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祝真既后悔方才的優(yōu)柔寡斷,又覺得心虛,生怕被他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勁,主動勾住他的脖頸,親昵地蹭了蹭俊朗的臉:“阿紹,你對我真好。”
封紹偏過頭輕吻她的臉頰,抱歉道:“你的身體還沒養(yǎng)好,我不該帶你過來的,咱們在山上住一個晚上,明天一早就回家�!�
祝真被他這一吻惡心得夠嗆,僵硬地點點頭,等他往駕駛位走的時候,用力搓了搓手背上的雞皮疙瘩。
一個小時后,他們來到山頂?shù)囊蛔鶆e墅。
這別墅被高大茂盛的楊樹和盤旋虬結的藤蔓所包圍,共有兩層樓,采用歐洲風格的設計,立柱、浮雕、壁畫、裝飾,統(tǒng)一采用了沉悶壓抑的暗色調(diào),靠近道路的外墻上又掛了十幾張詭異扭曲的黑色面具,乍一看陰森森的。
最為古怪的是,每一扇窗戶外面都用堅固的鐵欄桿包得嚴嚴實實,欄桿之間的空隙不到巴掌大小,連一只貓也鉆不過去,像一個個戒備森嚴的牢籠。
微風吹過,長勢正旺的楊樹葉子發(fā)出“嘩啦啦”的響聲,祝真忽然想起楊樹的另一種叫法——“鬼拍手”。
三男三女站在烏黑厚重的別墅大門前,女孩子穿著款式不同的白裙子,男孩子穿著和封紹相似的白衣黑褲。
他們臉上掛著如出一轍的笑容,對祝真和封紹高聲叫道:“Surprise!歡迎來到鬧鬼別墅!”
美夢成真·祝真篇(4)鬧鬼別墅
祝真下意識后退一步。
封紹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站在最前面那個短發(fā)女生迎上來,笑嘻嘻地抱住祝真的胳膊,問道:“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這是我們花了好大力氣找到的地方,租金可不便宜呢!”
另一個耳朵上戴著銀質(zhì)耳釘、看起來痞痞帥帥的男生從身后變出一大束白玫瑰,遞到祝真手中,笑道:“我剛才進去看了看,里面有好幾個不同主題的密室,恐怖場景很逼真,音效和燈光也不錯,待會兒可以體驗一下�!�
他看著祝真的眼神有些熱切,解釋道:“聽說你們在實驗室里遭遇了很多事,精神應該很緊張,我們就想了這個辦法幫你們解解壓,放松放松。祝真,你沒生氣吧?”
祝真擠出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搖搖頭道:“沒、沒有,謝謝你們的好意�!�
在幾個人的簇擁下走進去,祝真慢慢了解到,短發(fā)女生是和她關系最好的閨蜜葉書君,耳釘男生叫楊鋒,和那對長相養(yǎng)眼的小情侶都是自己的大學同學。
而另外兩個年紀稍大些的,男的叫曾修遠,女的叫譚采珊,是一起長大的發(fā)小。
他們都算同齡人,比較談得來,聽葉書君說,在祝真被伊甸園實驗室?guī)ё咧�,也像這樣出來玩過好幾次。
推開沉重的鐵門,大廳空闊且昏暗,只有墻壁上零零散散分布著的幾個燭臺,有氣無力地發(fā)出微弱的光亮。
祝真找到寬大的皮沙發(fā),剛剛坐進去,便驚慌地跳起來,在夾縫里摸索了好半天,掏出個瞎了眼斷了手的芭比娃娃。
那娃娃的皮膚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質(zhì)做成的,摸起來又軟又韌,很像人皮,嘴角還沾著可疑的血跡。
她連忙將娃娃丟到一邊,神經(jīng)始終處于緊張狀態(tài),警惕地打量四周環(huán)境。
客廳很大,呈規(guī)規(guī)整整的長方形,家具卻很少,除了一張沙發(fā)、幾張椅子,別無它物。
頭頂懸著繁復華麗到過了頭的巨大吊燈,腳下鋪著深紅色的地毯,墻邊的地上模模糊糊地躺著幾個氣球狀的圓形物體,空氣中彌漫著腐朽到有些發(fā)酸的味道,令人透不過氣。
客廳盡頭有一條狹窄的走廊,兩側各有幾個房間,門前用暗熒熒的紅光標注著不同密室的名字——
“喪尸監(jiān)獄”、“玩偶之家”、“詭鐘”、“奇妙照相館”……
祝真一向怕鬼,看到這些耐人尋味的名字,只覺脊背一陣陣往上竄涼氣。
靈異、恐怖等元素,她在之前的副本里已經(jīng)體驗了個夠,這次實在不想再自討苦吃。
葉書君很興奮,和那對小情侶商量了幾句,選定了“奇妙照相館”的密室,對祝真招手:“真真,我們一起玩這個吧!”
“不不不!”祝真連連擺手,指了指自己的腿,“我有點累,想在這里休息會兒,你們先玩,不用管我!”
曾修遠和譚采珊則對“玩偶之家”的密室更感興趣,向封紹發(fā)出邀請。
封紹拿出一早準備好的鮮切水果和便當,擺在祝真面前,扮演溫柔體貼的完美男朋友,微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fā),道:“不了,你們?nèi)ネ姘桑以谶@里陪真真�!�
曾修遠轉(zhuǎn)向楊鋒道:“那小楊呢?要不要一起?這個主題要求至少三人,我們兩個沒辦法玩��!”
楊鋒看看祝真,有些不情愿,卻還是答應下來。
眼看他們?nèi)齻人走向密室,祝真驀然回過神,頭皮發(fā)麻,暗叫糟糕。
密室逃脫的關卡一般都具備一定難度,沒一兩個小時出不來。
他們都離開的話,便意味著這么陰森的環(huán)境里,只剩下她和封紹兩個人。
一時之間,她甚至分不清楚,到底是披著封紹面具的怪物可怕,還是驚悚詭異的鬼屋更可怕些。
祝真咬咬牙,出聲叫道:“等等!”
她快步追過去,笑道:“我也沒那么累,玩偶聽起來很有意思的樣子,咱們一起進去吧�!�
生怕封紹跟過來,她動作飛快地推著楊鋒等人走進密室,一把帶上房門。
解密環(huán)節(jié)設計得很復雜,恐怖場景也布置得非常逼真,地上布滿殘肢斷腳,還有死不瞑目的頭顱來回滾動。
然而,祝真畢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
在其余三個人都一籌莫展的情況下,她克制住恐懼,從一個丑陋的兔子玩偶肚子里找到關鍵線索,打開通往暗道的密碼鎖。
在狹窄昏暗的地道里爬行,因著右腿的殘缺,祝真速度很慢。
楊鋒跟在她身后,時不時扶她一把。
他開口問道:“祝真,你什么時候回學校?”
男孩子表現(xiàn)出來的好感很明顯,祝真頓了頓,回答道:“再休息幾天就回去,有事么?”
“沒、沒事。”楊鋒的臉紅了紅,過了幾秒鐘又開了口,“你落下的功課,我都做了筆記,等回學校之后,可以幫你補課�!�
祝真笑著道謝。
又破解了幾個謎題,成功打開通往走廊的另一個門,曾修遠和譚采珊同時松了口氣。
曾修遠豎起大拇指,夸贊祝真道:“真真,可以�。∥矣浀媚阋郧白钆鹿砹�,沒想到現(xiàn)在膽子這么大!”
他的嗓門很大,順利傳到坐在沙發(fā)上閉目養(yǎng)神的封紹耳朵里。
封紹睜開眼,往他們的方向看過來,面容模糊在昏暗的底色里,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祝真做出副力不能支的樣子,抬手扶住墻壁。
“祝真,你怎么了?”楊鋒最先發(fā)現(xiàn)她的不對勁,蹲下身看了看擦破皮的膝蓋,自問自答地得出結論,“是腿疼吧?我扶你去沙發(fā)上休息�!�
祝真點點頭,靠進楊鋒懷里,由他支撐著大半個身體的重量,慢慢往外走。
這姿勢過于曖昧,女孩子溫熱的呼吸撲到楊鋒脖子上,身子又香又軟,他的面孔瞬間漲得通紅,有些心虛地看了封紹一眼,卻將祝真的胳膊抓得更緊。
封紹一動不動,眼神冷冷的,像是把包括她在內(nèi)的所有人,都當做徹頭徹尾的陌生人。
祝真心中隱秘的希冀在這次的試探中灰飛煙滅。
如果他是真正的封紹,抑或身體里有一些殘存的意識,看到她和別的異性這樣親昵,怎么也不可能無動于衷吧?
最后,還是曾修遠看不過去,主動提醒道:“封紹,發(fā)什么愣?還不快過來照顧真真?”
封紹這才站起身,將祝真從楊鋒手里接過,找出碘酒和創(chuàng)可貼,幫她做簡單的消毒處理。
又過了大半個小時,葉書君和那對小情侶才從密室里連滾帶爬地逃出來,一個個嚇得面無人色。
他們坐在沙發(fā)里互相交流體驗,曾修遠一個勁地夸祝真膽大心細,楊鋒也跟著附和,葉書君又是個活躍氣氛的高手,幾個人聊得無比熱鬧,將別墅帶來的壓抑感迅速驅(qū)散。
祝真緊繃的神經(jīng)漸漸放松下來。
用過晚飯,天色漸漸黑透。
樓上共有四個房間,小情侶一間,曾修遠和楊鋒一間,譚采珊和葉書君一間,祝真和封紹一間。
聽到這樣的安排,祝真臉色一變,拉著葉書君道:“我和你們擠一擠吧,咱們好久沒見,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葉書君當她是害羞,刮刮自己的臉,取笑道:“我倒是想,也得看你家封紹放不放人呀?封紹,你說呢?”
封紹不動聲色地看著祝真的背影,眼睛里始終藏著幾分困惑。
他牽住她嬌小的手,溫聲道:“三個人擠在一起的話,誰都睡不好,有什么話,以后有的是機會慢慢聊。真真,你說對不對?”
這是非要和她同眠的意思。
祝真強忍住甩開他的沖動,急中生智道:“我還不困,要不咱們再玩會兒吧?”
大不了玩到明天早上,她熬得住。
小情侶不愿意加入,黏黏糊糊地上樓享受二人世界。
曾修遠忙著和女朋友煲電話粥,譚采珊突然來了例假,身體不太舒服,先行回房休息。
只剩下她們四個。
葉書君眼睛一轉(zhuǎn),來了個好主意,神神秘秘地道:“你們玩過四角游戲沒有?”
祝真茫然搖頭。
幾分鐘后,客廳所有的蠟燭被吹滅,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祝真站在東北角,面朝墻壁,聽著窗外呼嘯而過的風聲和身后拖拖拉拉的腳步聲,腸子都悔青。
一只蒼白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與此同時,冰冷的氣息撲上她裸露在空氣中的后頸。
美夢成真·祝真篇(5)四角游戲
四角游戲的玩法很簡單。
將所有燈光熄滅,四個人分別站在房間的四個角落里,面朝墻壁,游戲過程中不能往后看。
游戲開始時,其中一個角的人沿逆時針向下一個人走去,輕輕拍一拍對方的肩膀,站在對方的位置。接著,被拍的人就按照同樣的方法往下走,拍第三個人的肩膀。
當?shù)谒膫人走到第一個人留下的空位時,需要咳嗽一聲,停留五秒,跳過這個墻角繼續(xù)往前走,直到拍到下一個人。
換言之,第一個移動的人——也就是此時站在祝真身后的葉書君,所留下的東南角永遠空缺。
單看游戲規(guī)則,并不覺得如何恐怖。
可祝真聽葉書君講了講相關的靈異事件,腎上腺素急劇飆升。
據(jù)說,有四個小學生在黑暗的房間里玩起這樣的游戲,剛開始一切都很正常,過了一段時間,卻忽然發(fā)現(xiàn),不再有人咳嗽。
這說明——每個角落都站著人。
可與此同時,走動的腳步聲并未停止,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朵。
那么,多出來的那個人是誰呢?
下一個拍你肩膀的,到底是人,還是鬼?
冰冷的呼吸撲到祝真的皮膚上,她本能地打了個哆嗦。
惡作劇成功的葉書君“噗嗤”一笑,很快又捂住嘴巴,竭力維持氛圍的驚悚感。
祝真僵著身子往客廳的西北角走。
今夜的月亮被重重云霧裹挾,暗得有些離譜。
高大的樹木和密密匝匝的鐵欄桿在中間又攔了一層,使得光線更加晦昧不明,地上時不時閃過長長短短的陰影,如同趁著夜晚四處游蕩的鬼魅。
剛走兩步,月亮陷入厚厚的云層里,面前一片漆黑。
祝真的義肢踢到什么圓滾滾的東西,發(fā)出很輕的“咔嚓”聲。
那東西滴溜溜滾到一旁,空氣中彌漫起微弱的香氣,像是剛剛綻放的薰衣草。
祝真的腳步頓了頓。
“真真,怎么了?”封紹在前方不遠處問道。
“噓——玩游戲呢,別出聲!”葉書君聞聲制止。
祝真定了定神,繼續(xù)往前走。
月亮慢吞吞地鉆出來,她看見封紹高大挺拔的背影。
踮起腳尖在男人肩上輕拍一下,男人抬起腳,往楊鋒所在的西南角走去。
很快走過一輪。
楊鋒經(jīng)過空缺的東南角,咳嗽一聲,幾秒之后,腳步聲又響起。
第二輪末尾,封紹的咳嗽聲也如約響起。
祝真擔心的“第五個人”的異象沒有發(fā)生,緊張的情緒略略緩解。
此時,她站在客廳的西南角,即將成為下一個咳嗽的人。
葉書君來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祝真吐出一口氣,走向空無一人的東南角。
她輕輕咳了一聲,停留幾秒,忽然覺得有些頭暈。
眩暈感來得快,去得也快,她揉了揉太陽穴,閉上眼睛又睜開,發(fā)現(xiàn)視野似乎變得清晰了些。
光線并沒有變亮,視力卻好像得到了提升,她看得清地毯上盤旋的花紋,看得清壁紙上暈染的一大團污漬。
祝真定了定神,往封紹的方向走。
她很快來到東北角,然而——
那里依然沒有人。
“阿紹?”祝真吃了一驚,有些迷茫地在原地轉(zhuǎn)了一圈。
沒有人回應她。
祝真急匆匆地朝下一個角落走,緊接著是再下一個,一分鐘之內(nèi)走了整整一圈,又回到原地。
比咳嗽消失還要可怕的事情發(fā)生。
所有的人都不見了。
這個偌大的客廳,只剩下她自己。
“阿紹!書君!楊鋒!你們在哪兒?快出來,不要跟我開這種玩笑!”祝真強壓著懼怕,提高音量呼喚他們的名字。
清脆的聲音觸及墻壁,反彈出翁翁的回聲,顯得她所在的環(huán)境越發(fā)空曠陰冷。
“阿紹!阿紹!”祝真又叫了兩聲,循著記憶走向分布著密室的走廊。
所有的密室也消失不見。
走廊兩側的墻壁上砌著黑漆漆的方磚,每一塊都厚重冰冷,祝真不信邪地屈起手指用力敲擊,并沒有出現(xiàn)預料中的空心回響。
“篤篤——篤篤——”悶悶的聲音令祝真開始懷疑,下午剛剛闖過的那一個密室到底有沒有真正存在過。
極致的安靜催化出更多的恐懼。
祝真的心臟跳得飛快,卻竭力保持鎮(zhèn)定,臉色只是微微發(fā)白,腳步堅定而有節(jié)奏。
她走到本該是通往二樓的樓梯位置,摸到一面結結實實的墻。
冷汗?jié)u漸滲出,祝真猜到什么,自墻上取下一支蠟燭,想了想又抓著鄰近的幾個燭臺挨個晃動一遍,找到一個底座不太牢固的,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拆卸下來。
燭臺是精鐵打造而成的,上寬下窄,握在手里很有分量,關鍵時刻說不定能用來保命。
她摸索出一個打火機,將燭火點燃,快步往大門走。
果不其然,別墅的門也被厚厚的磚墻代替。
整個黑暗空間,宛如一個更大的密室。
而她成為唯一的解謎者。
祝真暗罵一聲,握緊手中的燭臺,思索片刻,再度回到客廳的東南角。
一切似乎就是從她經(jīng)過這里時,變得不對勁的。
她看著空蕩蕩的四周,緊張地吞了口唾液,再度咳嗽一聲。
天邊的云層忽然消散,那一輪圓圓的月亮光芒大盛,變成詭魅的血紅色。
空氣中淡淡的花香轉(zhuǎn)為濃郁的血腥味,祝真手執(zhí)燭火仰頭,看見巨大的吊燈閃爍著妖異的光芒,不�;蝿樱坪蹼S時都要從頭頂落下來。
可外面的枝葉安安靜靜,根本沒有刮風的跡象。
前方傳來“吭哧吭哧”的進食聲,偶爾夾雜著“咯吱咯吱”的脆響。
有些像猛獸吞食幼兔,因著過度饑餓,將筋絡連同脆骨一同咬碎所鬧出的動靜。
祝真神情一凜,如臨大敵地屏住呼吸,猶豫了幾秒,決定主動出擊,探個分明。
月色已然很亮,為了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祝真將蠟燭吹滅,躡手躡腳地靠近聲源。
腳踩進厚厚的地毯里,觸感和白日里的感覺不同,黏膩又厚重,有“滋滋”的聲音從里面冒出,血腥味越發(fā)濃郁。
祝真克制住自己不去想地毯里到底有什么玄機,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向東北角——
也是游戲最開始時,她所站的位置。
方才還空空蕩蕩的地方,蹲著一個男人。
P.O文企鵝、㈡㈢.0⒉0㈥㈨㈣㈢0
男人的身材很標準,寬肩窄腰,穿著紅色上衣和黑色褲子,背對著她埋頭啃食什么東西,時不時發(fā)出“吸溜吸溜”的聲音,陶醉于眼前的美味,對她的接近一無所覺。
不,他穿的不是紅色上衣。
白襯衫浸透了鮮血,或許還不止一個獵物,才能染成這樣均勻又鮮艷的顏色。
祝真從上面往下看,發(fā)現(xiàn)他捧著的是人類的一截手臂,血肉損毀大半,白森森的骨頭杵在空氣中,露出不規(guī)則的斷茬。
之所以發(fā)出“吸溜吸溜”的聲音,是因為——他在吸吮里面的骨髓。
就在這時,男人察覺到異常,慢吞吞地扭過半張臉。
封紹的五官清俊又柔和,無論遇到多么驚險可怕的情形,都不會失態(tài),這會兒卻沾滿骯臟的鮮血,充斥嗜血的兇悍。
他把葉書君和楊鋒都吃了嗎?
祝真敏銳地自他腳邊血肉模糊的殘軀上辨識出葉淑君的裙擺。
荷葉形狀,本應是明媚活潑的設計,這會兒卻和污血混成一團,臟得不像樣。
祝真本以為自己會害怕,會尖叫,甚至像遇到天敵的羔羊一樣,四肢僵硬,動彈不得。
可一個又一個副本無形中極大地提高了她的承受能力和反應速度,動作快于思考,還不等男人咧開滿是獠牙的大嘴,露出窮兇極惡的一面,祝真便本能地高高舉起燭臺,向他的頭顱砸了過去。
她這一下,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美夢成真·祝真篇(6)浴缸驚魂
男人反應極快,抬手擋住她的攻擊。
燭臺重重砸上他的手臂,像是砸在硬度極高的金屬上,發(fā)出刺耳的碰撞聲,震得祝真自手腕到肩膀酸麻難忍。
他的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危險的怒吼,伸出另一只手,向祝真的臉龐揮舞過來。
懾人的寒風迫近,祝真倒退一步險險避開,后背被冷汗?jié)裢浮?br />
她的右手有些脫力,握不住燭臺,便用力扔到遠處,避免成為男人傷害自己的武器。
與此同時,她按下強烈的懼怕和驚慌,腦海中飛快地回憶起封紹教過的格斗技巧,雙手握拳,抬腿踢向?qū)Ψ矫骈T。
男人身手靈活得可怕,轉(zhuǎn)瞬之間和她過了五六個回合,一招一式中充滿了熟悉感。
祝真心生疑竇,動作慢了半拍,被男人敏銳地抓住破綻,鉗制著手腕帶到跟前。
聞到刺鼻的血腥味,抬頭看見心上人俊朗溫柔的臉沾滿污血與碎肉,憤怒壓過恐懼,祝真惱怒地睜圓杏眼,借著他的動作踮起腳尖,貼向不斷搏動的頸部大動脈,張大了嘴巴。
她要咬死這個披著封紹皮的怪物。
牙齒剛剛貼上粗糙的皮肉,男人已經(jīng)意識到她的意圖,捏緊她的手腕。
手骨幾乎被捏碎,傳來劇烈的痛感,祝真抽搐著眉眼,拿出同歸于盡的決心,不退反進,牙關用力合攏。
咬破皮膚的同時,眼角余光瞥見他身后開出一朵巨大的花。
那植物足有一人高,根莖粗壯,不帶一片葉子,僅在頂端迸出血紅的花朵,中間吐露猩紅的蕊,像嬰兒的嘴唇一張一合。
小嘴緊緊閉上,鼓起腮幫,下一刻猛然張開,“噗——”的一聲,腥臭且冰冷的液體噴了她滿頭滿臉。
祝真悚然一驚,眼睛下意識閉上,片刻之后重新睜開。
月亮恢復了原來的顏色。
空氣中無孔不入的腥臭味消失不見,地上也沒有什么殘肢斷臂。
客廳里的燭火重新點燃,借著飄忽的光亮,她看見封紹依然穿著那身白衣黑褲,手捂著不停流血的頸部,面沉似水地望著她。
“真真,真真你沒事吧?”葉書君手拿著一個空了的礦泉水瓶子,臉色蒼白,嚇得要哭,“咱們好好玩著游戲,你怎么突然用包包砸封紹?還撲上去咬他?”
祝真驚疑不定地看向方才拋擲燭臺的方向,發(fā)現(xiàn)地上果然躺著自己的包,拉鏈敞開,鑰匙、防曬霜、鏡子、口紅撒了一地,還有一本用來打發(fā)時間的,看起來分量頗重。
她摸摸自己的臉,上面并沒有黏膩的花液,而是礦泉水和冷汗交錯在一起的清澈液體,頭發(fā)濕答答地粘在耳際,裙子的前襟也濕了一大片。
“我……我剛才……”她轉(zhuǎn)過頭茫然地看了看安然無恙的葉書君和楊鋒,越過他們看見密室門口的牌子依然在閃爍。
一切都很正常。
封紹一直沒有說話。
空氣變得很僵滯,像被寒冷冰凍的末日,厚厚的冰層上,還在不停飄落著皚皚的雪花,天地之間不存在一絲活氣。
楊鋒從不遠處的地上撿起一個透明的玻璃球。
球體很漂亮,里面裝著大大小小的圓形顆粒,純白、粉紅、淺紫、鵝黃,充斥著滿滿的少女心。
薄薄的壁上碎裂出不規(guī)則的紋路,散發(fā)著微弱的香氣。
楊鋒辨識著上面的標簽,喃喃念道:“致幻球……是別墅布置的道具吧?祝真,你剛才是不是踢到了這個?”
葉書君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我說你怎么忽然發(fā)瘋,我們好幾個人都拉不住,要不是封紹讓我用礦泉水潑醒你,還不知道要鬧成什么樣子。”
祝真擦擦臉上的冷汗,猶豫片刻,走向封紹:“阿紹,你……你沒事吧?”
封紹的脊背繃得很緊,劍眉微微皺起,沒有回應她的關心。
這時,葉書君嘟囔了一句:“這致幻球真的能有這么大的作用嗎?真真,你該不會是在故意嚇唬我們吧?”
聞言,封紹往祝真身上多看了一眼。
出了這么場意外,誰都沒有心情繼續(xù)玩下去。
祝真跟著封紹來到二樓的臥房,拿出藥棉和紗布幫他處理傷口。
房間很大,配備獨立的衛(wèi)生間,里面還有浴缸,家具卻少到令人發(fā)指,除了兩米寬的大床和款式老舊的梳妝臺,連條凳子都沒有。
祝真跪坐在床上,用藥棉小心翼翼地吸干凈頸側的血液,見傷口并不深,這才悄悄松了口氣。
她心有余悸地打量著封紹,生怕他突然變臉,再度發(fā)動襲擊。
封紹回了個冷淡的眼神,掃過因為被礦泉水濕透而半遮半露的胸衣輪廓,觸電似的挪開目光,指指浴室的方向:“你先去洗澡,別感冒了,我自己可以包扎�!�
祝真正因和他共處一室而感到憂慮,聞言立刻站起身,想了想又過意不去地道:“阿紹,對不起,剛才我……”
“沒事�!狈饨B有些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眉眼間寫滿了疲倦。
祝真愣了愣,明明知道眼前的是個冒牌貨,還是忍不住生出難過的情緒。
如果是封紹在這兒,一定舍不得這么對她。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封紹緩了緩神色,僵硬地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腦袋,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快去吧�!�
祝真抱著換洗的睡裙來到衛(wèi)生間,將門從里面反鎖,發(fā)現(xiàn)淋浴的花灑壞了,只好打開浴缸上面的水龍頭,調(diào)試水溫。
接了大半缸的水,她脫掉衣服、卸下機械臂,扶著缸沿坐進去,溫熱的水流熨帖每一寸肌膚,舒服地嘆了口氣,緊張的精神這才得到緩解。
思考著封紹身上的疑點、這幾日發(fā)生的事、系統(tǒng)的險惡居心,熱氣蒸騰,祝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身體漸漸下滑,沒入漸漸變涼的水中。
“咕嚕�!蓖铝藥讉泡泡,祝真很快驚醒,鼻腔中灌入大量水流,難受地胡亂撲騰。
兩只手臂掙扎著從水里伸出,攀向浴缸邊沿,左腿也向下彎曲,蹬著底部借力,把自己往上送。
可是,奇怪的,本來尺寸正常的浴缸,好像忽然變成漫無邊際的大海,她使出吃奶的勁頭,雙手到處摸索,卻沒有抓住任何可以攀附的著力點。
缸底也滑得厲害,如同涂滿肥皂,又刷了一層橄欖油,怎么都使不上力氣,反而一直打滑,跌得更深更重。
眼前因缺氧什么都看不清楚,祝真心中生出瀕死的絕望感,見實在無法完成自救,便用力在水面拍出白色的水花,期盼著這種不尋常的動靜能夠驚動封紹,讓他出手相救。
可他真的會救她嗎?
且不提他本來懷抱的惡意,單說她方才在樓下差點殺死他的舉動,便足夠讓他袖手旁觀,甚至對她的死拍手稱快吧?
可能過了一兩分鐘,也可能只有幾秒,祝真已經(jīng)開始眩暈,神智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涂。
封紹終于在外面敲了敲門,聲音微啞:“真真,怎么洗這么久,你沒事吧?”
她來了精神,更加用力拍打水面。
封紹聽到反常的動靜,猶豫片刻,抄起床前復古式樣的臺燈,用力砸向磨砂玻璃門。
看到在浴缸里翻騰的嬌小人影,他臉色遽變,伸出雙手把濕淋淋的祝真撈出來,毫不費力地抱在懷里。
祝真緊揪著他沾著血漬的衣襟,劇烈嗆咳著,吐出幾口水,鼻子又酸又脹,內(nèi)心充滿劫后余生的后怕,實在忍不住,小聲抽泣起來。
即使緊緊抱著她的只是一具軀殼,還是不妨礙她將他短暫地當成本尊,泄露出內(nèi)心的脆弱。
“嚇……嚇死我了……缸底好滑,我怎么都爬不出來……”她抽抽噎噎地說道。
感知到懷里女體的嬌軟嫩滑,封紹的身體僵了僵。
他看著風平浪靜的浴缸,大小只能說是中等,成年人輕輕松松便可坐起來,實在構不成淹死她的條件。
眼神幽暗地盯著不著寸縷的少女,閃過幾分懷疑。
美夢成真·祝真篇(7)鏡中影
將祝真抱回大床上,封紹頗具紳士風度地移開目光,將干凈的浴巾遞給她。
祝真已經(jīng)恢復冷靜,對方才在浴室里經(jīng)歷的異象有所保留,用浴巾將光裸的身體緊緊包裹起來,只說是因為腿腳不便,不小心出了意外。
封紹并沒有多說什么,將她的換洗衣物取了過來,避嫌地走進衛(wèi)生間洗漱。
總是溫柔的眼眸褪去偽裝,變得防備又冷漠,他趁祝真不注意,蹲在浴缸前,左手探進已經(jīng)變涼的水里。
手掌觸及缸底,材質(zhì)并不算太過光滑,甚至因為年久老化,帶著點兒粗糙的沙礫感,怎么也不至于“爬不出來”。
他換好灰藍色的家居服走出去,祝真已經(jīng)套上睡裙,躺在大床的另一側,嬌小的身子緊緊挨著床沿,好像下一秒就要掉下去。
別墅的溫度很低,不僅不用開空調(diào),睡覺的時候恐怕還要蓋上一層毯子。
床的這一側微微下陷,封紹躺上去,對祝真張開懷抱:“真真,過來�!�
祝真心里一跳,拿不準他是不是看出了自己的反常,磨磨蹭蹭地往他的方向挪了挪,被他一把拉入懷里,緊緊抱住。
“剛才嚇壞了吧?”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醇厚又溫和,像極了那個總是耐心地保護她、教導她、陪伴她的人。
祝真的眼圈紅了紅,輕輕點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被男人的下一個動作嚇得險些跳起。
他翻身壓住她,目光溫柔,右手慢慢撫過她的臉,一條腿頗具性暗示意味地擠進她雙腿之間,聲音啞了好幾個度:“真真,我們是不是很久沒做了?”
祝真的脊背僵硬如石,卻不敢做出太明顯的排斥舉動,小手害羞地推了推他,道:“改……改天好不好?”
“我今天有點兒累�!彼龎鹤喩韨鱽淼牟贿m感,柔弱無害地編織合理借口,“再說……咱們之前都是在副本里面做的……現(xiàn)實里應該還是第一次,我怕疼……”
封紹定定地看著她的眼睛,語速很慢,帶著層薄繭的指腹曖昧地刮蹭她耳后的敏感帶:“真真,我總覺得,自從醒過來以后,你對我疏遠了很多。”
“你能告訴我,你在想什么嗎?”他俯下身,柔軟的唇吻向她白凈的小臉。
祝真覺得,即使在幻境中和那個吃人的怪物搏斗廝殺,也不會比這一刻更可怕。
她悄悄咽了口口水,竭力保持微笑,甚至主動摟住他的脖頸,偏過頭回吻他。
頂著好像要把她從外到里分析個透的眼神,她嬌嗔道:“你在胡說些什么?我怎么可能疏遠你?阿紹,是不是你受系統(tǒng)的影響太大,還沒完全恢復過來,才這么多思多慮的?”
封紹又看了她一會兒,終于往后退了退,輕笑道:“或許吧�!�
他摸摸她的頭發(fā),在有些汗?jié)竦聂W角停頓片刻,不動聲色地道:“真真,快睡吧,�!�
“�!弊U嫒缑纱笊�,連忙閉上眼睛。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沉悶的鐘聲驚醒。
意識還滯留在混沌的夢境里,她恍恍惚惚地半睜著眼睛,聽見樓下的座鐘“咚——咚——咚——”報時,聲音渾厚,震得大腦嗡嗡作響。
連敲十二聲,一切重歸寂靜。
許是睡前喝多了水,祝真覺得小腹憋脹,和對衛(wèi)生間的恐懼斗爭了一會兒,終于認命地爬起身。
上完廁所,她暗暗松了一口氣,經(jīng)過老舊的梳妝臺時,忽然想起一個靈異傳言——
不要在半夜十二點以后照鏡子,否則會看到可怕的東西。
這樣想著,她的眼睛不自覺地往刻著古怪花紋的鏡子上瞥了一眼,看見正常的影像時,自嘲地搖搖頭。
這別墅的環(huán)境真是自帶恐怖加成,待得久了,沒鬼也要嚇出病來。
鏡子里的女孩子穿著淺藍色的睡裙,頭發(fā)有些凌亂,雙眼黑白分明,鼻尖精致,嘴唇嫣紅。
好像——過于紅了些。
她下意識地往鏡子里又看了一眼,正好看見紅紅的唇角往兩邊翹起,露出個甜美的笑容。
可她并沒有笑。
祝真頭皮一炸,身體猶如被什么東西死死按住,動彈不得,眼睜睜地看著鏡中少女慢吞吞地轉(zhuǎn)過身,留給她一個后腦勺。
女孩子拿起一把樣式老舊的梳子,上面覆滿殷紅似血的紅寶石,鏡子里的月色很明亮,梳子一閃一閃,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她梳理著蓬松的頭發(fā),每梳一下,頭發(fā)便拉長幾厘米,漸漸垂至地面,蜿蜒到梳妝臺上,爬向鏡子,像一只只黑色的小手,不斷抓撓鏡面,揮舞著,盤旋著,打算從里面鉆出來。
終于,一小縷發(fā)絲從鏡子和梳妝臺聯(lián)接的縫隙里冒出個頭,似乎感知到了祝真的方位,躍躍欲試著向她接近。
祝真害怕得面無人色,用盡所有的意志和壓制她的莫測勢力對抗,終于短暫脫離桎梏,拿回了控制身體的能力。
這時,從鏡子里鉆出的發(fā)絲已經(jīng)鋪滿了整個梳妝臺,像黑色的瀑布倒垂下來,幾縷頭發(fā)靈活地匯聚成一束,以極快的速度刺向她的面門。
祝真仰面下腰堪堪躲過,機械臂畢竟不如復制出來的右腿好用,身體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她狼狽地打了幾個滾兒,避開緊隨其后的致命攻擊,心臟急劇跳動,喉嚨里本能地發(fā)出一聲求救的驚叫。
“真真?”封紹睡得并不沉,聞言立時坐起,有些詫異地看著趴在地上的她,“你怎么了?”
祝真咬咬牙,忍住關節(jié)處傳來的疼痛,翻身爬起,語氣又急又快:“阿紹,我們快離開這兒!”
“為什么?”封紹皺了皺眉,顯然是對她的要求十分不解,卻沒有過多耽擱,從床上下來握住她的手。
“這里有古怪,你看不見嗎?”祝真渾身都是冷汗,焦躁地指向梳妝臺,定睛一看,卻卡了殼。
梳妝臺已經(jīng)恢復正常,桌面上干干凈凈,什么都沒有,鏡子里也清晰地倒映出她和封紹的身影。
她十分確定這一次不是幻覺,如果剛才自己的反應慢一點兒,或者封紹醒來得晚一點兒,現(xiàn)在恐怕已經(jīng)被頭發(fā)大卸八塊,身首異處。
可為什么只有她撞鬼,其他人的所見所聞都很正常?
“我認床,怎么都睡不著,渾身難受,阿紹,我們現(xiàn)在回家吧。”祝真知道自己的表現(xiàn)像個無理取鬧的女朋友,可她壓根不敢想繼續(xù)待下去,這個夜晚還有多少可怕的事情等著她,因此只想盡快逃離這棟別墅。
“天色太晚,夜路開車不安全�!狈饨B耐心地勸說她,“再等幾個小時可以嗎?我不睡覺,在旁邊陪著你�!�
“不�!弊U婀麛嗑芙^了這個建議,心里也清楚他不太可能答應她的要求,沉著臉伸出手,“要不你把車鑰匙給我,我自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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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紹沉默片刻,竟然點了頭:“你自己一個人更不安全,還是我送你吧。”
祝真愣了愣,心里閃過一絲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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