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筠姨帶著黎東庭繞著，后院里的一磚一瓦和五年前也沒有太大的變化，倒是多了幾棵梨樹，看著種的時間也有了三四年。</p>
這時候并不是梨樹開花的時候，枝頭全是枯芽，因為前幾天的雪垂在那兒。</p>
“瞧我，這幾天也忘了打理，小小姐很愛惜這幾棵梨樹，平常我顧不上的時候她就會自己給它們修剪，這些年倒是難得看見這些枝椏這樣凌亂的時候。”筠姨說。</p>
黎東庭聽了這話，朝著那幾棵梨樹又多看了幾眼。</p>
她倒是和自己興趣蠻相似的。</p>
筠姨帶著黎東庭走到了前堂，兩人隔著窗子看著坐在屋子里頭的季嫋。</p>
這時候屋子里有病人，季嫋很細(xì)致地在給那個孩子把脈，不時抬著頭輕聲向抱著孩子的家長詢問些什么。</p>
那會兒的季嫋，是黎東庭沒見過的模樣。</p>
她半盤著頭發(fā)，穿著的衣服是很素凈的白，烏發(fā)雪衣矣，身型十分纖細(xì)，一對眉眼本生得清冷，這會兒卻柔了，眸底全是對病者的關(guān)切，今兒天氣好陽光灑下，這會兒給她身上渡了層淺淺的光暈。</p>
她那樣的，仿佛就是天生的醫(yī)者，一副出塵脫俗的仙女樣兒偏偏有著憐憫眾生的眉眼。</p>
她低垂著眼寫著患者的病例，以及需要拿的藥，外頭給她打了些光進去，雪膚明眸，舒舒淡淡，仿若那松山雪香，清冷卻帶著沉穩(wěn)的氣質(zhì)在。</p>
如果說黎東庭前一次覺得自己會被季嫋奪了目光，不過是因為酒精的作用加上強烈的反差感，讓他動了心思。</p>
這會兒他就再也找不到旁的理由，來解釋季嫋對他莫名的吸引力。</p>
那樣清冷沉穩(wěn)，卻也沒經(jīng)過太多現(xiàn)實，依舊純潔澄澈的氣質(zhì)，是黎東庭這些年遇見的獨一份的。</p>
黎東庭想起了剛剛兩位老人家打趣兒似的話，她若愿意的話，他能娶到這樣的妻子似乎也是極好的福氣。</p>
筠姨在一頭，也望著屋子里的季嫋，臉上全是驕傲的神色，“我們小小姐在中醫(yī)這方面也是極有靈性的，承了老爺?shù)钠谕�，把這仁醫(yī)堂也算傳了下去，小小姐也是努力的，一年里就休了兩天，其他時候都在仁醫(yī)堂里坐診，沒事的時候就喜歡鉆研些疑難雜癥，然后拿回去跟老爺探討�！�</p>
……</p>
筠姨跟黎東庭說了不少。他也算了解了這個小姑娘社交圈子簡單，平常就喜歡跟一些醫(yī)書藥材打交道。</p>
很簡單也很純粹的一個人。</p>
后頭黎東庭沒叫筠姨繼續(xù)跟著了，快到午飯時間了她也該去準(zhǔn)備一下了，黎老爺子多半是要在這兒待到傍晚才肯離開的。</p>
季嫋沒發(fā)現(xiàn)黎東庭在那兒站著，等給那孩子抓了藥，他們娘倆離開之后，似乎又有人進來了。</p>
季嫋以為是病人，她還在整理著藥材柜，背對著門口，“先在那兒坐一會兒，我……”</p>
季嫋轉(zhuǎn)回了身，目光在接觸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時，聲音卡在了喉嚨里。</p>
她沒想到黎東庭會尋到這兒來，瞳孔顫了顫，眼底是止不住的慌亂。</p>
他說，“老爺子在下棋，來你這兒討個清凈。”</p>
季嫋允許了他在這兒停留，留著他坐在屋子中間的梨花木矮椅上，又給他倒了杯壺子里煮著的烏梅陳皮茶。</p>
待客之道盡足了，她便又坐到了那窗臺下去看書，刻意與黎東庭保持了些距離，也不去看他。</p>
季嫋做好了放棄他的決定，便不想給自己留戀的余地，對著黎東庭全是疏淡清冷。</p>
但你要去細(xì)看就能發(fā)現(xiàn)，她微微垂著的睫羽在輕輕顫著，仿若在極力地掩飾著自己的情緒。</p>
黎東庭也不是個愿意主動去搭話的主兒，見她在看書也沒出聲打擾她，抿了一口杯中的茶，就那樣靜靜瞧著窗臺下的女人。</p>
一室之內(nèi)靜得只能聽見季嫋翻書的聲音，她悄悄將最開始看的書頁折了個小角，翻了那么幾頁，她實際上一個字兒也沒看進去，眼睛盯著書上，那思緒全都飛到了盯著自己的那人身上。</p>
他今兒看她的時間特別長，季嫋能感覺到落在她頭頂?shù)囊暰�，那樣凝著有將近二十幾分鐘，她一分一秒都在算著，到了最后他終于別開了眼去看手機。</p>
季嫋才微微彎了緊繃著的背，松了些緊張的那個勁兒，她這會兒還能聽見自己微微加速的心跳聲。</p>
他只要坐在那兒什么都不要干，她便已經(jīng)潰不成軍了。</p>
這十年的記憶太過深刻，腦子想要忘記，但克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應(yīng)。</p>
季嫋只希望這會兒的時間能過得快一點，再快一點。</p>
大概又過了有半個鐘頭的時間，筠姨來喊他們?nèi)コ燥�，季嫋暗暗松了口氣，關(guān)了仁醫(yī)堂的門，走得比黎東庭和筠姨都要急。</p>
黎東庭氣定神閑地邁著步子走在后頭，他人長得比季嫋高出了快一個半頭，腿自然也比她長了不少，季嫋邁著兩步的距離，不過堪堪比上他一步。</p>
他看著季嫋有些單薄的背影，這會兒倒是品出了她的刻意疏離，她在躲他。</p>
這姑娘也真是有趣，前些日子還說他是好人，轉(zhuǎn)頭就避他如蛇蝎一般。</p>
飯桌上，黎老爺子今兒下棋該是下得高興了，和季老爺子先是樂呵地復(fù)盤了棋局，三句兩句兩人的話題又繞回了兩個小輩的婚事上。</p>
季老爺子先開的口，“阿嫋，你黎爺爺可是給你介紹了個好的，周末你去見見齊家那小公子，聽說人品性不錯，性子也是極溫和的，跟你該是和得來的�！�</p>
季嫋聽著并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乖順地和著聲，“都聽外公和黎爺爺安排�！�</p>
“你看看人家嫋嫋，你什么時候能聽聽我的安排�！崩枥蠣斪訉χ钖|庭冷哼一聲。</p>
季嫋能感覺到黎東庭的視線在自己身上停了一瞬，語調(diào)有些懶散，“我哪回沒聽您的了。”</p>
“你倒是聽了，每回都給我攪黃了，你也不是個不著調(diào)的性子，就不能和那些女孩好好處處，試試看，說不定就來了電了呢�！�</p>
黎東庭也只是“嗯”了一聲，臉上依舊毫無波瀾，黎老爺子看他那樣，真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p>
要不是這些年他性子斂了些，他真想一拳撬開他這大孫子的腦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p>
“說不通，我真是和你有代溝……”</p>
黎老爺子最后也只得放棄。</p>
“爺爺您就別操心了，我有相中的了�！�</p>
黎東庭這話讓兩個老人都停了筷子，季嫋夾菜的手都不由得地頓了一下，微微失了神。</p>
她想起了那天在淮南公館看見的那個女人。</p>
也是發(fā)展的極快，看來黎東庭是極滿意那個女人的。</p>
季嫋心里微微泛著苦，連帶著嘴里嚼著的酸甜口的西紅柿炒雞蛋也全是苦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