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納妃不比納妾,是要正經(jīng)拜天地、昭告祖宗,授予金冊、計入玉牒的。</p>
這等大事,皇帝竟然不聲不響地辦了?</p>
不過很快,我便知道他為何不告知我。</p>
他納的妃子,出自承恩公張家。</p>
就是那個殺光了王家百口人命的張家。</p>
與我們兄妹有血海深仇的張家。</p>
望著眼前那雙與淑貴妃如出一轍的鳳眼,我心涼一片。</p>
承澤啊承澤,對著一張與殺母仇人神似的臉,你如何親得下去?</p>
我看著皇帝。</p>
他目光躲閃,不敢與我對視。</p>
“舒卿雖然是張家人,可是她是旁系,也不受張家寵愛!”</p>
我啼笑皆非:“你竟信這鬼話?不受寵她如何進宮的?不受寵如何能近你身側?”</p>
容妃柔柔下拜,鳳眼里仿佛沁著一汪春水。</p>
“長公主殿下,臣妾蒲柳之姿,不敢奢望寵幸,只望能伴君左右!”</p>
她纖腰還未彎,皇帝便已殷切攙扶。</p>
兩人深深情款款。</p>
襯得我仿佛那狠心拆散焦仲卿與劉蘭芝的惡毒婆婆。</p>
“總之此事已成定居,懷瑜你勿要多言!”</p>
皇帝丟下一句,攜著容妃匆匆而去。</p>
容妃回頭,溫婉一笑,說不盡的風流得意。</p>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p>
我卻仿佛置身于寒冬臘月,刺骨的涼風將我穿透。</p>
那是我一母同胞的兄弟。</p>
我們曾經(jīng)在微末中相互扶持。</p>
在重重危機中掙扎求生。</p>
為了入宮襄助,我忍饑挨餓十多年控制身形。</p>
更因為喝下太多藥材而身體凋敗,飽受折磨。</p>
好不容易將他推上皇位,那沾滿王家血債的老承恩公還活的好好的。</p>
我的好弟弟竟然就納了張家人為妃。</p>
要知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張家人經(jīng)營幾代,底蘊非一般勛貴可比。</p>
一個張家女子也許不成事,可如若她懷孕生子呢?</p>
如果她生的是皇帝唯一的子嗣呢?</p>
我們曾經(jīng)辛勞的一切,不過又是為張家做了嫁衣。</p>
外戚禍國的道理,我那跟隨大儒苦學帝王之道的弟弟竟不明白嗎?</p>
也許是心神重創(chuàng),回宮當夜我便高熱不退。</p>
再醒來時已是次日午時。</p>
眼前坐著那位不茍言笑、但貌若天仙的崔少卿。</p>
我伸手摸了把臉。</p>
他的臉。</p>
入手綿軟滾燙。</p>
“好滑好軟!”</p>
崔少卿表情一滯,卻未躲開。</p>
“殿下您醒了,我去叫嬤嬤進來服侍梳洗�!�</p>
我坐起身。</p>
“叫嬤嬤做什么?這些事情你不是做慣的?還是說——官至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大人不愿意了?”</p>
崔少卿眼睫輕顫,表情陰郁。</p>
“是您厭倦了下官,畢竟不比那些俊俏書生能哄您開心�!�</p>
這話怎么說得酸氣沖天,好似給我坐實了荒淫無道一般。</p>
“好好好,我自己來!”</p>
我手腳綿軟,踩在地上猶如踩在棉花上。</p>
崔少卿悄無聲息又靠了過來,攙著我的胳膊,一手為我披上單衣。</p>
“邢伯書那里的謠言,是你與他說的?”</p>
崔少卿身體微僵,把心虛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p>
“我沒有,只傳話公主愛好美男子�!�</p>
我用力掐了他一把,“那還不算謠言嗎?”</p>
崔少卿悶哼,呼吸急促,竟然瞬間從臉紅到了脖頸。</p>
我遲疑地看了眼我的手。</p>
這、這是把他掐壞了?</p>