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已經(jīng)沒有了父母，沒有了家族，如果連賴以生存的工作都失去了，那他就真的不知道，他下一步還能怎么辦了。

    江彥成不知所措、淚流滿面：“清顏你一定要這樣對我？我和你，可是從一出生就認(rèn)識了，認(rèn)識了整整三十年啊�！�

    顧清顏腳步微頓，卻沒回頭：“三十年都沒認(rèn)清你兇狠惡毒的真面目，算我眼瞎，江彥成�！�

    目送著一年前將他拉出泥沼的纖細(xì)背影步步離開，江彥成雙腿一軟，跌到了地上。

    不，不可能的，清顏向來疼他，怎么可能用這么刻薄的詞語來形容他，怎么可能親手逼他去什么都沒有的偏遠(yuǎn)鄉(xiāng)鎮(zhèn)。

    她一定是被葉世安的事情氣著了，氣大了，一時想不開，才會如此。

    他承認(rèn)，這次是他大意了，低估了葉世安的氣性和手段。

    等下次...

    等這件事慢慢淡了，顧清顏肯定會認(rèn)清，她對葉世安沒有愛，也不可能是愛，她唯一真正深愛的男人，只有他，也只可能是他。

    她的屈辱，她的憤怒，只是因為葉世安突然離婚，而帶來的巨大沖擊而已。

    薄唇扯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江彥成在腦子里迅速的盤算，要怎么樣，才能幫顧清顏盡快的想開，盡快的放下，盡快的回到他身邊。

    已經(jīng)做下決定，顧清顏就不會在乎江彥成如何想。

    加快腳步，她往火車站的方向趕。

    她丈夫葉世安，還在滬市等著她呢。

    幾天了，也不知道他這幾天過得怎么樣，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錢夠不夠用票夠不夠用，她一定要盡快找到他，親口告訴他她的抱歉，告訴他這六年的婚姻中，她有多么的愛他、離不開他。

    一天一夜的火車，顧清顏順利抵達(dá)滬市。

    轉(zhuǎn)了幾道公交車，她站在了滬市大學(xué)的門口。

    隔著鐵門，看著里頭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群，穿著打扮或許都不一樣，但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寫著自信和向往，那是一種顧清顏再倒退幾年或許才能見到的朝氣，無可自控的，她心底里產(chǎn)生一種無法言說的自行慚愧。

    用力深呼吸，把情緒調(diào)整平穩(wěn)，她朝著門衛(wèi)室走過去：“你好，我是來找人的。”

    打著盹的門衛(wèi)抬頭，看她一眼：“找誰？”

    輕眨了下眼睛，顧清顏點頭：“找我丈夫，復(fù)旦大學(xué)醫(yī)學(xué)院大一的新生，葉世安�！�

    此時恢復(fù)高考才剛兩年，不是每個人都有福氣考上大學(xué)就能好好讀下去的，因為各種原因考上了入學(xué)了又被迫退學(xué)的學(xué)生還真不少。

    門衛(wèi)眸底露出警惕：“找他做什么？”

    “送點東西給他。”顧清顏指了指旁邊的大包裹：“他出門得倉促，很多東西都沒有帶，這幾天我找親戚朋友搜羅了票據(jù)，換了些物資給他送過來，希望他的大學(xué)生活能過得更輕松一點。”

    不知是顧清顏的言辭太懇切，還是她長得一身正氣，也不像什么壞人。

    門衛(wèi)在短暫的思忖后，還真替她叫來了葉世安。

    時隔幾天，終于再次見到在身邊時視而不見、離開了又朝思暮想的男人，顧清顏眼眶一熱，莫名其妙的有想要流淚的錯覺。

    “好久不見，你這幾天過得還好嗎？世安�！�

    第13章

    葉世安做夢都沒想到，顧清顏會找過來，會在他離開后的幾天，找到相隔千里的滬市來。

    在選擇來見顧清顏之前，他是有些猶豫的，不確定顧清顏會怎么做，會像從前一樣的無視他傷害他打壓他，還是會狠狠的責(zé)備他，責(zé)備他不應(yīng)該一點小事就鬧到離婚，鬧到一走了之的地步。

    葉世安沒有瞎猜測，這些都是顧清顏曾做過的事情，江彥成出現(xiàn)的短短一年里，她對他做過很多匪夷所思的事，說過很多匪夷所思的話。

    可他做了萬千種心理準(zhǔn)備，唯獨沒想到顧清顏見到面，沒有責(zé)備也沒有羞辱，只很殷切的問他好不好。

    心里說實話是很意外的，意外歸意外，他卻不會再因此而觸動了。

    他對顧清顏母子倆、對過去那份婚姻的所有期許，早就在踏上火車的一刻，被親手打散，揮灑在南城的土地上了。

    “挺好的。”葉世安勾勾嘴角，薄唇揚起前所未有的燦爛笑容：“六年了，我從來沒有一天，感覺像現(xiàn)在這么的好，如果早知道離婚，能帶給我這么多的自由與驚喜，我或許會在你帶江彥成回家的第一天離婚，而不是等到一年后，江彥成親口告訴我他是你的初戀情人，才走投無路的選擇離婚�！�

    離婚二字，被他輕而易舉的說出口，簡單得像是最尋常的吃飯喝水一樣。

    不可置信，顧清顏腦子里發(fā)出嗡嗡的聲音，開口的音調(diào)，都有點兒顫抖：“別這樣，世安，別這樣對我，我錯了，我都知道我錯了�！�

    葉世安眼底浮動起了諷刺：“在你當(dāng)我面打電話，用原屬于我的北城醫(yī)院主治醫(yī)生的名額，替江彥成換取一份最簡單的后勤工作，我也求過你，別這樣，別這樣對我，你當(dāng)時是怎么說的？”

    顧清顏臉紅語塞。

    當(dāng)時她很不耐煩，用覺悟捆綁了葉世安，要求他一定要照做，甚至連一句安撫和安慰，都沒有給他啊。

    見她如此，就知道她還是要臉的，葉世安雙眸譏諷的瞇起：“既然你心里都有數(shù)，為什么還大老遠(yuǎn)的來找我？是我表示得不夠清楚嗎？還是說，你骨子里就是有這么賤，我追著你捧著你什么都聽你的時候，你偏就愛理不愛理，我轉(zhuǎn)頭去過我的新生活不要你了，你鬼使神差又發(fā)現(xiàn)我的好了？”

    鬼使神差這個詞，用得還真精妙，她現(xiàn)在可不就是鬼使神差。

    顧清顏抿著嘴角，厚著臉皮：“過去的事我都承認(rèn)，也不否認(rèn)，只求世安你再給我一個機(jī)會，坐下來聽我說，把一切都解釋清楚，好不好？”

    “解釋？”葉世安后退一步，迅速穿過門衛(wèi)室靠里的小門，退回到隔著鐵門的校園里面。

    清冷的鳳眸隔著柵欄之間的縫隙，冷冷的打量一門之間，目露哀傷的女人：“做都做了，我吃夠教訓(xùn)，你也付出代價了，我不覺得你現(xiàn)在還有什么好解釋的，就是真有什么苦衷，也沒有解釋的必要，因為我嘗到了自由的滋味，就不可能再回頭，不可能為一段根本就不值得的稀爛人生而回頭�！�

    饒是早就知道葉世安受夠傷害，才會離開，顧清顏仍為他用稀爛人生來形容和她的婚姻而感到難過。

    “世安�！彪p眼瞬間泛紅，頹然的眉眼，再無當(dāng)初勢在必行的意氣風(fēng)發(fā)：“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生氣，我也沒有指望你立刻就不生氣原諒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輕松愉快的享受大學(xué)生活，不要...”

    “那你就走！”葉世安突然打斷她：“不看到你，我就輕松了愉快了，一看到你，我曾經(jīng)的怨氣就都起來了，你確定，你千里迢迢來這一趟，是為了提醒我，曾經(jīng)在你手上受過多少傷害嗎？”

    猶如一塊不大的骨頭，卡在喉嚨口，上不得也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