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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隔著一條走廊,兩撥人面面相覷,彼此都像是活見了鬼。

    沈酌僵立原地,后腰被白晟死死環(huán)著,想往后掙但又沒來得及;白晟緊縮肩膀,下意識想在女士們面前遮住自己啥都沒穿的上半身,但那注定是徒勞,并且這個扭頭轉(zhuǎn)身的姿勢顯得他臀大肌不巧也很翹。

    走廊另一邊,三位女士身穿比基尼,拎著啤酒瓶,夾著沖浪板,用紋身貼擋住了手背上鮮紅的S和A,走在路上絕對不會有人能認(rèn)出這三位都是全球十大監(jiān)察官。

    但白晟能。

    因為其中一名幾天前剛見過,正是全球排位第二的大監(jiān)察,阿瑪圖拉。

    “……”

    石化般的漫長安靜后,阿瑪圖拉終于強笑了一聲:“喲,帥哥,打啵兒呢?”

    ·

    酒店電梯緩緩合上,開始下降。

    電梯氣氛僵硬如死,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抬頭望著不斷下降的數(shù)字,從左到右依次是:沈酌,白晟,阿瑪圖拉,排位第三的S級女監(jiān)察官瑪格特,排位第五的A級女監(jiān)察官席琳。

    所有人動作一致,沒有一個人吭聲。

    叮!

    史上最緩慢的電梯終于抵達(dá)一樓,喧雜人聲和音樂頓時撲面而來。

    沈酌以一種跟他平時形象完全相反的敏捷箭步出了電梯,一臉若無其事,但瞬間就消失了。

    白晟已經(jīng)規(guī)規(guī)矩矩套上了黑色短袖T恤,轉(zhuǎn)向諸位女士,尷尬地咳了聲:“……我有一個問題�!�

    阿瑪圖拉誠實地:“……因為全島只有這家酒店離會場最遠(yuǎn),碰到同事的幾率最小�!�

    白晟心說太對了,我們也是這么覺得的。

    “帥哥,做個交易吧�!卑攬D拉嘆了口氣,一手把彎曲的栗色卷發(fā)掠去耳后,妥協(xié)地拍拍白晟肩膀:“剛才的事就當(dāng)沒發(fā)生過,沒有打啵,沒有侍應(yīng)生,沒有尼爾森的屁股;也沒有那天視頻會議時二位在辦公室里摟摟抱抱的照片,ok?”

    白晟想了想,先確認(rèn):“那幾張照片您沒給其他人看過吧?”

    阿瑪圖拉身后的兩位女監(jiān)察官視線游移:“我沒有。”“我也沒有�!薄罢娴臎]有!”

    “……”

    白晟鏗鏘有力:“成交!”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白晟招手叫來全酒吧屁股最翹的侍應(yīng)生小哥,給三位女士一人點了杯酒,塞了二百美金請這小哥現(xiàn)場跳個大腿舞,然后擠進(jìn)人群趕緊溜了。

    沈酌不在酒吧里,按大監(jiān)察官的脾氣此刻應(yīng)該正隱蔽在哪個角落,若無其事地把自己偽裝成路人甲。

    白晟找了一圈未果,看看時間已經(jīng)快七點了,只得出了酒吧站在海灘邊,拿手機翻翻通訊記錄,找出前幾天一個凌晨三點多打來的電話,發(fā)了條英文短信過去:【我已經(jīng)上島了,可以見您一面聊聊嗎?白晟�!�

    很快對面發(fā)來回復(fù),映在白晟眼底。

    【往右看�!�

    白晟一手擋在眼前,抬頭向身側(cè)望去。

    視線穿過初起的華燈與熱鬧的人群,長風(fēng)掠過海岸線,遠(yuǎn)方暮色四合處,一名老者的側(cè)影坐在輪椅上,安詳瞭望遠(yuǎn)方暗藍(lán)天際,與最后一抹暗淡的余暉。

    白晟一手插在褲袋里,并沒有用異能,一步步沿著長灘走上前,微笑起來:“主教。”

    年邁的圓桌會主教已經(jīng)病得很重了,滿是皺紋的眼下可以看出明顯青黑,手背因為輸液太多而淤血,靜靜地倚坐在輪椅里,這么炎熱的天氣還披著羊絨衫。

    “帕德斯先生”白晟轉(zhuǎn)向輪椅后一名滿頭銀發(fā)整整齊齊、面相十分嚴(yán)厲的老者,彬彬有禮地欠了欠身。

    帕德斯是主教的親弟弟,但脾性截然相反,一向很不喜歡白晟與人類親近。上次他就堅決反對主教給沈酌打電話提供破解白日夢的方法,但誰料白晟還真被救回來了,還好端端笑嘻嘻站在這里,只得哼一聲扭頭當(dāng)沒看見。

    主教不以為意,對帕德斯擺擺手,向白晟微笑道:“年輕人,這夕陽真好,你來推我散散步吧!”

    海潮輕柔拍打沙灘,遠(yuǎn)處酒吧的喧囂已被拋在了身后。

    “上次能從精神異能中順利脫身,是多虧了主教,一直沒能當(dāng)面感謝您。”白晟推著輪椅,漫步在綿長的海岸邊,裹在風(fēng)里的聲音含著笑:“如果不是您及時出手,恐怕我是真的不死也要脫層皮了�!�

    主教卻搖了搖頭:“不,我并沒有做什么,應(yīng)該要感謝沈監(jiān)察才對�!�

    從圓桌會的人口中提起沈酌,白晟的笑意淡了淡,沒有接話。

    主教并不意外。

    從第一天起,他就看出了這個隨和開朗春風(fēng)拂面、總是笑嘻嘻的年輕S級,其實是一頭城府極深,心思縝密的狼王。

    “圓桌會救的并不是你,孩子。圓桌會救的是一個年輕強大而珍貴的同類,換作其他同類我們也會出手相助的,但沈監(jiān)察不一樣。”主教向后靠在輪椅上,漫聲道:“他救的是你,只是你而已�!�

    “所以不論你做出怎樣的選擇,我都完全理解,我也同意你對沈酌這個人所做出的任何判斷�!�

    咸風(fēng)呼嘯吹向海面,半晌輪椅上方才終于響起白晟低沉的聲音:“……主教,當(dāng)初我離開美國回申海時,曾經(jīng)對圓桌會保證過會盡力接近沈酌,伺機調(diào)查圓桌會所需要的信息……”

    “我明白�!崩先似届o打斷,“言語并無分量,你不必有任何心理負(fù)擔(dān),今后只需堅定自己認(rèn)為正確的道路即可�!�

    白晟停下腳步,走到輪椅側(cè)面,單膝半蹲下身,望著那衰老而睿智的眼睛,誠懇道:“謝謝您�!�

    老人微笑起來,拍拍白晟的肩膀,他的手已經(jīng)冰涼而滿是皺紋。

    落日沉下海平線,一抹余暉在海面鋪開,天際依次分出如血般的鮮紅、橙黃與淡青,過渡到深邃無邊的暗藍(lán)。主教渾濁瞳孔中映出那壯麗的盛景,徐徐吐出一口氣。

    “只有一件事,我想詢問你的意思�!崩先藬n了攏羊絨衣襟,沙啞道:“因為我已時日不久,這應(yīng)該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了�!�

    白晟蹙起眉頭,心里清楚老人所言非虛,并沒有說“您一定可以長命百歲”這樣沒用的安慰話。

    老人偏過頭望向他:“你愿意成為圓桌會的下一任主教嗎?”

    “……”

    并沒有立刻急著拒絕,白晟先問:“為什么?”

    兩人身后遠(yuǎn)處,帕德斯正背手望著大海,主教收回視線,苦笑了一聲。

    “我的弟弟與我一直理念不同,他那個人,太偏激了。進(jìn)化者現(xiàn)在最需要做的并不是快速繁衍來增加數(shù)量,而是極盡克制、忍耐、甚至是主動對自己處以不公正的對待,來維持鋼絲上小心翼翼的平衡。世界上只有很少數(shù)的進(jìn)化者擁有這些品質(zhì),很遺憾,帕德斯并不是其中的一員。”

    “帕德斯的很多想法,其實與那位‘奧丁之狼’尼爾森是相同的,這會把族群帶向危險的峭壁�!敝鹘叹徛�?fù)u了搖頭,說:“我不看好圓桌會在帕德斯領(lǐng)導(dǎo)下的未來,一如我不看好‘奧丁之狼’尼爾森的未來,國際監(jiān)察總署將必有一場大亂。”

    白晟眼皮重重跳了一下。

    主教的異能是預(yù)測,雖然只有B級,沒有冰島那位九十多歲哈爾帕夫人的S級“窺見”那么準(zhǔn)確,但那畢竟是一種預(yù)言。

    “你愿意回到圓桌會嗎?”主教望向白晟深邃的眼睛,再一次加重語氣問道。

    “……”

    數(shù)分鐘沉默后,白晟終于開了口,語調(diào)懇切而柔和:“我答應(yīng)您,不論將來圓桌會遭遇任何困難,我一定會以外人的身份竭盡全力,予以幫助�!�

    主教看上去并不太意外,只嘆了口氣,點點頭,說:“我猜也是這樣�!�

    海鷗鳴叫拍打翅膀,暮色下海面連綿一線長長的漲潮。

    白晟站起身,順手拍拍腿上的細(xì)沙,只聽主教欲言又止,還是忍不�。骸澳阕龀鲞@個決定與沈監(jiān)察有關(guān)嗎?”

    “啊�!卑钻呻S意道,“因為我喜歡他�!�

    主教哽了數(shù)秒,試探問:“那你們現(xiàn)在是……什么關(guān)系?”

    什么關(guān)系。

    白晟短促地笑了下,聽不出任何情緒:“追求的那種關(guān)系。我發(fā)過誓會永遠(yuǎn)保護(hù)他�!�

    “……”主教若有所思,半晌短促地笑了聲,多少有些感慨。

    當(dāng)年加入圓桌會的時候,所有學(xué)生都發(fā)了誓要效忠,但唯獨白晟沒有。這個年輕S級用一種超越年齡的成熟與圓滑,嘻嘻哈哈就把立誓的流程省略過去了,當(dāng)時主教就意識到這個年輕人對誓言有著超乎常人的忠誠。

    頭狼的誓言太寶貴了,他只會留給自己一生最為珍愛、永遠(yuǎn)都不會背叛的那個人。

    “我其實也有所預(yù)感……”老人撐著輪椅的扶手,感嘆地微笑起來,“畢竟是沈如斟的兒子,并不奇怪�!�

    從主教口中聽見沈如斟的名字,白晟不由愣了下,但緊接著意識到一件事——主教在進(jìn)化前是英國大學(xué)的一名物理教授,而他們那個年代學(xué)術(shù)界都是相通的,極有可能知道些當(dāng)年的過往。

    白晟心里微微一動,但臉上并未顯出分毫,只疑惑地挑眉笑了下:“沈如斟?是誰?”

    “一位雖然備受爭議但非常出色的女學(xué)者,可惜去世得非常早�!敝鹘虈@了口氣,“如果我一直以來猜測得沒錯,應(yīng)該是沈監(jiān)察的母親�!�

    白晟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備受爭議?”

    主教沙啞地一哂。

    “即便在今天,人們看到沈監(jiān)察手中那足以威懾一切的強權(quán),首先開始討論的卻是那些奪人眼球的桃色流言,對沈如斟當(dāng)然也是如此。因為人性一貫如此�!�

    說到這他思忖了片刻,又緩緩道:“不過圍繞沈如斟的爭議不止那方面,真正值得討論的地方,是她率先提出了基因達(dá)爾文理論,并且在三十多年后的今天完全得到了證實�!�

    “……”白晟瞇起眼睛:“什么意思?”

    “理論驗證的過程非常復(fù)雜”主教沉吟片刻,道:“簡單解釋就是,一部分人在受到某種強烈輻射的作用下,有可能會改變核酸堿基序列,產(chǎn)生某種基因突變,由此觸發(fā)極大的、能夠改變微觀粒子運動規(guī)律的潛能。當(dāng)然,這種基因突變是可以遺傳的,但在代際傳遞的過程中可能會觸發(fā)不同的遺傳性狀�!�

    “那不就是一部分人類被隕石輻射產(chǎn)生了進(jìn)化的意思么?”

    白晟皺眉道。

    主教一頷首:“對,但在三十多年前是非常先鋒的觀點。沈如斟因此受到巨大的爭議,辭去終身教授的職位,并回到了她自己的國家。此后除了她再婚之外,就沒有聽說任何學(xué)術(shù)上的消息了。”

    白晟心說那個時候她應(yīng)該是奠基了絕密項目HRG,比終身教授更牛逼了。想到這里突然記起一件事,隨口問:“那沈酌的父親是什么人呢?”

    主教搖了搖頭。

    “這個倒不甚清楚。”老人回憶片刻,數(shù)年囿于病痛讓他的回憶有些模糊,半晌才道:“當(dāng)年似乎聽過……好像是個天體物理學(xué)家�!�

    ——天體物理學(xué)家。

    白晟瞳孔微微縮緊。

    一代HRG的研究方向不僅僅只圍繞基因達(dá)爾文理論,竟然還涉及天體物理和地外文明?

    而它因為“研究事故”而終止十多年后,恰恰是一場來自地外的流星雨誘發(fā)了人類的進(jìn)化!

    五年前的進(jìn)化源隕石難道跟一代HRG之間存在某種因果關(guān)系?

    “……”白晟腦子混亂,下意識地張了張口,但什么都說不出來。

    砰砰砰!砰!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急促槍響突然從遠(yuǎn)處爆發(fā),白晟眉心驟跳,轉(zhuǎn)身望去,連主教也不由從輪椅上回過頭。

    上千米外一片混亂,隱約傳來此起彼伏的尖叫——赫然是那家海灘酒吧。

    第

    51

    章

    Chapter

    51

    海灘酒吧歡聲笑語,燒烤香氣四下蔓延,游客在旋律中打鬧搖擺,海潮一聲聲拍打著細(xì)膩如雪的沙灘。

    沈酌吃了烤肉,站在淺灘邊眺望大海吹風(fēng)。有嘻嘻哈哈的當(dāng)?shù)厝送茢D著過來請了他一瓶啤酒,他用西班牙語道謝并回以半包煙,禮貌拒絕了對方一起開車去兜風(fēng)的建議。

    “我記得對人類大監(jiān)察官是有規(guī)定不允許外食的吧,”身后響起一個調(diào)侃的聲音。

    “除非是在確保周圍絕對安全的情況下。”沈酌對瓶喝了一口,頷首致意:“阿瑪圖拉大監(jiān)察官�!�

    阿瑪圖拉在黑色泳衣外裹了層艷麗的輕紗。她已經(jīng)四十開外了,但堅持鍛煉,精力過人,有種嚴(yán)厲敏銳的氣勢,盡管此刻看起來很放松:“——確保周圍絕對安全?”

    她向周圍喧雜的酒吧環(huán)顧一圈,揶揄道:“是因為你的那個S級男朋友嗎?”

    “我們不是那么正式的關(guān)系�!鄙蜃闷届o地道,“他有他自己的事要忙。”

    成年人之間有了親密接觸但“不是那么正式的關(guān)系”,阿瑪圖拉以一種懂的都懂的表情點點頭,挑眉道:“其實我一直有個疑惑�!�

    沈酌直截了當(dāng)回答:“我與總署長沒有關(guān)系�!�

    “哦,我知道。上班要面對大老板已經(jīng)很夠了,晚上再面對大老板是會想要吐出來的程度�!卑攬D拉對不遠(yuǎn)處那戀戀不舍的侍應(yīng)生小哥回以一個輕俏的眨眼,做了個晚上再去找你的手勢,微笑說:“我只想問,如果你與尼爾森的政治聯(lián)盟將要瓦解,那么在即將到來的換屆改選上,我該怎么爭取到你手里那張選票呢?”

    沈酌失笑起來。

    “您很難爭取,尊敬的女士�!彼^頭望著阿瑪圖拉,似乎非常遺憾:“您精明理性且富于智慧,注定是個出色的領(lǐng)導(dǎo)人,因此沒那么好糊弄。水至清則無魚,我這條魚是很難在太清澈的水潭里存活的。”

    阿瑪圖拉意有所指:“也許,如果一條魚的胃口不那么大,它就可以更長久穩(wěn)定地在新水潭里存活……”

    沈酌微笑著轉(zhuǎn)向她,“也許我是一條食人魚�!�

    阿瑪圖拉高高地挑起眉,但還沒來得及說什么,遠(yuǎn)處傳來引擎由遠(yuǎn)而近的疾馳聲。

    緊接著幾輛改裝越野車停在沙灘上,十來個相貌不善的當(dāng)?shù)啬腥讼萝囘M(jìn)了酒吧,各自腰上別著匕首,肆無忌憚地挎著微沖。

    為首是個紋著花臂拉丁長相的男子,還挺年輕,但兇相畢露,上來就一把搡翻了門口的招待,原本還載歌載舞的酒吧客人見勢不好,都慌忙向四周避退。

    阿瑪圖拉奇道:“這又是哪一出?”

    沈酌隨手拽住慌慌張張跑出來的調(diào)酒師,聽對方用西班牙語嘰里呱啦一通才揮揮手,簡潔明了解釋:“當(dāng)?shù)厣哳^幫派來收保護(hù)費。”

    酒吧老板大概是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幫人的囂張氣焰,慌張地小跑出來塞現(xiàn)金,被為首那花臂拉丁男哐當(dāng)踹翻在地。大概是嫌棄錢少或者氣不順,幾個保鏢順腳又踹翻了桌椅酒箱,將侍應(yīng)生連人帶酒撞倒在地。

    “?”阿瑪圖拉一看要錢不夠還傷人,尤其還撞翻了賞心悅目的小翹臀,情緒不悅起來:“怎么難得有個空閑還要遇到這種事,當(dāng)?shù)乇O(jiān)察官是死了嗎?”

    “#¥%*&!”幾個保鏢立刻覓聲向兩人走來,嘴里罵罵咧咧著什么,又不老實地伸手往阿瑪圖拉身上摸。

    但他們根本碰不到阿瑪圖拉,在半空中就好像被無形的屏障擋住了,只見女監(jiān)察官微微一笑,字正腔圓回答:“FuckU�!�

    沈酌喝了口啤酒,并不想被卷入S級異能真主之輪恐怖的漩渦中,從容往后退了數(shù)步,下一刻卻被人從身后攔住了。

    那為首的花臂拉丁男走到他面前,帶著下流的笑容說了幾句什么,雖然口音太重聽不明白,但肯定不是什么干凈的意思。

    “……”

    沈酌意義不明地望著他,然后微微笑了一下,揚頭喝了最后一口啤酒。

    他仰起的脖頸修長膩白,那拉丁男明顯因為這個微笑而受到了極大的鼓勵,頓時興奮起來,把手伸向沈酌后頸,想要把他的頭按向自己。

    下一秒他只覺面前寒風(fēng)一閃——

    嘩啦!

    沈酌一酒瓶硬生生砸碎在他臉上,簡直又準(zhǔn)又快又狠,拉丁男頭破血流栽倒在地。緊接著沈酌從后腰拔出槍,眼底那興趣盎然的微笑竟然還沒有散,槍口對準(zhǔn)拉丁男的左腿膝蓋:砰!砰!砰!砰!砰!

    一發(fā)子彈就足以將普通人類肢體打斷,然而沈酌踩著腳下血肉,一發(fā)緊接一發(fā),直到打空彈夾,拉丁男的左腿被活活打成了滿團(tuán)爛番茄!

    所有人歇斯底里的狂叫響徹海灘,所有幫派保鏢都驚吼起來,同時架起微沖對準(zhǔn)沈酌。

    下一刻子彈從頭頂傾瀉而下——噠噠噠噠噠!

    火舌噴吐如狂風(fēng)暴雨,槍聲停下時,沈酌毫發(fā)無損站在原地,而那些幫派保鏢全都慘叫打滾,殘肢斷臂滾了一地。

    眾人頭頂,酒店二樓,四名監(jiān)察處狙擊手同時冷漠收槍,剛才還氣焰囂張的當(dāng)?shù)厣哳^幫,轉(zhuǎn)眼就成了滿地血流成河,為首那拉丁男連死活都看不出來了。

    四周靜默一秒,緊接著:“啊啊啊啊啊——!”

    沈酌從容換了個彈夾,對阿瑪圖拉禮貌地微微一笑,回答:“所以我確保周圍是絕對安全的�!�

    “……”阿瑪圖拉看著這個清雋俊秀的東方人,眉宇微微壓緊。

    她是個S級進(jìn)化者,不會對槍和子彈太大驚小怪了,但沈酌剛才那種開槍手法明顯跟常人不一樣,那是赤裸裸的過度殺戮。

    他也完全沒有要掩飾自己這方面血腥癖好的意思。

    一個過度漂亮還有些纖秀的人類,能躋身到如狼似虎、全員alpha的十大監(jiān)察官議會里來,他確實是一條喝血吃肉的食人魚。

    這時外面疾馳由遠(yuǎn)而近,十?dāng)?shù)輛吉普車唰唰唰停在酒吧門口。最前面那輛車身還沒停穩(wěn),就聽里面?zhèn)鱽硪宦暠┨缋椎耐戳R:“%@#¥*——”

    沈酌輕輕地啊了聲,忍俊不禁:“怪不得當(dāng)?shù)乇O(jiān)察不敢管�!�

    阿瑪圖拉定睛一看。

    只見車門打開,一個身形非常精悍的拉美裔男子沖下車,平時非常熟悉的面容此刻堪稱氣急敗壞,一個箭步?jīng)_上來,先二話不說狠狠一腳,踹得地上那斷了左腿的花臂男差點沒魂歸西天。

    “我叫你這丟人現(xiàn)眼不學(xué)好的玩意#&¥%*&!……”

    他足足大罵了幾分鐘,對著滿地打滾的幫派小弟宣泄完怒火,悻悻一捋袖子,手背上有個鮮紅的S。

    然后他轉(zhuǎn)向沈酌與阿瑪圖拉,擠出一個臉色鐵青的笑容:“兩位親愛的同事,我能冒昧問一句,我這不成器的弟弟是犯了什么死罪才被打成這樣的嗎?”

    “噢——”沈酌一手掩口,訝異而禮貌:“好久不見,這不是安東尼奧大監(jiān)察官嗎?”

    阿瑪圖拉瞟了他一眼,心說你這演技也太敷衍了。因為上個星期安東尼奧才給申海的財政預(yù)算投了反對票,兩人在總署議會上唇槍舌劍了得有半小時,要不是虛擬投影的話指不定當(dāng)時就打起來了。

    ——安東尼奧,全球十大監(jiān)察官中排位第四,最被人詬病的一點就是他出生于當(dāng)?shù)氐膸团杉易濉?br />
    關(guān)于他出身的新聞其實屢見不鮮,但他本人其實并沒有什么匪氣�?赡芤驗槿嗽饺笔裁淳驮綇娬{(diào)什么,安東尼奧平時很講究風(fēng)度,頗有點風(fēng)流雅痞的氣質(zhì),還喜歡標(biāo)榜自己對于文學(xué)、禮儀和戲劇方面的追求……當(dāng)然,眼下這種老臉丟光的情形除外,什么文學(xué)禮儀都顧不上了。

    “噢——我其實不太清楚。”阿瑪圖拉也一手掩口,遺憾地環(huán)顧周圍:“真是令人震驚的慘劇,我只知道這些人與酒吧發(fā)生了一點小沖突,然后您的弟弟與SHEN監(jiān)察產(chǎn)生了某種誤會,好像是吧。”

    “……”

    安東尼奧深吸一口氣,轉(zhuǎn)向沈酌:“我能請問一下是什么樣的誤會才導(dǎo)致了這種慘劇嗎?”

    沈酌誠懇道:“既然是誤會,也不必再提了,就讓它過去吧�!�

    過去你個頭!安東尼奧差點沒控制住當(dāng)場爆粗,每個字都是從牙根里擠出來的:“就算是誤會也不能就這樣隨隨便便算了,請允許我邀請SHEN監(jiān)察上門做一趟客,我的家人希望與您一對一解除這個誤會,可以嗎?”

    但凡換作平常他都不至于這么暴跳,畢竟沈酌是跟他同級的大監(jiān)察官,但問題關(guān)鍵在于,沈酌只是個人類而已。

    一個人類當(dāng)眾把他弟弟的腿打斷了,用的還是這么殘忍血腥的方式,安東尼奧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自己今天必須立刻找回場子。只要他退讓半分,這眾目睽睽之下的奇恥大辱就永遠(yuǎn)過不去了,以后他作為S級不僅顏面掃地,在當(dāng)?shù)丶亦l(xiāng)也得有好幾年抬不起頭來。

    “啊,真的嗎�!鄙蜃煤盟朴悬c無辜和困惑,“為什么?”

    安東尼奧牙根里清清楚楚嘎嘣!一聲,咬牙切齒一字字重復(fù):“——因為這是我弟弟!跟我一個爹!親弟弟!”

    “噢”沈酌這才意識到什么,然后唇角一彎,伸手在安東尼奧肩上拍拍:“弟弟而已,讓令尊再生一個嘛�!�

    “你……”

    沈酌略偏過頭,勾起的唇角就在安東尼奧耳際,在外人看來這是個親密到有點過度的距離,含笑聲非常清晰:“你爸生不出,你自己上也行啊。”

    那是個刻薄的挑釁,但姿態(tài)非常柔軟,換誰來心臟都得漏跳半拍。

    兩人距離太近了,安東尼奧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內(nèi)心循環(huán)默念三遍東方玄學(xué),然后閉上眼睛深深呼了口氣,有點狼狽地哼笑一聲:“你別以為這樣就能糊弄我,你……”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股巨力從沈酌身后襲來,單手掐著他的后肩頸,迫使他整個人踉蹌往后退了半步,緊接著落進(jìn)了一個熟悉的臂彎里。

    “喲,諸位,干嘛呢?”

    白晟手臂緊箍著沈酌肩膀,手臂肌肉繃緊到了相當(dāng)可怕的程度,連五指都向內(nèi)扣進(jìn)了肩頭皮膚里,但懶洋洋的腔調(diào)卻還帶著笑,戲謔地上下打量安東尼奧:“同事聚會開party嗎,怎么不帶我一個?”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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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2

    白晟。

    根本不用看進(jìn)化標(biāo)識,安東尼奧第一眼就認(rèn)出了這個可怕的S級。

    一直有傳言說這個姓白的跟沈酌關(guān)系非常曖昧,具體不知真假,但有一點安東尼奧是很清楚的:他自己不憷任何S級,但沒有人能剛過因果律。

    “……我們剛發(fā)生了一點誤會,不過現(xiàn)在誤會應(yīng)該是解除了�!�

    安東尼奧退后半步,露出一個彬彬有禮的笑容,露出四顆鋒利雪亮的牙齒,揮手示意那幫手下過來:“很高興認(rèn)識你,白先生�!�

    安東尼奧手下的人素質(zhì)明顯比混幫派的要高太多了,立刻從酒吧外一擁而入,先把血泊里那個氣息奄奄的拉丁男放到擔(dān)架上,然后迅速清走滿地幫派保鏢,甚至還潑水清理了地面、擺好了桌椅。

    眨眼功夫周圍恢復(fù)如常,仿佛剛才那場血腥槍擊從沒發(fā)生過。

    “那么,我們就先告辭了�!卑矕|尼奧隨手解下腕間的白金表,輕輕丟給大氣不敢出的酒吧老板,示意權(quán)當(dāng)今晚的賠償,然后向白晟禮貌點頭:“期待下次與您見面�!�

    然而他還沒轉(zhuǎn)身走人,只聽白晟笑了聲,那笑聲懶洋洋地:“別啊,打聲招呼就走了嗎,那多不好意思?”

    “……”安東尼奧內(nèi)心咆哮你XX還想請我喝酒不成,你小子別太得寸進(jìn)尺!然后溫聲細(xì)語問:“還有什么事嗎?”

    白晟單手摟著沈酌,用一種息事寧人的笑容沖他眨了眨眼:“沒事,哥們,我請你喝酒�!�

    一行人轉(zhuǎn)到了海灘盡頭處的另一家酒吧,環(huán)境更加昏暗,氛圍也更加熱鬧。白晟說請是真請,讓招待給安東尼奧手下所有人都點了一圈,然后叫了兩杯特調(diào)烈酒,倚在吧臺邊,笑著跟安東尼奧碰了下,問:“我們沒事了?”

    安東尼奧吃了個大虧但也無計可施,悻悻道:“沒事了�!比缓笱鲱^將烈酒一飲而盡。

    白晟笑著喝了酒,拍拍他的肩:“好好玩,記我賬上。”然后放下空杯,轉(zhuǎn)身擠進(jìn)人群。

    不遠(yuǎn)處沈酌與幾位女監(jiān)察官坐在一張高腳桌邊,應(yīng)該是在商量工作的事,不知為何氣氛異常和諧,白晟走過去時正聽見阿瑪圖拉的聲音:“……你怎么對安理會那個卡梅倫那么感興趣?我知道他,不過卡梅倫應(yīng)該只是他的化名。他本名和出身都沒人知道,據(jù)說二十年前參與過安理會下屬的某項機密研究,但最終不了了之,就改名換姓從政了,一路爬到現(xiàn)在這個高位上……”

    這時她瞟見白晟,話音一停:“喲,帥哥!”

    沈酌回過頭,緊接著肩上被搭了一只手,白晟笑吟吟問:“怎么不理我啊,SHEN監(jiān)察?”

    兩人一個對視,酒吧亂七八糟的燈光打在白晟側(cè)臉,嘴邊帶著玩世不恭的笑意,眼底卻沉而幽深。

    沈酌笑起來,掌心按住白晟壓在自己肩頭的手背,用中文輕聲道:“別在這里。去那邊我陪你喝一杯�!比缓蠓浅W匀坏卣酒鹕�。

    其余三位女監(jiān)察官都若無其事,好似完全沒看見兩人之間的暗流洶涌,阿瑪圖拉只敲了敲桌面提醒:“待會十點,別忘了啊�!�

    沈酌簡潔明了回答:“知道,我待會通知安東尼奧。”

    他反手在白晟背上拍了拍,像安撫一頭皮毛豐厚的雄狼。

    頭頂音樂震耳欲聾,舞池四面燈紅酒綠,擦身而過的人群都在忘情扭動。沈酌本意是把白晟帶到無人注意的角落,但在路過安全通道時,白晟猝然發(fā)力一把將他拽出后門,一下抵在了磚墻上。

    后巷冷清無人,崎嶇青磚泛著微光,遠(yuǎn)處傳來大海模糊的漲潮聲。

    “聊什么呢,那么開心?”白晟把沈酌困在自己懷抱與磚墻之間的空隙中,微笑著問。

    這個姿勢迫使沈酌不得不向后仰頭:“總署修建了新的高壓密封倉,要轉(zhuǎn)移一批進(jìn)化源隕石,押運方案非常復(fù)雜。正好幾個監(jiān)察官都在這,待會十點碰面商量一下押運安排�!�

    “沒問你這個�!卑钻梢恢皇职丛诹松蜃脗�(cè)腰,掌心溫度火燙,貼在他耳邊問:“我來之前你跟那同事聊什么呢,有說有笑的,讓我也聽聽?”

    身后就是堅硬的磚墻,身前是白晟炙熱的懷抱,連腰胯都被強行抵住。

    這種連一張紙都插不進(jìn)來的距離,身體變化無可隱瞞,連血脈搏動都清晰可感。

    “……拉美轄區(qū)跟亞洲轄區(qū)一直有很大利益沖突,安東尼奧給我的提案投過三次否決票,我一直想找機會給他個教訓(xùn)。他那個弟弟是他爸跟情人生的,沒感情,但關(guān)乎他自己的面子�!�

    沈酌抬手按在白晟結(jié)實的頸窩處,把他略微按向自己,幽邃秀麗的眼底仿佛蘊著水,輕聲說:“監(jiān)察官之間很多擺在面上的事,其實背地里都有其他原因。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

    兩人近距離對視,半晌白晟微微瞇起眼睛,終于問出了內(nèi)心真正想知道的:“他要帶你走的時候,你怎么不立刻喊我?”

    對方是個強大的進(jìn)化者,但沈酌只是人類。但凡任何人類這時候都應(yīng)該理所當(dāng)然地喊男朋友過來撐腰,那句“我對你來說到底算什么”幾乎要脫口而出,但S級的喉結(jié)輕微一動,強忍回去了。

    “我以為你不在。”沈酌直視著白晟的瞳孔,“我以為你有自己的事要忙。”

    白晟難以察覺地安靜了一瞬。

    沈酌偏過頭,嘴唇貼在他唇角微微摩挲,安撫地低聲道:“沒事了,嗯?”

    “……”

    白晟低頭含住那微涼的薄唇,隨即親吻深入,探進(jìn)齒列。緊接著他雙手驟然一用力,把沈酌整個抱起來,膝蓋抵入他大腿之間,一只修長的手幾乎能掐住他半側(cè)腰際,籍以這個姿勢把沈酌騰空抵在了磚墻上。

    他騰出另一只手掐著沈酌下頦,動作急切強硬,迫使那高高在上的美人不得不更加張開牙關(guān)接受侵犯。

    仿佛是要急于證明兩人的某種關(guān)系,或者強調(diào)自己的某種權(quán)利。

    細(xì)微摩擦被鼻息湮沒,來不及吞咽的唾液沾濕唇角,直到分開時月光反射出潮濕的水跡。沈酌不住劇喘,嘴唇濕潤充血,整個人接觸不到地面,只能把臉埋在白晟頸窩,雙手按著他的肩膀來勉強維持平衡。

    身后酒吧人聲鼎沸,他們卻在靜寂的后巷身體相貼,充溢急促喘息。

    半晌沈酌沙啞地失笑:“……放我下來,你這混賬。”

    如鯁在喉的疑慮尚未解決,但氣氛總算借由這一吻而有所松動。白晟終于舍得松了手,又側(cè)過頭在他耳垂上含了一口,低聲說:“晚上我去找你�!�

    “晚上再說,你先找阿瑪圖拉打聲招呼,提醒她十點找我拿押運材料�!鄙蜃脩醒笱蟮溃安蝗粫r間太久她會以為我們躲在這里做什么了。”

    白晟也笑起來:“那你呢?”

    沈酌面色潮紅如血,眼底水光粼粼,抿了抿紅腫的嘴唇,言簡意賅:“找塊冰�!�

    白晟不由笑出聲來,低頭在他鼻翼親了一口,抽身進(jìn)了酒吧。沈酌原地站了會,才從后門進(jìn)去酒吧洗手間,在冷水下洗了把臉,一手用力抹去水珠,除嘴唇紅潤之外終于看不出太多異樣了。

    他轉(zhuǎn)身出了洗手間,招手問侍應(yīng)生要了塊冰,漫不經(jīng)心地含著嚼碎,目光穿過人群,準(zhǔn)確瞟見吧臺邊一道人影正準(zhǔn)備離開。

    沈酌隨意提高聲音:“安東尼奧!”

    安東尼奧整個人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轉(zhuǎn)過身,還沒來得及組織好語言發(fā)泄?jié)M腔憋屈,所有怒火就被沈酌迎面堵了回來:“還跟這生悶氣呢?”

    “那他媽好歹是我弟弟,你這人下手簡直——簡直——”安東尼奧悲哀地發(fā)現(xiàn)自己今晚好像把這句話重復(fù)了很多遍,問題是除這句話之外他也不知道還能說什么了。

    “你給我投過三次反對票,我要你弟弟一條腿,很公平。”沈酌一手隨意撐在吧臺邊,打響指給他叫了杯酒,挑眉道:“明年你的財務(wù)預(yù)算案我不投反對票了,行了吧?”

    安東尼奧內(nèi)心權(quán)衡三秒,斷然否決:“不行!那是我老爹最喜歡的那個小媽生的,要加錢!”

    “那你找你老爹最喜歡的那個小媽再給自己弄個弟弟就是了,何必動肝火�!�

    安東尼奧老臉一紅:“你他媽在說什么?我可是個正經(jīng)人,我……”

    沈酌探身而來,拍了拍他的肩,戲謔一勾唇角。

    “成年人了,難得這么美好的夜晚,你確定要浪費在跟我彼此沖突上?”

    身側(cè)是縱情狂歡的舞池,吧臺燈帶璀璨動人,自下而上地映著沈酌側(cè)臉。議會上那個冷酷譏誚、不茍言笑的大監(jiān)察官,此刻卻眼睫略微上挑,眼底盈盈帶著一絲笑意,安東尼奧甚至能從對方瞳孔里看見自己的倒影。

    “……”他舌根有點發(fā)干,但生怕是自己的錯覺,口氣還是強硬的:“那你想怎么樣?”

    沈酌瞥著他,微微笑著,沒有說話,只接過酒保推過來的威士忌仰頭一飲而盡,然后將一張酒店房卡壓在空杯下,從吧臺上推給安東尼奧。

    “!”

    剎那間安東尼奧心跳都震了一下,直勾勾盯著那張房卡,說不出一個字來。

    ——我X,不是我的錯覺,他真對我有意思嗎?

    雖然說高層這種事很常見,但這種天降大運真能落我頭上,沒搞錯吧?

    話說回來他跟那姓白的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是不是他覺得我魅力也挺大的?我應(yīng)該趕緊接受邀請還是再試探下?

    沈酌對安東尼奧那精彩紛呈的表情視若不見,站起身一整衣襟,在擦肩而過那一瞬間略偏過頭,輕聲伴隨濃郁酒香:“十點一刻�!�

    然后他大步走進(jìn)狂歡人群,DJ音樂震耳欲聾。

    遠(yuǎn)處,阿瑪圖拉隔空投來一個詢問的眼神,沈酌淡定地打了個ok的手勢,意思是我絕對已經(jīng)把會議通知到位了。

    ·

    他們并沒有耽擱太久,九點半不到沈酌就去跟幾位女監(jiān)察官簡單打了聲招呼,在對方揶揄的視線中與白晟一同離開了酒吧。

    還好有先見之明訂了兩間房,沈酌回了自己的房間,換上襯衣領(lǐng)帶長褲,迅速回了幾封工作郵件。到十點時阿瑪圖拉等三位監(jiān)察官敲門進(jìn)來,迎面先左顧右盼:“白先生不在嗎?”

    沈酌熟練而不帶感情:“進(jìn)化源隕石與軍火無異,押運方案屬于國際監(jiān)察總署一級機密,不應(yīng)有任何外人在場。”

    “……”

    阿瑪圖拉回頭掩口小聲說:“這時候又‘外人’了�!�

    另兩位監(jiān)察官回以一個懂的都懂的微妙表情。

    “白先生就在隔壁房間,想從申海挖墻腳的話可以等會議結(jié)束后盡管去試。”沈酌完全清楚自己的同事在打算什么,起身將幾張押運方案材料分別遞給幾位監(jiān)察官,淡淡道:“我誠心向諸位送上良好的祝愿�!�

    阿瑪圖拉一撇嘴角不以為意,突然想起已經(jīng)十點十分了:“安東尼奧呢?”

    “遲到了吧�!�

    “不會賭氣缺席吧?”阿瑪圖拉疑道。

    也許是光影的緣故,有那么一瞬間,她覺得面前這位SHEN監(jiān)察似乎唇角微微一勾,但也仿佛只是錯覺。

    “不會”沈酌漫不經(jīng)心道。

    果然話音剛落,走廊上傳來一陣由遠(yuǎn)而近的腳步聲,緊接著來人停在門前,卻沒有立刻敲門,而是停頓了片刻。

    阿瑪圖拉:“?”

    房間門外,特意提前片刻以示重視的安東尼奧呼了口氣,循環(huán)默念三遍東方玄學(xué)也不是我能抗拒的,終于做好最后的心理建設(shè),又緊張地整整衣襟袖口,然后拿出房卡貼了一下。

    紅燈。

    又試一次,還是紅燈。

    消磁了?

    安東尼奧萬萬想不到沈酌給的這張卡從一開始就是白晟那個房間的。激動和緊張讓他失去了平時那種敏銳,下意識咳了聲清清嗓子,紳士地抬手在門上輕敲了兩下。

    叩叩。

    房間里,阿瑪圖拉不明所以,隨手把門一開。

    門外,安東尼奧一身正裝,還做了個發(fā)型,懷里是一瓶昂貴的香檳酒,與一屋子同事面面相覷,表情微呆。

    這并不是最可怕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手上——如果他扛著一筒火箭炮公然上門謀殺沈酌可能都好點,問題是他手里舉著一支鮮紅欲滴的玫瑰花。

    死亡般的氣氛籠罩著整個酒店房間,半晌阿瑪圖拉帶著夢游般的表情抬手掐了下自己的人中。

    安東尼奧徒勞地張開嘴又閉上,張開嘴又閉上,重復(fù)了好幾次都愣沒擠出一個詞,直到沈酌不輕不重地咳了聲,語調(diào)冷靜毫不意外:“監(jiān)察官手冊,全球通用款,3.26�!�

    “………………”

    一剎那間醍醐灌頂,安東尼奧已經(jīng)知道他要說什么了。

    “當(dāng)大監(jiān)察官投出反對票時,需確認(rèn)反對者與提案者無利益關(guān)系,無私人恩怨,尤其無情感糾葛,否則將取消其一票否決權(quán)�!�

    “誠請諸君見證�!鄙蜃美涞�,“從此只要是安東尼奧大監(jiān)察官投出的反對票,都對申海一概失效了。”

    “……”

    安東尼奧從表情到心臟再到靈魂都碎成了無數(shù)片,他瞪視著沈酌,恨不得此刻手里拿的真是火箭炮,半晌才擠出難以置信的聲音:“就為了這?”

    沈酌略微挑起一邊眉梢,那是個冷漠的困惑神情,意思是那不然呢。

    “不,我不同意”安東尼奧垂死掙扎:“這不能算私人糾葛,這不構(gòu)成一票否決權(quán)的充分豁免標(biāo)準(zhǔn)!”

    “咳咳”阿瑪圖拉大監(jiān)察官適時打斷,尷尬而不失禮貌:“這算,他有物證。”

    “什么物證?我明明還沒——”

    安東尼奧還沒來得及爆發(fā)靈魂質(zhì)問,所有人視線再次投向了他手里那支可怕的紅玫瑰,表情不言而喻。

    “……”

    這時咔噠一聲,隔壁房門被打開了。

    安東尼奧霎時意識到一件真正恐怖的事,但此刻根本無法做出任何反應(yīng)。一條手臂從身后猝然箍住他咽喉,那簡直是難以想象的恐怖巨力,把他整個人硬生生拖行十余米,然后哐當(dāng)!

    巨響撼動走廊,安東尼奧整個后背重砸上墻。

    緊接著,白晟單手攥著他衣領(lǐng),把他整個人懸空提了起來。

    “哥們”白晟臉上是帶著笑的,但他的眼神足以讓任何人看了都一股森寒直躥腦頂:“你是想和我單獨聊聊嗎?”

    剎那間安東尼奧的第一反應(yīng)是惱羞成怒,畢竟S級雄性的競爭本能深入骨髓——但下一刻,他眼底映出白晟掌心乍現(xiàn)的寒光,立馬意識到那是什么,從頭到腳都完全清醒了。

    他不想跟被奪偶的狼王單獨聊聊,他只想禮貌而圓潤地迅速離開,越快越好。

    “……對不起,雖然我不算完全無辜,但我真不知道你是他男朋友。”

    安東尼奧雙手奉上玫瑰和酒,在咽喉的巨力壓迫下艱難道:“送你了,不用謝,祝你跟你男朋友擁有一個美好的夜晚�!�

    ·

    與此同時,酒店房間,阿瑪圖拉緩緩回頭看著沈酌,表情多少有點復(fù)雜:“……你知道他要是沒帶那支玫瑰花,或者哪怕他帶的是其他任何花,都可以辯稱為正常社交而不構(gòu)成一票否決權(quán)的充分豁免標(biāo)準(zhǔn),對吧?”

    沈酌禮節(jié)性地攤了下手,表示當(dāng)然知道。

    “那你還……”

    “小賭怡情罷了�!鄙蜃貌懖惑@,“又不損失什么。”

    阿瑪圖拉無言片刻,給他比了個大拇指。

    酒店走廊傳來腳步聲,白晟打發(fā)走安東尼奧,回到了房間門口。

    他的情緒自控能力真是成熟到可怕,這么短短一會功夫就已經(jīng)完全冷靜下來,光從表面簡直看不出任何情緒,轉(zhuǎn)向幾位女監(jiān)察官,做了個彬彬有禮的征詢表情:“諸位是否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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