥允有些無奈,他沒想到顧錦朝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那時候為了定她的心,自然要這么說。

    “……是。”

    “為何不告訴我?”她還是要繼續(xù)問,“你總是這樣,屢說不改�!�

    陳彥允把她的手拿下來,輕聲道:“你讓我怎么跟你說?這事本來就艱險,你又懷著身孕,我不告訴你才是最好的。這人是張居廉,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我不能完全保證……”

    ☆、第三百四十九章:結(jié)盟

    他的語氣還是很平和,也沒有太大的波動。

    好像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顧錦朝直直地看著他,陳彥允是什么樣的人她又不是不知道!

    “那現(xiàn)在究竟如何了?”顧錦朝問道,又補充了一句,“你必須要和我說�!�

    陳三爺嘆氣:“周滸生的事是個突破口,但是如果張居廉想的話,壓下去還是很容易的。所以這事不能撼動他,我們后面還有計劃,你不用擔(dān)心。”

    “張居廉總不會坐以待斃的,他會怎么反擊……您是不是有危險?”

    陳三爺只是笑笑:“知道是我動的手,他自然是要打壓我了。接下來我這方派系會有大量損失……朝堂上的事還是他說了算的。如果他想暗中動手腳,最方便的就是從我和我身邊的人下手……我一死對他來說就什么都解決了,但是我身邊也有高手,想弄死我不容易�!�

    顧錦朝聽到他平靜的語氣,覺得心里發(fā)緊。

    什么叫想弄死他不容易!

    顧錦朝握住他的手掌:“張居廉身邊,應(yīng)該也有高手吧?”

    陳三爺點點頭,又說:“他和我有不同,家人對他來書雖然重要,但不至于會牽絆他的計劃。我就不一樣了,如果真是威脅到你或者母親,還有孩子的時候,我肯定會猶豫的。所以我是有弱點的�!�

    顧錦朝突然被他一雙深潭般的眼睛看著。

    “所以我派人保護你,我給你安排后路。也是在彌補自己的缺點�!标惾隣斦f,“只有后顧無憂了,我才放心得下。你現(xiàn)在還怪我不告訴你嗎?”

    說來說去倒是她的不是了。

    顧錦朝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地說:“我只怕您有意外而已……”

    前世他的死并沒有對顧錦朝造成什么影響,一個和她不相關(guān)的人死了,她能有什么感覺呢?

    只是如今,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陳彥允這個人,看不到他坐在羅漢床上安靜看說。聽不到他柔和的說話,看不到他睡在身邊的側(cè)影……顧錦朝就覺得胸口發(fā)堵,一刻都忍不下去。

    “人總是會死的�!标惾隣攨s安慰她道,“你看,就算我這次沒事。我比你大這么多,總會死在你前頭的�!�

    顧錦朝看著他不說話。

    如果人沒有這么多劫難就好了。平平淡淡的過一世,一切都很好。

    她只是伸手抱住他,有些泄氣一樣,也不想說話。把頭埋進他胸膛里。

    陳三爺也摟住她,雖然在安慰她。臉上的笑容卻消失了,表情漸漸深沉起來。

    雖然他們保護嚴(yán)密,李英還是遇刺了……

    他請了御藥房的人過來給李英醫(yī)治,卻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性命。他們還是低估張居廉了,不知道他竟然已經(jīng)到這個地步,不在意輿論對他的壓制了。

    張居廉帶了他這么多年,他先前是相當(dāng)欽佩這個人的�?赡苁侨说哪昙o(jì)大了,心胸竟然越來越狹隘起來。手段也越來越毒辣了。這樣也許正好,對付起來沒有這么麻煩,但是他的手段卻會更難預(yù)料。

    顧錦朝的擔(dān)心很對。因為他自己也有這樣的擔(dān)憂。

    陳彥允閉上了眼睛。

    第二日是沐休的時候,陳三爺沒有去內(nèi)閣。但是他卻也很忙,去給陳老夫人請了安后,就在書房里一直跟江嚴(yán)他們商量事情,一會兒常海也過來了。

    顧錦朝就抱著長鎖避去了葛氏那里。

    陳六爺正吃了早膳從葛氏房里出來,笑著喊了她三嫂。又要抱長鎖玩。

    顧錦朝教長鎖喊六叔,長鎖乖乖地喊了。陳六爺聽得很高興:“還是麟哥兒聰明,來。六叔抱你帶你去吃糕糕�!彼芟矚g小孩子,性格也像個大孩子一樣。

    葛氏從堂屋里出來迎她,笑著說:“您不會抱孩子,傷著麟哥兒怎么辦!”

    陳六爺不耐煩起來:“我自己的侄兒,我知道分寸�!�

    顧錦朝也沒有阻止,長鎖喜歡別人帶他到處玩,她讓伺候長鎖的婆子和乳娘跟著陳六爺去了。

    葛氏陪她進了西次間,讓丫頭拿了果脯的攢盒過來吃。里面都是些梅子、杏兒的,照顧錦朝的口味。

    陳六爺自從在寺廟里呆了一年回來,人就老實了不少,葛氏現(xiàn)在氣色都好多了。說起要過端午的事,柔聲細氣的。顧錦朝問起她妹妹的事:“……上次你說要來北直隸,不知道她還來不來了?”

    葛氏搖了搖頭:“本來說是讓她來北直隸,我給她尋一門好夫家的。前段時間娘身子不好,我又要伺候她,就不太方便,所以沒有讓她過來。家里的父親已經(jīng)把妹妹的親事定下來了……”

    顧錦朝笑了笑:“那也挺好的�!�

    葛氏聽著有些不明白,顧錦朝說什么好?

    總算葛氏也是因禍得福,如果她那妹妹到北直隸來了,還有得熱鬧。

    顧錦朝只是說:“各自有各自的緣分,強求不得�!�

    葛氏也點點頭,臉上露出笑容:“我這最小的嫡妹,從小嬌生慣養(yǎng)的。嫁的人家雖然家產(chǎn)不多,丈夫卻是個少年舉人!這樣也好,到北直隸找世家大族的,未必就能有這個才氣……”

    顧錦朝含笑點頭,拿了茶杯喝水。剛啜了一口,雨竹就隔著簾子在外面通傳了。

    丫頭打了簾子讓她進來,雨竹走得很快,說是找顧錦朝有要事。

    顧錦朝剛出了堂屋的門,雨竹就在她耳邊輕聲說:“世子爺過來了!”

    顧錦朝有點震驚地問她:“沒有看錯?”

    雨竹點點頭,額頭都是細汗:“奴婢看到他進了木樨堂的,進了三老爺?shù)臅�。也不知道是來干什么的……這總不是來找您的吧!”

    顧錦朝也不太清楚,這個人做事別人怎么摸得著門路。

    她向葛氏告辭了。帶著丫頭婆子往回趕,正好看到葉限在前一進的院子里和陳三爺說話。

    兩人站在水杉樹下的大缸邊,那缸子里養(yǎng)著幾尾鱸魚。

    葉限背對著她,顧錦朝只看到陳三爺嘴邊帶著淡笑,凝神細聽葉限說話。陳三爺穿了件細葛布的直裰。身材修長。葉限穿了淡青色圓領(lǐng)右衽袍,兩人倒是顯得很平和。

    站在旁邊的江嚴(yán)先看到顧錦朝,拱手跟她請安。

    陳三爺才笑著看向她:“你回來得這么早?我還以為你會和六弟妹多說會兒話。”

    顧錦朝扯了扯嘴角,還不知道該說什么好。葉限就轉(zhuǎn)過身看她,笑著道:“原來是陳三夫人,倒是我失禮了�!闭f著也拱了拱手。

    陳三爺臉上仍是笑容。拿了旁邊端茶的小廝手里的茶杯,低頭喝茶。

    葉限臉上的神情十分的平靜,顧錦朝反倒是覺得沒什么了。屈身喊了一句世子爺。

    “我還是打消三夫人的顧慮吧,陳三夫人不要擔(dān)心。”葉限點點頭,笑瞇瞇地說�!拔沂莵碚谊惾隣�?shù)�,只是此事要保密,所以才在�?nèi)院想見。還望三夫人也不用說出去比較好�!�

    “她不會的�!标惾隣斂此谎郏板\朝,你還是先進去吧�!�

    葉限來找陳三爺做什么……顧錦朝突然有種預(yù)感,他們兩個總不會是要結(jié)盟吧!

    她被自己的猜測震驚了一下。

    不然為什么要避到內(nèi)院來說話,這是不讓別人查探到風(fēng)聲。

    她嗯了一聲,就要快步走過月門。

    葉限又喊了她一聲:“陳三夫人。在下還有事情想問�!�

    他指了指那口大缸,“怎么這里面養(yǎng)的是鱸魚?放幾尾錦鯉豈不是更好看,若是沒有錦鯉。養(yǎng)一缸子睡蓮也好。到夏天的時候簇簇擁擁的開一缸的花。”

    顧錦朝說:“……都是三爺在喂,他沒事就看看,養(yǎng)了半大放進池子里。”

    陳三爺微微一笑繼續(xù)補充:“原來也是養(yǎng)了花的,我家夫人喜歡吃鱸魚,就改養(yǎng)了魚�!�

    葉限聽后抿了抿嘴淡笑,就不再問顧錦朝話了。顧錦朝呆下去也不好,就先從抄手游廊進去了。

    陳三爺竟然和葉限有私交了!

    顧錦朝覺得這樣很好。兩個人同仇敵愾,自然應(yīng)該站在同一條陣線。就是不知道他們誰先找了誰。這兩個人的個性。好像都不是那種會主動找對方的人……

    兩人這樣站在一起閑適地說話,她總覺得有什么不對的。好像他們還是冷面以對更適合些。

    只是顧錦朝想到葉限,心里還是放松了許多。葉限有多擅長這些東西,她再清楚不過了。有葉限的幫忙,三爺?shù)陌盐諔?yīng)該更大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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