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來了,”舒青堯按了按太陽穴,迷迷糊糊地說,“我都沒聽見你上車,這種警覺性真遇到危險,怕是死了八百回�!�
古昀笑著捏了捏他的臉,視線都未曾移開過半分,仿佛已經(jīng)默默看他睡了很久了,“我在還能讓你有危險么。你是太累了,睡一會兒有沒有緩過來點?”
“嗯。你怎么不開,”舒青堯抬眼看了看窗外,胳膊肘抵在車窗沿上支著臉,又嫌銀手環(huán)硌得慌,換了個姿勢倚著,“我這是睡了多久,天都要黑了,天氣預(yù)報說晚上有暴雨�!�
“怕吵你休息,幾個小時而已,又不是等不起,”古昀給他系上安全帶,啟動了車,又偏過頭來問他,“帶你走西海的盤山公路怎么樣,順著海邊兜兜風(fēng),散散你身上的血氣。”
舒青堯看了看他,覺得稀奇,“行,怎么想起來兜風(fēng)了�!�
古昀邊打方向盤邊說,“有個旁系的堂妹回國住在那邊,說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遺產(chǎn)轉(zhuǎn)讓合同,我順路親自過去取,就不讓李豫再跑一趟了�!�
“遺產(chǎn)轉(zhuǎn)讓?現(xiàn)下這個時間?”
“嗯,古連琮的遺產(chǎn)分配,”古昀朝他笑了笑,似乎并不想多說,“他的部分我已經(jīng)解決了,想處理掉總得先打掃干凈,這種事越快越好�!�
舒青堯皺了皺眉,想出言阻止,卻自知沒有立場,也沒說什么。
非要今夜去嗎。
在他看來但凡急著趕著去做什么,一般不太會有好結(jié)果。
舒青堯扭頭看了看窗外,黑暗的天幕之下烏云密布,彌漫著灰蒙蒙的低氣壓。
第77章
還是忘了吧。
天空不知何時暗得恐怖,山的輪廓被一道道豎長的閃電照亮,轉(zhuǎn)瞬即逝,安靜幾秒之后,“咔擦!”泍汶郵Q0012⑨|33⑼壹⑻三5零徰梩
雷聲既劇烈又尖銳,要把山劈開一樣,震耳欲聾,再帶著滾滾轟鳴傳向遠方。
暴雨像怒濤朝大地傾泄,砸得擋風(fēng)玻璃梆梆作響,車內(nèi),透過高速的雨刮器,能看見的只有一片模糊的虛影。
“你就非要今天來嗎?”舒青堯皺著眉,望向窗外大雨中融為一體的天地,“本來車技就不怎么樣,還開這么快,盤山公路上多危險啊�!�
不知為何,他感到一陣無力,車內(nèi)似乎變得格外悶,暴雨之下,他想打開窗透透氣都不行,空氣中沒有任何異味,卻仿佛彌漫著讓他感到眩暈的氣息。
古昀沒說話。
本就安靜的車內(nèi)更加安靜了,連呼吸都聽得見,氣氛像黑暗的天空一樣壓抑。
舒青堯看了看他少見的嚴(yán)肅表情,也有些疑惑,然而駛過一段彎道后,一道可疑的反光讓舒青堯瞇了瞇眼。
他的視線鎖定在后視鏡的遠光燈上,心頭逐漸蔓延起熟悉的不祥感,“后面是你的人嗎?”
古昀依然專心地開車,回了他一句“不是”,車速依然不減,反而越來越快,遇到稍急一點的彎道甚至快把舒青堯甩出去。
“咚!”
“嘶!”他揉著剛剛撞上車窗的腦袋,怒氣沖沖地看向古昀,“慢點,暴雨天還開這么猛,你想拖著我一起去死嗎�!�
古昀看都不看他一眼,握著方向盤一點都不能分心,盯著模糊的路面一言不發(fā),直到平安度過了又一個急彎,他才冷靜地開口,“剎車被人動了手腳,很不靈敏,后面恐怕來者不善�!�
舒青堯有點急了,“你不早說�!�
“早說除了讓你焦慮沒有別的作用。你前些日子回古家的時候,十八說有幾輛車跟著你,車牌我都查過了,后面那輛就是其中之一,這趟明顯沖你來的,可能是寧敘的人受古嵐指使�!�
舒青堯看了看后視鏡里緊跟的車,雨水聲讓他不自覺地難受起來,“所以這趟你不讓我單獨回去,非要我等你一起。你這不是把自己搭進來了嗎。”
“搭進來也好過徒勞地擔(dān)心�!�
古昀的聲音依然很平穩(wěn),只不過雨越下越大,濕滑的路面讓車速越來越快,他咬緊后槽牙,握方向盤的手已經(jīng)青筋暴起。
“從我們出停車場的那一刻起,后面的車就一直跟著。你防彈衣沒脫吧?車上加你的一共才四把手槍,火力絕對擋不住他們。這個方向只有盤山公路一條路,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能停�!�
經(jīng)他提醒,舒青堯這才意識到自己毫無防備,恨恨道,“靠,真會趕時候,我防彈衣一上車就扔后面去了。”
他剛從姜家出來以為戰(zhàn)斗已經(jīng)結(jié)束,就把傷痕累累的防彈衣順手扔后座了,沒想到現(xiàn)在居然成了救命的東西。
他轉(zhuǎn)身到后座去夠防彈衣,可這剎那,古昀怒喝一聲“抓穩(wěn)!”倏然拉手剎急漂移,舒青堯的上身瞬間被車座重擊一下,巨大的離心力把他卡在車座間的空隙,一時動彈不得!
“砰!砰!”
“吱嘎!”輪胎滑動發(fā)出尖銳的聲音,留下一道極深的痕跡。
槍聲破開空氣傳入耳朵,讓舒青堯瞳孔劇縮,望向窗外。
這段路較為平緩,后面的車找準(zhǔn)了時機開槍,瞄得很準(zhǔn)根本不是普通殺手,萬幸古昀剛剛眼疾手快,車身漂移別開了,子彈只打到地面上,在雨中彈出駭人的火花。
古昀罵了一聲,剎車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急轉(zhuǎn)彎車尾差點都要撞上公路的鐵圍欄。
危機讓兩名Alpha的信息素充斥整個車內(nèi),舒青堯全身血液本能地躁動起來,他抓住車座好不容易喘著粗氣回身,也不敢輕易轉(zhuǎn)身去夠防彈衣了,只死死抓著車頂前扶手,按下車窗,罵罵咧咧掏出手槍。
“操,我就知道和你古家有關(guān)的就沒有好事!”
舒青堯迅速拉保險上膛,死盯著后視鏡的動態(tài),找準(zhǔn)時機剛要從車窗伸頭,下一瞬,子彈倏然擦著車殼而過,要不是古昀晃了一下車身,利用慣性把他甩回來,那顆彈飛到車框上的子彈差點就要弄瞎他一只眼睛。
“這樣躲不是辦法,彎路太危險了,我們遲早得廢掉他們的車,然后跳車往林子里躲,”舒青堯被甩得頭暈,死抓著車座汗流浹背,看向古昀,“你正常開你的,穩(wěn)點開,我干他們�!�
“把車窗關(guān)上!”古昀咬著后槽牙朝他吼,不想他有一點閃失,“車是防彈的,別露頭,你不能保證他們沒有狙擊手!”
“那怎么辦,被他們追上就死定了!”
“我很早就發(fā)了信號,我送你的手環(huán)有定位和測算,阿岱他們很快就能發(fā)現(xiàn)異常�!�
“你監(jiān)視我!你他媽一天到晚就知道騙老子!”舒青堯喘著粗氣,死盯著后視鏡脖子都紅了,“這種天氣等他們來得猴年馬月,都什么時候了,別管我缺胳膊少腿,你我能活著就行!”
暴雨傾盆而下,盤山的彎道讓后車也不免打滑,僅僅一剎那,舒青堯倏然找準(zhǔn)時機,不由分說就是兩槍。
“砰砰!”
對方也窮追不舍像瘋狗一樣咬住不松口,僅僅伸手不到半秒的時間,舒青堯的胳膊就中了一槍。
“嘶!”
他疼得呲牙咧嘴,捂住血流如注的小臂,急促呼吸了幾秒汗如雨下,盯著后視鏡,后車還是被他擊中了一個輪胎,爆胎后車身劇烈搖晃,很快就被他們甩開一段長距離。
“青堯!別逞強!”見他受傷,古昀的眼睛都紅了,緊攥方向盤,“車?yán)镉屑本劝�,你先——�?br />
“好好開你的車!老子打得準(zhǔn),不夸就閉嘴!”
滾滾雷聲作響,大雨傾盆,冷風(fēng)裹挾著折斷的樹枝直往擋風(fēng)玻璃上砸,樹葉也糊在視線間,沒過半秒再被大雨沖刷得無影無蹤。
舒青堯迅速給自己包扎好,本以為可以暫時松一口氣,可是敵人就像幽靈般再度加速跟了上來,顯然是亡命之徒。
橡膠輪胎與雨水地面的摩擦聲不斷,敵人高超的車技讓他們絲毫無法松懈,在他們注意到長槍管的下一秒,還沒等有所反應(yīng),重重的槍聲便響起。
“砰��!”
是狙擊槍,在轉(zhuǎn)彎的那一剎,那槍口沒瞄他和古昀,反而擊中的是發(fā)動機……
這一瞬間,舒青堯的瞳孔劇縮,世界都仿佛安靜了。
一秒,兩秒。
他看到古昀歇斯底,徹底失控的車尾撞翻了公路鐵圍欄,載著他們向下飛了出去。
身體騰空失重的瞬間,大腦是一陣空白的,伴隨著強烈的耳鳴。
僅僅一個呼吸之間,古昀出于本能強橫地把他拖進懷里護住頭,力氣大到根本不容他反應(yīng),他被緊緊抱著幾乎無法呼吸,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離公路越來越遠,耳朵被捂住,仿佛失聰一般什么都聽不見。
“轟!�。 �
剎那間,沖擊仿佛山崩地裂,安全氣囊瞬間彈出,車身翻滾了兩圈,重重砸在山坡樹干上,碰撞聲、玻璃碎裂聲和樹木折斷的聲音震耳欲聾!
脖子像要斷掉一樣疼,肌肉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頭,大地在晃動,劇烈的沖擊讓舒青堯瞬間失去意識,世界再度沉寂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
茂密的樹林阻隔了濃煙,卻依然未能阻隔暴雨,輕微的爆炸后,微弱的火焰在雨中靜靜燃燒,黑色的破車殼周圍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刺鼻氣味。
對昏迷的人而言,時間是極其漫長的,就像過了一生那么久。
雨滴落在眼皮上,舒青堯睫毛顫了顫,下一瞬便蹙起眉頭痛喘出聲。
他是被背后的劇痛疼醒的,也是被身上重物壓得呼吸困難,可這痛楚能證明自己運氣還不錯沒有死過去,足以讓他慶幸。
“呃、嗯……”
他艱難地想要推開身前的物體,卻發(fā)現(xiàn)觸感并不堅硬、紋絲不動,睜開眼才倏然發(fā)現(xiàn),是昏迷的古昀死死壓在他身上。
“古昀,古昀?!”
舒青堯不敢大聲叫他,怕引來追兵,只能壓低聲音企圖搖醒他。
后背的痛楚太強烈,都快比得上PIT-9了,舒青堯呲牙咧嘴,好不容易把古昀搬到身旁躺下。
上氣不接下氣喘息著,看到周圍的樹叢,他混沌的思維才意識到他們已經(jīng)不在車?yán)锪恕?br />
他好像昏迷了很久很久,古昀把他拖出來了。
這是哪兒,甚至看不到車的影子。
怎么可能,古昀把他護在懷里還坐在駕駛位,受到的沖擊要比他多得多,怎么把他帶到這么遠藏起來的……邊想著,舒青堯邊粗喘著支起身子,死死抓著濕樹干才把自己的上半身抬起來一丁點兒。
“啊……”
他忍不住發(fā)出隱忍的痛呼,咬緊后槽牙,汗珠順著滿是污垢的臉一顆顆往地上砸。
抬起身他才發(fā)現(xiàn),他下半身全是血,雙腿的痛覺和后背比起來微不足道,并沒有傷得多嚴(yán)重。
不,不對。
舒青堯順著血跡往邊上一看,視線頃刻就凝固住了。
古昀雙腿的褲管已經(jīng)可以用濕透了形容了。本雯鈾01Q輑九|Ⅲ9壹343伍靈撜里
盡管夜色很深,盡管他穿的是黑色西褲,舒青堯依然看得真切,那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浸透布料的血。
雖然大雨沖刷掉了一切,舒青堯還是能夠看清近前的、一條長長的血跡線,從遠處他看不清的樹叢蔓延到這里,正被大雨融合被泥土吸收,逐漸失去蹤跡。
他甚至忘記了呼吸。
如此嚴(yán)重的車禍,古昀是用兩條近乎撞殘疾的腿,掙扎著匍匐,把昏迷的他一點點拖出來,拖到這么遠的嗎。
他是怎么做到的。
“古昀、古昀……”舒青堯的聲音有些發(fā)抖,已經(jīng)顧不上背后被拖行有多疼了,只覺得眼前人蒼白如紙的面龐讓他全身發(fā)冷。
他手指顫顫巍巍撫上古昀的臉,卻發(fā)覺自己指尖給他抹上了鮮紅的血跡,又燙到似的縮回來,然后艱難地去探。
他不敢呼吸,顫抖著唇瓣,直到好不容易探到古昀微弱的鼻息,他整個人就像活過來了似的,慶幸地低下頭埋在他胸口,大口大口喘得上不來氣一樣,不停地重復(fù),“還活著,你還活著,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如果說生命中有哪一瞬間讓他心臟停跳,他發(fā)誓就是剛才。
“少主,醒醒,”舒青堯知道他失血過多,艱難地拖著雙腿挪到他身前,咬著牙拼命撐著,用上半身給他遮一遮雨,一摸上古昀的手都冷得他一哆嗦,“你別睡,我叫你呢古昀,你睜眼看看我�!�
他給了古昀一耳光,這才意識到自己脫力了,連打人巴掌都沒有響兒,跟重重摸了一把似的。
他虛弱得像個橡皮泥捏的人,一直抖,一直喘,嘴唇開合,聲音甚至還沒有雨聲大。
“躺在這兒身體都快僵了,裝什么,誰會心疼你,你再跟個死人一樣,我就轉(zhuǎn)頭自己跑了,再也不原諒你……”
血液隨著他的動作再度把地面染紅,他自己說話都上氣不接下氣了,虛弱得只剩氣聲,還在堅持喚醒他。
“我去叫一百個鴨子陪我,去找Omega上床生孩子,和你朋友在一塊兒綠你,我在你墳頭叫別人主人,”舒青堯疼得直喘,嘴唇蒼白,眼皮累得都要闔上了,“還睡,呵,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骨灰揚了,告訴全世界你他媽是個混蛋,我要恨你一輩子……”
也不知道古昀真聽見沒有,反正舒青堯在他耳邊不停地念叨這些話,翻來覆去就像魔咒一樣,全是些讓他在意的舊事,幾分鐘后,真讓古昀的眼皮動了動,無力地睜開一條縫。
他張了張被雨水浸潤的唇瓣,發(fā)出沙啞的聲音,“青堯……疼……”
舒青堯正伏在他身上差點昏迷過去,聽到聲音立馬身體一顫,一下子就清醒了幾分,“你他媽嚇?biāo)牢伊恕边於嗪梦恼報瓜奠v鰻泩漲1706群⑦玖74二9⒉363735
他連忙強撐著抽出一只手,只是只一個小動作就讓他不停地喘,“看得清這是幾嗎,古昀,眼睛還能看見東西嗎?”
就連被護住的他都已經(jīng)重傷成這樣,古昀呢,能夠醒過來已經(jīng)謝天謝地了,舒青堯都不敢想他內(nèi)臟骨頭傷得多慘烈,不敢去看也不敢輕易動他。
古昀笑著,哪怕疼得呲牙咧嘴根本沒有貴族的樣子了,也還是強撐著抬起血淋淋的手,握住他的手,用幾乎聽不見的氣聲玩笑道,“看得清,你還是這么英俊,一見鐘情。”
他的手已經(jīng)血肉模糊了,被雨水和污泥碎石糊得亂糟糟的,如此嚴(yán)重應(yīng)該是當(dāng)時硬拖著他爬行造成的。
“還行,沒傷到腦子,講出來的話挺好的,”舒青堯也故作輕松地說著,可不知怎么眼底就被水跡浸潤了,聲音也有些發(fā)抖,“都哪疼,講給我聽。”
古昀虛弱地垂著眼,雨水不停地砸在睫毛上,流進眼睛里,他也像沒有本能了似的,眼睛都不眨一下,用盡全力呢喃著,“頭,胳膊……有碎片扎到我胸口了,很疼�!�
“你別動,我怕扎到你心臟,我也不敢動你……腿不疼嗎?”
“不疼。”
雨水浸潤發(fā)絲,順著下頜線滑落,舒青堯看了看他被血跡完全浸透的雙腿,沉默極了。
古昀用力扯出一個安慰的笑,想摸摸他的臉卻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什么表情。我以后得給自己挑一些好看的拐杖了,像人家那種……文明杖……顯得……”
說著,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意識也隨著視線而模糊。
“你先能活下來再說!別睡!”
舒青堯怕他昏死過去,急得下意識淚流滿面,用沾滿污泥的手緊攥著他的領(lǐng)子,大口大口地喘息,擠出嘶啞的聲音,“阿岱他們馬上就來了,你不能睡,你醒醒,古昀!”
“啪!”
他又重重扇了一巴掌,水花都從古昀臉上迸濺了,可是古昀絲毫沒反應(yīng),鼻息也越來越弱。
暴雨打得舒青堯抬不起頭,身子撐不住歪斜,水珠順著他的鼻尖往古昀臉上滴,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你他媽的蠢貨一個,古嵐給你下的套你怎么還能中啊,破車開得真你媽爛!古昀!老子罵你聽見沒有,醒醒!”
舒青堯的身體在發(fā)抖,像要淹死在雨水中一樣無法呼吸,整個人蒼白如紙。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又死死盯著古昀,“你什么時候把防彈衣扒下來給我穿的,嫌自己傷得不夠重嗎,他們明明是沖我來的,你他媽的,你他媽的摻和什么……”
他痛苦地搖著頭,淚流滿面,還是無能為力地打了古昀幾個軟綿綿的巴掌,邊打著,邊用氣聲哽咽,“你撐住,古昀,你撐住……”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舒青堯以為再也聽不見古昀的聲音了,微弱的喑啞聲忽然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別哭,難聽�!�
大雨幾乎能把這句氣聲完全掩蓋住,舒青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聽見的,有關(guān)古昀的一切都讓他發(fā)瘋地敏感。
他整個人手足無措起來,像是看見希望了似的,用滿是污垢的手一下下摩挲他的臉頰,擦去他的水跡卻只能越擦越臟,哽咽道,“古昀、古昀你別睡,我在這兒呢,我一直陪著你,你別睡�!�
古昀確實醒過來了,可是眼睛睜不開了。
舒青堯怕極了,怕他連講話的力氣都是回光返照。
“青堯,”古昀的嘴唇開合,艱難地扯著唇角,虛幻而幸福,“我想起從前了�!�
好不容易聽清他在說什么,舒青堯怔住了,空洞的眼眸看著他,眨也不眨一下。笨炆油0600輑35壹叁⒐⒏三伍36整梩
“我們在一起烤火……你說你走投無路,不甘心給我當(dāng)家奴……我特別佩服你……”
古昀話說得很慢,每個字都很艱難,每說一句都要間隔好久,甚至氣聲都已經(jīng)和雨聲模糊在一起,音節(jié)隱隱約約聽不真切。
“我?guī)闵闲桥�,你說要給我當(dāng)將軍……那是我第一次親眼看見,什么叫意氣風(fēng)發(fā)……可帥了�!�
“我喜歡你……一眼就喜歡上了……喜歡到、走不動路……”
他的呼吸變得略微急促,胸膛艱難地起伏也只有微弱的幅度,血液染紅了大片的泥濘,“我想和你、一輩子。我是真心行折木禮,真心拜天地,不是騙人的……”
“別說了!”舒青堯紅著眼打斷他,眼睜睜看著他血流越來越多,漸漸連雨水都沖刷不干凈了,“我不愛聽,你以后再說給我!”
“可我、我不懂……我以為我只是想擁有你……”
淚水不斷順著眼角滑落,古昀像聽不見他的話,只自顧自說著,仿佛這些話再不說就沒機會說出口了。
“我啊,把你逼走了才知道……我愛的不是影衛(wèi),是那個和我在山洞看星星的青堯……”
“我每夜都在想……不要做少主了……再來一次,我一定會義無反顧選擇你……”
“可是回不去了……”
舒青堯的唇瓣在顫抖,握著他的手,低聲哽咽,“你不用選我,我不稀罕!你活著就行,古昀,你活著就行!你欠我的帳我還要慢慢算!哪能這么便宜你!等等……我的手環(huán)在震,阿岱他們應(yīng)該離我們很近了,一定不會有事的,你老實躺著不要再說了,人哪有那么容易死!”
然而古昀的情況非常危急。
他幾乎無法喘息,痛苦地皺著眉頭,每呼吸一次都會讓血液涌出一次。
他緩了很久,依然堅持著開口問,“青堯……這段時間我有沒有……給你留下過一點好印象,哪怕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