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此時,
林祁算是站在最前面的一批人。
當(dāng)各自的法器祭出,斗法的顏色瞬間斑駁這片天空,
青紫交錯,
白金耀眼。
起身飛到猛舍利子的背后,林祁運(yùn)起凌云劍,直接朝著猛舍利子的脖子砍去,
猛舍利子形似棕熊。脖子上一層的毛發(fā),非常剛硬。
林祁第一劍甚至沒有砍到它的肉身。
再來。
揮第二劍時,猛舍利子已經(jīng)發(fā)飆,被糾纏得暴跳如雷。它整個身軀緩慢挺立,獸爪一揚(yáng)一揮,把兩三個金丹修士甩到了地上。
林祁差點(diǎn)就被擊中,幸而位置還靠的比較遠(yuǎn)。
元嬰修士布陣法控制住它,電網(wǎng)里,閃電一條一條如同等待的細(xì)蛇,猝不及防就上前咬上一口。外有金丹筑基修士不斷地攻擊。
終于,把猛舍利子逼到了絕處。
只聽得一聲大吼。
整個天地都微微動搖。
空氣波動很大,卷的林祁身形有點(diǎn)不穩(wěn),風(fēng)帶動著沙子彌散空中,林祁舉手,稍微遮擋了一下。
猛舍利子的周圍突然染發(fā)暗暗的綠光。
這種綠非常純粹,如同春日最新嫩的芽尖,在天地渾濁、四野漆黑里,非常引人注目。
耳邊有人聲嘶力竭喊著小心。
那綠光在空中化成有形的波紋,一層一層漾開,如水紋般。清新的顏色,帶來的也是溫柔的觸感。綠光穿過身體,留下的是,輕飄飄的暈眩。
一圈一圈,不斷襲來,那種暈眩感更加強(qiáng)。
林祁甩了甩頭,控制著身體,避開那些綿延不絕的綠紋。
他巨劍往下,想要挑斷猛舍利子的手筋。
猛舍利子剛剛遭了一名劍修的慘烈一擊,一劍刺穿了右眼,劇痛感染了每根神經(jīng),它牙齒一張,咆哮著朝那名劍修撕咬過去。那名劍修剛剛把劍□□,氣喘吁吁,根本就來不及反應(yīng),只對著猛舍利子的血盆大口,臉色發(fā)白。
林祁劍尖穿過毛發(fā)的間隙,一劍刺入了猛舍利子的手背,劍插到一半,拔不出,也進(jìn)不去。
猛舍利子抬掌。
林祁也被帶動著往上一躍。
他也看到就快被咬上的那名劍修,咬咬牙,把凌云劍奮力□□,然后借力,跳到了猛舍利子的面前,他控制自己的視線,只看著猛舍利子的嘴。
把劍插入了猛舍利子的嘴里,劍尖刺入舌頭。
“吼——!”
瞎了一只眼的猛舍利子仰首。
憤怒無比!
豆粒大的獻(xiàn)血從猛舍利子的眼里嘴里甩出,從林祁的臉上滑過,卻沒有異獸該有的那種腥臭味道。
反倒如帶花香般清新。
林祁暗暗吐槽:這還真是個清新脫俗的上古異獸。
那血他并沒有再繼續(xù)留意。
專心握劍對付著發(fā)狂的猛舍利子。
猛舍利子周圍發(fā)散綠光的頻率越來越快了。
不少金丹修士都沒能避開,整個人被綠光纏住,從最開始的掙扎,到后來眼睛瞪大,陷入魔怔中。
得快點(diǎn)殺了它,速戰(zhàn)速決。
林祁心道。
但以他的能力,根本就不能以一人之力擊殺猛言利子,一個念頭從心中浮現(xiàn),既然剛剛以經(jīng)有人擊瞎了它的一只眼,那么剩下的一只眼就由他來取吧。
林祁往后踏了一步,凌云劍劃著猛舍利子上顎,他躍上猛舍利子的鼻子。
翻身躲過一道綠光,那滴掛在臉上的血,蔓延到了嘴角,咸澀的滋味。呸呸呸,林祁吐出來,把劍從猛舍利子嘴里拿出來,蓄勢待發(fā)。
腳下猛舍利子暴跳如雷。
他一手拽著它的毛發(fā),一手握著劍,就要刺穿那菱形的血色的瞳孔。
突然白光耀眼——從猛舍利子的眼中射出來!
林祁反射性閉上眼睛。
猛舍利子血在嘴里,咸澀的味道淡去,反而有一種詭異的甜。綠光帶來的眩暈感猛烈加深,林祁只感覺握劍的手都一軟,世界嗡嗡嗡,他的大腦被一股外力攪得天翻地覆。
……臥槽……
神識一晃一晃,他在混沌中看見自己周圍被一層綠光包裹,凌云劍落下空中。林祁咬唇,往前看,直對上的,是猛舍利子的眼。
菱形,赤紅色,里面流動著漩渦,吞噬時間,吞噬神智,吞噬光線。
巨亮的白光刺眼后,是漆黑的走道。
漆黑。
從遠(yuǎn)古魔域荒涼肅殺的戰(zhàn)場,一下子落入了一片灰暗無光的世界里。
林祁徹徹底底清醒了過來。
這里是……幻境……???
唔?傻了吧,那么明顯是假的,誰還會信呀。
他冷淡地看著黑暗消失,看著過往的記憶奔流而來。
在現(xiàn)代的生活也被記錄。
從戴著紅領(lǐng)巾的男孩,到白襯衫牛仔褲的少年,青澀的輪廓褪去,是大學(xué)里那個陽光開朗的自己。幼時父母離去的傷悲,被親戚們弄關(guān)愛抹去,他自始至終,都未曾直面生離死別。
記憶止在那一本書。
《泅渡三界》。
到了滄澤大陸,步入仙途。師尊,掌門,燕無遺,柳青璇,清霜峰的師弟師妹們,昆吾派的長老前輩們,凌天塔,藏經(jīng)閣,練氣筑基金丹,登堂無極入臻。
十八山脈,山水千境。
現(xiàn)代的記憶僅有幾筆,而這個異世帶給他的精彩居然那么多。
他是派內(nèi)天之驕子,求道途中,雖有波瀾也總是平穩(wěn)渡過。
行俠仗義較多,降妖除魔無數(shù)。林祁冷靜地看著,等著出去的時間。
他自始至終都是相信自己沒有心魔的。
只是他到底是把猛舍利子的分類歸錯了,幻境展現(xiàn)的并不是心魔,與其說是心魔,倒不如說是本人都未曾察覺過的很多幽微喜怒。
啊,出現(xiàn)了。
林祁看到了殷問水。
領(lǐng)事樓角落里,青衣白紗如皓月瓊桂的少年,第一次遇到,并沒有想過后來會發(fā)生那么多事。
棋一山洞。
黑水隧道。
落霞魔修。
桃花干尸。
山水秘境。
還有之后,步入魔域。
幕流月,婆娑谷,神識談,重見面。
不長不短相識的時間。如果沒有那荒唐的讓他不知所措的一番告白,這些回憶都還是純粹的,僅限于同門之間的患難之情。只是殷問水那一晚的每一個字,他都無法忽略。于是一切都變得有些不一樣。
原來殷問水在看他時的笑是這樣的。
原來他的懊惱羞憤是這樣的。
林祁抿了抿唇,繼續(xù)往前。
火山口,百萬年前的村子。黑暗角落里的男孩,他看著自己,握著木棍,抓耳撓腮,然后自暴自棄地在地上畫出可笑的圖畫。
即便現(xiàn)在,林祁現(xiàn)在看著那畫還是覺得有點(diǎn)尬尬的。他站在局外,反而能更加清晰地觀察男孩的一舉一動。
緊張,惶恐,不安,畏懼而又努力去克服畏懼,嘗試接近,嘗試親昵。
一幅幅簡陋的畫串起了一幕幕記憶。
林祁注意到了當(dāng)時沒注意過的。
看了陸家夫婦的墳后下山的路上,男孩跟他說我還會喜歡這個世界時,不光光臉是紅的,不好意思的,眼睛也是紅的,有淚光閃爍。卻是歡喜。
林祁嘆了口氣。
最后大雨大火,當(dāng)時的撕心裂肺,到現(xiàn)在看來不過是悄然一霎�;鹣耍隃缌�,按道理應(yīng)該由他的記憶,一切戛然而止。
但是他卻看到了之后的情景。
那個男孩手指按在土地上,想要爬起來,卻怎么也起不來,光芒一點(diǎn)點(diǎn)消散眼底,眼淚打濕了地上的花。
怎么會難么可憐呢。
林祁心一酸,上前,蹲下身,想要扶起他,手指卻穿過了男孩的身體。
他明白,這是幻境。
只是下一秒,他傻眼了。
男孩的身形慢慢變淡了,他的眼前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骨骼分明,修長白皙,一看就知道是養(yǎng)尊處優(yōu)過來的。
寬大的黑色衣袍一角出現(xiàn)在視線里,淡色銀紋,雍容華貴。
黑暗被光芒驅(qū)散。
那只手是一個邀請的姿勢。
林祁半跪地上,抬頭,一點(diǎn)一點(diǎn)往上。
逆著光,看清了手的主人。
黑發(fā)如水,容顏俊美,桃花眼里微含溫柔笑意,徹底驅(qū)散所有暗淡。
他腦袋空白,輕聲地,一字一字道:“殷……問……水?”
殷問水。
無盡的虛妄世界,無盡的業(yè)火紅蓮,九天之上,巍峨宮殿。
盤坐玄冰之上千年不曾動彈的人。
睜開了眼。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還有一更,見面啦_(:_」∠)_
71、惡靈谷
“......殷問水?”
就像是時間突然停止。
在他出聲之后。
那個黑袍長發(fā)笑得溫柔驚艷的男子,
伸出的手就停在空中。唇角的弧度固定,連眼眸里的光都永恒。
幻境三千,寸寸方裂。
......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就是假的。
......猛舍利子能讀取人的記憶。
......藏在心底的欲望,
不可言說的感情。
為什么?
林祁呆呆地伸出手,
在與殷問水的手指相觸的那一刻,
強(qiáng)悍的力量在他們相接處爆發(fā),
光芒耀眼,
驅(qū)散虛妄假象。
為什么......
為什么......記憶盡頭,
會是你。
林祁的表情已經(jīng)不是驚悚可以形容得了,很亂,現(xiàn)在大腦非常亂。
當(dāng)幻境褪去,
他終于看到了真實(shí),他剛剛每一步的走動都是在朝著深淵。
此時,他已經(jīng)離大戰(zhàn)猛舍利子的戰(zhàn)場很遠(yuǎn)了。
魔域唯一單薄的光把這一片土地照的分明。
他停在空中,四周沒有落腳的地,
黑魆魆的風(fēng)從腳下吹上來。
狂風(fēng)刮的耳朵出血,帶來桀桀怪笑,凄厲哭聲,腳下有一萬雙手在試圖把他往下拉。刺鼻的血腥,濃烈的腐臭,魑魅魍魎其間橫行,
白骨成山,血入尸河。
惡靈谷。
他在惡靈谷的上方。
林祁往前沖,
想要逃離這個地方,
前方卻有玄奧浩瀚的禁錮,將他的生路鎖閉。
那位尊者定下的禁錮。
大乘修士定下的禁錮。
林祁手指輕觸那淡紫色的禁錮,只是稍稍的一碰,
就能感受到逼人臣服跪下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